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月亮
“所以我建议。”顾约淮的语气玩味:“你今天把重点放在我身上。”
“……”
夏云梨的话顿时卡在喉咙。
沉默数秒。
有人轻敲了门。
“进。”
祝子白端着餐盘, 上面摆满五花八门的早点。食物诱人的香气疯狂弥散。
夏云梨的肚子不合时宜地“咕”了一声。余光瞥见顾约淮似笑非笑的神情,她的手顿时往背后藏了藏。
顾约淮散漫地问:“吃点?”
夏云梨别扭地摇头,“不吃。”
祝子白和夏云梨打了声招呼, 开始弯腰布菜。他比陈伊涵知道的多一些, 好奇地竖起耳朵。可惜两人没再说话。
将一切收拾好, 他才说:“总裁, 您的早餐。”
顾约淮:“出去吧。”
祝子白收起托盘,出了办公室。
“真不吃?”
“不吃。”
顾约淮的语气有些不痛快:“那你看着。”
夏云梨:“……”
两人没再说话, 只有他进食发出的细碎声响。
气氛安静下来。
夏云梨局促得很,不知道手脚往哪摆。她干脆垂眸,盯着地板数绵羊, 才觉得时间流逝得没那么慢。
肚子越来越饿,再加上站着, 她有点腿麻。突然找地方坐下,又显得突兀。
顾约淮眼睫微掀, 见她脸白得和纸如出一辙。“夏记者。”他放下筷子, 语气慢条斯理:“帮个忙?”
她侧头:“什么?”
他指了指满桌的早餐,“吃不完。”
夏云梨盯着桌上的早餐,坚定的心摇摇欲坠,还剩一丝理智强撑, 不想让自己迅速打脸。
他语速慢悠悠:“你不帮忙, 等会都进垃圾桶了。”
大少爷可真是不知人间疾苦。
出身穷苦的孩子见不得浪费食物, 夏云梨强调:“这是在造孽。”
顾约淮:“这可都怪你。”
“?”
哇。
夏云梨叹为观止,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颠倒黑白之辈。她思索一秒, 于是不再迟疑。
她坐到顾约淮的对面,先是拿了一碗豆浆,就着蛋挞开始吃。偶尔蛋挞碎屑掉在桌子边缘, 她也没察觉。
顾约淮盯着她毛绒绒的脑袋,微不可察地弯唇。
收回视线,他咬了口猪崽形状的流沙包。奶黄金沙般溢出,黄白交替,麦香四溢,乳香浓郁。夏云梨被想起吸引,她放下锡纸。
顾约淮迅速消灭了一个流沙包。她的视线过于炙热,他放下筷子,“怎么不吃了?”
“这个好吃吗?”
顾约淮瞥她一眼,将剩下的流沙包夹到她的碗里。
这个举动让夏云梨火气全消。顾约淮也就脾气阴晴不定,人还是不错的。
于是她朝他灿然一笑。
顾约淮垂眼。
夏云梨的身上有很清雅的梨花香,夹杂着果调,萦绕在身边,长久不去。气息极淡,却像滔天的诱惑,将粼粼沧海轻易攥得浑浊。
时间仿佛停滞。
他希望这一刻,能慢一点。
再慢一点。
夏云梨尝了口流沙包,忍不住赞叹:“贵司食堂水平甚高。”
顾约淮回过神,轻嗤一声:“莉莉安的食堂水平在园区一骑绝尘。”
即使放眼整个北城,莉莉安游戏食堂的水准也是公认的数一数二。
“厉害厉害。”见他浅尝辄止,夏云梨含糊不清地问:“你这就饱了?”
“猪吃得多一点倒也能理解。”
“?”
算了,现在他是甲方爸爸,不能和他计较。
夏云梨吃得酒足饭饱,有些不想动弹。缓了几秒,她琢磨自己吃得也不少,于是自觉地收拾桌上的残羹。
顾约淮正看着经济杂志,眼都没抬,“别乱动。”
“可我……”
“莉莉安没这种待客之道。”
行吧。
大总裁都这么发话了。
她坐回原位,扫了一眼狼藉的桌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全是甜的,你现在好这口?”
“还行。”
顾约淮翻页的动作蓦地一顿,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天,你回去什么情况?”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愣了下,别扭地道:“没有啊。”
他没接茬,却兀自另起炉灶:“黎渡,你了解他吗?”
没想到他突然会提到黎渡,夏云梨愣了下。
母亲再婚后,她和黎渡也一起住了几年,自然是很清楚他为人的。虽然很奇怪他问这个,但她还是笃定地点头。
“就这么信任他?”
“当然啊。”
他问:“那……他对你好吗?”
“嗯。”
顾约淮的嘴唇动了动,话语在舌尖兜兜转转,最终止于唇齿。
他只能自嘲一笑:“那你看人的眼光有待提高。”
“?”
夏云梨纳闷:“怎么的,你俩商场上还有过节?”
