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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祸从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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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方局长要大家一起回县城。方局长说:“今天实地勘察了,事情也顺利,咱们就都回县城,然后商量细节。但今天我们请客,也算是一个小小的祝贺。”

    路秋生说:“今晚我请客,咱们喝茅台吃大餐,好好感谢一下各位领导。”

    方局长说:“那好,我就再给你请一位尊贵的客人,把县发改局局长请来怎么样。”

    路秋生说:“那当然好,如果你能把县长也请来,咱们喝十五年陈酿。”

    方局长摇头说不能。方局长说:“现在有要求,一般不让领导出席非业务商业活动。”

    何为冷眼看着路秋生,感觉路秋生今天是兴奋过了头,他也比任何人都高兴。老话说得对,情人的事是天大的事,把天大的事装进心里,怎么会不撑得上窜下跳。但高兴就高兴吧,他应该比他更高兴,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来到酒店,方局长大喊几声刘老板,一个中年汉子跑了过来。方局长说:“今天我们要好好招待几位老总,找一个安静点的大包厢。”

    刘老板一路指引一路介绍把大家领到一个套间包厢。包厢确实大,外间的大桌子能坐十六个人,旁边还有一个小桌子,也能坐五六个人。里间是娱乐室,可以打麻将也可以打牌。路秋生对刘老板说:“先拿酒来,飞天茅台,先拿一箱。”

    方局长说:“酒杯要小银碗,今天要大盘吃肉大碗喝酒。”

    银碗一杯有一两,先要一起碰三碗酒,必须得喝,不喝就是傲慢看不起人。然后再轮流敬酒。何为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天是要喝醉了。喝醉就喝醉吧,他还没喝醉过,今天正好体验一下,如果猪头老板再骚情轻浮,就酒壮怂人胆,给他点颜色看看,过后还可能以喝醉为名和解了事。但三杯喝下肚,何为就有点头晕脸红。他想不再喝,但他清楚,酒桌就是男子汉的角斗场,不仅要争出英雄,还要决出狗熊,狗熊又会成为英雄的取乐工具。他今天不想认输,也许猪头今天就是要故意看他出丑,也故意让毛小妹看他如何草包。士可杀不可辱,今天喝死,也不能认怂。轮他敬酒时,他毫不推辞,按规矩来,毛小妹让他倒浅一点,他坚定地说不。

    一轮洒敬过,何为感觉自己并没有醉,虽然头晕,但一点没有别的毛病,看来他并不是不能喝酒。再看猪头老板,也已经喝得红头胀脸,脑袋真的像供桌上的猪头。看来猪头的酒量也不过如此,和他比也就是半斤八两。何为甚至有把猪头灌醉的想法。但灌醉了更麻烦,如果猪头酒醉吐真言,那打的就是他的脸。如果猪头借酒壮胆胡来,那也是麻烦事情。

    发改局吴局长是一桌最有实权的人,也基本是副县长的候选人,发改局干几年,怎么也得给个副县长。因此吴局长也最为活跃最为牛皮,敬酒时,虽然在之前已经对客人做了介绍,吴局长还是称毛小妹为老板娘,端起酒杯又要两口子一起敬,惹得大家乱笑成一团,但谁也不纠正解释,笑声里明显有一股酸意。路秋生更是得意得嘴咧成了斜角,而毛小妹,只说罚酒一杯,脸上也丝毫看不出生气不好意思,还好像她很光荣。何为愤怒得想砸酒杯。但如果酒杯砸下去,办猪场的事也就基本上砸了。但他更想喝醉,喝醉了,借酒壮胆遮脸,他就可以在关键时刻撒一场酒疯,醉言胡语骂一场这些狗男女。

    吴局长给何为敬酒时,竟然称他为小舅子。当然暗指他是路秋生的小舅子。几个副局长 又巴结地笑。何为大声要吴局长为刚才的话道歉,不然他就不喝。吴局长一下有点下不来台,涨红了脸凶狠了问:“为什么。”

    路秋生急忙将酒杯接过来,他要替何为喝。吴局长恼火地一把将路秋生挡开,说:“你凭什么喝,你是他的什么人,说清楚了说喝。”

    路秋生陪笑说是他的老板。吴局长立即说:“哪有老板替部下喝酒的,老实说,到底是什么关系。”

    方局长急忙拉住吴局长,说:“何博士是大知识分子,不善开玩笑,也不会喝酒,也不知道咱们的地方规矩,我替他喝。”

