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兵指和亭
和亭镇
此时的和亭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荣景象，整座镇子早在数日前刚刚经历了一场兵灾，目光所及之处满目疮痍，破壁残垣随处可见。
满地的血污和堆积的腐烂尸体铸成了一座又一座的京观，就连往日里清澈见底的伊河也被大片的浮尸堵塞了河道，而河水也被污浊成血红色，散发着浓郁的腥臭。
和亭镇南岸和北岸的石拱桥也不知何时被破坏的不成样子，整座桥身都被拆散，七零八落的碎石滚落在河道里与河上漂浮的尸体交织在一起，宛如末日一般的景色。
镇子里许多房子至今都还在冒着滚滚的黑烟，火星未灭，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焦糊味，目光所及根本看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这就是苏华率领大军抵达和亭时所见到的景色。
“可恶！该死！”苏华怒不可遏的说着：“我一定要让这群嗜血的刽子手付出应有的代价”。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踪迹一定是被敌人发现了，而敌将率先执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而这样的代价就是屠戮了整座和亭镇，这一点苏华怎么也没有料到。
这可都是伊国的百姓啊，伊西人怎么能对自己的袍泽下的去手！
苏华的心中自然是恼怒至极的，他们来的终归还是晚了一些。
此时此刻他们来不及去为这些无辜死难的百姓们默哀，眼下当务之急就是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事。
大军在和亭镇南岸安营扎寨，快速搭建起来的主帐内，以胡不为和各军团统领为首的高级将领以及军机处的军务参赞们都在齐聚在作战地图周边商议着作战部署，而苏华在帐外远眺着和亭北岸。
如今连接和亭北岸的石拱桥断了，大军想要在此渡河非常困难，单不说伊河的宽度，且说这上流与下流的交汇处，水流湍急，暗流更是阻碍前行，而若是绕道既浪费时间又耽误战机，眼下胡不为已派出大量的斥候前去打探敌情，同时也派出军中将领查看桥梁损毁情况。
很快查探桥梁的将领就返回汇报，来人正是军中的一名佰旅，他来到帐中恭敬行礼说道：
“君上，大桥两端主梁被凿断，桥面大部分沉入河中，而河里也看不见桥身，末将寻了几名水性好的士卒们下河查探，根据他们说言，桥身沉入河床，若渡河而行，水最高将漫过胸膛，只不过桥身垮塌严重，很有可能会有碎石，或者泥浆暗流，若强渡很有沉陷下去的可能。”
苏华闻言点头，看向胡不为。
胡不为思考一番道：“君上，我伊南地处南疆，河川稀少，没有湖泊水域，无论是百姓还是将士多不善水性。
此番我军北伐，蛮人骑兵一万余人，我伊南骑军五千，步军两万，大多不善水性，若强行渡河恐怕会徒增伤亡，为今之计，要么我军绕道南赵村，从南赵村破袭敌军，直奔中都，要么征调附近村落的渡船，循环伊河，要么在断桥处搭建简易的浮桥供大军渡河，可无论这三种选择，哪一种都需要数日时间，而时间对军而言非常可贵。”
时间，对啊，兵贵神速，每拖上一日，北境的战事就会发生不可预测的变化苏华扶额思虑，如今确实没有什么好的办法，情况似乎变得非常不利
“修桥需要几日的时间，绕道又需要几日时间。”苏华问道。
胡不为闻言与军务参赞讨论一番，很快得出了结论，回禀道：“回君上，若简易修复桥梁，需时三四日，若我大军绕道南赵村快则三日，慢则六日。”
苏华闻言点头，随即起身道：“若抛开步军，单论骑兵绕道呢？”
胡不为思索一番看向苏华道：“若以马力计算，不到两日便可绕道南赵村，而南赵村距离中都五十里，一日便可抵达。”
“也就是说三日便可抵达中都！”
“不错……”
“这样……”苏华思虑道：“若此时一支大军昼夜奇袭中都或许会有奇效，再不济也能打破眼下的僵局，使北境交战的伊西灿国联军感到压力，从而分兵南下，缓解北境的压力”
对于北境的大将军薛云，苏华并无太多的交集，也谈不上什么恩怨与敌视，只是眼下伊国国难当头，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的想法，苏华愿意暂时愿意与之结为唇齿之盟。
