第28章 四方大战(十五)
28
两方人马再度对峙, 战斗一触即发。
凝滞空气之中,柳世的那缕长发尚未落到地上,他便长喝一声, 杀戮刀指天颤动,带着无尽的血光向祁执业闪身而去,祁执业提杖抵挡, 二者交接,发出铮然清脆声响, 火花四溢。
都说二者交战,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这二人的兵器都是长兵,都不占优势, 僵持片刻,祁执业先行撤手,甩了甩手腕,赞道:“力量不差。”
“是么?”柳世将刀横过,沉道:“那你可要小心点了。”
西北二界打得水深火热,云闲一行人趴在石头后面,嗑着瓜子互相交流点评。
“这祁执业只进攻不防守的啊,这么凶残。真的是明光大师的弟子吗?我上次看明光大师长的好善良。”
“云闲,你储物戒里怎么除了肚兜就是瓜子?”
“互补,佛乡其他的弟子都只防守不进攻。那个金钟罩跟乌龟壳一样, 如何打得破。”
“难怪北界啃了他们这么久也没啃下来。”
“上勾拳!哎哟, 祁执业被揍了!看着感觉好疼。”
果不其然,柳世寻到空隙,反手为掌, 一掌打在祁执业右肩上,祁执业被向后击退了半步,并无闪躲,而是将法杖换与左手,闪电般击向柳世胸膛。
一掌换一杖,二人双双负伤。
“执业,住手!”方才让他慎言的年长佛乡弟子面色一变,道:“不得伤人!”
“有没有搞错?”祁执业活动了一下右肩,竟然是理都不理:“刚才他偷袭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被扁了就跳出来让我住手,师兄你胳膊肘往哪拐?”
“执业,明光前辈早先说过,东极法杖是为抑制你的杀性,你怎么可以用它来……”
“再来!”祁执业充耳不闻,竟是把那法杖信手一抛,直直丢在地上,对柳世笑道:“让你一件兵器,更公平些。”
佛乡弟子急急喝道:“祁执业!”
“师兄,你要是再说。”祁执业挠了挠耳朵,道:“我就先把耳朵弄聋了。”
柳世:“……”
云闲众人:“……”
算是知道刚进来的时候那些人为何说佛乡弟子管不住祁执业了。这等秉性,明光大师亲自来了也很难管制吧,就是不知道在佛乡里长大为什么能养出这种个性,真是令人不解。
柳世与祁执业缠斗起来,二者实力相当,或者柳世的实力其实更高一线,但祁执业这种不要命打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实在相当难缠,一时之间门柳世竟然捉襟见肘,竟隐隐有些落败之势。
薛灵秀在沙石上趴久了,感觉全身有蚂蚁在爬,诸多不适:“云闲,如何了?要打还是要走?”
“可惜了。”云闲在炯炯看两人打斗,叹息道:“柳世这死孩子真是个不争气的,我还在想,万一他要是赢了,我们等会儿就去帮祁执业治伤,挣点儿分花花。”
一会儿没看,西界都将近九千分值了,看来沿途那些妖兽尸体的确是他们的杰作,超度都快超度不过来了吧。
两方混战,旁观者能轻而易举地看出各自门派的特点。
刀宗推崇刚猛直烈,以大刀为兵器,大开大合,力度极大,与其正面相对,恐怕会吃亏。奈何他们对上的不是别人,是天克他们的佛乡。
佛法慈悲……虽然出了这么个怪胎,但其余弟子全都以防守为主,生生不息,源源不断,密不透风,除非修为整整高出几阶,否则想打破金钟罩简直就是妄想。
乔灵珊捂着风烨的眼睛,皱紧眉头:“只是明知道如此,柳世为什么还非要来围剿呢?”
