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田
“奶——奶——”离家大老远谨妮就开始扯着嗓子喊。
“刚刚村长大伯把家里人都喊去开会了。”林慎舒舒服服地躺在摇椅里。
谨妮一屁股把弟弟挤开,霸占了家里唯一的摇椅。
脚一荡一荡的,惬意的很。
“黑子叔捡了好大一簸箕的松茸!”谨妮两手张的大大的,划了个圈。
“不行。”
谨妮气恼:“我还没说呢,你就说不行。”
林慎不理她,她撅个腚林慎都知道她要放什么屁。
不就是想着把那一簸箕松茸包圆了去卖吗?
前头还跟他说去找个没熟人的村子收山货,结果转头就去了村里的山货大户家,还被人家的山货勾的忘记自己前头说过的话。
没出息!
“咱要是买了那一簸箕,你猜黑子叔会不会和奶通个气?我的小腿肚子还疼着呢,可不打算伤上加伤了。”
“可那么大一簸箕松茸,咱们得找多少家收才能收到呀?”谨妮不死心。
“那也不行!”
谨妮扁扁嘴,干脆闭上眼睛不再看她烦人的弟弟。
她在摇椅上晃荡起来,轻微的风吹起了发丝,拂到脸上有点痒。
下午的阳光正好,不烫人,带着微微的暖意,整个人舒服的不行。
林慎看他姐那享受的样子十分看不过眼,环视四周,去捡了片树叶子,放在她的小臂上用手拿着树叶蹭了两下。
下一瞬就惊叫起来。
“姐!蜘蛛!爬到你手上了!”
语气惊恐,脸上带笑。
谨妮原本还纳闷手上怎么有些不对劲,听到她弟这话,一蹦三尺高,眼睛也睁的大大的。
结果就瞧见她弟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样,一下怒上心头,叉腰吼道:“林慎!你胆子肥了是不是?”
她追着弟弟跑出去,但林慎还没跑出院门就和回家的大伯撞了个满怀。
“哎呦,这么急干啥呢?”
被撞了林大伯脸上也没什么怒气,反而一脸喜意的。
打眼一瞧,就知道有好事了。
这下谨妮也没心思和弟弟计较了,她欢快地跑到大伯身边问:“大伯,村长伯伯叫你们去干啥呢?”
“咱们村要分地啦!”
林大伯一向木讷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满是笑,笑的皱纹都舒展开来,眼睛都亮了几分。
“大伯,是不是分地到每户,以后土地就属于我们家了?”说到这个,林慎还真想起了一星半点,之前都算吃大锅饭,但之后分了地,收成除了交公的那一份就全是自家的了。
“是啊!哈哈哈哈!以后咱家也有地了!”
地里刨食的人对土地是有一种执念在的。有了地,心里就踏实了,就像树有了扎根的地方,以后再坏也坏不过哪去。
被劳苦刻了满脸的农民有了自己的土地之后,所有的苦和累都从脸上散开了,剩下的就是欣喜与庆贺。
可能还有一点隐秘的,祈祷被回应后的感激。
双胞胎都被这种情绪所感染,脚步都轻快起来。
“大伯别的没有,一把子力气有的是,以后咱家的地肯定是村里收成最多的!”林满粮眉飞色舞的说着,手上也不停比划着。
俩姐弟捧场极了,不停应和着:“就是!大伯和堂哥天天拿满十公分,种的地也是最好的!”
许是从来没见过大伯这般兴奋的模样,谨妮瞧着大伯带笑的眉眼,整个人都好似年轻了不少。
“大伯,咱家分了多少地啊?”
“村长他们还在商议着呢,你奶在,咱家吃不了亏!”
林满粮对他娘的信任那是不掺一点水分的。
双胞胎想想也是,可还是按耐不住自己想去看热闹的心,又和大伯吹了两句后就跑了。
在这么个紧要关头回来,大伯也是领了老太太的任务的,家里的活总得有人做不是?
两人狗狗祟祟地趴在窗口,老太太一个转头就看见了这俩活宝。
屋里村长还在那儿语气激昂地说着:“以后咱村里的所有田地都分到各家各户!就按人头来分,户口本上几个人咱就分几份!”
“村长,现在我再去努把力,再生个娃还来得及不?肚子里的娃应该也算一个吧?”癞头可不乐意了,他家人少,刚刚结婚也没个孩子,多吃亏啊!
村民都哄笑起来。
“癞头,你再使把力,争取让你媳妇怀上三个!”
这些起哄声让刚结婚不久的小媳妇羞红了脸,手上使劲拧着丈夫的软肉:“你胡叨叨什么?赶紧闭嘴听村长说!”
“我这不是替咱鸣不平嘛,亏得慌!”癞头疼的脸色扭曲了还在那嘟囔。
“就是啊,要是小孩也算的话咱这娃少的不就吃亏了。”
有几户人家倒是觉得癞头说的在理,于是也声援上了。
村长一听,吹胡子瞪眼地说:“咋滴?分土地还分出意见来了?有意见的都给我出去,没你们的份了!”
