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章 药人
成王定定看着她，柔声道：“阿梨，我在你面前不称‘本王’，你在我面前亦不称‘民女’，可好？”
元梨微怔，点头，“好”，她本就不喜欢自称民女，但是在等级森严的古代，她必须装。
只有装，才能减少麻烦，才能更好地活命。
但是在成王面前，她好像根本不需要装。
成王扯过被褥，盖在了腿上，然后拍拍身边的空位，“阿梨，坐过来，你也盖上”。元梨笑了笑，大方地坐了过去。
两人肩并肩靠着榻栏，腿上共盖一床被褥，暖和了不少。
成王看着元梨清澈的水眸，眼中的柔意翻滚，“阿梨，其实，该说谢谢的是我”。
“我救殿下是遵守协议，是天经地义，所以殿下不必言谢”，元梨认真道。
成王扬起唇角，摇了摇头，“阿梨，我谢你，不是因为你救了我的命，而是因为你的出现。”
元梨不解，心却扑扑跳了起来，“我的出现？”
成王将目光移向莲池中萧瑟的残荷，沉沉点头，“因为你的出现，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依恋和欢喜。”
元梨怔愣。
成王见她呆呆的样子，笑着用手指宠溺地点了点她的鼻尖，然后目光再次幽深起来，“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原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
元梨心中一阵酸涩，握住了他的手，“不，殿下，你从不多余，对于我来说，你是珍宝。”
听见元梨这样说，成王眼角泛红，继续道：“我的出生只是一场算计，我注定只是别人的药人……”
18年前，19岁的太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忽生怪病，太医院医术高明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
当时皇上（先皇）和皇后（如今的太后）看着太子一天比一天虚弱，焦急不已。
某日，太医院一名负责看管药材的小小医侍趁着送药见到了皇后。
他告诉皇后，他能够医治太子。
皇后听说他只是太医院一个小小的医侍，根本不相信他的话，气得想把他当场杖杀。
可是他却准确说出了太子的病症，和病情恶化的情况，最后还立下了军令状，说是若他无法医治太子，就让他承受十大极刑，并灭全族。
有了这个保证，皇后终于愿意让他试一试。
毕竟宫里的其他皇子正虎视眈眈盯着太子之位，若是太子真的撒手人寰，她在宫中就无依无靠了。
无论怎样，她都得让太子坚持到登上皇位。
没想到，小医侍真的让太子暂时好了起来。
不过，他告诉皇上和皇后，太子所患的是慢性顽疾，要想医治，需要为太子找一个药人。
皇上和皇后不明白什么叫“药人”。
小医侍斗胆解释，所谓“找个药人”，就是让皇后再怀一胎，自怀胎之时，就服用他特制的药，用药滋养胎儿，待胎儿生下之后，便可用幼子的血液来供养太子。
元梨震惊不已，“那个小医侍就是如今的国师？”
看来国师并非她的“老乡”，他应该生活在比她更未来的时代，且是医术高明的西医。
成王点了点头，“正是他”。
元梨道：“你多大时开始给太子供血？”
成王苦涩一笑，“满一岁后。那一年他刚好践祚”。
从一岁起，他便做了他的亲哥哥——皇帝的专属“药人”。
他被抽血抽髓，一开始是三年一次。
接着两年，一年。
再后来半年一次，三个月一次。
一直到如今每月一次。
国师、太后、皇上都以为他活不过十岁，可他依然顽强地活了下来，活到了17岁。
而且，他身长八尺，容貌无双。
国师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奇迹。
成王神色悲戚，深邃的眼眸笼上重重的寒意。
元梨看着他，心里亦变得沉重无比，她无法想象成王的童年是怎样一幅景象。
成王将头靠在了元梨稚嫩的肩上。
元梨不仅没有躲闪，还伸出手臂轻轻将他揽进了怀中。
成王怕压疼她，便挪动了一下身体，将头放在了她的腿上，然后两手环住了她的腰。
元梨依然没有拒绝，反倒用手轻轻抚摸着成王额角和两鬓的墨发，温柔得好似慈母，“殿下，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事。”
成王闭上眼睛，眼角滑落两行泪水。
小时候，自他襁褓时便住在清心殿，或者说像牲口一样被圈养在清心殿。
他的父皇、母后和皇兄都不准他踏出清心殿半步。
伺候他的人除了奶娘郑嬷嬷，便是几名太监宫女。
郑嬷嬷对他视如己出。
可是郑嬷嬷有很多活要干，总有看不到他的时候。
太监、宫女们最会察言观色，见他不受宠，而且深得其他皇孙的讨厌，就变着戏法欺负他，以此来讨好其他皇孙。
他们抢了他的食物，偷偷用针扎他，故意把他带到其他皇孙面前，让那些孩子欺负他。
他无法向郑嬷嬷告状，因为他五岁之前不会讲话。
五岁后，他暴露出了绝顶的聪明，设计将那些欺负过他的宫女和太监全都除掉了。
整个清心殿只剩了他和郑嬷嬷。
从郑嬷嬷口里，他知道了他的皇侄们都能读书识字，唯有他不能。
于是，某次趁着给皇兄输血，他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想要像皇侄们那样到上书房读书识字。
皇上和太后都吃了一惊。
想着他本就是早夭的命，即便读了书也活不过几年，便答应了他的要求。
谁知，他去了上书房不到半年就把皇侄们学了几年的东西，全学会了。
聪慧的程度让太傅们震惊不已。
先皇死后，只有太后、皇上以及国师知道他是药人，黎明百姓、文武百官都不知道。
太傅以前只以为他是因为身体过分虚弱，所以五岁才启蒙。
当太傅怀着激动的心情向皇上呈报此事后，皇上和太后的脸上都现出了隐忧。
不过想着他活不过几年，就继续让他在上书房读书。
母后从未抱过他，甚至从没正眼瞧过他。
他看着皇侄们都能被母后和皇兄抱在怀里亲昵，所以在学堂里表现得愈加优秀。
他以为只要他足够优秀，就会引起母后的注意，母后就会像亲皇侄们的小脸一样，亲亲他的脸，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宠溺地喊他“小乖乖”。
可是他想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