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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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门应该是被封死了。我们离开的时候,铁甲卫似乎是打算主攻防御较为薄弱的南城门,守备军或许多数已经被调去了南面”
玛格丽特略微沉吟,随后指着远处城墙上一座耸峙的瞭望塔:“那里靠近北墙的正门,那座塔上是肯定有人的。天还没亮彻底,我们在这里或许没人看得见,要过去那边——”
“玛格丽特。”
我打断了她的话,仰起脑袋望着视线前方巍峨的城墙。
“你能,爬上去吗?”
玛格丽特似乎愣了愣,随后转过头来:“我大概不行你想做什么?”
“我想”
我抬腿侧身,扶着圣女殿下的腰,踩着脚蹬慢慢从兽背上爬下来,落地,紧了紧手里的格雷船长。
很快就会有发现问题的其他骑兵赶来的,玛格丽特说不定还得应付他们。她自己不动手,也不让我动手城北正门应该是有人的,可特殊时期,想要让他们开门必定又会多耽搁一些时间,我真的等不起了。
我要从这里跳上去。
“从这里、上去吧。我抱着你”
即使不用黑焰,用冰霜秩序也可以做的到,只是圣女殿下要挨冻说不定还会摔个狗啃泥,但她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神迹不是有落羽术
我有些焦急的看着玛格丽特,可她却面露犹豫,没有半分要从兽背上下来的意思。
“这是非法入城。身为圣女这么做是绝对不行的。而且一但有人看到,守备军就会把我们当成入侵的敌军,这样反而会带来更多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哪还管!那么多!”
都什么时候了!
“正是这种时候,我们才必须更理智一点。”
“理智”
我咬咬牙,与她对视片刻。
算了
就算抱着她进去,没有了角马兽的玛格丽特,行动速度肯定会变的很慢,我又不能一直抱着她。既然不同意,那就分开行动吧。
“我先进去。”
下定决心后,我迈步走向城墙,丝丝冰雾自脚下升腾而出,头也不回:“先找、维多利亚。然后,再去教堂、找你”
“等等——”
嘣!
冰柱自拔地而起,娇小的身影跃上高空。
下方的玛格丽特在呼喊:“遭遇紧急情况!你就往天空放冰凌!想办法让我知道你的位置——”
“好!”
下一刻,冰台自脚下凝聚。我一脚踏上,再次向上空掠出十多米,伴随着风啸,几下便翻上墙头,站定。
向城市眺望。
北面很安静。许是天还未亮的原因,这边雾蒙蒙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人影,城墙上也很少人,横向望去,在很远的墙头似乎有守备在走动,可从这里根本看不清,感觉他们似乎注意到我了。
没关系,玛格丽特会和他们解释的
我俯冲助跑两步,从城墙一跃而下。
得快点
维多利亚会在哪
房屋与街道在脚下呼啸而过,我踩着一个又一个楼顶,裹着闪动的冰晶,如飞鸟一般自城市上方急掠而行。
宽松的修女服被大风刮的猎猎作响,满头黑发纷乱舞动,我一手抓着衣襟,另一只手紧握巨镰,咬着牙全力跳跃、狂奔。
城市里房屋门窗紧闭,以往热闹的街道与市集此刻空空荡荡,偶尔有零星的平民远远跑过,似乎是向着北面正门的方向狂奔。有时也能看见道路两侧打翻的竹篮棚架,与窗边一闪而过、略显惊惶的脸。
很不对劲
我心里越来越慌。
城里怎么了
不久之后,远处传来人声。
“你起来,走啊”
几十米外的街道,昏暗的薄雾中,有人影拖着什么奋力后退,几下之后又有人过去帮忙,随后这些动静化为男人短暂的哭泣。
那是
我踩上屋顶,又再次跳起来,迅速向人影的方向接近,很快便看清楚了那些人是守备军。
他们的盔甲上沾有血迹,手中已出鞘的剑放下来,拖着死去的同伴,满脸哀恸与迷惘。
怎么回事
我从附近的屋顶跳下去,落在他们不远处。
咚。
“什么人!”
那些守备士兵被我发出的动静吓了一跳,忙握剑直起身子,警惕的视线朝我望来。
“发生,什么了!”
我没有靠近,隔着七八米向他们大喊。
但没人说话。
“你们的!女王陛下呢!”
