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段兄,深藏不露
灯烛已经被吹息了好几盏,只剩一盏宫灯还倔强的跳跃着微弱的烛光。
整个房间昏黄发暗,一片黑影缓缓攀上窗台,沿着窗下的墙壁缓缓渗进。
嗅到危险的沈云澜抚上剑匣,方知意用拇指顶住剑柄,带出一小截剑身。
黑影与地板接触的一瞬,就如同浓墨在水中散开一般,朝房间四面延伸。
倏地,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向他们脚下的地面袭来,宛若一张巨大的牢网将要把整个房间吞噬。
李娇娇哆哆嗦嗦地退到床边,心里默念着阿弥陀佛。
见惯了鬼怪妖魔的沈云澜与李娇娇截然两面,她镇定地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携在两指间,掌腕一顿,一缕火光燃起。
燃烧的黄符被丢在地面,触碰到黑影的一瞬起了一一片火光,黑影如被灼烧的薄纱,化成黑烟。
李娇娇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贴满符咒的床榻,默默地撕了一张贴到自己的胸口。
仅过了一刻,那化作烟缕的黑影又汇聚,重新回到地面继续朝他们脚下匍匐。
“这究竟是什么?”方知意愕然,他与沈云澜前两次追捕狐妖时还没有这种黑影出现。
话音刚落,还是虚物的黑影乍起,化作触手疾速袭来,方知意反应迅速,侧身躲开,挥剑砍下。
剑身穿过黑触,砍了个空。
攻击落空,黑色触手碰折了个弯,突然朝李娇娇的方向冲来。
草!!还会找软柿子捏是吧!
李娇娇吓得竖了毛,下意识朝段青莲跑,抓住他的腰就往他身后躲。
冲来的黑色根触被擒住。
段青莲垂着眼睫,与这团怪异的东西仅一指之隔。
旋即,扣在触身上的手指收紧,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黑色的触手被掐碎,似流沙般从段青莲的指缝流走。
这次没有烟缕,是真的消失了。
“活死人的把戏罢了。”段青莲低眉轻笑,眼底倒映着如潮退般退离的黑色影子。
“段兄,厉害啊!”方知意张嘴,惊叹。
起初看到段青莲第一眼时,只觉得他是连剑都拿不稳的柔弱公子,甚至对归林镇时他杀死地缚灵一事抱有质疑。
段青莲蕴着笑,并不看他,偏头朝身后的李娇娇道:“我要去与他们玩上一会儿,你去么?”
“谢谢,不用!”李娇娇直接拒绝,“我跟知意哥哥待着就行了。”
地缚灵那次她就有了阴影,只要段青莲开始杀戮,他便沉浸其中,完全就是忘我的状态,沈云澜又要顾及知州小姐的安危,她最好的选择就是跟着方知意。
段青莲睨了一眼方知意,不再说什么,飞身跃出窗外。
李娇娇回到方知意身边,手还不自觉地握了握,回味刚才腰间的线条。
他的腰好细!
房间又恢复了平静,门窗敞着,寂寂无声,仿佛方才的狂风与黑影从未出现过。
“娇娇,段兄究竟是何人?真是深藏不露啊。”方知意用手肘戳了戳李娇娇,望着窗外的眼神此刻充满崇拜。
李娇娇顿了一下,抬眼看向沈云澜,沈云澜也同时望向她,她立即就明白了,沈云澜还没告诉方知意,段青莲的真实身份。
李娇娇决定糊弄过去:“我也是上次被活死人掳走时才与阿青相识的,不太清楚。”
听罢,方知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段兄是江湖侠士。”
李娇娇:?
沈云澜:……
“救命!”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云澜姐姐,你有听到么?”
这一声求救将李娇娇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又绷紧。
沈云澜神色已然冷凛:“嗯,我出去看看。”
“等等!”李娇娇一把抱住沈云澜的手臂,“这说不定是调虎离山。”
调走了沈云澜谁保护她?
方知意也奇怪:“没错,入夜前我明明就已经跟管家说过,晚上任何人都不要出来。”
“救命啊!”
又一声呼救,比方才叫的更凄惨。
沈云澜再也按耐不住,抽手从紫檀剑匣中抽出双剑,右手负后,将左手的长剑递到方知意面前:“拿好,你的剑伤不了邪物,若是那黑影再出现,便用我的剑。”
方知意并没有去接,劝道:“哪有要命的这个时辰跑出来,更何况全府上下都知道今夜狐妖会来袭,这明显就是那群邪物的圈套。”
“是我也要去。”沈云澜敛起眸子,瞳孔中映着剑锋泛起的冷光,“斩妖杀鬼,拯济世人,这是祖父的教训,也是阴阳师的教训。”
长剑被强塞进方知意手里,沈云澜跨出房门,头也没回,鲜红的衣裙隐没消失在黑夜中。
看了一眼吊着石膏的方知意,李娇娇又从床帐上撕了几张符纸,顺手递给他几张:“你要吗?”
庭院很静,静得连自己的呼吸声都能清晰入耳,沈云澜手握剑,沿着石子路一边前行,一边谨慎观察四周。
石子路旁的走廊上挂着几盏红灯笼,没有风,内里的烛火燃得很亮,却将周围的草木树影照出一片死色。
“救命……”
呼救声又乍然响起,听声却弱了许多。
沈云澜从袖口抽出一张符纸,朝声音的方向走去。
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堵白墙,墙面爬满了不知名的青绿藤蔓,墙根下一抹模糊的身影蹲在那,背对着沈云澜,看不清模样。
“你,可有受伤?”沈云澜开口问道。
“救命。”
那人影却一直重复着一句话。
沈云澜生疑,小心的接近了几步:“你是见到狐妖了吗?”
“救命。”
见人影不与她答话,沈云澜俯下身,手刚要触到他肩膀时,那人影猛地转身,一张脸空洞洞的,没有五官。
“救命——!”
他的声音突然尖锐刺耳,整个身体化作一团黑烟朝沈云澜扑来。
沈云澜早就防备,黄符迅速从手中脱离挡至身前,迸发出金色的咒印,昏暗阴沉的院角霎时被笼罩出一圈涟漪的金光。
黑烟冲击在咒印上,咒光如同星火,短短顷刻就将黑色的烟雾一寸一缕尽数燎烧殆尽。
咒光消失,院角又恢复了寂静,黄符悠悠从空中落下,刚好落在黑影消失的地方。
那只剩一套散落的衣物。
沈云澜垂身,用剑锋挑开,一搓赤色的狐毛赫然入目。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