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留白
李东阳面色阴沉，但也只好停止对自己儿子的夸赞。
他心中暗骂，这多管闲事的张封，真该死！
等儿子拿下第三季《明日之王》的冠军，一定要想办法把张封排挤出导师队伍，绝不能让他再参加第四季的节目录制。
接下来，便是要点评楚江？
李东阳目光阴沉的望向台上，楚江始终平静淡然。
但正是这份镇定，更让李东阳感到厌烦！
夸他？
认可他？
让他获得比自己儿子更高的分数，晋级半决赛？
绝不可能！
李东阳却也知道，如果不找出合理的借口，只强行贬低打压楚江，否认《沧海一声笑》，只会被观众质疑他的公正性。
辛苦用前两季树立的公正形象，也会随之崩塌。
但李东阳毕竟是老江湖，他知道要否认一个人，可以有很多种方法。
比如，欲抑先扬。
“楚江，你的《沧海一声笑》确实优秀。”
“曲好、词好、意境好。”
“我甚至注意到，你使用传统音乐‘宫、商、角、徵、羽’的五音排序完成谱曲。”
“说实话，我几乎挑不出多少缺点……”
【李老师果然是公正的，点评没毛病！】
【废话！李老师德艺双馨，怎么可能徇私？】
【还有谁质疑李老师的人品？麻烦回去看看《明日之王》第一季，他亲手淘汰了自己的儿子徐璈！】
听了李东阳的点评，观众们开始一边倒的支持信任他。
这一切，都在李东阳的意料之中。
“但是……”
做足了铺垫，李东阳口风急转。
“很遗憾啊，面对一首未完成的作品，我无论如何不能打高分。否则，就是对那些演唱完整作品的选手不公正！”
这话一出口，现场除楚江之外，所有人都露出迷惑之色。
观众们更是听不懂了。
【额，谁来翻译翻译？李老师在说什么？】
【《沧海一声笑》未完成？真的假的？】
李东阳没有卖关子，笑着解释道：“因为你的副歌部分没有歌词，一首歌如果连歌词都不完整，我又如何给它打分呢？”
《沧海一声笑》的副歌，歌词只有一个‘啦’字。
“咳，李老师，我觉得……”
张封听不下去了。
这算什么借口？
简直是故意刁难楚江。
艺术创作，从来也不是僵硬死板的。
别说副歌只有一个字，就算整首歌都只有一个字，那也是楚江创作的自由！
毕竟，原本就有【无词歌】这种音乐存在。
“请安静，张封老师！”
李东阳却根本不给张封开口的机会。
“现在是我在点评，请你不要说话，这是导师间起码的尊重！以前你点评选手的时候，我有胡乱插嘴发言吗？”
张封被劈头盖脸一顿训，顿时臊得老脸通红，却又无法反驳。
现在确实是他理亏，只能忍了。
观众们也都纷纷议论着。
【我觉得李老师是对的，楚江没把歌词填完。】
【《沧海一声笑》只有八十几个字的歌词，确实太少了。】
【支持李老师，我是第一季追到现在的老粉，永远相信李老师是对的！】
《明日之王》的老观众，大多接受了李东阳的说法。
“楚江，你认可我的点评吗？”
众目睽睽之下，李东阳居然主动向台上发问。
这是个陷阱提问。
如果楚江说认可，李东阳就可以名正言顺打低分，他也无话可说。
如果不认可，楚江就必须给出合理解释，否则观众还是要支持李东阳打低分。
李东阳有绝对的自信。
楚江的理论水平怎么可能高过他？
一切辩解，他都能从专业角度驳斥！
等李东阳把楚江彻底驳倒，让他词穷言尽时，徐璈就能光明正大的晋级半决赛了！
舞台四周。
有数架摄像机，从不同角度对准楚江。
观众们的好奇心已经被勾起，这是节目爆点，连导演都不会允许楚江逃避问题。
而楚江，也不打算逃避。
他拿起话筒，语气平静道：“我当然不认可。”
“呵呵，果然年轻气盛！”李东阳在心中冷笑。
那么，咱俩就来辩论一番。
大歌唱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从各个理论层面驳斥楚江的浅薄与幼稚！
他要让楚江见识见识！
这是时间的力量！
不论如何精彩艳艳的天才，在漫长时间积累的知识面前，都不值一提。
“这是留白。”
楚江却很平淡的说出四个字。
然而，‘留白’这个词，却重若千钧！
李东阳瞬间就懵了！
其余三位导师，脸上也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陈语蓉若有所思，金俊熙一知半解。
只有张封，渐渐面露欣慰之色，显然对楚江的回答十分满意。
甚至，他很想站起身来，为楚江鼓掌喝彩！
留白，是华夏传统艺术之中，一种极高远深邃的表现方式。
在水墨画、书法、雕刻、戏曲等各个领域，都有对留白这种手法意境的完美展现。
观众们反应虽然慢几拍，但也沸腾了。
【懂了！我终于懂了！】
【留白，是楚江留给我们想象的空间！】
【不以歌词束缚听众，让我们自己想象心中的江湖！】
【所以，《沧海一声笑》是完成的？李老师说错了？】
【大概……可能……应该……错了吧？】
【连听众都有想象的自由，难道楚江没有创作的自由？副歌歌词，真的那么重要吗？】
李东阳，面如死灰。
他期待着一场精彩的辩论赛，打算用自己几十年积攒的深厚功力，碾压台上那个年轻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大歌唱家用一身时间积攒的理论功底，都足够他写一本书的！
这将是摧枯拉朽般的威力，是大象和蝼蚁般的巨大差距！
驳倒楚江，本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然而，一切都在意料之外。
楚江只用一击，便将李东阳打到？！
他的‘武器’，是华夏传统美学中最珍贵的宝藏之一。
李东阳悔恨不已，自己怎么会没想到呢？
留白！
居然是留白！
李东阳准备了一肚子的理论辞藻，全都用不上了。
否认‘留白’，就等于否认华夏几千年的美学标准。
这是李东阳万万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