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章 成王尝卤肉
红衣男子用玉竹般修长的手指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鳝鱼肉丝，放入了口中。
润红的嘴唇轻微嚼动，轮廓分明的下颌带着明显凸起的喉结缓缓滑动。
在他身后，挺立着四名身姿轻健的白面宫人，个个冷肃无情。
檀木桌对面躬身站着好几个厨子和店小二，全都一脸紧张地盯着红衣男子的嘴巴，对他即将吐出的第一个字，既期待又恐惧。
若那个字是“唔”，他们将会全员松懈一口气。
这些菜也将在天香阁大卖，噱头就是此菜得到了粱都第一饕客成王殿下的首肯。
若那个字是“啐”，他们必定有人挨板子、抽鞭子，情节严重的还要断手折腿。
毕竟依照成王的意思来说，就是作为一名厨子，做出这么难吃的菜，本就不配活着。
天香阁的厨子们也很无奈，这成王嗜好美食，它们天香阁又是一顶一的酒楼。
他不来此处探寻美味，那要到何处？
可以说，在天香阁这艘大船长达一百多年的航行中，遇到的最大险滩就是如今这位17岁的成王。
那简直让人……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红衣男子放下手里的筷子，淡声道：“唔，尚可”。
厨子们微不可见地深深松了一口气，然后抬手擦了擦额前快要汇入眼窝的冷汗。
正在这时，从门外飘进来了一种极特别的肉香味。
成王覆着面具的高挺鼻梁微微抽动，“这是何味？”
众人面面相觑，什么味儿？他们没有闻到啊。
成王的嗅觉果真比他们灵敏太多。
这也是成王不许周围人乱用香薰的原因，一般人闻着香，他闻着太冲鼻。
成王将拿帕子的手停了下来，端起白底碧花的茶盏，浅饮了一口茶。
他在静静等待那股特别的肉香。
他嗅出来了，那香味正在一步步趋近他。
不一会儿，雕着繁复花纹的镂空木门外，便响起了精心斟酌过的敲门声。
紧接着，一个恭敬的声音道，“成王殿下，草民闫某偶得至味儿，特来进献给殿下品尝。”
天爷哟，闫掌柜终于回来了！
整个天香阁也就闫掌柜能应付得了成王。
成王把他搓成圆的，他就变成圆的，成王把他压成扁的，他就变成扁的。
在成王面前，他从来都不把脸当脸。
但是，你却感受不到他有半分的虚假阿谀。
房内的厨子们再次松了一口气。
有几个大胆的甚至悄悄挪动了一下站得僵硬的脚，微不可见地松了松肩头。
成王给身侧的白面宫人递了个眼色，那宫人立即走到门边，打开了门。
闫掌柜端举着托盘，躬着身走到了成王跟前，“殿下，这是草民今日觅得的美味儿，恭请殿下品尝。”
“打开”，成王冷声道。
奇特的肉香直扑他的鼻中，令他不由自主地口中生津，滚动了一下喉结。
闫掌柜将托盘恭恭敬敬地放在了檀木桌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镏金盘盖。
瞬间，浓郁又清新的肉香弥漫在房内，所有人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好特别的肉香！
几位厨子的脸上都闪过一抹惊奇，这不是前两日闫掌柜家的厨娘送过来的卤肉吗？
不过，今日这卤肉的香味更加浓郁饱满，层次也更丰富多元。
托盘上，一小碟切得精致的卤肉片整整齐齐地摆成了个圆圈，圈内还放了一朵鲜艳欲滴的蔷薇花。
刚才开门的白面宫人抽了抽鼻子，眼神陡然一凝，厉声喝道：“好你个闫掌柜，竟然拿街头腌臜之物来玷污殿下的眼！这种东西也配呈给殿下？！”
白面宫人蓦然想起，这肉就是前日殿下让他去看的街头小吃。当时殿下嫌脏，并未购买。
没想到闫掌柜竟然拿如此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来羞辱殿下，岂有此理！
见成王侍从大发雷霆，厨子们顿时吓得菊花一紧，呼吸瞬间凝滞。
街头腌臜之物？难道，此番闫掌柜也触礁了？
闫掌柜两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成王的面前，“殿下饶命！草民绝无用此物玷污殿下的意思！
一百多年来，天香阁之所以能够盛荣绵延，靠的就是到街头寻味儿，汲取民间百味之长。
庶民操持饮食，的确有不少腌臜之物，但是也有极爱干净，颇为讲究之人。
今日这卤肉的确是草民在草市寻得，草民试尝之后，方觉它是人间美味，当即就想将那方子购买过来，以后让厨子做给殿下品尝。
可是，那卖肉的小娘子死活都不肯卖方子。草民无奈，只能买了几斤卤肉给殿下尝尝鲜。
殿下放心，草民特地观察了那两个小娘子，她们衣着整洁干净，卖肉时，全程用白麻布遮住了口鼻。
而且，卤肉都盛在坛子中，有坛盖盒盖，并未有任何污秽。”
成王看不出喜怒，只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道：“起身。”
“恭谢殿下！殿下是否愿意品尝一二？”闫掌柜还不死心。
他太了解成王的口味了，那真是刁钻中的刁钻，没点特别的东西，是镇不住他那挑剔的味蕾的。
他坚信这卤肉能征服成王。
白面宫人两眼一瞪，“闫掌柜！你活腻了！”
厨子们也觉得今日闫掌柜脑子糊涂了，成王都饶了他一命，他还要继续往枪口上撞。
“剥皮”，成王唤了声那名白面宫人，指了指瓷碟，“试吃”。
剥皮怔了一瞬，立即恭声道：“是！”
闫掌柜微微弯起了嘴角。
剥皮用筷子轻轻夹起一块卤肉放入了口中，快速咀嚼几下后，他的眼睛陡然一亮，“嗯，好吃，很好吃！殿下，您——”
剥皮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成王夹起一片放入了口中，接着是第二片，第三片……
这卤肉嫩而不柴，略带筋道，滋味浓香且保持了原肉香，口感和层次非常丰富。
厨子们互相对视了一眼，默默在心里给闫掌柜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还是闫掌柜厉害啊。
成王把那碟卤肉吃完了，拿起帕子揩了揩嘴。
闫掌柜立即道：“殿下，草民已向那两位小娘子定了卤肉，以后她们会给天香阁送来，您什么时候想吃了，就可以过来。
而且后日，那小娘子会来酒楼售卖其它菜谱，若是有稀罕菜肴，草民一定让厨子学会了奉给殿下。”
“允”，成王站了起来。
四名宫人侍卫立即起身在前面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