这不是一看就没可能的事情么。
“背后偷袭的事情都能干出来,你尽可以把他往卑鄙的方向想。”
云闲把瓜子壳收拾好,塞进左手心里,面不改色道:“如果是我的话,那么不外乎以下几种情形。第一,有援军,且确定对方没有援军,但观锻体门姬融雪对他的态度,来援助的可能性不大,排除。第二,有阵法。阵法又有两种情形,要么是之前冰影巨蜥那儿见过的锁穴阵,能锁住对手的灵力供给,要么就是加强己身的阵法,能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
“柳世在冰影巨蜥处栽了大跟头的事情现在人尽皆知,所以都对锁穴阵有了防备,这法子不宜再用。”
“啊!”乔灵珊一下子激动起来,声调提高些许:“我的确听那个路人甲说过,这附近有一处沙洞穴,能源源不断产生灵气,若是能在那里驻营,很快便能恢复灵力。”
云闲:“……”
这个路人甲,你小子怎么什么事情都知道啊?
薛灵秀沉吟思索片刻,道:“有可能,但没有亲眼所见营地,终究无法证实。我们至今不知道姬融雪在何处,她突然改变想法也不是不可能。”
说得好。
几人说话之间门,战场已进入了白热化,四处金光血气乱闪,众人打作一团,呼声震天,兵器交接,都快分不清谁是谁。尤其是领头的祁执业和柳世,更是打出了血性,柳世眼圈都被乱拳□□两个,也不知道视野是不是变狭小了些。
云闲突然动了动身子,似乎想
要起身。
她才这么一动,左手右手都被人抓住了,乔灵珊和薛灵秀齐齐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语气间门颇有一些忌惮。
“你们没听到吗?刀宗背后偷袭,太过卑鄙,实在太过分了。这种事情,我云闲绝不能坐视不管!”云闲安抚性地拍拍二人,视线坚定地看向那方混乱战场,浑身闪烁着正义之光,“我去去便归,不用担心。”
乔灵珊嘟囔:“谁担心了。”
云闲飞身而去,两个并不熟的人继续趴在石头下,越回味越觉得不对劲。那头正在打架呢,她去干什么?难道要上去给柳世一闷棍?那样是否太明显啊?
这想法也就在脑海间门一转的功夫,头顶的风声又传来了。
她出去不过一溜达,剑上就多了只趁其不备抓来的柳林双,嘴里正塞着一整个苹果,双手反绑,大眼睛惊恐地瞪着众人,哼哼呜呜道:“你,你们!”
这群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云闲将他丢到地上,拎着他的后颈衣服,心平气和道:“柳林双来咯——”
薛灵秀:“…………”
乔灵珊:“…………”
喂!这画面为什么这么熟悉啊!!你比柳世还要卑鄙好吗!!!
而且把人家绑过来就算了,不知道绑一个小人一点的吗?看柳林双满目正气,一副不屈不挠的坚毅模样,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将情报告知他们。
云闲把他口中的苹果拿掉,直接进行酣畅淋漓地恐吓:“快说,你们刀宗在暗中筹备些什么!”
“你做梦!”柳林双也迅速进入状态,不论她有多么凶神恶煞,都依旧不屈地昂着头,咬牙道:“不论你怎样严刑拷打,我都不会把营地所在告知你的!!”
薛灵秀:“?”
乔灵珊:“?”
“好。”云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打晕,“我知道了。”
二人看着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柳林双,神情异常复杂。
林双,你……
真是刀宗的好弟子啊。
“……现在就算知道了的确有营地,我们也不知道具体位置在何处。”乔灵珊勉强回神,道:“或许可以搜他的身?”
薛灵秀:“我来吧。”
他搜个身还嫌人脏,用折扇将柳林双的衣襟挑开。吃一堑长一智,柳世现在再也不会将重要物资存分散在众人的储物戒里了,最贵重的东西他自己拿着,其余一些,可能在营地里被其他刀宗弟子守着。
二人在那专注搜身,云闲也开始想办法,方法朴素,但相当有用。
“太平,你闻一下他身上的味道,然后告诉我营地在哪里。”云闲戳了下太平剑翻动的眼珠子:“收到请回复。”
太平平生最恨的话已经变成了“收到请回复”,怒道:“滚啊!”
因太过激愤,听起来像“呱!”。
当它是狗么?!而且,之前明明都知道它长不出嘴巴,还拿这个取笑它,现在哪有鼻子可以用!
