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刚哄好不久的小姑娘, 因为师姐的一声轻喝,又变得闷闷不乐。
去往江家的路上,正好经过一段枫树林地, 想起白日阮秀埋药的事,九嘤不免有些担心。
夜色昏暗, 唯有银月洒落的淡淡光芒。
江北清与方栖山走在前,九嘤与扶灵走在后, 四人一前一后,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慢慢前行。
九嘤目光望向枫树林内, 映入眼中的只有大片深不见底的幽黑, 偶有夜风吹过,漆黑中便多了一阵细微的哗啦落叶声,见不得半点人影。
扶灵不愿去江家, 心里不乐意,脚下步子走的就慢了。
奈何九嘤的注意力都在枫林上,丝毫不曾注意到她已经落在了后面。
四周阴暗无光,又是深夜, 凉风一吹,总有种诡异恐怖之感。
方栖山与江北清此时已走的有些远。
扶灵慢慢挪着步子, 看看身前那道窈窕背影, 面上愈发不满, 她双唇轻轻动了动,似在低声嘟囔,喉咙里的话还没说完, 身后便袭来一股强烈的冷风,四周的灵气也在同一时刻剧烈波动。
就像有鬼魅从旁经过一般,无比惊悚诡谲。
扶灵心口微震, 耳边刮过一阵阴风,更是吓到不敢动弹。
眼见九嘤还在往前行去,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小跑着追了上去,待来到九嘤身侧,想也没想就主动握住了九嘤的手。
扶灵的手很冰。
九嘤愣了愣,步子放慢了些。
她略微转首才看清扶灵的脸,只见少女额间冷汗隐现,脸色亦是十分苍白,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
“师姐,我、我们身后有人。”
扶灵显然在害怕,说话时声音格外小,五指不自觉的用力,身体倒与九嘤贴的更近了。
九嘤闻声回首看了看,目光之内却并未见到人影。
扶灵是天修者,对周身灵气最是敏感,即便是丁点灵气波动,也能轻易被她捕捉。
九嘤看她表情不像在开玩笑,只得释出灵识查探,只可惜依旧未曾感受到第三人的气息。
“不要自己吓自己,方圆数里之内,只有我们四人。”
扶灵见师姐不信自己,面泛出些委屈,一双圆眼眨了眨,看了看九嘤,犹豫半刻才鼓起勇气伸出指尖朝林中指了指——
“真的有人,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进了林子。”
枫树林里,有阮秀藏下的化灵丹。
九嘤抿抿唇,表情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抬目望去,前方江北清与方栖山已经停下等待。
她摇摇头,示意扶灵不可再说。
“嘘,我们先去江家。”
寂冷夜间,她的声音愈发显得低沉清冷。
只一句话,就轻易将扶灵从慌乱中安抚平静。
前方有人在等,九嘤不再耽误,指尖稍动,反将扶灵的手握住。
十指相扣,虽藏在袖中,依旧十分显眼。
借着月色,方栖山与江北清都将二人牵手的一幕看在眼里。
方栖山早知她们师姐妹亲近,却也忍不住羡慕了一句。
“二位姑娘关系真好。”
九嘤闻言表情变得温和了些许,淡淡道,
“小师妹胆子小,不敢走夜路,习惯被人牵着。”
话语之中,尽是宠溺。
很显然,这句话不是说给方栖山听的,也不是说给扶灵听的,而是说给江家大小姐江北清听的。
即将要去江家,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九嘤唯一在乎的,就是扶灵的安危。
她的话,既是暗示,也是警告——
江家人若是识相,就好好护着扶灵。
江北清自是听出话中真正含义,却未曾表态,只不屑的“嘁”了一声。
扶灵正为九嘤的话高兴,冷不丁听见这声音,脸色立刻变得不悦起来。
对于不喜欢的人,她向来不愿忍耐。
她正要开口回怼,九嘤却在她手心按了按。
一个隐秘又无比亲密的小动作。
只属于她们两个人的小动作。
一瞬间,扶灵心里所有的怒气都消散不见,理智也渐渐冷静。
一场争吵,就这样被平息。
虽已夜深,四人来到江家时,江家现任家主——江北清的父亲江怀德,竟也在大堂里等着。
扶息之女上门做客,理应受到优待。
江怀德与扶灵寒暄几句,才将话引入正题。
自江寻半个月前进阶闭关时起,江家就发生不少怪事。
各种奇珍异宝、灵丹宝药全部失窃不说,夜间睡觉之时,总有人在屋宅内各处走动,形似鬼精,极为诡异,至今仍没有人真正见过作祟者的真容。
“无回山谷封印渐松,已逐渐有妖魔从中逃出,东栩前几日随他师兄出宗捉妖,寻妖途中险些丧了命,昨日查看他护身灵器才发现,那柄玉尖长/枪原来早被人动了手脚。”
江怀德面色苍老,眉宇中愁绪渐现。
想起他的大儿子江东栩此刻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不禁又长叹一口气。
江北清站在一旁不曾说话,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天赋虽高,但年纪尚小,并未跟随天卦宗弟子出宗降妖,因此并不知道哥哥路上遭此劫难。
护身灵器,是修道者身上最重要的东西。
江家这一代只有两个孩子,一个是江东栩,一个是江北清。
那人在灵器上做手脚,显然是想要江东栩死,或者说,想让江家绝后。
其心歹毒,不可想象。
若非与江家有血海深仇,根本不可能做到这地步。
“我江家虽属八族之一,近年却极其低调,莫说仇家,就是结怨的也找不出一个,也不知是何人,竟如此恶毒,想要害我儿性命。”
江怀德中年得子,对膝下一儿一女皆是宠爱非常,一番言语,着实叫人同情。
江北清听着有些难过,想起哥哥至今仍旧生死不定,心情更加沉重。
“爹——”
白日里跋扈高傲的大小姐,竟也有这样温顺柔软的一面,便是扶灵,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安慰。
江怀德
的话,一句都没有假。
江家这些年来行事低调,连宅子也都用蔽术隐藏不让外人找到,明显是不愿多惹事端。
此次江寻进阶,各宗各派全都送来了珍品丹药相助,想来,江家在外口碑应当极好。
可若真是这样,又怎会有人特意来寻仇?
