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永不后悔
傅临渊恍如没听见书房里传来的动静,悠哉游哉慢慢下楼。
瞧见坐在客厅里的傅柏和傅晋哲父子,他也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旁若无人地走了。
半晌,傅晋哲才道:“他好像……心情很好。”
傅柏的脸色更差了。
傅临渊心情好,证明傅振闻起码说了些让他高兴的话,更有可能是许诺了他什么条件。
傅柏的拳头几乎就要捏碎。
傅临渊在别墅外边,遇见了恰巧回来的傅思嘉。
一见他,傅思嘉脸上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着跑过来:“亲爱的,你怎么回来啦?”
傅思嘉从小就这样,见着她喜欢的,不管男女,一律都叫亲爱的。
傅临渊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大步流星地朝着自己的车那边走。却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停步回过身。
见他看向自己,傅思嘉一喜。
“你和沈愉胡说什么。”傅临渊睨着她,“你很闲?不如我派你到海外两年?”
傅思嘉一僵,面色倏然煞白。
傅临渊缓缓靠近她。一步一步,逼仄高大的身影像是座巍峨的山,带着地崩山摧之势,几乎要将她脊梁压断。
背后倏然一痛——是因为退无可退,她撞在了后边的雕花栅栏上。
傅临渊抬手捏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我不喜欢别人对我的生活指指点点。”傅临渊缓缓道,“傅思嘉,念在你以前有点善意,我对你稍显宽容。其实你和傅家其他人没什么差别,聪明的话,就别在我面前作死,明白吗?”
这是傅思嘉自打见到傅临渊以来,他对她说过的最重的话。
他说,她和傅家其他人没什么差别。
他的眼神里满是冰冷,不带丝毫情谊——就连兄长对妹妹的情谊也没有。
傅思嘉眼眶一酸,便有泪水聚集上来,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他眼中的冷冽。
“我不就说了一句你去找你的未婚妻……”
话还没说完,脖子上的力道倏然收紧,呼吸道顿时被扼住,傅思嘉无力地张大嘴,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
“还说吗?”
心慌伴随着窒息感,铺天盖地,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死亡的边缘挣扎。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绝境,刚才的那点反骨和倔强顿时化为泡影。
她不住地摇头,泪水滴到了傅临渊的手背上。
“以后再敢胡言乱语,小心我拿你开刀。”
扔下这句,傅临渊松开手,转身上了车。
傅思嘉捂着自己的脖颈,无力地滑坐在地,咳得撕心裂肺。
她涕泗横流,捂脖子擦眼泪拽衣服,两只手根本不够用,弄得相当狼狈。
积聚在眼中的泪水喷涌而出,她的哽咽也化为了嚎啕大哭。
今天本来就不是个好日子,见到傅临渊她的心情才好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他又这样对她。
仅仅因为她对沈愉说了一句,他去找他的未婚妻了。
凭什么,说不得吗?
他向来不理会别人怎么说自己,怎么到了沈愉这里,就不行了。
傅思嘉泄恨般地擦着自己通红的眼睛,望着傅临渊离开的方向,眼神狰狞而撕裂。
“思嘉?”傅晋哲的声音从一边传来,“你怎么坐在这里?”
傅思嘉回头,顿时更委屈了:“哥。”
傅晋哲大步过来,连搂带抱地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给她拍打身上沾上的泥土,叹了口气:“知道你今天难过,别哭了。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你在他们的忌日哭成这样,也会放心不下的。”
今天正是傅思嘉父母的忌日,昨天傅晋哲就陪着她回了老家,早上祭拜完,中午才回来。
每年的这一天,她心情都很低落。
今日因为傅临渊的态度,格外的痛苦。
不过她没有说,就姑且让傅晋哲认为,她是在为父母难过。
傅晋哲带着她回了他们家那幢楼,让她上楼洗漱睡觉。
一进衣帽间,傅思嘉就脱掉了那身黑色的衣裤,在衣柜里,挑了件大红色的睡裙。
她对着浴室里的镜子,看着自己红肿的双目,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
他竟然那样在意沈愉,在意到别人在她跟前说句话都不行。
“事实如此。就算不让我说,你那个未婚妻也存在。”傅思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让万知礼知道,她还能让沈愉活?”