    毛小妹却一下抢过酒杯,一口喝下。

    吴局长再不说什么,大家无声地开始吃菜。

    鲍鱼上桌,每位一份。路秋生不管自己那份,却乐颠颠拿起刀叉给毛小妹切割。真他妈的过分,简直是肆无忌惮恬不知耻,此时不抗议,以后越发没了样子。怒火让何为一下站起,声音颤抖了喊:“路老板,你看清面前的是谁,你越位了,如果再越位,老子决不客气。”

    大家一片暴笑。方局长说:“你看看,到底是博士,说话就是有水平,既懂专业,又懂政治,越位是我们的政治术语,要我们干事不失位,不越位,不错位。但越位不算严重犯规,我们越位后,领导只批评提醒一下,而何博士却一下亮出红牌,这不是我们的规矩,来,按我们的规矩办,罚路老板三杯,算是批评教育。”

    路秋生也嬉皮笑脸说:“好好好,我自认罚。但我想的是女士优先,这是文明社会的规矩,我不是博士,这点修养还是有的,而何博士却连这一点都不懂,可见这书是白读了。”

    侮辱了别人,他们却只当笑话,只当下饭的佐料。他们无疑已经把毛小妹当成了风骚女人,把他当成了吃软饭的,以为他和毛小妹都靠路老板吃饭,完全可以不在乎他俩的人格和尊严。猪狗不如的东西!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文雅是个屁,野蛮必须要用野蛮来应对。何为再次站起,怒吼了说:“狗屁的女士优先,优先也应该我来优先,你算什么东西,轮到狗也轮不到你优先。”

    有人哈哈大笑。吴局长说:“你听听,他也要你说说你是什么东西,那就亮出来让大家看看?”

    路秋生恼火地看何为一眼,说:“真他妈妈的喝醉了,你说的对,好女人让狗弄了。”

    何为跨一步上前,揪住路秋生的衣领,吼了说:“你他妈的说谁是狗,谁是好女人!你他妈的猪狗不如!”

    真是得寸进尺,真是退无可退,路秋生猛然给何为一个嘴巴。何为侧倾一下差点跌倒。何为顺手抓起桌上的酒瓶,轮起来砸在路秋生的头上。砰地一声响,酒瓶碎了一地,路秋生一声不吭栽倒在地上,酒和鲜血顺着头顶往下流。

    大家都惊得愣了不知所措。毛小妹最先反应过来,她对着何为喊:“畜牲,你们怎么了!你俩都是畜牲!”

    方局长站起来怒吼了说:“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是知识分子,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成这样!”

    路秋生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位副局长去扶,感觉路秋生已经浑身瘫软不省人事。他急忙对方局长说:“不行,严重了,得叫救护车送医院。”

    毛小妹低头细看,问题确实严重。动物实验她也做过不少,动物临死时,就是浑身这个样子。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蔓延到全身。她急忙蹲下看路秋生的瞳孔,好像已经散开。再摸脉搏,感觉她的大脑一片乱响,根本不可能感觉得到脉搏的跳动。她哭喊了说:“赶快叫救护车,你们愣着干什么!”

    于副局长看看说:“救护车来的慢,还是用我们的车送医院快一点。”

    路秋生的血已经流了一地。方局长看一眼对于副局长说:“你是兽医,流这么多的血,人又昏迷,肯定是里面也破了,这种情况最好不要动。赶快叫救护车。”

    于副局长急忙打120。毛小妹站起来看何为,何为呆在那里如同僵尸。她真想给他一个耳光,但又忍住。她不知今天他犯了什么浑,哪来的这么大的胆,这么大的火气。这事她不能轻易原谅他,离婚也是可以选择的。她不再理他,永远也不想再理他。

    大家默哀一样呆看着路秋生,路秋生却没有一点动静。毛小妹焦急地再摸路秋生的脉搏,感觉还是没有。将路秋生拉平躺直,感觉他的身子已经瘫痪,四肢已经没有了自主的力量,像个软体布娃娃一样任人摆动。感觉是把脑袋打瘫了,这次的麻烦惹大了。毛小妹再次惊恐得浑身发冷,更不知如何是好。方局长说:“再不要动,等医生来了再说。”

    救护车终于呼啸着来了。大夫听听路秋生的心跳,再翻看一下瞳孔,说:“已经死了。”

