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城堡晚宴
夏尔思突然醒了，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头微微一侧，汗珠就滴落在眼睛里。
渍得生疼。
《玫瑰勋章》遗落在床边，书页还没完全合上，窗外的风吹动白色的窗帘，就像是梦里面新娘的白色裙摆。
夏尔思还能清晰地回忆梦里的一切，尤其是新娘坎蒂丝·弗兰特。
坎蒂丝·弗兰特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戏剧中扮演朱丽叶的女演员，能扮演女主角的坎蒂丝在长相上符合大众审美意义上的漂亮，额头饱满，眉目深邃，皮肤如同深海贝壳里的珍珠闪亮，嘴唇就像科文特花园的玫瑰一样艳丽。
为什么会梦到她呢？
梦里的谢菲尔德公爵又是怎么回事呢？
夏尔思从床上坐起来，得不到答案，去楼下散散步。
夏尔思站在客厅上空的连廊上，发现客厅里挤满了宾客。
这些宾客年纪约在二十岁至四十岁之间，或散布在端着餐盘的仆人身边，或闲聊在摆满餐食的长桌旁边，容貌各异，身着礼服，脸戴面具，风度翩翩。
“给你。”夏尔思耳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嗓音。
夏尔思转头看去，只见身边站着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他上半张脸带着一张黑色面具，神秘的面具上镶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他面具后的眼神真挚坚定，嘴角含着笑容，手里拿着一个面具，递到夏尔思手边。
即使他戴着面具，夏尔思依然一眼认出他就是谢菲尔德公爵。
梦中悲伤的他和眼前的他重叠在一起，似真似幻。
夏尔思嘴角噙着笑，接过谢菲尔德手中的面具：“谢谢公爵大人。”
夏尔思戴上面具，优雅地弯下腰，伸出右手：“公爵大人，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应该是我邀请您！”谢菲尔德微笑着弯下腰，“亲爱的国王陛下，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听到“国王陛下”的时候，夏尔思心里一跳，仿佛又回到了梦里，夏尔思恍惚了一下，但他瞬间就醒了，他右手轻轻放在谢菲尔德的掌心，笑着回应他：“非常荣幸。”
轻盈浪漫的音乐回荡在大厅，灯光在头顶旋转，谢菲尔德公爵揽着夏尔思的腰，夏尔思轻轻靠在谢菲尔德公爵的肩上，在人群中优雅地旋转。
一曲终了，夏尔思和谢菲尔德回到长桌旁享受晚宴。
银质烛台的光焰映照在白色餐盘的边缘，精致的美食笼罩上一层柔和滤镜。
诱人的烤肉，烹烧的烤鸡，红彤的蟹脚，甜点的清香，阵阵扑鼻。
“你知道吗？听说克里尔伯爵要跟女演员坎蒂丝·弗兰特订婚了！”
两个盛装出席的贵妇人在聊天。
“你说的就是在《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扮演朱丽叶的那个女演员坎蒂丝·弗兰特吗？”
“对，就是她，真羡慕她啊，能嫁给克里尔伯爵！”
“不是说克里尔伯爵经营夜莺剧团失败破产了吗？坎蒂丝小姐还愿意嫁给他？”
“就算是破产了，克里尔伯爵还有爵位在，每月还是有一定俸禄的。”
奶油杏仁虾酱汤甜得有些发腻，加了樱桃酒的冰淇淋倒是非常可口，躲在长桌角落的夏尔思听着八卦，吃着甜点。
晚宴还在继续，圆舞曲响起，宾客再次进入舞池跳舞，烛光暗淡下来。
夏尔思和谢菲尔德坐在长桌旁边，喝着红酒，看着舞池中扭动的身姿。
“还要继续跳舞吗？”谢菲尔德打破了沉默，轻声问道。
夏尔思垂下眼：“不了，今晚夜色很好，我们去外面散散步吧。”
两个人起身朝门外走去。
“谢菲尔德公爵大人！”两个人中间插进来一个脑门蹭亮，油头粉面的男人，“听说公爵大人毕业于剑桥大学，还出版过诗集，才华横溢，我十分仰慕！”
“谢谢您的欣赏，那都是过去的荣耀。”谢菲尔德微笑着回应。
“公爵大人，我是一名画家，您可以叫我艾利克斯·汉特，今天有幸见到了公爵大人，公爵大人比传说中的更为俊美，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我可否有荣幸能为阁下画一幅肖像画？”
