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好不好,阿青
茶馆的听客散的差不多了,李娇娇拉着段青莲也走出茶馆。
这时早饭的点刚过,街道两旁的小贩陆陆续续的支起了摊,香喷喷的炸食与蒸笼散出的味儿又勾起了她的馋虫。
可鼓鼓的肚子让她望而却步。
“你喜欢听书吗?”忽地,李娇娇开口问道。
段青莲摇头:“不喜。”
“那你为何一大早来茶馆?”她更好奇了。
“你不是说让我做个好人么?”
“这跟听书有什么关系?”李娇娇蹙眉,相处了一段时间,她还以为她能跟得上段青莲的脑回频率了。
“你说好人不能杀人,可不杀人总是烦闷的,我便去问掌柜,他让我来听茶馆评书,我便来试试。”
李娇娇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是如何问的掌柜?”
“我问他,有什么事情能比杀人有趣。”
“”
看段青莲一脸认真的回答的模样,李娇娇只但愿回去后掌柜不会赶他们走。
叹了口气,她继续问道:“那你觉得如何?”
“很无趣。”
“可我倒觉得很有意思。”李娇娇将手负在身后,一脸惬意地感受着晨午的清风,“阿青,我问你,方才说的被封进洛河的邪祟是你么?”
她故意把话问的不经意。
段青莲神色却未变,唇畔含笑,“似乎是吧,洛河毕竟只封印着我一只邪祟。”
他语气淡淡,似乎在所述着他人的过往经历。
“那真的是我爹与沈司主封印的你吗?”心底生出了一阵难以形容的滋味。
“不知,忘了。”
若是以前,李娇娇权当他是没心没肺。
毕竟段青莲在任何时候都是这般风轻云淡,他似从不在意什么,无论残忍无论喜乐。
可现在她已经开始不那么想了。
在他的记忆中,她看见了他古怪扭曲的童年。
像他那般大时,沈云澜应是在习术法。
方知意应是在练剑。
而他呢,已经被他母亲教着如何杀人了。
“阿青。”再开口时,声音莫名的低了些,“我会陪着你的。”
想了许久的安慰的话。
他弯下身子,肩头的青丝泄到她脸颊旁,带着一阵清冷冷的香气:“你是要哭了么?”
距离极近,李娇娇甚至能看到他眸底深处闪烁的点点晨光,这张脸,无论多少次,第一眼总是会在心底惊起涟漪。
“才不是。”
少女别扭地别过头去,声音酥软,施了口脂的唇映着薄光,如同一块可口的软糕被咬了半点。
又是这种感觉。
自昨夜后,他只要一看到她软软的粉唇心口就会发紧,连呼吸都会快上几分。
这股子莫名的燥意让他不堪其扰。
突然,段青莲收回倾下的身体,清冷的味道也随之散去。
“听书好像没什么作用,我们的好人游戏可以暂停么?”
他面上的笑容依旧,可李娇娇能从他眼底看出几分涌动的躁意,袖下的剑线不知何时落了出来,绞在苍白的指节,有律的轻抚着。
李娇娇不免一惊,他这是又想杀人了?
她吸了吸鼻子,赶忙挽上他的手臂,将他往客栈的方向带:“我今早发现客栈的掌柜在后院养了只小黄狗,可亲人了,出来寻你时我还跟它玩了会儿,我带你看看。”
后院的这只小黄狗的确很亲人,留宿在客栈的客人都会去逗弄一把,连那种五大三粗,脸上带有刀疤的江湖客它也会蹭着脑袋去摇尾讨好。
可到段青莲这却失效了。
小黄狗窝在李娇娇怀里,头死命地往腋下挤,似乎怕极了眼前笑若春风的男子。
“小黄平时不是这样的……”李娇娇抱着抖如筛糠的小黄颇为头大,“你等等,我再说服说服它。”
说罢,她转身,将小黄从怀里拎了出来,“大哥,你就让他抱一抱,抱一下就好了,你知道这一抱能救多少人命不?”
小黄:呜?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给他抱一下,下辈子兴许就不用做狗了。”
小黄:呜……
“好啦,你再抱它试试。”李娇娇回身,将小黄递了上去。
段青莲的手刚抬起,悬在空中还未落下,小黄猛地又开始挣扎,甚至还嚎叫起来,那撕心裂肺的程度堪比杀猪,把前厅的掌柜都叫来了后院。
李娇娇无语,从未见过如此人嫌狗弃之人……
小黄被抱走后,院子又回归平静。
李娇娇叹了一声,一屁股坐到石椅上。
掌柜还算诗情画意,劈柴烧火的后院让他栽满了梨树,恰巧又逢花开满枝的季节,满院的梨香清甜。
李娇娇趴在石桌上,侧着脑袋仰视着身旁的人。
“你还是不开心么?”
似是为了迎合她的角度,段青莲也稍倾了倾身:“是啊。”
李娇娇蹙了蹙眉,心知他是真的不悦了,不然怎么连平时那种吟吟的笑意没了。
“那你要怎样才会开心?”
“除了杀人。”
最后一句将段青莲刚启的唇又抿了回去,她倒是越来越了解他了。
“阿青,你说若是我让这满院落雪,你会开心么?”李娇娇支起身子,肘尖抵着石桌面,满眼都是梨花的白色。
“落雪有何可开心的?”
段青莲不明白,落雪与梨花有何关系,开心又与落雪有何关系,他并不会因为这些而愉悦。
“落雪是不稀奇,可四月的落雪就不一样了。”李娇娇倏地起身,裙袖拂过段青莲的手背,带着香甜的糖果味,“你等着!”
她语调清越,尾音带着与腰间糖果一样的香甜,连风风火火跑开的背影都像蕴着满满快溢出的阳光。
她看起来极快乐,段青莲不明白,这世上怎能有人这般快乐?快乐至想用剑线绞断这轻灵的声音,让她再也不能这般笑了。
“阿青,看呀!”
满是丧病的思绪被清灵的呼喊撕裂,段青莲抬首,一瞬,大片的馥郁皎洁闯入他的视线。
李娇娇骑在梨树枝头,宽大的袖袍被绑紧,露出纤细的胳膊,用力的晃着树身。
白色的花瓣漱漱落下,一瞬,他真似身在十二月的落雪中。
满院落花间,段青莲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我看到了。”
“你笑啦!你瞧,我说过四月的落雪很稀奇是不是?”李娇娇笑得明媚,梨花花瓣落了她满身,悬空的两只绣鞋晃呀晃,活脱脱像只跳上枝头的狸奴。
忽地,她弯弯的眉睫一滞,目光扫了一眼墙外后又忙屈下身子,满脸慌张:“掌柜要进来啦,阿青,你快接住我!”
说罢,她从枝上颤颤站起,提着裙摆朝他扑来。
鬼使神差般,段青莲真抬手接住她,少女闷哼一声后从他怀中扬起脸。
“有好些吗?”
他略微迟疑了一下,点头。
确实,从少女爬上树梢的一刻,他的心悸就停止了,换之的是心口如鼓点般的狂跳。
他只有杀人时才会这般,兴奋从心脏蔓延至指尖连着嘴唇也会颤抖,可今日不同,这感觉如猛烈的海潮冲刷而过,莫可名状。
“虽然我家的小白怕你,掌柜的小黄也怕你,但是我可以陪你的。”
“好不好,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