    众人都惊得叫一声。毛小妹一下浑身哆嗦,尿也控制不住地往外流。她想去厕所,但双腿颤抖得迈不开一步。

    方局长肯定了说:“还没有死,眼睛都会动,快点抢救一下,不抢救怎么能说死了。”

    大夫说:“那就快点往车上抬。”

    方局长让毛小妹和何为都上救护车。别人开车过去。

    进入急救室,几个医生便快速进行抢救,很快路秋生的身上就布满了器械。看着呼吸机也上来了,她意识到路秋生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毛小妹更真切地感到事情严重了,已经严重到了无法承受的地步。

    上完各种抢救设备,路秋生仍然没有起色。大夫过来问:“谁是家属。”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了毛小妹的身上。毛小妹虽然浑身哆嗦,但此时也只有她和路秋生的关系最近一些。她只好上前颤抖了应一声。

    大夫说:“病人已经不行了,可以说已经死了,我们要停止抢救,你们准备后事吧。”

    毛小妹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她大喊了说:“求你们救救他吧,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大夫说:“命都没了还做什么事,我们可以继续抢救,但我们不得不说实话,现在呼吸基本没有了,心跳也几乎没有,已经呈现死亡状态了,如果能抢救过来,最好的结果也是植物人。”

    焦急中毛小妹反而镇定了一些。她要大夫继续抢救,说钱不是问题,他是老板,有很多的钱。

    大夫不高兴了说:“在我们这里,钱就是纸,人不行了,钱再多也没用,这时候的钱就是冥币烧纸。”

    毛小妹细看心脏监视器,上面的线几乎要拉成一条直线。

    她颤抖了看一眼呆站在一边的何为,何为面如死灰,眼睛都呆成了假眼,整个人都傻了。

    毛小妹想告诉他问题的严重,但她知道何为也能看出问题的严重性,她没有必要说,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毛小妹清楚,路秋生即使能活过来,那也是重伤,何为也得坐牢。他完了,家庭也就完了,他的父母也都完了,一切也都完了。毛小妹浑身无力得无法站立,她努力走出抢救室,瘫坐在门口的椅子上。

    方局长走过来,轻声说:“要不要通知路老板的家属。”

    是的,必须得通知路秋生的家人。但她只知道他的弟弟,她也只有他弟弟的手机。毛小妹拿出手机颤抖了找到路秋生弟弟的号码,但感觉她颤抖混乱得无法也无力说清,她将手机递给方局长,说:“这是他弟弟,你给通知一下。”

    何为也走了出来,他一下跪倒在毛小妹面前,双手抱了她的腿,哭喊了说:“我对不起你,但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和你没关系,我去坐牢,你什么也不要管,咱们现在就离婚,现在就写离婚协议。离了婚,这事就和你彻底的没关系了,你也不再承担任何连带责任。”

    他竟然考虑到了连带责任。她还以为他吓傻了,看来他还是清醒的,至少比她清醒。但离了婚,法律上的责任也许少了,但感情和良心的责任能少吗?人命关天,已经要家破人亡了,离婚又能解决什么问题,离了婚她就能过安然吗?她只能大喊一声:“滚!”

    何为仍然紧紧地抱住她的双腿。她感觉到他的颤抖。可怜的丈夫,但谁又能替你承担得了责任。她只好归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情感也一下涌上心头。她知道此时他还在为她着想,他也想一个人把所有的承担起来。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即使他能够承担报有的责任,那她以后怎么办。她只能动情地抱紧他失声痛哭。

    何为绝情地推开她,说:“我们必须得离婚。”

    她想骂,但看着面如土色的他,她的心也软成一团。他太可怜了,也太倒霉了,从小就努力,一直努力到今天,结果却是这个样子。她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能痛哭。

    方局长过来悄声说:“你们离婚也是个好主意,如果有事,就要刑事连带民事责任,赔钱肯定是少不了的。如果离了婚,情况会好一点。但现在你们应该躲出去,一会儿人家的家属来了,你在这里可能麻烦。”

    毛小妹知道方局长是什么意思,方局长真的把她当成了路秋生的情妇,如果是这样,人家的妻子来了当然不会放过她。但她不怕,她就是他的员工,她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邪,她没有错,她为什么要躲,躲开了,那才说明有鬼。

    但谁又能相信她的清白,连自己的丈夫都不相信,都认为她有责任,都要她离婚逃避责任。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猛然感到孤立无助。是的,她现在没有一个亲人。当然,何为也是,他也没有一个亲人,她和他,都已经是无人能保护的孤儿了。

