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悸动
“我本来想找郭瞿问清楚，可是找不到，我就过来找你了。”陈飞宇像条刚被训斥过的大狗，耷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说着。
“把你手机拿过来。”
他长臂摸过岸上的手机，递给罗老师。
罗老师面无表情的放大查看了自己的□□。
又外放了自己的□□录音。
然后把手机拋给陈飞宇“假的，图是p的，音频是合成的。”
他看着陈飞宇一脸我怎么看不出来的表情，冷静道“后天回去，我领你去见见咱们剧组的特效师做出来的东西，他的水平不见得比这个差。”
陈飞宇朝他贴过来“这你都懂？”
“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编剧助理，就是打杂的，剧组里什么活没干过，别说特效，灯光师武替我都干过。”
“你真厉害。”陈飞宇又想要抱他，罗老师抵住他的胳膊，严肃地问“你真的怀疑我背叛你？”
陈飞宇想也不想地摇头“我之前问你，你和他以前的关系，你回答的模糊不清，我心里就很不舒服。我看到这些，一时间是有些血冲脑门，但我绝没有想你背叛我，你不是这种人，我想的是，这可能是你和他的从前……”
罗老师听完，认真的看着他“飞宇，有一点你得明白，我都三十岁了，在这之前，我的感情史不会是一片空白。”
“我知道。”
陈飞宇急着剖白“我介意的不是你曾经的感情，介意的，是你为什么要隐瞒我，要骗我……”
罗老师抓起他一只手，握了握“我没骗你，我和他没在一起过。”
“我确实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你，以前是真的不想提，但是也许，找个人倾诉一下也是好事，你想听吗？现在。”
刚才扑腾了这么一场，温泉池子蓦地静下来，倒显得有些怪。
两个人背靠着池壁，之间的气氛缓和而平静。
于是陈飞宇就泡在暖烘烘的温泉中，听罗老师讲起那遥远的故事……
“十一前，那时候我有一个笔名。”
“我知道，作家罗弋。”
“对。这个名字，是郭瞿给我起的。那个时候，我算是……暗恋他。”
陈飞宇:……。
还以为没关系是真的毫无关系。
“我们曾经是三个人，我，郭瞿，艾蓝，我们是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都已经是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还合办过校刊，共同的志向是毕业后签约南都文化公司，成为专职作家，所以我们三个关系很要好。”
“那，另外一个人呢？他现在在哪里？”
“他…”罗老师的身体忽然僵硬，不自觉的用手指敲了敲冰凉的石壁“死了。”
“我没事。”他很快恢复，拍拍陈飞宇放在他肩头的手，让他别担心。
“毕业那年，南都到学校校招，我们三个人都通过了面试，为此，我们还专程聚餐庆祝一番。但很快，公司的hr告诉我们，我们三个人文风相似，最后只能留一个。为公平起见，公司给了一个命题，限期完成一篇作品，然后评选。”
“留的那个人，是郭瞿吧？”
罗老师点头“我们三个人，论才气，最可能入选的是艾蓝，郭瞿的水平最低。他偷偷拷贝了我和艾蓝的作品，大家彼此信任，谁能想到，谁会防他，最后，被选中的人成了他。”
“那艾，艾蓝为什么会死？”
“你知道作品雷同会有什么后果吗？”
抄袭，对于一个作家来说，那是原罪。一竿子把你打倒不算完，而是用竿子削尖的一头把你钉在地上，只有你稍有一个起来的动作，就会被再钉一次。
“尤其是南都这样的大公司，几乎业内都把你列入黑名单，以前的笔名积累下的读者和名气全都作废，你还会被其他原创作家和热心读者抵制、恐吓……”
“艾蓝文学造诣很高，相应的，性子也很敏感。他本来就有轻度抑郁症，应聘失败，被朋友背叛，被人骂抄袭……这一系列的打击让他的抑郁症越来越严重，不吃安眠药根本睡不着。这个时候南都的一个经理，骗他说如果他答应潜规则就替他抹去抄袭的污名，他居然信了，到最后发现自己被人戏弄，羞愤绝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吃了一整瓶安眠药……再也没醒过来……”
夜幕的星星眨眼睛，温泉的活水浅浅流淌。
陈飞宇偏过头，看到几颗很大的泪珠从罗云熙眼里掉出来。
啪嗒，没入水面。
他的心就像被人被锤子敲了一下，他刚才还埋怨他冰冷无情，说他不懂爱，还要欺负他。
他就是只狗，不，狗都不如。
原来罗老师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他对他根本不够了解。
陈飞宇想，如果遭遇这些的是自己，那他还会有如今的所谓坦诚吗？
他恐怕还做不到罗老师一半。
他走过去，仅仅抱住罗老师，用整个臂膀环住他，像是要把用自己全部的体温来暖着他，又像要为他遮住那些年的流言蜚语和墙倒楼塌。
“那你呢，你后来呢？”陈飞宇心疼他失去了朋友，更心疼罗云熙自己。
他的罗老师也背负了不该背负的抄袭污名，人言可畏，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肉身凡胎。
从一败涂地走到今天，他得吃过多少苦？
“我比艾蓝活的糙，也幸好糙，野草在哪块地上都能长。我弃了笔名，用回原名。不过据说原名也被各大文化公司列入黑名单，所以四处碰壁。”
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表示一切都过去了，这不是重点。
“后来，进了一个小剧组，给一个副编剧当助理，说是编剧助理，实际上就是个打杂的，什么都干，不过总算是进了圈子。再后来，改编的一部戏有了些名堂，算是步步高升，现在还不错，是吧？”
说完，一笑了之。
陈飞宇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岂止不错，是很好。”
罗老师学着他的动作，也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小嘴儿挺甜，是个拍马屁的好苗子。”
手收回去的时候，却被陈飞宇一把抱住，他用两只手包住罗老师一只手，态度虔诚真挚“不是拍马屁，罗老师，你现在是除了我爸以外，我最佩服的人。”
这个时候提起来他爸，再联想到他俩的年龄差，罗云熙感觉怪怪的，连带着和陈飞宇的肢体接触都像蚂蚁爬过。
但是陈飞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心头发热。
陈飞宇看着他，目光染上温泉一样的水色“罗老师，从你身上，我能看到我未来的样子。”
罗云熙心头一动，看着少年赤诚而又柔软的的眼眸，对他说“从你身上，我也看到了我过去的样子。”
我是你想要成为的人。
你是我怀念留恋的模样。
最后这段对话，像一根绵长的针扎进了血管里，随着血液奔腾的流向游走刺疼。
罗云熙这个时候，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命运。
就像无涯的时间荒野里，纵横交错的城市道路，隔着千千万万人望进去，只有一个人，准确的回应了你的目光。
在已经过去的三十年里，没有任何一段感情包括友情亲情，让他有过这种触动。
十八岁的陈飞宇，虽然对于人生还缺少阅历，但他也震惊于内心春雷炸响般的悸动，虽然他尚不会形容，虽然一切还要用漫长的时间去琢磨。
但是现在，他只有一种冲动。
抱住他，吻他，爱他，进他。
他这么想就这么做。
低头的刹那，一滴晶莹水珠从额前刘海滴落，落在两个人相贴的唇隙间。
(开启命运的大摆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