这句话喊出后,我发现他们看我的眼神越发警惕,纷纷把剑尖对着我,迅速后退。
“我是,她的朋友!”
“别问我们了”有人回答。
见他们愿意出声,我马上又喊:“你们怎么了!哪里在打!”
“南边其他的不清楚”
他们很快退进了小巷里,从我眼前离开。
我没有去追,那些士兵的警惕心太强了,精神似乎处在一种极度紧绷的状态,这样的人是很难好好沟通的,可他们的状况与反应让我的心直接沉到谷底。
守备军为什么会那样
这是城内啊
那些人明显是从哪里逃下来的。他们经过了战斗,同伴重伤死去,得不到医治,没有取胜的希望,只想躲到哪里什么样的情况会导致这种事情发生呢?
我不想再想思考下去,心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体内的秩序之力疯狂催动,自城市上方急速飞掠,一路南行。
越来越多的平民自下方仓惶而逃。
不久之后,前方隐隐传来喊杀声。
我心里一惊。
再次掠出一段距离后,眼前的薄雾破开了。我定眼望去,看见左侧几十米外的街道上全是奔走而吵嚷的士兵。他们在往北面的方向溃逃,具体的人数已经无法分辨。而另一侧,那如洪流般自巷中冲来的铁骑,高举着手中的剑,转瞬之间杀至跟前。
“啊——”
杀声爆起的瞬间,街道上血肉乱飙,本没了战意的步兵在骑兵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奔行的骑兵如尖刀般冲进人群,势如破竹,砍瓜切菜般杀开一条血路。
士兵们四散溃逃,惨叫声不绝于耳,人群中响起嘶声呐喊:“杀回去!杀回去——”,可没几人响应,随后就见那喊话的人与冲来的骑兵对拼一剑,被第二剑削去头颅。
这一幕看的我心中一颤。
很快我又发现,在距离这边几条街外,有另两队的士兵冲杀在一起。
那边的局势似乎已经陷入了胶着,人群在混乱中厮杀着,无数剑锋的交接,角马兽冲撞而去,带着粘稠的血浆倒地,铁蹄四处乱踢,被压在巨兽身下的骑兵想爬出来,下一刻就被身旁的士兵一剑刺穿胸口,紧接着那名士兵又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箭矢射中,身体一晃倒了下去。
惨烈的景象在视线里很快闪过,被我甩在身后。
再往南掠行一段距离,大大小小的战场就越来越多。有三五个人肉搏拼杀,也有数十人的激烈对冲,以往繁华的街道里,此时到处都是巷战,到处都是鲜血与尸体。倒下的人里有身着布衣的平民,但更多的是满身银甲的守备军。
并不是破城了。
无论是骑兵还是步兵,活人还是尸体,交战双方的盔甲兵器配置几乎都差不多,区别只在于甲披上的徽章与绑在手腕的绸布。
与守备军厮杀的不是铁甲卫,同样也是守备军。
我站在一处屋顶,望着下方街道里发生的一幕幕,听着震天的喊杀声,嘴唇哆嗦几下,脑袋里反复徘徊着一个词。
哗变
嘣——
有根流矢射在身旁的墙壁里,箭羽轻轻颤动。
“投降!”
“我们投降——”
厮杀的战场中,有人放下手中的剑,抹了一把满是血污的脸,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都是兄弟啊——”
他的喊声被埋没在四溅的血浆里。
不远处的街道旁,有人“呯”的一声撞破民宅的木门,另外几人紧随其后追了进去,下一刻,民宅里传出女人惊恐的尖叫。
“救命!别杀我,别杀我——”
“放下剑!不然我杀了她”
“啊——”
还不得我反应过来,房屋里的声音便戛然而止,满脸鲜血的士兵出来,手中提着带血的长剑,有人看到了我,但面无表情,转身又向溃兵冲了过去。
很多的平民忍不住从屋子里跑出来。随后被流失射中,被兽蹄踩死,被发狂的士兵一剑抹了咽喉,女人发出嘶哑而绝望的尖叫,被扯着头发拖进昏暗的巷子中。
看见这一幕,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自屋顶一跃而下,几步冲进小巷。
那士兵已经将女人压在身下,粗暴地撕扯着她的裙子。女人不住挣扎,可哪里拗得过身强体壮的男人,衣服被撕成条缕,露出白肉。
“混蛋!”
