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同行
夜蛾正道的瞳孔骤缩。
这个人的移动很快——或者说是轻盈,如一道飞鸟的残影倏忽间就停落在他跟前。
好在对方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用那双充满同情与惺惺相惜的灿金色眸子隔着半垂不垂的墨镜凝望着自己,还握住了他的手。
梳着寸头的未来校长深深呼吸,他感觉自己头顶的青筋在狂舞不休。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古话诚不误我。
夜蛾正道摸着自己这三年来逐渐后退的发际线,看了一眼摸着下巴同样露出“有点意思”神情的学生,心有戚戚地回握青年瘦得骨节分明的手:“就是因为带了这些家伙,我才会比同龄人显老得多。”
这个人的掌心有一层厚厚的剑茧。
“你是被悟那小子恶作剧了吧?这是我的咒骸,是为了暴击那臭小子做的小玩具罢了。”
教师的目光转向让自己英年早秃的最大功臣之一,沉声道:“我还以为你暂时不会回来了——你这小子,一堆事情没有处理,溜得倒是比谁都快!”
“怎么现在又舍得回来干活了?才一个晚上而已。”
看起来像个没事人的五条悟耸了耸肩权当回答,转而向从路尽头处慢悠悠晃过来的家入硝子挤了挤眼:“哟,硝子,今天有空出来晃啊?”
“是刚刚发生的事——刚好现在告诉你们。”加班好几天、好不容易从新宿放松回来又碰到了夏油杰并打电话喊来五条悟的她憋着气在医务室里熬了一个通宵,最终竟然真的成功了。
家入硝子没好气地“切”了一声,抖抖手中的烟:“灰原的第二次救治结束了。”
五条悟的眉头蹙起。
带着深深黑眼圈的少女当着夜蛾正道紧蹙的眉头,淡定地吐出一道烟圈:“……过几天就能醒。”
原本还端着的少年瞬间破功:“切,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明明是在报喜却没得到善待的咒术界唯一奶妈翻了个白眼。
原本平静的生活突然发生骤变,不过就是这两三天的事——亲近的学弟突然因为任务重伤垂危;好不容易从抢救学弟的紧急情况中出来,她就得知了同伴叛逃的传言;好不容易出来休息一趟,她就在酒吧门口遇到了情报中的本尊;回去整理了一趟灰原的病例,夏油杰就被宣告正式叛逃了。
好嘛,不愧是特级们啊,哪怕是这种情况自己都赶不上他们转进如风的节奏。
现在的她不想跟这些自顾自感动、把自己抛在一边的家伙们说话。
撇撇嘴的硝子将视线转回自己刚才就很在意的白发青年身上。
这位名为“五条鹤丸”纤细又高挑的男性,身着一身标准的五条风装扮——概括一下就是,基本款、不差钱。
她咬着烟吐出的字句含糊不清,却毫不掩饰自己尖锐的讽刺之意:“难道是因为你一直闯祸,五条家的人终于来给小宝宝来开家长会了吗?”
白发dk臭着一张脸,白眼几乎翻上天:“这是什么诡异的称呼……别开玩笑了,高专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但无法反驳的是,五条悟与鹤丸国永之间不仅有种莫名的、或许称得上是臭味相投的气场,青年和一旁穿着便衣——对,一样也是白发白衬衫黑休闲裤圆片黑墨镜的五条悟站在一起时,画面意外的诙谐起来。
“你们要开个盲人歌舞团吗?”幽幽丢下这句话后,少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的本意只是治疗结束回宿舍睡个觉,至于碰上这几个人?不过是正好堵在她的必经之路上罢了。
感觉自己有被讽刺到的鹤丸国永低头打量自己的着装。
——怎么啦,他穿的又不是这所学校像沾了石油一样的黑乎乎制服!
这身据说会带来好运的普普通通装扮是审神者特意为鹤准备的。虽然不觉得这些衣服真的会被拿到神社祈福,但鉴于这是审神者的好意,鹤丸还是换上了。
他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穿着有什么问题——在世家、皇室与神社间辗转千年的他,会穿上粗陋的布料才是奇怪吧?
最起码,审神者在这方面从来没有亏待过他,这些也都是审神者惯常穿的款式——拉开衣柜就有一大排同款的那种。
听不懂几人交流内容的鹤丸撑着下巴蹲在地上,百般无赖地打量那具已经一动不动的咒骸。
虽然外表粗犷,但夜蛾正道着实有一手好技术,在玩偶的用料上也舍得下功夫,五条猫猫的触感顺滑柔软,他在击飞五条猫猫的时候就觉得手感很好,甚至还有些莫名的眼熟——不过,不是认识五条悟前提下的这种眼熟,而是在遥远的此前就已经见过的那种眼熟。
对学生们之间的垃圾话已经习以为常,夜蛾正道开始认真思考五条悟话语中的信息量。
能让五条悟另眼相待的、看起来竟然并不反感的、目前来看和五条悟一样不太/安分的、不被五条悟看作烂橘子的五条家人。
这一串串的定语,让夜蛾正道内心动摇了。
哪怕对五条悟的调皮捣蛋咬牙切齿,夜蛾正道也不能否认一点,这是一个除了恶劣的性格外其他都完美的家伙。
这意味着五条悟的眼光也不会差到到哪里去。
“那么,鹤丸先生。”夜蛾正道自动忽视了“五条”这个姓氏,向鹤丸国永发出邀请,“要试试来高专任职心理咨询师吗?待遇从优,既然是御三家的人,想必你对高专目前缺乏的心理疏导有一番了解吧。”
教师痛定思痛,对比同年龄段的非术师高中,终于发现高专缺少了什么,那就是——心理医生!
