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脱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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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有坎里之剑下意识想挡住我,随后被雷克特伸手拦下。
哐当。
格雷船长被我丢在床边。
我趴在洁白的床单上,两只小手伸在前方,慌慌张张地挥动着,然后僵在半空。
我想掀开床单确认伤势,想探一探她的呼吸,想抱抱她,摸一摸她的脸可踌躇半晌,最终我却什么也没敢做,我不知道她伤的怎么样。
我想听她骂我:你真蠢,这次差点就死了。
可是维多利亚紧紧闭着眼睛,她不理我。
她看起来好虚弱啊
我不知所措。
“当时的情况,身边同时有三人出剑”
雷克特似乎走到了我的身旁。他的话传到耳边模模糊糊的,恍若梦里的声音。iuxzw.
“两剑刺向胸口女王陛下躲过了一剑,另一剑被护心镜挡住背后还有一个人伤口其实非常的浅,可剑上被涂了毒袭击太突然我当时被派去执行另一项任务,我”
我伸着脖子凑近维多利亚的脸,听她的呼吸时而急促,时而衰弱,胸口微微起伏着,随后停下来两秒之后又开始起伏。
但就是那么一瞬间,我以为她死了。
手脚迅速变得冰凉。
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
幸好,她还活着
我找到她了
现在该怎么办
嗡嗡嗡
脑袋里乱作一团。
我拍了拍脸蛋,晃着头让自己强打起精神来。
“她伤在哪?”
“腰侧伤口已经处理过了,问题在毒王立学院的医册里都没有记载过这种毒,这不是西洲的东西,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可还是”
“只是毒而已”
我打断了雷克特的话。
“只是中毒你们,这么多人没有办法!?”
我忍不住回过头,眼神恶狠狠地盯着雷克特:“你是!坎里之剑!王国的、守护者!”
手在哆嗦。
嗓子有些沙哑,喊出来的话不怎么动听,似乎都破音了。
但我还是将目光扫视过房间里所有的人。
“可现在,为什么!你们的、女王!她躺下了!而你们,都站着!”
“说啊!为什么!”
气势汹汹的指责,少女软糯的声线,此刻如同咆哮般吼出的话,让整个房间变的安静异常,没人说话,甚至没人看我的眼睛。
尽管在他们之中的一些人眼里,我或许只是处在一个“晚辈”的位置。
即使如此,他们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坎里之剑不会找借口。
而我
也只是发泄心中积郁的情绪而已。
他们能够明白这一点,所以选择闭嘴。
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
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类似的问题,追究或者思考,都没什么用。
我喘了会儿粗气,感觉心态稍微稳定之后,脑瓜逐渐冷静下来。
先救人
其他的过后再说。
于是我抬起头,问雷克特:“谁能解毒?”
他立刻回答:“不是谁,是神迹或许可以。”
神迹可以?那
“为什么,不去教堂、求助?”
“通往教堂的几条街已经被叛军堵死了。我们冲了好几次,死了很多人”
所以神迹是真有可能救她的。
不然那些人不会死守
我恍然大悟。
难怪
难怪铁甲卫不让我们进城。
他们是怕我或者玛格丽特知道了这件事,会过来救女王陛下啊。
“咯咯”
不知怎么的,我好像在笑。
真后悔啊
我特别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杀他们。
我应该杀了他们的
我应该把那些人都杀死。
“当务之急,我们要想办法通知圣女大人,让她”
“我去吧。”
我再次望一眼那张熟睡的容颜,然后缓缓站起身,掀开床单,拦腰轻轻将维多利亚抱起来。
“我带她,去见玛格丽特。”
好轻啊
比格雷船长要轻上好多头发也好顺,滑过胳膊软软的,有点痒啊,她在皱眉了
维多利亚,你很难受吗?
别怕,我回来了
“你别冲动!”
我转过身,看到雷克特紧皱着眉头,挡在我面前。
“王宫已经被围起来了,外面全是敌人,你就这么抱着陛下出去,一但被发现,他们将会不计一切代价进攻即使你是教宗骑士,也挡不住那么多人的,这太冒险了,还是把圣女大人请来——”
我深吸一口气,直视雷克特的眼睛。
“你看到、我怎么来的?”