呼啦——
我心里怒不可遏,踩着月步如狂风般席卷至士兵前方,在他发愣的眼神中挥起镰刀,在女人的尖叫声中,一刀斩下。
头颅高高飞起。
血如喷泉般从士兵的脖颈里射出,染红了女人的头发和脸。他的身体摇晃几下,压在女人身上。
“没事吧”
我向女人伸出手,想拉她起来。
“啊——,啊啊啊——”
那女人却发了疯一般嘶吼着,挣扎着从士兵身下爬出来,看也不看我一眼,半果着身体,没命似的跑远了。
只留下一具没了脑袋,兀自抽搐的尸体。
我的手在颤抖。
耳边全是兵刃交接与高亢的喊杀声,头脑“嗡嗡嗡”的一片空白,陡然间,身后传来脚步声。
我被惊的一个激灵,猛然回头,正好与两名士兵仓惶逃进小巷的士兵对视,他们在看到我后也同时愣住,停下奔跑的脚步。
忽然的照面让对方措手不及,他们的神色还来不及变化,随后便看到我手上染血的巨镰,以及前方那具没了头的尸体,转身就要跑。
我马上一个一个箭步冲过去,伸手拽住了其中一人的甲颈。
“啊!”
那名士兵惊叫出声,想也不想便回身一剑劈过来,被我侧身躲过,拽着他的手松开,高高扬起,一巴掌扇在他的头盔上。
哐!
“怎么回事!”我喊道。
“发生什么了!”
士兵被我一巴掌打懵了,晕晕乎乎的踉跄几步,抱住脑袋声音发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忽然就乱了打起来十分钟前接到守城命令十分钟后又变成截杀骑兵团全乱了我不打了,不打了”
“女王陛下,在哪!”
“我不知道我就没见过陛下我谁也没见到全乱了神啊,放过我吧”
“哐当”一声,他将手里的剑扔下,嘴唇哆嗦着望了我几眼,见我没有要留下他的意思,转身逃窜。
我没追他。
回头望着先前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兀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冰晶自脚下再次爆开,身形跃上屋顶。
继续向南边飞掠。
恍恍惚惚的,我到了隆道尔街。
立在被鲜血染成褐色的道路上,望着街道上横死的尸体。脚下是粘滑的触感,鼻间的血腥气让人恶心。
维多利亚
半晌之后,我快步向2号宅邸走去。
横七竖八的守备尸体堆积在2号宅邸和3号宅邸的门前,但这边很安静,厮杀已经过去有段时间了。
宅邸的大门是敞开的,我不想踩这些尸体,使出月步跳过去,望着庭院染血的草坪,看到草坪之上,除去无数守备军的尸体外,还有三名坎里之剑的尸体。
他们来过这里
肯定是来找维多利亚的
但是哪里都没有被风刃豁开过的痕迹。
内宅的门也是开着的。
我几乎是颤抖着走进去,跨过倒在血泊里的女佣,走过一片狼藉的客厅,上到二楼,进了维多利亚的卧室。
这里也已经被洗劫过了。
衣柜倒着,抽屉被拉开,金银首饰全都不见了踪影,被褥被利剑划破,但床上没有人。
她不在这
“呼——”
我两腿发软,背靠着墙壁,喘息的厉害。
她怎么可能在这
我在干什么啊
恍恍惚惚的又走到露台,正要跃起离开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自家庭院。
草坪的泥土翻起来了。
墙壁倒了一片,花坛与喷泉也破碎了,水流浇在泥土,渗入地里,旁边倒着一名坎里之剑的尸体,与两名披着斗篷的人。
蜜果树也倒了。
就好像有人操控着泥土,将庭院齐齐梨过一遍。我能想到那个画面:坎里之剑与人缠斗着,跃上房顶快速交手,战场逐渐偏移到3号宅邸,他们落在庭院里,有人用泥土的力量掀飞一切
嘣——
脚下冰柱拔升,身躯在半空滑过一道弧线,下一刻,我已经落在歪倒的蜜果树前。
几颗散落的青涩果实就在脚下。
我捡起一颗,拂去上面的泥尘,张开嘴巴咬下一口,慢慢咀嚼。
好酸。
还没熟啊。
我在这边站了很久,心里想了很多事。
一种名为“杀意”的心情,逐渐自胸口潺潺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