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绿茶狗狗
3罗云熙视角:
我不是故意的。
收到陈飞宇的好友申请时,我真的手滑点成了拒绝。
不过,下一秒我就意识到点错了。
但我没有采取任何处理。
我想起那天试镜的时候,那个傲慢轻狂的小男生。
想起他显赫的家世,一股距离感由然而生。
一定是在奉承和追捧中长大的吧,这样的富家少爷,脾气拽上天,我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合作,少不了有我的罪受,还是离远点好。
我没有处理,我不想和他建立多亲近的关系。
到云南的第一天,助理买了当地小吃烤乳扇。
好吃!第一次吃,很上头,我就着辣子蘸水吃了一整份。
然后就不行了。
先是拉肚子,然后呕吐眩晕。
“熙哥,我找过老板了,他承认乳扇不新鲜了,要不要投诉他们?”
我摇摇头“警告他们以后不许滥竽充数,投诉就算了。”小本生意不容易。
“那下午开机宴就别去了吧。”
“刚到第一天,我不去是在摆什么架子?哪这么矫情,我一会儿就好了。”
等到了下午,果然好多了,只还有一点头晕。
大厅里很闷,觥筹交错。为了避免当众呕吐败坏别人胃口,也为了逃酒,我只待了一会就借故离开。
靠着窗户吹吹凉风,头痛好多了。
男三号端着杯子过来敬酒,我以开会为由婉拒,却没想到他跟个牛皮膏药一样,越甩越黏。
舌灿莲花,话如洪流。
我当了三十年的聊天终结者,从无败绩,在这位面前不败神话终于打破。
他说单口相声快一个小时了。
像是无数只苍蝇在耳边飞,听不清内容,但是很吵,我的头又疼了起来。
“总之,这杯酒您不喝,我就不走!”
这一句我听清楚了。
我想也没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相声大师又寒暄几句,终于离开。
我感到脸有些烧热,果然喝了酒,病症加重了。
一滴也不能再喝了。
所以陈飞宇把酒杯递过来的时候。
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我对他的确看不顺眼,毕竟难以共鸣,但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拒绝。
他眼里又露出了桀骜不驯的目光,参杂着几分怒气,几分疏离。
“开会的确要保持清醒,罗老师很有事业心。”他顿了顿,补充道“罗老师也挺忙的,我不打扰了,先回去了。”走的时候朝我点点头。
依旧礼数周全。
依旧藏不住眼里的情绪。
“罗老师,秦姐她让我喊你过去。”副编剧小张声音哽咽,眼睛红肿,似乎刚刚哭过。
“怎么了?怎么哭了?”
“秦姐闹着要改剧本,说泥潭那场戏写的不好。”
秦素,饰演剧里面的反派二号角色。她是二线老牌女星,来头不小,背后金主的就是这部剧最大的投资方。
“有问题?飞页昨天不都给演员们发完了,有问题昨天怎么不提。”外景已经布置好了,马上要拍,现在挑剧本毛病不是闹呢么!
“她说昨天身体不舒服,就没看剧本。她不肯上妆,谁给她上妆她打谁,非要改剧本。我说我只是副编剧,决定不了,她就让我喊总编剧过去。”小张越说越委屈,又快哭了。
我想起早些年跟在别人手底下那几年,也跟她一样,随时都感到天要塌了,总是委屈得想哭。
我拍拍她的肩膀“别哭,我们现在过去。”
还没到化妆室,就听到里面沸腾的吵架声。
女声尖锐且紧促,时不时夹杂几句浑厚低沉的男声。
我都还没到呢,怎么就吵起来了?
推开门。
看到一幕奇异的景象。
对坐着的吵架的,居然是陈飞宇和秦素。
秦素脸和脖子都红了,情绪仍然起伏不定。
陈飞宇已经换上一身破烂的戏服,妆也画好了,一张抹了三层黑粉的脏脸下,神情倒是很平静。
“秦姨。”
秦素的眼皮颤抖了好几下,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您别误会,这称呼没别的意思,就是尊称,您比我妈也就小五岁,我要是喊你姐,就是太不懂礼貌了。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跟您交流一下我对剧本的理解。”
“你理解你才演了多少戏啊”
“这是第一部,处女作。”
“我不是在问你问题”秦素气得声音哆嗦起来“我都演了多少年戏了,我用你个毛头小子来给我讲剧本啊,这是我的角色。”
“是,是您的角色。不过其他人的剧本我也都看过几遍了,包括您的角色。现在大家都在等您,总要有人来交涉吧。”他说话不疾不徐“我认为剧本没有问题,您提出质疑的泥潭那场戏,表达的是人物在绝境中的心理变化,自然环境很重要,改成内景文戏就缺少张力了。”
他真的看了别的角色的剧本,分析得还挺好,我对陈飞宇有些刮目相看了。
“当然,您有不同的意见,我们可以再交流。”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极有杀伤力的话“但是我认为,您真的不懂角色。”
“你给我出去!”秦素已经气炸了,手已经抬起来,眼瞅着就要抽出一巴掌。
我赶紧上前“秦姐,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秦素瞪了一眼陈飞宇,收回扬起的巴掌,重重呼出几口气“小罗啊,你来的也太慢了。”
“是,您别见怪。听小张说,您觉得剧本有问题。”
“是啊,就是这场泥潭里的戏。你看看,泥潭里翻滚,喝混着马尿的泥水……这都是些什么恶俗戏份。我的荧屏形象一直都是大美人啊,这要拍出来,不都得毁了。我看不如改成文戏,拍神态特写,一样能显示出心理变化。”
“秦姐,外景已经布置好了,所有人都就位了。现在改戏份,来不及。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只需要化好妆,拍一个流泪的眼部特写和一个喝水的动作,其他的戏份改成武替和文替。”我尽量笑得更有亲和力一些。
秦素剔了剔美甲,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很勉强得回答道“就这样吧。”
我松了口气,跟这种不讲基本法的人,讲剧本逻辑讲道理都是没用的。她才不管你的艺术追求是什么,也不会在乎耽误的时间里烧掉了多少钱,浪费了多少人的生命。
她要的是一个结果。
给她结果就行了。
这样,戏就能顺利拍下去了。
我抬头,看到陈飞宇正看着我。
那双属于少年人的眼睛,正流露出悲哀和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