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黑子
“我咋能不着急，我都不知道答应她这个事到底对不对。”刘爱娣干脆坐到凳子上等着，她现在干什么都干不进去。
“总比被卖给不知底细的人好。黑子叔就是名声不好听，别的酗酒赌博的恶习是没有的。”张君敛倒是很赞成他小姨的做法。
在外面的人等得心焦，屋里商谈的两个却是气氛正好。
“你你放心，我不打媳妇，会对媳妇好的。”林黑子满头汗，急了都说结巴了。
刘迎娣就只是笑，看着他笨拙的样子觉得真有意思。
其实满是横肉的脸看习惯了也还好，最重要的是能震慑住刘家。
“嗯，我相信你。”刘迎娣应了一声。
“咱们商量一下，到时候就这样…”
“咯吱——”
屋外头的两个人听到开门的声音同时转过头来看。
刘迎娣罕见地脸上飞上一层薄红，略害羞地低头。
林黑子脸上的憨笑冲淡了他身上的凶狠气息。
“姐，我先回了。”刘迎娣匆匆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倒是林黑子留下来把柴劈完了才走，让他歇着他就说太高兴了一身的力气没处使。
……
“劝你姐劝得咋样了？”刘老头坐在门口的坎子上咂吧着烟，烟雾缭绕中脸色更显阴沉可怖。
那天他丢了好大的脸，族老都晓得他被自家闺女吓得尿裤子了！
回到家之后刘母说了一句让刘迎娣给刘老头找裤子，她去给刘老头蒸碗鸡蛋羹就溜了。
不管后头刘迎娣被她爹打得满地乱滚。
等他打累了消了气，刘迎娣也奄奄一息了。她养了几天才养的有力气了一些。
刘老头知道姑娘要卖价首先脸就要好看，所以他打闺女从来不往脸上招呼。
衣服一遮，连刘爱娣都没瞧出来小妹被打了。她想着爹既然想把小妹嫁出去换钱就不会再打她了。
只有她外甥小敛，发现了她强撑外表下的虚弱，跑去村医那边给她拿了抹的药膏。
被打的躺在床上起不来的时候，她也慢慢为自己想出了一个出路。
那就是找个爹娘惹不起的人！
最好还是个浑人！
不然瞧瞧她姐夫，也是爹娘惹不起的，但是碍于她姐和身份，愣是不能对她爹娘做些什么，把这几条不知满足的吸血虫从身上扒下来。
她不是没想过要跑，只是出门不光要介绍信，还要钱要票，她一个二十不到的姑娘家想跑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她思来想去，在她爹娘面前狠狠骂了她姐一顿，并表示自己一定要好好劝劝她不能做个不孝女。
这才得了机会去她姐家。
“爹，”她脸上满是愤慨的表情，“我姐真的个狼心狗肺的，一点不顾念爹娘，一点不顾念家里！”
她五姐心软人弱，她在爹娘面前多吹吹风，让他们晓得她姐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和家里断绝关系了才会死了攀附张家的心。
“真的？”刘老头磕磕烟袋子，满是眼白的眼睛往上瞅。
她吞咽了一口唾沫：“爹，我姐真是个靠不住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在打听附近几个村哪家彩礼高了，最好还是那种没爹没娘的，到时候我把东西往家拿也没人说什么。”
刘老头咧开一张满是黄牙的嘴，高兴地拍拍她的肩膀，站起来往屋里走了。
刘迎娣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才抬起头走了进去。
……
和刘迎娣处在同样境地的还有石海。只不过刘迎娣是因为不做人的爹娘，而石海完全是自己作的。
自从他那天回了知青点之后，除了熊米粒没一个和他说过话。连熊米粒和他说话都是为了质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和他住一个院里头都嫌丢脸。”
“别说了，我还得和他住一屋呢！”
“那么多被他私吞的鸡蛋咋办？”
“他骗回来的菜你不是也吃了吗？”
“可他鸡蛋也偷摸吃完了呀，我听林家那意思也不准备让他还了。”
“就算让他还，他能还出个啥？家里都穷得老鼠不进门还能还啥？”
“他家孩子是多，但你咋知道他家穷呢？”
“我和他一个地方的，他家就两间屋子，十多口人住！做饭都是在外头搭个小棚子。那些街坊邻居可喜欢他了，嘴甜爱哄人。探亲回去我要把这事好好说说，嘿嘿！”
两个男知青靠在窗子外边说话，声音一点不收敛，故意让屋里躺着的人听见。
侧躺在床上的石海死死咬着被角不吭声，太阳穴上青筋爆开。
他真的恨透了这些人！
明明都是知青，不伸手拉一把就算了还要看他笑话。还有刘小青，这事出了以后就没见她露过面。
至于熊米粒，哼，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除了他哪个男知青会给她个好脸。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还好意思来质问他！