傅思嘉将手中的毛巾砸在了镜子上,大笑出声:“傅临渊,你心狠手辣,不念旧情,你这辈子都会是个孤家寡人!”
“你喜欢的人,也会不得善终,不得好死!”
她盯着镜子里扭曲的自己,强迫嘴唇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为什么不选我呢?我愿意陪你下地狱,我也愿意不得好死。”
情绪大开大合,傅思嘉精疲力尽。上床没多久后,就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回到了童年时代,和父母一起,挤在那个小小的破旧的房子里。
冬日,天寒地冻,唯有一个小小的炉子维持着房间内的丁点儿暖意。
母亲一边将大块的煤炭敲碎,一边喋喋不休地辱骂酒醉的父亲:“成天除了喝酒你还会什么?没工作就想办法啊,一家子还指望着你养活。大不了去京城啊,你爹不是和京城傅家的老爷子是战友?你去找他们,人家牙缝里挤出来的也够咱们吃一年了!”
父亲虽然没本事,却大男子主义,极要面子,做不出那种向人低头的事情来。
两人又开始无止境的争吵,连带着小小的她都遭了殃。
画面一转,到了过年,傅思嘉在鞭炮声中,看见了停在自己家门口的车。
那车那样大,那样干净,她连见都没见过,摸都不敢摸。
家里来了一对夫妻,衣着光鲜亮丽,听说就是爷爷战友的儿子和儿媳妇,奉了他们父亲的命令,还看望昔日战友的家人,还给他们带了好多东西。
父母笑得灿烂无比,极尽阿谀奉承。那对夫妻见惯了谄媚,也应对自如,没表现出任何对他们家的看不起。
那位温柔的夫人还将她拉到身边,问她的学习,夸她可爱聪明成绩好,说要是她也有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她身上好香,手好软,戴着的项链是那样的名贵夺目,小傅思嘉几乎看呆了。
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她望着那辆车,良久没有收回目光。
原来有钱人,是这个样子的。
父母开始收拾夫妻带来的礼品,忙不迭地拆着每个盒子,见到东西就大呼小叫,因为一根金条两人又打了起来。
她站在门边,看着身材臃肿、披头散发、满口脏话的母亲,听她嚷着让自己上去帮忙。
她反而后退了两步。
不,她不要做这样的人。
她要当那位夫人那样的,高贵而优雅的女性。
老家很靠北,别的地方秋天还没结束,他们那边就到了冬天。
一日,趁着父亲喝醉,母亲感冒昏沉,傅思嘉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贴上胶带,拿下炉子上的茶壶,给里边放满了煤炭,出了家门。
她在院中坐了整整一夜,遥望着天上那轮月亮,幻想着人们口中的京城,到底是怎样一个城市。
第二天,她哭得撕心裂肺地敲响了邻居家的门,说她爸妈出事了。
“一晚上了,肯定救不回来了,煤炭中毒。”邻居叹气。
失去双亲的傅思嘉一个人艰难生活。
又是一个年节,在她的无数次期盼眺望中,那对夫妻终于来了。
她听见那位漂亮优雅的夫人叹息说:“小姑娘真可怜,咱们把她带回去吧,当女儿养。爸要是知道了,也会夸你。”
傅思嘉坐上了那辆她连摸都不敢摸的豪车。
“你过上你想要的日子了吗?你该给我们偿命!”父母在梦中朝她扭曲大喊。
傅思嘉再次惊醒。
握着手中高档的蚕丝被,在昂贵柔软的大床上翻了个身,傅思嘉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这就是我该过的日子。”她低声说,“我永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