生活在和平世界的温室花朵们尚且需要心理医生,年纪尚轻便不得不面对祓除咒灵、杀死诅咒师还要面对人类恶意的未来咒术师们,同样也需要治治脑子。
面对校长预备役的邀请,鹤丸国永大惊失色:“等、等等!不是说好今天只是参观吗?!谁要来这里当心理医生啊?!”
看着就是坑货的五条悟坑他一把也就算了,为什么这个学校的预备役校长还真的就这么随便心动了啊?
这看起来更不靠谱了吧!
审神者友情推荐却被太刀丢进垃圾桶的那叠纸里,属于高专的那页突然抖了抖。
被坑了一把的太刀打算脚底抹油:“总之,去教那些小鬼什么的我是不会去干的啦,谢谢悟君和未来校长先生的好意哦?鹤我啊,也是有正经事要解决的。”
察觉到鹤丸国永的抗拒,夜蛾正道反倒更加放心了——看样子,又是一个即将被五条悟坑害的人。
……这,大概就是五条悟带给他们的血泪教训。
不过既然这位鹤丸先生如此抗拒,他也不能勉强。
五条悟插话:“如果你指的‘正经事’是指神奈川那所私立学校历史老师的offer,我可以陪你去哦?毕竟我刚好在神奈川也有任务呢。”
鹤丸国永沉默,拜昨天五条悟打电话时那毫不遮掩的张狂措辞所赐,少年的回应他听得一清二楚。
就算原本有任务——现在也应该没有了吧?
夜蛾正道并没有拆自家学生的台,因为他手上确实刚接到一个来自神奈川的、牵涉颇广的任务。在咒术界的高阶战力不断折损的现在,只有身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出面最为稳妥。
“那么正好,悟。神奈川的迦具都陨坑中心有诅咒出没,级别未知。”
“诶——?”
八年前赤之王权者迦具都玄示的达摩克里斯之剑坠落,带来的连锁反应不仅是青之王权者同样身陨,更是七十万人类一夕之间灰飞烟灭。陨坑给社会带来的惊恐、愤怒,怨憎等等负面情绪,年复一年给咒术师带来数不清的工作量。
然而不管是神秘侧的哪方势力,都是不对普通人的世界开放的。对外,迦具都事件造成的巨大洼地,被命名为“迦具都陨坑”。
幸存的非术师们无法得知真相,同为神秘侧的咒术师们却当然知道“王权者”的存在。
哪怕已经过去八年,迦具都陨坑附近的生态依旧没有得到完全恢复。有趣的是,诅咒一般不会在迦具都陨坑的中心地带出现,仿佛那里一直有什么令咒术师都看不到的东西存在。
这次任务,已经有两名“窗”就此失去了踪迹,无法探知情报的高层不得不派当下仿佛是颗不□□的五条悟前去。
夜蛾正道环胸看着没当回事的五条悟:“这次任务要带着七海,悟。”
“诶——我又不会叛逃,至于盯得那么紧吗?”白发dk拖长了语调,黏黏糊糊的嗓音听起来像在撒娇,却成功让和他对话的人对抖了抖鸡皮疙瘩。
“毕竟杰他……已经把人选给你换成七海了。”夜蛾正道捂着额头头疼不已,“就当是给高层一点心理安慰吧,悟。”
鹤丸国永觉得自己似乎听明白了点什么。
五条悟其人之于咒术界的意义,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重要。
但是,他来现世可不是为了加入这些无所谓的纷争的。
“那鹤丸就和我一起去好啦!”仗着身高优势一手揽过青年的五条悟自顾自地安排着,“刚好立海大距离陨坑不远。鹤丸也对我们祓除诅咒的流程很感兴趣吧?”
说实话,是有那么一点。最终,鹤丸国永没有挣脱少年的手,只是勾唇挑衅地笑了起来:“那么,就拭目以待啦。”
高专大门处,七海建人踩着夜蛾正道告诉他的时间出现了。
少年眼神死地盯着正抛接硬币的学长,不知多少次深深叹息:“五条学长……您在玩杂技吗?”
五条悟手下的动作不停,三枚硬币在他的双手间虎虎生风,他不甘心地瞥了目不斜视的鹤丸一眼,然后气鼓鼓道:“哟,七海~你不用守在灰原那边吗?”
“已经度过了危险期,最近就可以醒了。”七海建人顿了顿,眼神黯淡下去,“要是能让夏油学长知道就好了。”
任务回来后一度濒死的灰原雄,也是促发夏油杰叛逃的动因之一,只是对方还没有等来一个结果就叛逃了。
白发dk一顿,硬币也不受控制地骨碌碌滚落。只一瞬就恢复如常的咒术师佯装镇定地摆了摆手:“唔,那家伙,会有渠道知道的吧。”
看着口是心非的家伙,七海建人止住了话头。他的视线落正在玩/弄着五条猫猫·咒骸版的鹤丸国永身上,神色微妙起来。
他心有灵犀地和家入硝子发出了相似的困惑。
“……五条学长,您是要举办一个五条盲人杂技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