谢菲尔德笑了笑，没有答话。
艾利克斯·汉特瞬间明白了谢菲尔德的意思，只好自己找了个台阶：“看来公爵大人最近公务繁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您好好享用晚宴。”谢菲尔德伸手将艾利克斯·汉特引向长桌。
艾利克斯·汉特转身离去。
月光如水，矢车菊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抖动，风吹落月桂树上的花朵，花的清香弥漫在空中。
夏尔思漫步在城堡的小路上，开口问道：“今天晚上为什么会举行晚宴？”
“邀请的都是伦敦的名流，为了推荐夜莺剧团。”谢菲尔德的回答非常简洁。
“夜莺剧团的人也来了？”夏尔思竟然没注意到。
谢菲尔德沉吟了一下：“嗯，可能都带着面具，宾客又多，没遇到。”
但是夏尔思不是这样觉得的，戴着面具不是理由，毕竟夏尔思跟剧团的人相处三年了，就算戴着面具，通过一言一行也能辨认出来；宾客又多更不是理由，宾客都在四处走动，在一群陌生人中很容易辨认出熟人，夜莺剧团的演员有十几二十个，不可能一个都没见到，夏尔思隐隐有种预感，夜莺剧团的人在刻意避着他。
夏尔思有些生气，但转眼间就有些失落，散步的时候幽幽叹了口气。
谢菲尔德也看出来夏尔思的情绪低落，换了个话题：“夏尔思先生不排练戏剧的时候都会做些什么呢？”
夏尔思随口回应：“嗯，会去别的剧院看看戏，或者参加一些文学沙龙，也会去看看画……”
谢菲尔德：“一般去哪里看画啊？”
夏尔思：“平时会去白教堂区的画廊看画，但去的不多，也会去皇家美术馆看画……”
“我也经常去皇家美术馆看画，”谢菲尔德眼神十分真诚，“下次可以一同前往吗？”
“可以啊……”夏尔思抬头微笑着看着谢菲尔德。
谢菲尔德发现夏尔思的眼睛非常漂亮，一双蓝眼睛如湖水一样泛着微光，藏着世间少有的坦诚和纯洁的热情，远离了世俗的一切尘埃。
谢菲尔德眨了眨眼，把思绪从夏尔思脸上拉回来：“夏尔思先生为什么喜欢画儿呢？”
谈到为什么喜欢画，夏尔思一扫刚刚情绪的失落，像个小孩儿一样，张开双手，迎接着温柔的晚风：“美是一种难以言说而且稍纵即逝的艺术品……我欣赏画，也喜欢画，那种定格美的瞬间让我心情激动，让我觉得握住了美的身影……”
谢菲尔德凑近夏尔思，抬起头，用深情又包含热烈的眼神看着夏尔思，郑重其事地说道：“夏尔思先生，您能为我画一幅肖像画吗？”
夏尔思一愣，每当看到谢菲尔德的眼睛，他总会不由自主地陷进去，他只好眨了眨眼，后退了一步，说道：“嗯，可以。”
听到夏尔思的应允，谢菲尔德非常开心：“那我们约定一个时间？明天下午怎么样？”
夏尔思点点头。
“那我们在三楼的画室见吧。”谢菲尔德笑起来，“我对明天充满期待呢。”
城堡里参加晚宴的宾客像退潮一样逐渐离去，星星点点的马车灯光慢慢消失在黑暗中，城堡陷入到安静之中。
柔软的地毯淹没了两个人的脚步声，黑暗幽深的走廊显得没有尽头。
爱德华兹将夏尔思送回房间之后便离开了。
夏尔思洗漱沐浴之后，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梦中，一个少年跪坐在镜子面前，他的脖子被身后穿着燕尾礼服的男人勒住，双手被黑色的布条绑住，脸颊由于呼吸不畅散发出红晕，衬着他的脸如同秋日清晨沾满露水的樱桃一样好看。
可惜身后的男人根本无意欣赏少年的美，他的眼神看向水银镜，冰冷的气息从少年耳边滑过：“等皱纹爬上了眼角，皮肤泛出了斑点，你衰老地就像是凋落在淤泥中的玫瑰，有谁还会喜欢你呢……但是只要我把你献祭给魔鬼，你可爱又俊美的容颜会永远固定在画中，你永远都不会衰老了……”
“不要……”少年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颊滑落。
“跟我一起吧，跟我一起将灵魂献给魔鬼！心甘情愿地献给魔鬼！”
男人的左手掏出一把锋利的刀，扬手举起，一刀捅向少年的胸膛……
夏尔思突然惊醒了！
死亡的感觉再次袭来，心脏突突地疼。
那个少年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