只怕是惹了人而不自知。
对于江怀德的话,九嘤未做评论,她话锋一转,反倒问了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江寻前辈何时出关?”
江寻是江怀德的父亲,这次若升阶成功,便要踏入仙阶。
此人修道天赋极高,天生双灵根,在玄学术数方面,更是天分无双,即便是江北清,在这方面也无法无他相比。
修为越高,进阶便越艰难,所花的时间也越久。
江怀德还未应声,江北清便主动开了口。
“爷爷闭关之前曾经说过,此次进阶是他的机缘到了,因此并不需要太多时间,顺其自然二十天足以,若未算错,他应当还有五天就可以出关了。”
江寻出关,本该是喜事,但九嘤心中却生出一个不好的预感。
那人之所以选择江寻闭关才潜入江家,说明江寻令他忌惮。
至于原因,无非有二——
一是江寻修为胜过他,二是江寻知道他的身份。
不管是哪个原因,他都不会选择在江寻升阶的时候加害江家唯一的男丁。
毕竟,江寻出关,就意味着江家就多了一个仙阶强者。
现如今他如此猖狂,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江寻再不会出现。
九嘤沉默许久,直到大堂彻底陷入寂静,方才轻声道出自己的猜测。
“江寻前辈的命灯,可有人去看过?”
升阶成功,便是仙阶;升阶失败,便成枯骨。
命灯亮,则是生;命灯灭,则是死。
江北清不知九嘤为何问这个,心里却也生出一些担忧。
“那是自然,爷爷的命灯有人日夜看守,我出门之前也去看过,并没有什么问题。”
她并未听懂九嘤的暗示
,江怀德却是听懂了。
愈是接近江寻出关的日子,那人在江家就越发肆无忌惮,现在想想,就好像在得意示威一样。
诚如九嘤所言,江寻或许出事了。
江怀德心生不安,转头看了江北清一眼。
二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堂后便冲出一个柔美慈祥的中年妇人,容貌与江北清有五分相似,想必这就是江夫人了。
妇人神色慌张,仔细看去,眼睛也红了一圈,似有大事发生。
若非有客人在,恐怕此时已哭了出来。
江北清见母亲过来,连忙上前迎接,不待她开口,堂中就响起一道悲泣哭音,哀婉又可怜——
“命灯、命灯灭了!”
命灯灭,江寻死。
话音未落,妇人压制不住悲恸,终于低声哭了出来。
事发突然,太突然,突然到江怀德、江北清,甚至于一旁的方栖山,全都没有反应过来。
江家最强的存在——江寻,就这样在闭关时死了?
空气肃穆万分。
在场之人无人敢说话,堂中唯一的声音,只有江夫人的哭声。
江东栩尚且生死未卜躺在床上,江寻就死了。
江怀德一时间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双腿一软险些倒下。
而江北清,已经红着眼眶冲去了祠堂。
江寻的命灯,就放在祠堂。
不过片刻,江家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大堂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九嘤与扶灵两人。
堂前悬着几盏灯笼,将屋外的路照的亮亮堂堂,堂中四处摆着蜡烛,映出明亮动人的光。
九嘤静静望着江家众人离开的方向,面上没有一点波澜。
扶灵站在她身旁,亦是长久的沉默。
唯一可能知晓作祟者身份的人,就这么死了。
九嘤轻叹口气,只觉得事情愈发扑朔迷离。
她回过头,视线不经意间落到扶灵面上,这才发现她额上全是冷汗,两只手也绞在身前,死死的攥着袖子不肯松开。
气
氛无端有些古怪。
九嘤皱着眉,没有说话。
扶灵立在原地,紧紧咬着下唇,裸在空中的两根指尖却微微的打着颤。
她在害怕——就像刚刚走夜路时那样。
“扶灵?”
九嘤心中担心,轻轻唤了一声。
扶灵却并没有立即应答,半刻过后,堂内飘过一阵风,将东南方向的蜡烛吹灭,她才惊恐的后退两步,扶着胸口轻轻喘了喘。
“他走了——”
九嘤没听懂,不禁多问了一句。
“谁?”
扶灵睁了睁眼,喉咙莫名有些干涩。
她看看九嘤,面上隐有惧色浮现。
直到堂后有脚步传来,她才终于开口,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见——
“那个人,他从枫林就一直跟着我们,刚刚我们在说话,他离开了一会,然后、然后江寻前辈的命灯就灭了,是他,他杀了江寻前辈。”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秋招,找工作比较忙,更新慢抱歉抱歉感谢在2020-09-09 14:41:10~2020-09-19 01:54: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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