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本该如此

    礼王府向来寂寥。

    攸陵歆跟在青雉身后，十几年前庆祝游儿八岁生辰携手种下的杏树因深秋泛黄，王府中的陈设几乎不变，仿佛置身当年。

    他与青雉一同步入梨院，攸陵歆脑中不自觉想起当年，二哥怀里抱着攸陵游，手里牵着自己的时候，那时他问：“二哥哥喜爱什么？”

    攸陵夜便答道：“二哥喜欢梨。”再问为什么时，竟也不记得是攸陵夜没说还是自己忘却了。

    “六公子，二公子就在梨院，请。”青雉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攸陵歆四处打量着，原来深秋中的礼王府，竟是如此凄清。

    “二哥？”梨院中药味飘散，攸陵歆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常常听太奶奶提起，攸陵夜拒不就医的事情，没想到病情发展成这样了。

    “小歆！注意脚下。”沙哑得难以分辨性别的声音传来，屏风后飞出一支木簪，击飞了地面的炉子，否则攸陵歆非得摔个嘴啃泥不可。

    哗啦一声，那屏风被拉开，攸陵夜苍白的肌肤下，血管根根分明，消瘦的脸上，那唇几近透明，攸陵歆震惊得开了口却不知说什么：“二哥，你为何不愿就医啊！”

    攸陵夜垂眸转头，与他错身而过，顺手拎起墙边的一盆兰花，放在湖边的石护栏上：“你来找二哥若是为了这个，那可以回去了，若是为了安国公世子，二哥已经派人秘密前往渝州，游儿和七弟妹一定能带回来。”

    他虽深居简出，可外界的信息没落后过：“待游儿身子好些，二哥再去看他。”

    “公子。”青雉见攸陵夜又跑来吹风，连忙拿出斗篷给他盖上，正要系上系带，攸陵夜手一拉，月白色的斗篷便掉落在地，惊得周围落叶纷纷飞去：“不需要。”

    他将护栏上的兰花甩进湖中，扑通一声，湖面上的涟漪泛着攸陵歆的不解：“二哥？这草…”

    “这不是草，是德妃送的兰花。”攸陵夜似乎在笑，可他的脸庞透明得令人害怕，自从攸陵夜与德妃闹掰之后，攸陵夜便更少走出这座王府了，身体也就更差了。

    “若是二哥的母妃主动求和，二哥为何……”

    “小歆，你知道本王与德妃的矛盾是什么吗？就连大哥都不知道，我和她早在游儿出生那年闹掰了，那年你们又有谁知道，嗯？”

    他将身上的物件一件一件地扒了下来，细细端详之后，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全都抛进湖里。攸陵夜盯着手中的玉镯，想了半天却大脑空空：“青雉！这是谁送的！”

    青雉对这些行为习以为常，他端详几许道：“公子，这是七公子赠予的。”

    攸陵夜不仅身子差，近几个月连记忆也不好使了，青雉没由来的恐慌，可攸陵夜下了死命令又威胁他，若是说出去，他便再也不回来了，青雉冒不起这个险。

    “游儿相赠，留着，那这件总该是梧州王家送的吧。”攸陵夜又摘下头上的束发冠，顿时长发倾泻。

    攸陵歆连忙按着他，那触感便是一副骨架包着一层皮，好似一碰就散架：“二哥！五哥！这是五哥送的！”

    青雉轻车熟路地从腰间拿出一本记录簿：“公子，截止方才，您已经将与德妃娘娘和梧州王家有关的器物都扔了，余下的都是帝后与其他公子所赠。”

    忽的，攸陵夜指着那湖面道：“等我死了，这湖水抽干，底下的东西你们分了去。”

    “同样的话，恕小六奉还给二哥——不！”他担忧与愤怒夹杂在脸上，复杂的看着攸陵夜的眼睛：“二哥，您这模样，兄弟六人心中难安，尤其是太奶奶和游儿，他们一年回京一次，哪次不是心中挂怀着二哥？您为何如此作贱自己？！”

    攸陵夜偏着头，似乎透过他看到了什么：“错了…歆儿你错了，二哥本该如此…你走吧，收起你的心思。”

    单薄的身影立于湖边，攸陵歆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跌了进去：“二哥不进屋，我就不走。”他不知道二哥想起了什么，可歆儿是二哥在他很小的时候对他的称呼，后来再大些，他嫌幼稚，便没在听过。

    攸陵歆急的跳脚，不自觉的加重了语气：“你进去啊！”

    攸陵夜倒也不生气，他如儿时一般拍了拍攸陵歆的肩膀：“替二哥多看看京城和弟弟们，走吧，跟游儿说那令牌不必还来了，谁爱谁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