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长剑悬在空中，剑尖准准对着少女心口，只需一声口诀，便能将那颗柔软心脏彻底贯穿。
锋利的剑刃隐隐泛出银白的寒光，扶灵连看也不敢看。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她竟真的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杀意。
空气安静异常。
九嘤脸色阴沉，虽始终不曾开口，但眉眼间暗含着的愠色，轻易就能说明她此时的心情必定不会有多好。
跟踪被抓，扶灵本就心虚，一时间支支吾吾更是说不出解释的话。
她往后退了两步，想要远离那冷光铁刃，无奈长剑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她退一步，它便逼近一步。
一人一剑，就这样静静对峙着。
最终还是扶灵先服软。
她鼓起勇气看向不远处的白衣少女，抬眼之际，一双星眸映出对方衣袂飘飘的超尘姿态，心脏顿时跳的飞快。
虽刻意维持住一丝理智，但心间的爱恋痴迷之感已然升起，叫她说话时连声音都带着细微的颤意。
“宗门有规，同门弟子不可拔剑相对，师姐能不能先把剑收起来？”
因着知道九嘤从不吃自己撒娇这一套，扶灵特意搬出了宗规门律，生怕对方一怒之下真的会一剑刺死自己。
话音刚落，那长剑真在空中转了个弯，重新飞回了剑鞘之中。
九嘤将剑收回，在原地站了片刻，似在思索又似在烦忧，直到扶灵主动来到自己面前，才轻轻动了动唇，
“为何要跟踪我？”
声音，竟不是想象中那般冰冷。
扶灵有些讶异，原以为会听到挨训的话，没想到九嘤只是问了一个这么简单的问题。
她抿抿唇，本不想承认跟踪之事，只将二人这番林中相遇归咎为巧合。
可再看九嘤面容之时，才发现对方脸色柔软了许多，似乎此时又不再像刚刚那样生气了。
这样想着，她胆子也大了起来，犹豫过后，还是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说了出来，
“今早师姐面色不佳，我担心师姐一个人下山会遇到什么麻烦，才偷偷跟在后面的。”
语气倒也诚恳。
便是九嘤，也险些相信了这番关心之言。
心中虽不喜被人跟踪，但面上却不再显露出半分不悦。
心思浮沉过后，她竟点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一样，
“如此，那便与我一同去凡民之地吧。”
所谓凡民之地，不过是一个统称，指的是凡人居住的场所。
千百年来，修真界和凡界有着明显的界限，若非有仙缘，凡人不可随意出入修真界；修士亦是如此，不可随意进出凡界。
而能在两界自由通行的，唯有四宗之一的伏阳宗。
天地已生千百万年，世间灵兽一年比一年少，但心怀邪念的妖兽却越来越多。
这些妖兽大多品相不佳，修为低下，一旦被修真界的修士捉住，便只有死路一条。
正因为如此，它们才选择流窜到凡界。
伏阳宗的弟子，修的便是伏妖降魔之术。
饶是扶灵这般调皮性格，也未曾想过离开修真界，此时听九嘤说要去凡民之地，她表情免不得有些震惊。
“师姐不知道吗？我们不是伏阳宗的人，是不能去往凡界的。”
九嘤闻声步子骤停，回首看向身旁粉衣少女，眉角轻挑，目光落在少女胸前，慢悠悠的应声答道，
“谁说我们不是伏阳宗的人？”
＊＊＊
扶灵这次出来，虽没有带走晖明长老的玉勾，却将扶悦的乾堃拂尘给偷偷拿了出来。
九嘤早已习惯，倒并未出言讽刺。
借助拂尘之力，二人很快就来到了凡界。
看守两界入口的，竟是一只高阶灵兽——天光玄雀。
近年频频有妖兽逃到凡界，四宗宗主只得联手设下这道结界，防止再有妖兽出逃，至于已经进入凡界的妖兽，便全交由伏阳宗暗中消灭。
这玄雀虽有灵识，但并不能像常人一样开口说话，见有陌生修士靠近，不免生出一些警惕心。
九嘤路上特意乔装打扮过，此时着了一身男装，满头长发被高高束起，风一吹，额前碎发随风而动，一道细秀柳眉与一双璀璨星目便再没了遮掩，完完全全的露了出来。
本是清贵冷艳至极之人，扮作男儿身，竟丝毫不觉得违和，女子的柔弱娇媚，此时此刻在她身上看不出半分，留下的，只有温润翩翩的少年朝气。
白衫墨发，手持折扇，光是站在那里，便是一幅好风光。
来时路上，扶灵已偷偷看了无数眼，却还嫌不够。
就连九嘤与她说话，她都全然不知。
直至手背被扇骨轻轻敲了敲，她才痴痴的回过神。
“方才与你讲的，可还记得？”
九嘤声音响起，扶灵恍惚间飞快的抬目瞥了一眼，竟是不敢多看。
但只是一眼，也足够让她心跳加速了。
不欲自己这幅面红模样被人看到，她忙将头别开，而后才轻轻应声，
“师姐，我都记住了。”
“记住了还叫师姐？”
九嘤有些不满，来时她已交代过数遍，要进凡界就只能扮作伏阳宗弟子。
今日她要扮的，便是伏阳宗最出名的玉扇公子——
方栖山。
这方栖山是伏阳宗年纪最小的弟子，今年不过十六岁，却极擅长御兽，更有传闻称他出生时便能与百兽/交谈。
和扶灵一样，他虽天赋异禀，心性却格外傲慢，对于凡界这些低阶妖兽，他向来都不放在眼里，更遑论亲自过来收妖。
正是凭借这一点，九嘤才断定玄雀未曾见过他真容，大胆借用他的身份进凡界。
“叫我栖山师兄——”
垂眼看看身旁人，九嘤终究是耐着性子又提醒了一声。
如此温柔语气，叫扶灵的耳朵都红了起来，她张张唇，喉咙似乎冒出一股热气，也低声唤了一句，
“栖山师兄……”
这次总算记住，没有再叫错。
二人一前一后，慢慢往入口处走去。
扶灵多少有些忐忑，方栖山的大名她自然听过，此人天生便懂兽语，倘若是他亲自过来，必定能够和这只天光玄雀交流，也不知九嘤师姐该如何对付过去。
她心中正是担忧，却见那玄雀仰首长啸几声，似在说话一般，着实让人惊叹。
啸声刚落，扮作方栖山的九嘤便用扇子在她小臂上点了点，低声催促，
“师妹，将宗门令牌拿来。”
扶灵怔了半刻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胸前挂着的储物石中拿出一道金色令牌。
上面赫然刻着“伏阳宗”三个大字。
九嘤将令牌呈到玄雀眼前，见它点头方才将令牌收回。
动作间隙，她又装作无意般打开了手中折扇，那扇面上画着的，竟是伏阳宗的锁妖咒。
玄雀自是认得这咒法，对于眼前人的身份，再也没有任何疑虑。
直至入口打开，扶灵依旧震惊不已。
她从来都不知道，她的九嘤师姐竟如此厉害——
不但和方栖山一样能通兽语，甚至还能画出伏阳宗的锁妖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