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司家陪嫁
司戈近乎嘶吼,艰难地跨过拦住她的桃木,摔在了砂石上,又爬起,一瘸一拐,跪坐在桃木笼外。
“蓝舟……不要你这样……”她扔下匕首,用手指抠着桃木笼,因为割了桃木,他可能会疼。
彼时土墙轰然倒塌。
所有人沐浴在阳光里,包括蓝舟的桃木笼。
米竹一路狂奔而来,摔了又爬起。她与司戈跪坐在桃木笼外,疯狂扒拉盘根错节的枝条。
“舟舟,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
桃木笼内,依旧只有一只尸蝶停留在他的额上。因为它们由封寸的土灵力滋养,大多畏惧他身上的木灵力。
蓝舟没有力气了,只是沉静地看着左手的皮肉渐渐塌陷,嶙嶙白骨的形状渐渐出现。
“母亲……司大人……”
笼外的两人听见了他的声音,更疯狂地扒着桃木。
“我在!我在……”司戈回应他,尽量不让声音带着哭腔。
蓝舟的声音隔了许久,才再次响起,“若我不是六岁……”
该多好。
不要把我当做六岁的孩子。
母亲,我想要你给我绣一点什么,什么都好。
父亲,你骗了我。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不停生长、衰老。也是,一株碧桃也就十来年的寿命。
可惜,都来不及了。
所幸,死在风华正茂时。
司戈的泪水一滴滴落在干涸皲裂的沙地上,被吸收殆尽。她的指甲脱落了大半,染了血,僵硬地抚摸在桃木笼外。
米竹怔愣地跪坐在桃木笼旁,空洞的眼神望着桃木笼,里面是她的孩子,她的舟舟。
城外的百姓遥遥观望,却是嘈杂一片。
“怎么可以再打开那个木笼!尸蝶再飞出来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将尸蝶一举消灭干净,这下我们都得救了!”
“太好了!都安全了……上天保佑!”
耳边好刺耳。
他们在嚷嚷些什么
好吵。
司戈的双眼被泪模糊,一晃一晃,乍暗乍明,她再没有听见蓝舟的声音,倒地昏了过去。
……
待到司戈醒来,入眼是浩瀚的星河,夜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卷起她的青丝和衣袍。她猛地坐起身,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黑色长袍,是古迦的。
她环顾四周,是真的,牡丹城的百姓都撤离出来了,尸蝶也被困在了桃木笼里。
蓝舟也与尸蝶同葬了……
“这是何地,为何都在乌瓶城外”司戈站起身,皱着眉问古迦,而他正在安顿牡丹城的百姓。
他在给一块巨石铺上干草,给伤者做休憩的地儿,枯草粗糙,且容易起火。
古迦转头看她,“乌瓶城临时撕毁合约,想坐地起价。”
司戈的眼睫低垂,一头青丝未束,披散在肩头,冷辉洒在她身上,宛若霜雪。她起身,淡淡道:“走,再与乌瓶城谈谈。”
抬眼望去,一个粉衣少女孤零零地立在乌瓶城下,单薄的衣裙飞扬,她的声音嘶哑,却还在喊着:“乌瓶城背信弃义,凭什么,凭什么临时加价!皇上的增援兵马不日便要抵达,你们不怕降罪吗!”
可所有人都知道,牡丹城的百姓挨不到那一日。没了食物来源,没了遮蔽之所,没了避寒的衣物,他谁都活不了。
那时,真相便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司戈一瘸一拐挪到乌瓶城下,将冰凉的手掌搭在司帛肩头,“别喊了。乌瓶城加了什么条件都应了。”
司帛回过头一看,是阿姐醒了,她咽了一下口水,却是喉咙干涩得发疼,她垂首不语。
乌瓶城欺人太甚。
见司帛不语,司戈的柳叶眉微蹙。怕是与自己有关,不然这个与她相依为命的妹妹不会是这般。
“古迦,你来说,乌瓶城加了什么条件。”司戈回过头看那个埋头堆草垛的男人。
他手中动作一顿,暗淡的目光向司戈投过去,“除了先前定下的地契金银,他要你,携司家做嫁妆嫁给他。”
司戈冷笑一声。
这一笔趁火打劫玩得还嫩了些。
乌瓶城外的鼓声大作,司戈单手擂鼓,引得已经歇下的百姓纷纷从草堆里坐起,四下张望。
“何人五更天鸣鼓”
城墙之上,一身盔甲的侍卫低头责问,手握长矛。
“乌瓶城城主何在将婚书拿来,本官签字画押。”
司戈清冷的声音传上乌瓶城城墙,周遭百姓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窃窃私语,“这下好了!她终于应了,这才是陛下钦赐的钦差大臣!为民舍身……”
“我们终于可以进城了,这荒郊野岭,实在瘆人。”
“阿姐!你不要这般……救不了牡丹城,就算回不了京城,大不了我们逃了吧……”司帛的滴滴清泪划过脸颊。
司戈抬手替她拭去泪水,轻声道:“你哭什么。早知如此,阿姐就早些给你找个夫家了。”
就不必跟来牡丹城,更不必被司戈这个家族的牢笼套着,她也可以有自己的小家。
等了半晌,黎明的曙光洒在司戈的满头青丝上,在她的发梢泛着点点昏黄的光晕。古迦的眉头一直未有松动,目光落在她的单薄背影上。
她从来不是闺阁娇女,更不是囊中之物。
让她坐他古迦的正妻之位,怕是都求而不得。何况一个平妻的名号。古迦长舒一口气,站在她的身后。
“司大人同意了”
城墙之上,一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迎风而立,他披着银甲,被士兵簇拥着。他肆无忌惮地仰天长笑,“那便请司大人签字画押。”
一纸婚书飘下城墙,落到了司戈手里。
她并未瞅一眼婚书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玉指覆着茧子,提笔签字,抬手扣了一下早已掉了甲片的指尖,鲜血涌动。
以血画押,之后由小卒兴高采烈地传上城墙。
乌瓶城城主手握婚书,笑声跋扈,“来人,开城门!迎你们的城主夫人!”
大门轰隆大开,牡丹城的百姓涌入城内。
城里,乌瓶城的原住民避之不及,因为牡丹城的人都不知会不会带来尸蝶卵!
而终于进了城,有完整司屋舍,有高高筑起的城墙,有守城的士兵……这一切都让他们泣不成声。
满脸胡子的乌瓶城城主将婚书绑在鹰腿上,放它飞往京城。婚书一旦抵达皇帝手里,哪怕荒诞离奇。
哪怕逼迫画押,皇帝都会默许。
司家从此败落,朝中再无权势过大的女流之辈,是众望所归。
咻——
带着婚书的鹰应声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