“呃”
雷克特有些迟疑。他嘴巴半张着,右手在身前挥了挥,似乎想指我却犹犹豫豫。
“你”
“那个火焰”
“我可以飞。”
说完这句话,我从他身边绕过去,快步走向房间外的小露台。
“队长”
有人似乎想说些什么。
我没有回头,没理会任何人,抱着维多利亚快步向前走,身后没有追来的脚步声。
“那火焰是什么力量”
待我站到露台的时候,雷克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有直面过深渊的他,显然认不出来那是混沌之力。
“镰刀,先放这里。”
既然雷克特认不出来,我当然也没要和他解释。
反正
很快他们就都会知道了吧。
“我走了。”
“感激不尽。需要我们做些”
“不用。”
下一刻,黑色的火焰自后背燃起。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黑焰并没有缠上我的身体。熊熊烈火闪着刺目的白光,卷着黑色的烟雾,自肩胛骨两侧偏下的位置张开,如蛇一般扭曲着,吞吐着火舌迅速向两侧的空间延伸、展开,形成一对近两米宽的黑焰双翅。
“呼——”
我长舒一口气,抬头望向天空。
晓光破云,碧空如洗。
漫长的黑夜早已褪去。
这一瞬间,我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随着舒展而开的双翼,随着曦光破开的云层,“咔嚓”一声碎掉了。
我一直都在竭力克制自己。
因为拥有可怕的力量,因为被人类恐惧,所以努力的、努力的想要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
玛格丽特说,教宗骑士不能这样,不能那样。
好,我听她的。
她说教会内部斗争很复杂,尼禄主教非常强大,让我不要去追他。我很重要,不能出任何意外。
好,我听她的。
她不让我对城外那些人动手。因为对于教会来说,那是违反教条的事,我们没用立场,不参与战争,只拯救平民。
好,我听她的。
我都听她的。
我不想让她认为我是一个不受约束的怪物。我能理解人类社会的规则,也愿意遵守。我是个懂事的,知好歹的怪物,我对人类没有任何威胁——我想让她明白这一点。
我想让她觉得,比起深渊的怪物,我身上更多的是“作为人的部分”。
我不是怪物。我是人,是你们的同伴。
我想让她知道这个。
想让她背后的教宗也知道。
想让所有的人,都知道。
不管发生什么,我都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
我不想让他们感到害怕,不想让他们有太多顾虑。我开始学着想玛格丽特那样,站在教会的角度,站在“上帝的视角”去看待问题。我把情绪藏在心底,做他们希望我去做的事,让他们明白,那也是我希望的事。
即我差点被尼禄杀死。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暂时不理他。我愿意听玛格丽特的,哪怕自己其实很害怕,怕给自己留下巨大的后患,怕哪天尼禄会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趁我不备杀掉我。
临出城的时候,我有想过干脆杀掉铁甲卫的将领再走,可我顾及到玛格丽特,我怕躲不过她,被她查觉后会多想什么。更重要的是,我觉得自己如果那么做了,好像就会失去些什么。
然后我什么也没做。
再然后呢?
我那么乖,那么听话,想杀深渊拯救伊森贝尔的子民,却差点被人当做怪物杀死。
真理之门的力量让我活了下来,深渊的混沌之力让我几乎杀掉我的仇人我甚至吃掉了几个对我动过手的家伙。
但那可能是不对的
这样想着,我换上了修女服,回到王城。
然后我发现,维多利亚快死了。
从头到尾,我都因为顾虑这个,担心那个,所以缩手缩脚。
敌人想置我于死地,我缩手缩脚。
有人想杀我珍视的人,我缩手缩脚。
缩手缩脚,缩手缩脚,缩手缩脚缩手缩脚缩手缩脚
我
[有的时候,不见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想起满脸胡渣的卡洛斯坐在床边,耷拉着眼帘对我说过的话。
[必要的事情如果下不了决心,最后可能会酿成更大的悲剧你能理解吗?]
[你是教宗骑士,不是那些优柔寡断的蠢货。]
他说的没错。
所以玛格丽特,我不打算再听你的了。
我想听卡洛斯的。
又或者
我谁的也不听,就只听自己的。
嗤嗤嗤嗤——
背后的双翼尽情舒展,漆黑的火焰翻流涌动,余烬随风飘至眼前,我将维多利亚抱紧。
身后的房间传来骚动与惊呼,隐隐夹杂着雷克特惊骇的语气:“佩伊洛你”
下一刻,火翅煽动。
轰——
狂风呼啸着,卷飞露台的盆栽,将缠绕在栅栏上的藤曼撕成碎片,黑色的火焰半缕不余,拖着尾焰冲天而起,娇小的身影如利箭般划破气流,窜上碧空。
紧接着一个变向,向王宫门口急速飞去。
先杀人,再救人。
或者救人的时候顺便杀人。
大多数的英雄,不都是这个做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