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堪回首
第四章 不堪回首
“这场诡异的雪崩,是你干的?”
“是。”
“一个人?”
“嗯?对,我一个人。”
“干得不错。这么大工程量,为啥?”
“为了活命。”
“你确定它能救命?”
“不确定。”
“你确定车里面有这东西?”
“基本确定。”
“你是七星城的人?”
“之前是,现在不是。”
“看你样子,扛过枪?”
“24年入伍,一直在南方某处服役,28年战争爆发,什么都没有了,我没别的念想,只想回家看一看,一路辗转,在七星城被收编了,我就在七星城呆了一年多;后面混了点级别,我就偷偷找了辆黑车回了趟老家,却发现我父母早走了,村里人就剩下小部分年轻人。”
“哦,后来呢,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我回去的时候,我发现我兄弟还活着,已经九岁了,是个健康的孩子,然后我回七星城之前就把防辐射服留在那了。您知道,没有基因进化药剂,他长不到成年。”
“你确定是健康的?”
“我仔细看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异迹象。”陈俊说到这,死寂的眼里突然有了些光亮,“他和我小时候的照片一模一样,村里人都说他像我这个哥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我必须保护好他。”
“你这病不是普通辐射就能搞成这样的。”
“是的,回去之后我被派去山城执行任务,谁知道是负责处理废弃脏弹,当时七星城基地承诺的是事后给我们一人一只基因进化药剂,给我们成为觉醒人类的机会。”
“后面给了?”
“呵呵。”
三人沉默良久。
“说说你基本情况。”
“我叫陈俊,06年生,今年31岁,当过兵,打过仗,就这些了。”
“有什么特长?”
“侦查,狙击。”
“好,我叫张建国,桂阳生物研究所环境部调研大队副队长,主要负责黔省西北地区生物变异和环境变化调研工作,我以前也是军人。这位是我侄女,张玉米,也是我的队员。”
“你这病能治,但是你受辐射程度太深,这儿治不了,必须得去桂阳城。”张建国顿了顿,指了指陈俊手中的玻璃管,“玉米这丫头不太懂,这只二型药能治疗一般的症状,像你这种情况,这只药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只有山阳城研究院最新产出的新型药品,才有机会根治。”
陈俊没有接话,他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些。
“刚才在下面,丫头就说设计这个陷阱的人很聪明,想见识一下,刚好天黑了,我就决定上来会会看是哪一路神仙。你这种情况,留在这也是等死。我可以带你回桂阳城,并帮你支付治疗费用,但前提是,你得加入我的小队,直到还完你欠的债为止。当然,这个直接从你工资里面扣。再明确告诉你,我这个小队的任务非常艰苦,死亡几率很高。怎样,这条件能接受?”
陈俊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末世幸存下来的人中,像他这种懂得一定军事素质的人虽说不多,但是一定不少。
按照行情,十个他的命也比不上手中药剂的价值,更何况对面允诺的明显是价值更高的药剂。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高看自己,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我答应,谢谢您。”因为对方是军人,陈俊当即向眼前的男人敬了个礼,眼中也多了一些生气。
张建国大马金刀地坐着,听得陈俊干脆利落的答复,心情明显不错,见陈俊敬礼,也立即起身,回了一个礼。
然后他将手指向一旁双手撑头坐着正饶有趣味看着他们聊天的女孩道:“哈哈哈,不用谢我,你这条命应该算是她救的,要谢得谢她。”
“毕竟,能治你的药,很贵!”
陈俊转过身,来到玉米面前,深深鞠躬道:
“谢谢。”
见陈俊如此,原本因为陈俊遭遇而脸上有些郁郁的女孩,脸上突然有了笑意,只见她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开口道:
“爱卿免礼,平身!”