    当然不能通知何为的家人。她的家人也不能通知,通知了也没用。她还是想到了导师,想到了朱院长。她决定通知他们,看他们有没有办法,看他们能不能来一下。来了,至少能拿个主意问个话,至少能添点力量壮个胆。她打通了朱院长的电话,说何为出了点事,事情很严重,问他能不能快点来一趟。朱院长追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她知道不说不行,她哭了说:“他喝醉了酒,不小心用酒瓶子砸伤了人,很严重,现在正在抢救,恐怕抢救不过来。”

    朱院长又问细节,她只好细说一遍。

    给导师打电话时,她一开始就细说经过,但导师还是有许多问题,她详细回答完,导师还是不能相信这么好的学生怎么会这样。但导师答应天亮后就出发过来。

    毛小妹长出一口气,感觉也有了一点力气。她再走进抢救室,各种抢救措施已经用完,大夫说就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

    路秋生被脱得精光躺在那里,浑身都是各种管子仪器。再看心跳,仍然几乎是一条直线。而呼吸,护士说已经没有了自主呼吸。

    她知道,这种状况已经是全靠机器来维持生命了,各种机器一撤,生命也就停止。即使命大能够好转一点,大概率也是植物人。

    想不到事情严重到这种程度,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毛小妹呆呆地看着路秋生,他多么希望他能够活过来。是的,路秋生是一条壮汉子,喜欢吃肉,一顿能吃一碗红烧肉,也能抱动一百多斤重的肥猪。她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他祖上积了德,他祖坟能冒青烟,让他醒过来转危为安。

    她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一阵,再看路秋生,仍然那么躺着。

    突然觉得这个身体是那么地陌生。是的,这么些日子,她确实没见过他的身体,连他脱掉背心的身体都没见过。可现在,人们竟然把她当成了他的情妇,真的是冤枉死人。

    何为拿着一张纸让她签名。她问是什么。何为说:“咱们必须得离婚,离了婚,你就没责任了,咱们不能两个人都陷进去。”

    离婚协议何为已经写好,有大半页。她泪水模糊得看不清字。但这个字她当然不能签,此时签字,她不仅不仁不义,她的良心也不允许。但她不知该怎么办。

    方局长过来说:“本来我不该说什么,但看着你们年轻可怜,我还是觉得你签了字好。如果没事,等事情过了,你们还可以复婚。”

    她还是觉得不行。她只好说:“领导和导师就要来,等他们来了咱们再商量。”

    方局长说:“那就你们做个安排,病人就这样了,你们谁看守,谁回去休息,都安排一下。我们明天还有工作,我们就先回去了。”

    毛小妹清楚,方局长们想回避责任,想把干系脱得一干二净。是的,此时此刻,谁留在这里谁倒霉。但她不能走,她什么都不怕。何为当然不能留下来,路秋生的家人来了,当然轻饶不了他。毛小妹说:“何为也走,你也帮不上忙,我一个人守着就够了。”

    何为说他守着。毛小妹愤怒地上前给他一个嘴巴,怒吼了说:“滚!你还嫌事情不大,如果路秋生有个三长两短,你守在这里,就是你故意害的。”

    方局长让办公室主任搀扶着何为,一行人离开了医院。

    毛小妹在椅子上迷迷糊糊时,听到有人叫她,是导师来到了身边。

    毛小妹猛地扑到导师的怀里,一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导师扶起她的头,说:“不哭了,哭也没用,没事的,我看看病人。”

    导师细看一阵,轻轻地退出,问何为哪里去了。毛小妹说:“我让他休息去了。”

    导师叹口气说:“你也应该能看出来,人是不行了,其实已经死了。后面的事怎么办,你们得现在就有思想准备。”

    毛小妹说:“我们也没办法,老师,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导师说:“现在首要的是要何为去投案自首,这样罪责就会轻点。而和人家的家属协商这条路,估计是走不通,你们也没有能力来赔偿人家,更没能力用赔钱来解决问题,将来只有承担刑事责任这一条路。”

    毛小妹说了何为离婚的事,导师说:“这是对的,现在不是考虑感情的问题,离了婚,不管法律上怎么规定,至少路家的人会少找点你的麻烦,你离婚后他们也没道理找你的麻烦。”

    感觉只能这样了。毛小妹打电话给何为问在哪里。何为说在畜牧局。毛小妹说:“你就在那里,我和导师马上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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