顾约淮倏然冷笑:“他也配?”
夏云梨有些不高兴了,“顾约淮,你不准这么说他!”
顾约淮的心头血汹涌地滚。
那口气堵着,上不来下不去。在这个须臾,他几经生来死去。
又不想再和她吵起来,他只能转移话题:“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25岁还有门禁,荒唐。”
他的语气随意,却实实扎到了夏云梨的痛处。她更不满了,“你爸当年还不是一样,不允许你做游戏。”
言外之意,两人半斤八两。
顾约淮轻飘飘扔出一句:“我现在这不是开了游戏公司,也没门禁呢。”
这话实在气人,字字都在暗讽她没长大的意味。
夏云梨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那也是当年我劝你去参加比赛的。”
场面一默。
两人顿时消声。
顾约淮鸦羽一抬,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温度,“原来你还记得。”
夏云梨的眼神慌张。她迅速垂眼,像只在霞光之中迷路的小鹿。
她心里清楚,这话说得牵强。当年就算没有她的劝慰,以他的才华和秉性,走上这条路也实属应当。
夏云梨不经意地看到桌上的可口可乐。
心头一跳,她突然冷不防想起他们躲雨的屋檐。
光线晦暗,雨丝密布。
俊鸟悍然不顾地撞向天空,往归林而去。
顾约淮那时陪着她打完工,发梢微湿,碎发软软地垂在额间,一直神色郁郁。
她问:“你怎么了?”
缄默半晌。
他失落地开口:“我爸不同意。”
“为什么?”
顾约淮自嘲,眸光浮沉,“他觉得游戏对国家没贡献。”
从一位政客的思想出发,不希望儿子从事这个行业,似乎也能理解。被誉为“电子海洛因”的游戏,总承受着这样的偏见。
夏云梨没有想得太多,只是扯他的衣袖。
他侧过头来。
两人四目相对。
她温柔地吟吟微笑:“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可以。”
回答牛头不对马嘴。
顾约淮却怔了怔。
两秒后。
顾约淮的眼眸似是染了光,晨星缭绕般,灼灼地亮了起来。他抿唇,将手中唯一冰冻的可乐递给了她。
“给你。”
夏云梨笑着接过。
少年不知不觉红了耳尖,“可口可乐。”
游戏。
记忆中那个少年,原来在这条路竟然走了有五年之久。
混沌的片段不断闪过。
那些记忆像照片飘在眼前。下一秒,又飘得很远,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所有的照片瞬间消散无烟。
下一瞬。
少年忧郁抿唇的画面定格在脑海。
她的睫羽颤了颤。桌面上的可乐像是晕成一团红晕,刺入眼帘。
她听见自己似乎若有似无地冒出一句:“顾约淮,这些年游戏有让你更快乐吗?”
顾约淮一怔。
他将经济杂志放在桌上,走向落地窗。指节分明的手将椅子转了一圈。
他漫不经心地问:“夏记者,你从不看甲方资料的吗?”
好似天光乍亮,大梦初醒。
她瞬间脱离思绪。
夏云梨挑眉:“顾总请赐教。”
云霭茫茫。
斜芒穿过云隙,碎在他的侧脸。他低垂眼睫,刀刻般的轮廓在光影中交错,折射出凛冽的气势。
“莉莉安的游戏理念是让世界变得更好玩。”他倚在落地窗上,“关于这个问题,你觉得呢?”
“顾总,我不是你。”
夏云梨一哽,心里觉得有些荒唐,自己竟然会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她自嘲一笑:“当我没问。”
往事历历在目,顾约淮一时压不住心底的情绪,他冷笑问:“请问有门禁的夏记者,你又快乐吗?”
被戳中痛处,夏云梨头皮一炸,眼皮霎时抬起。
两人的视线于空中胶着。
驯养的鸟在笼中,自由的鸟在林中。
对顾约淮来说,当年他父亲的话语早已不是阻碍。如今无须任何人夸耀他是琼林玉树。他仅仅站在那,身边的人如众鸟归巢,为他实现野望。
他自由,强悍,坚定,能搏击长空。
而自己是不一样的。她是个25岁还有门禁的人,也许连婚姻,也不能自己做主。
满室静谧。
夏云梨的眼眸隐约闪过一丝水色,顾约淮微凸的喉结滚了滚。
他说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
爱情不应该是控制,更不是占有。他只是恼怒地觉得,黎渡不该控制欲过强。
顾约淮的嘴唇动了动,却见夏云梨眼底的雾气迅速消匿,已然恢复如常,“顾总向来这么爱对人开炮的吗?”
他微愣:“倒也不是。”
“那就是,故意针对我?”
作者有话要说: 顾约淮:酸得牙疼。
夏云梨:你这个飞醋……到底还要吃多久?
道理我都懂,但是能不能快点亲?
驯养的鸟在笼中,自由的鸟在林中。
——引字 泰戈尔《园丁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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