两个大男人一脸黑线,相望无言。
这孩子显然看过不少战争前的电视剧。
接下来,因为有两位觉醒人在,陈俊征得二人同意后,便放心地生起了火,烧起壶热水,并且将自己珍藏的肉干拿出来给大家分享。
看着手里又是干巴巴的肉干,玉米小嘴一瘪,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张建国大叔瞪了一眼,前者只得撅着小嘴巴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
三人草草对付了一顿,便靠在洞壁上摆起龙门阵起来。
末世,人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没时间也没有机会摆龙门阵,三人都有了憋久了想倾诉的客观需求。
此刻难得有空闲时间,加上三人现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个小队的人,所以简单三言两语之后,气氛便火热了起来。
开始是玉米说自己的一些趣事,两个大男人听,后来玉米觉得自己都翻来覆去说了三四遍,便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上了嘴巴,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陈俊。
当然,也不是建国大叔不讲,是他刚说了几句,便被玉米以“我耳朵都起老茧来了”为由拒绝,后者虽然有很强的表达欲望,却只得讪讪地憋回去。
接着便是陈俊来说,他也很上道,基本上是向二人汇报自己的情况。
“我是方城人,06年生,24年那年,我高考考取华电大学,但是没有入学就读,而且响应政策入伍。我在部队上服役两年后,本来要回学校继续学业,却没想当时局势已经非常紧张了,病毒一波接着一波,封城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连我们连队都人心惶惶。果然没多久,上级命令下来,所有即将退役士兵一律留队,并且征召退役士兵归队。”
陈俊喝了口热水,话音慢慢低了下来。
“从那个时候起,大家都知道一直担心的战争避免不了了。之后不用安排,战友们都自动加大了训练量,许多新式武器都开始下发到连队,各种军事活动也愈发频繁,就连我们这些菜鸟也开始外出执勤了。”
陈俊语气越发低沉。“只是我没有想到,我们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镇守西南边境线一处新成立的哨所。”
“我第一次动手就是在那里!”
陈俊擦了擦眼睛,歇了一会,继续说道:“都是病毒惹的祸!26年之后,病毒三天两头变异,传播途径、存活时间、致死率都出现了质的变化。”
“那些外国病毒防治上不做为,最终酿成大祸!”
“当绵羊变成了饿狼,当蚯蚓变成了毒蛇,当腐败的尸体铺满河面,他们终于知道怕了!你们不晓得,那些人明明晓得冲过边境线就是死,却还不要老命的冲过来。”
陈俊开始呜咽。
“那些人中,有青壮年,有六七十岁老人,有七八岁的小孩,有孕妇,有残疾人;有些人看起来健康的,但是身体已经开始衰败,咳一口血,吐出来里面有一半是肺末;
他们有的跪地哀求,请放他们进来;
有的闭着眼睛不要命地往前冲,仿佛想借我们的手做个了结;
有的用自杀来威胁我们,却只是为了送孩子过来,谋求一线希望;
呜呜……
当时下的命令是为了捍卫国家安全,凡是越过边境线前的缓冲区,格杀勿论!”
陈俊说到这,沉默良久。
“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夕阳很红。”
“空气中全部是鲜血混着消毒液的味道。”
“我每呼吸一口空气,都像在喝血。”
“我不敢呼吸!”
“我把自己生生地闷昏在阵地上。”
“呜呜!”
寂静,漫长的寂静!
呜咽声逐渐平复。
“可就是这样的震慑手段,也没管住几天。之后,边境线外仍然是乌泱泱的人山人海!
杀呀杀的,我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死了。”
“后面有个老大哥给大家开导,说这不是你们的过错,是老天爷造的孽!我们是军人!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国家!我们的百姓!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的父母妻儿!我们的身后,是全球最后的净土!
我们能放他们过去吗?兄弟们,这些感染的人,他们是危害我们国家安全的定时炸弹!我们的使命就是,守护这最后的净土!”
“我们能放他们过去吗!”
“当时我们大家都撕心裂肺的哭着回答‘不能’!那声音震得山响,可是那些是活生生的人啊!”
“我最终还是坚守了下来,短短一年多时间,枪换了3把!每一把膛线都磨光了。”
看着闭着嘴巴呜咽的陈俊,张建国狠狠吸了一口烟,狠狠地骂道:
“去的病毒!”
玉米漆黑的眼中早已经泛起晶莹。
“虽然一直有老大哥开导,有战友鼓励,但是最终我还是倒下了。”
“我的脑壳出了问题,天天指着老天爷日决,于是我被送回了山城的医院。”
“当时我半死不活的,主治医师说我是应激障碍,需要对症开解,找一些事情激励我,他于是便给我介绍了个山城的女孩子,我看过照片,人高高瘦瘦的,扎着双马尾,挺漂亮的,就和玉米一样呜呜呜呜。”
一张大手突然捂住了陈俊的嘴!
突如其来的变故,陈俊和玉米都被吓了一跳。
二人迅速看向大手的的主人,却见张建国另外一只手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手势。
见二人领会了意思,他轻手轻脚地来到布块前。
眼见张建国大叔突兀的举动,陈俊迅速从情绪中摆脱出来。
泪眼婆娑的玉米也反应了过来,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迅速地关掉洞内的便携手电。
陈俊不是傻子,他猜测一定是外面出了变故。
可他侧着耳朵听了半天,山洞外仍然只有呼呼的风声。
他刚要开口问,却感觉嘴巴又被一只温暖的小手捂住,接着耳边感受到热乎乎的呼吸和极低的声音:
“别说话,外面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