这样的境况已经维持好几天了，他一下工就回房间躺着。和他同一个屋的男知青不到睡觉的时候也不进来，大多时候都在另几个男知青屋里说话，每次说到他音量都放得大大的，恨不得石海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轮到他做饭总会主动帮忙的刘小青也总是躲得远远的，好像他身上有啥瘟疫一样。
消沉了几天，他现在也缓过神来了。
石海整整衣服把房门打开，眼眶泛红，面上带着愧疚：“我以后好好上工，会把鸡蛋还了的。都怪我忍不住嘴，在家里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这才干了混账事。实在对不住了！”
边说他还给向两个男知青弯腰道歉。
两个男知青惊诧地互看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们两个当面背后都说了他不少坏话。他也没生气，反而向他们两个道歉了。
再仔细想想，石海家里条件不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犯这样的错误也不是不能理解。
顶着一对招风耳的男知青尴尬地咳嗽两声，“你知道错了以后不要犯就好。”
他丢下这一句话就溜远了。
另一个男知青眼睛忽上忽下，就是不瞟他，看那男知青走了心里暗骂一句没义气。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挤出几个字：“对对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然后也赶紧走了。
石海看看两人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也朝厨房走去了。
“实在对不住大家，我确实错了，也请大家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这个月的挑水捡柴就我一个人做吧。”他含泪说道。
不得不说一副好皮相还是占便宜的，至少他摆出这样卑微的姿态来大多数人还是很吃这套的。
这不，连熊米粒的目光都放软了几分。
只有一惯与他保持距离的李佳和王云云，以及躲他远远的刘小青不为所动。
“你一个人能行吗？”孙凡不是不相信他，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就他那身子板干不完这些活儿。
“可以的，我就算累死我也会把这些活儿做完的，都是我自己活该。”石海真挚地看着大家。
“要不…”熊米粒有些犹豫，“就做一周吧。”
“我看行，一个月太长了就一周吧。”女知青们纷纷应和。
“我…”
熊米粒挥手打断了石海的话，不顾他的阻挠就把这事定下了。
回到屋子里，王云云又和李佳在说悄悄话了。
“这石海真是不简单啊。”
“人家这叫能屈能伸，不好对付着呢！”李佳越看越觉得这知青点以后不会安静到哪去了。
“不过谨妮家干啥平白无故演这一出戏，还不让我们说出来她家早知道石海和林阿伯家换菜的事。”
王云云收拾好自己铺盖，又把李佳赶到另一边去收拾她的。
“估计石海做了啥亏心事吧，反正咱俩就记得离他远远的就行。”李佳笑嘻嘻地走开，把两人洗漱的东西拾掇了一下。
“也是。”
没一会儿两人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
说到做到，石海当即拿起水桶和扁担就往外走。
熊米粒咬咬唇，也跟着出去，没瞧见屋里众人饱含深意的对视。
“米粒，你怎么出来了？”石海察觉到身后的动静，放柔了脸部的表情。
“石海，我，我帮你吧。”熊米粒想接过他手里的水桶，却被他挡住了。
“都说好了我来干，不能反悔。再说，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干这活呢。”他深情款款地说道。
熊米粒的脸登时腾上了一朵红云，嚅嗫道：“可是挑水捡柴你都做的话好累的。”
“没什么，再苦再累我也会坚持下去的。”石海安抚地朝她笑笑，然后继续往外走。
熊米粒呆呆地在原地定了一会儿就往后山跑去了。
要是动作快的话她在石海挑完水的时候就能把柴捡完了。
就算石海说他自己干，但自己乐意帮的话其他人也不能说啥。
走了一会儿，石海转过头来看着熊米粒的身影往后山去。他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对着这样一个汉子样的女生柔情细语真的恶心死他了。
还好她不算蠢到无可救药，能领会到他的意思，不然他也懒得在这么个人上下功夫了。
正追到门口要叫住石海换个桶的孙凡瞧见这一幕慢慢往阴影处缩了回去。
石海好久不做这些活，不知道有个桶底漏了一道缝。他发现他拿着坏桶去挑水就赶紧追出来想告诉他一声，没成想见着了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