村长知道这时候可不能显出一丝一毫的弱势来,不然人人都觉得这里不公那里不平的,这事就办不下来!
这不,看着村长这么强硬,想提出点意见的人都熄火了,乖乖听村长安排。
这么个大好事,咋能落了自家呢?
“村长伯伯真威风!”谨妮满眼羡慕。
“压不下来人就办不了事,特别这种关乎大利益的事。”
双胞胎在窗外边看边咬耳朵。
“田呢咱们就按水田和旱地分,分的水田越好,那旱地分的也就越差,不可能说啥都给你分好的。”
村长清清嗓子,拿出一本册子来:“每家每户分多少田我这都统计了一下,至于田的好坏呢,咱就水田靠抽签,旱地跟着水田分。抽到啥样都是你们自个的事,要怨就怨自己手气不好!等所有人抽完了最后一个算我家的,等下我念名字一个一个上来啊。”
“林军…”
被喊到名字的人都激动地挤开人群上前去,手伸进纸箱子里头,展开后看到纸条上的图案有人哭有人笑的。
水田是大家最看中的,宁可要好的水田配旱地,也不想要差的水田配好的旱地。
因为大多数村民不识字,所以村长和村支书两人十分细心地把水田用一条波浪代表,旱地用一条杠代表,好中差三等就用圆圈代替,一个圆圈是最好的一等地,三个圆圈就是最次的。
这样一来,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人也能看懂。
“陈平安…”
念到老太太的名了,她手忙脚乱地整整衣裳,气势十足地走上去了。
老太太走到纸箱前还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念叨了好一会儿,这才把手伸进箱子里摸起纸条来。
前头匆忙摸了纸条得了三等水田的人猛地一拍大腿:“就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当时也念念说不定就能抽到个好的了!”
他满脸悔恨,可也没再摸一次的机会了。
老太太手里紧紧捏着纸条,当下也不打开,就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冲窗外的俩姐弟招手。
“快来,摸到个好的就说明这纸条沾了你俩高中的好运道。”
“要是摸到个差的呢?”谨妮忍不住嘴贱。
果不其然被老太太狠剜一眼:“摸到个差的就说明坏运气已经被纸条吸走了,你们准能高中!”
“合着好的坏的都全凭您老一张嘴呗。”
“那细竹条我屋里还有呢!”
谨妮闭麦,乖乖凑过去和弟弟一起展开纸条。
上面波浪线旁边是两个圈,一条杠旁边也是两个圈。
“奶,这怎么说?”
老太太丝毫不慌:“说明咱们以后不做那出头鸟,也不落后于人,安安稳稳幸幸福福地过日子!咱中国人,讲究的就是一个中庸之道!”
林慎冲他奶竖起了个大拇指,老太太是有点道行在身上的。
“奶,你咋还知道中庸哩?”谨妮十分惊奇,大字不识几个的老太太还能说出这么有文化的话。
“小看你奶了,你奶知道的可多了!”
老太太才不会告诉他们之前自己小时候爹娘带着她去求签,求了一个中签,然后解签的那个老和尚就在那一顿解签。
其他的不说,就那一句记的牢牢的:咱们国家,讲究的就是一个中庸之道,中庸没什么不好!
“纸条拿来,等奶去村长那边做个登记咱就回家。”老太太把谨妮手里捏着的纸条抽走。
转身的那一瞬间脸上的云淡风轻变成了痛苦面具,她忍不住唾弃了一下自个的手气。
她的水田呐!一等的好水田呐!可以比二等三等多种出好些粮食的一等水田呐!
“你猜猜咱奶会不会心痛?”
“废话,奶恨不得重新抽一回呢…”
老太太不知道,她的伪装在双胞胎那里完全失效。
那可是水田啊!她不心痛自己抽了个中等才奇怪!
“趁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就和奶说说,让她同意咱买下那一簸箕松茸。”
“你咋还惦记着这事呢?”林慎就纳闷了,从卖学习资料那次开始,他姐就跟钻钱眼里一样。
“你咋这不上心这事呢?”谨妮反问道。
“行行行,咱说说看。”林慎举手投降。
他唯一的顾虑也就是被家里人揍,不然这么些好东西就在眼前还不出手是怪心痒痒的。
说着话,老太太就从屋里出来了。
“走,咱家今天做点好吃的!”
“吃腊肉!吃牛肉罐头!”谨妮早摸清楚家里有哪些好吃的了。
“吃!今天想吃啥咱就吃啥!”老太太豪气地一挥手。
初步成功,谨妮偷偷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奶,我今天在黑子叔家看见了好东西。”
“啥好东西?”老太太以为她是看上了什么山货想买来吃。
“一大簸箕松茸!”
“松茸啊,”老太太寻思了一下,“正适合拿来炖个鸡汤,走,去买点。”
这东西难找,平时都是能捡到就吃,不能捡到就吃其他的。但今个儿高兴,老太太也愿意破破财。
“奶…”谨妮扭捏了一下。
“到底啥事?”
“奶,我们想把那一大簸箕都买了。”林慎替他姐说出来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