云闲安抚:“哎,不要这样凶嘛。就开个玩笑。你这么厉害,肯定知道那个沙洞穴在哪吧?”
这类器灵对灵气浓淡的敏感程度要比人类修士强多了。
太平冷哼:“我知道又如何?凭什么告诉你?”
她哪位?即使是掌门本人,焉敢如此驱使自己?
好吧,云闲把欺霜一拔,便要悍不畏死地向祁柳二人面前走去。
太平一激灵:“你干什么?”
云闲笑眯眯:“心情不好,突然很想要挨一顿毒打。”
太平沉默片刻,声嘶力竭:“云闲!你真的很讨厌!!!”
“……”
“……”
“……”
秘境之外,投影石仍未找寻到被沙尘暴卷入的众人身影。
若不是没有人捏碎玉符传出,秘境外诸人的长明灯也未曾熄灭,其余人都要以为这些人命悬一线了。
此次南界就薛灵秀这么个独苗子,见他失去踪迹,黎沛的焦心难以遮掩。
她看向同样情况的宿迟,发现这冷美人神情丝毫未变,顿时感叹这般定力,常人难有。
但其实,她最近也发现,宿迟极有可能不是定力超群,能控制自己的脸色端倪,不让人看出分毫;而是他天生就没什么表情,诧异的时刻微微一呆,欢喜的时刻微微一乐,伤心的时刻微微一沉,震惊的时候再微微一呆——全程变动的只有极微小的睁眼与唇角幅度,需得眼力过人方能看出。
黎沛还注意到,宿迟望着投影石,已经半天没有擦剑了。
看来,他也并不是毫不在乎自己这位小师妹。
东南两界吃瘪,对柳昌来说自然是意外之喜,他老脸神情都松弛不少,沉沉望着投影石内被几个弟子把守的沙洞穴,指尖慢慢敲打起石台来。
不错。
虽然前期出了一些意外,但很快,现在刀宗又步入了正轨。扼制西界势头,找寻机会拦截,即使没能消减对方实力,但这也能给锻体门留出足够的追赶时间门,更何况……
简易的营地内,一枚不起眼的玉玺落在角落,和不值钱的药草堆叠在一起,更是深藏不漏,极其容易让人直接忽略而过。
柳昌抿嘴,眼神一厉。
……更何况,他们的目标向来都不是那小家子气的几千分值,而是“魁首”。
魁首,是天级神兵,器灵分散为诸多幻影,在古战场内游荡。它并没有具体的兵器形态,而是认主之后,自动变为主人想要的兵器——刀、枪、剑、琴、弓……无一不可。
若是能得到它,不说能在四方大战内夺得魁首,就算只是得此兵器,也是个不可多得的极大收获。
而现在。
柳世带人倾巢而出,但谨慎为上,留下的几个弟子都少说是金丹中层修为,再者说,这沙洞穴被施下了障眼法,也不是一般人能得知位置的。
现在云闲和薛灵秀都失去了踪影,生死未卜,说不定还身受重伤,只要柳世能趁此机会将西界那群秃驴重创,一切就尽在坦途——
嗯?
柳昌老眼一眯,似乎在黑漆漆的草堆旁看见了什么。在晃动。难道是什么妖兽?
下一瞬,万众瞩目中,生死未卜的云闲突然扒拉开了草堆,露出了自己那张干干净净的精神小脸。
状态奇好,意气风发。
柳昌:“?”
紧接着,乔灵珊也干干净净地贴在她身边,机警地环视四周,将帕子递给了一旁正在憋气的风烨。
循环利用,一条帕子云闲擦,云闲擦完灵珊擦,灵珊擦完风烨擦。
还没完,薛灵秀也出现在了草堆旁,他把自己那张名贵的金丝帕接过,忍着嫌弃再擦了擦指尖,直接给丢了,咬牙道:“你们知道我忍了多久么……”
身后是只有两个车轱辘的可怜马车,和一列沉默寡言的高手。
柳昌往后一倒。
不是吧。
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