苏华的话，胡不为深思一番，与身边将领在作战的地图推演了一番，随即说道：“君上，奇袭之策胜败之数只有三分，主要因为中都城城高池厚，短时间内难以攻破，据有限的情报得知，眼下城中共有三千伊西军队与两千灿国军队驻守，伊西军队的将领名叫宁小勇，乃是伊西军中新起的一员小将，作战勇猛，暂领副将一职。
而灿国军队的将领名叫康琮，此人名不见经传，再加上我伊南对于灿国的一些信息相对匮乏，所以并不知道此人的能力。
不过他既然能独领一军与宁小勇共驻中都，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单凭此二人眼下所作的战略策划，就已经知道他们打算死守中都等待大军回援，而末将眼下最为担忧的就是我军的行踪在明，而敌军在暗，且我军行踪已被窥探，说不准我军绕道奇袭中都之策十有八九会被泄露出去。”
“你的意思是说我军中有细作？”苏华忍不住问道。
“君上整治军制，三军将士无不臣服君上的英明睿智，虽说君上已多次清理军中的奸佞之辈，但是不敢排除军中藏有一两个胆大的宵小之辈和敌人暗通款曲，末将只是担心而已，要不然这中都城内的敌军怎会做下这等丧心病狂的绝户之策！”胡不为谏言道。
苏华目视前方的地图，右手食指与大拇指轻轻磋磨了一会儿后，缓缓起身走到作战地图前琢磨了半天。既然奇袭中都有风险，那么……苏华看着地图上的某个地方，突然眼前一亮，对啊，为什么非要去中都呢？看着那个地方，当即拍板说道：“我决意率领五千精骑绕道奇袭，但是要从这里走，去往此地”说着苏华就指向地图上的某处。
胡不为见之大为震惊，忙道：“君上此举太过危险，若行此路怕是连一分胜算都没有。”
苏华却微微一笑道：“此话不能这么说，试问胡将军，若是你为敌军统帅会想到我会率军奇袭这里吗？”
胡不为认真想了一番，摇头说道：“不是不会想，而是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敢去想，像这种以卵击石之事怕是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君上才会去想。”
“既然如此，那就对了，此次作战部署就这么定”苏华随即说道：“传我君令，今夜我率军悄悄脱离大军，而大军就由大都督坐镇指挥。”
“君上！”胡不为等将领连忙跪倒在地道：“大军征伐在即，君上却以身犯险，率领偏师作战，万一君上有个闪失，我伊南社稷岂不瞬间倾覆？”
“哎，没有你说的那么危险，更何况身为封君若不身先士卒，挑战困难怎么能行，更何况此战关乎我伊南生死存亡，若是我因此退缩导致战事不利，那么就算我苟且活下去，又能怎样？还不如让我孤注一掷来的痛快！”苏华直言不讳的说道。
“君上，万万不可……”胡不为下跪乞求苏华改变主意。
“好了，我意已决，不用再劝了。”苏华直接打断胡不为的话，则看着地图赶忙说道：“剩下的作战细节我们要抓紧时间定下来，此时距离天黑还有些时间，所谓兵贵神速，我们可没有那么多时间挥霍。”
“可是……哎”胡不为知道苏华的脾气，此此次他是主意已定。
一时间大帐内的气氛怪异而严肃，所有人都屏息静气听着苏华的作战想法。
剩下的作战协调则由胡不为为首的多名将领补充完善细节，包括军队的人员数量，随行将领，携带的补给和军需和行军路线等等，待大致方案和内容敲定后，天色已然暗下，众人这才有幸与苏华共进晚膳。
晚膳结束后，众将纷纷离去，苏华走到帐外，目视着中都城的方向。
于他而言，有一个令他牵挂的姑娘被困在城中，他从怀中取出数日前右卫传出的讯息，阿奴如今被数名右卫护卫在城中一处破旧的小院子里。
如今数日已过，中都城隔绝音讯，也不知道她是否安好。想到这里，苏华竟然第一次觉着如此无力，这种无力感让他非常的不喜欢，对他而言，习惯了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如今却要靠乞求和奢望来保平安，像极了一种无名的嘲笑。
午夜过后，一支骑兵趁着夜色悄悄的从大营的西侧大门离去，没过多久，苏华的身影就被黑色吞噬，这支军队没有打亮火把全凭月光和星辰指引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