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看书小说 > 其他小说 > 山月梦,洛神引 > 第61章 木兰花 ·娘子关(上)

第61章 木兰花 ·娘子关(上)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还没跟丈夫少师腻歪够,长公主就又要领军,去韦泽关换替长姊襄阳公主李昭匀,继续为李家守护晋冀的咽喉要地。

    她临行前,恰逢秦王府把高士廉及长孙长丽的几个弟弟接到了长安,长孙家的七郎长孙无逸缠着三娘一定要随军见见世面,还托他阿姊长孙长丽一直说和,三娘拧不过,就带在身边做了参军。

    军队刚到潼关,就从长安传来了霍邑疟疾横行,驸马柴绍染疾病故的消息,洛焉悲痛万分,又忙问传讯的驿兵韦泽关的襄阳公主可知晓噩耗,驿兵答:“尚不知。”

    洛焉觉得姊胥亡故的事还是等她到了韦泽关再跟长姊交代比较稳妥,于是便拦了消息,让驿兵去韦泽关报信说长公主不日便到。

    入夜,三娘想起昭匀夫妇在国公府时形影不离、伉俪情深,现如今连姊胥病故,阿姊都是最后才知道,不免心里难过。

    她又想到自己跟夫君少师婚后也是聚少离多,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少师会不会第一个感应得到呢?到时他会不会为了她……

    胡思乱想了许久,洛焉才迷迷糊糊睡下,一入梦,她就见一个紫衣仙姬朝她奔来,细看竟然是多年未见的涂娘。

    三娘笑着与涂娘打招呼,却见那绝色娘子双眉紧蹙,似是遇了难。

    “涂娘,好久不见!我听闻你是只狐仙?”梦里的洛焉仍不忘八卦涂娘身世。

    涂娘也不与她说笑,拉着她的手欲语还休,“其实我就在你帐中榻旁。”

    “是么?待我睁眼见你。”三娘极力想抬起千斤重的眼睑,却怎么也醒不来,涂娘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作无用功,“洛娘不知,我来得心急,现了本体,若你现在睁眼看我,我们两个都得受到反噬。”

    洛焉猜测可能是绝地天通时,人、神、妖界彻底划清界限,妖神们不能以本体现世,但她从未见过平时冷漠的涂娘如此急迫的神情,忙联想到她来可能是跟自己的胞弟宇文钰有关,忙在梦中询问:“是钰儿他怎么了么?”

    涂娘听三娘开口询问的竟然是钰公子,而不是她的夫君帝萬,立刻面色愠怒,斜着眼睛瞪了她一下,洛焉见涂娘瞪自己的眼眸是深紫色,知道那才是她本来的瞳色。

    狐狸祖宗知道犯了嗔戒,忙收拾脸上情绪,“是天帝他……”

    三娘知道“天帝“是夫君在神族的某种“谥号”尊称,急忙问:“少师他怎么了?”

    九尾狐叹了口气,“他还是受了你身上锁魂咒的反噬。”

    “锁魂咒?可是每次出征,我们都故意错开,这一年来我们一直分离就是为了避锁魂咒。”

    “可是天帝还是不得已站了队。这锁魂咒与其说是共工给周洛下的至阴至毒的神咒,不如说是水神族专门为帝萬定制的死咒, 现在天帝已经昏迷不醒,我看着……”没等话说完,涂娘就开始悲伤落泪。

    三娘也急了,“那怎么办?”

    涂娘瞪大眼睛,说:“我来就是问你该怎么办?”

    洛焉知道涂娘性虽格古怪了些,但对自己很好,而且她早把涂娘当成自己人,于是也不再对她隐瞒,“晋阳府邸拜月阁卧室内就有通往孤夜洞暗门,每次少师就是去那里疗愈。”

    涂娘低头,“我试过了,不过孤夜洞唯独对我设了结界,我没办法硬闯。洛娘,你仔细想想,天帝是否透露过怎么打开通往孤夜洞的密道?”

    三娘左思右想,突然灵光一现,“你将我项上的玉髓必月取下,也许‘她’能开门。”

    “好,如果好用我便带着天帝去疗伤,如果不成,我明晚再来寻你。明晚我若未出现,就说明我已经带着祂进了月宫疗伤,三娘尽可放心。”说完,涂娘取下洛焉颈上必月转身离去。

    三娘顿觉灵台清明,忽地睁开了双眼,但只瞥见一片巨大赤尖狐尾隐没在墙角,她一边担心着丈夫,一边纳闷涂娘什么时候关心起自己的丈夫,她回忆着之前在国公府并未见涂娘与丈夫有过什么亲密互动,只是偶尔碰面她会拜他……

    不过细想,每次有涂娘出现的宴会, 少师都借故不在场,原来夫君是在避嫌。

    “这狐狸确实‘花心’,有个玉树临风的钰小子还不够,还肖想人夫,怪不得奶娘总叫我提防着这个‘狐媚子’。”

    不过,三娘又担心起丈夫的安危。

    翌日,三娘早早起身,带军继续出发,入夜左等右等也没见涂娘,这回她终于知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的意思了,她刚要就寝长孙家的七郎无逸手里拿着一封军务急报,呈给李洛焉。

    “长公主,这是襄阳公主亲笔急书,还请长公主速速定夺。”

    三娘忙展信,信中说元亨和玉贞被叛军刘安劫持,皇叔为了保护两个孩子已经阵亡,现在刘安以元亨和玉贞要挟昭匀,而大娘昭匀准备孤身赴会,换回高祖的嫡子女。若她遇不测,韦泽关的数万娘子军皆由三娘调遣,将她尸首埋于关隘附近,她要以英灵继续镇守韦泽关。

    洛焉看完信忙命七郎传令,全军务必在两个时辰内启程,日夜兼程赶赴韦泽关去救急。

    李洛焉为救长姊等人率军千里奔袭,用最快的时间到了韦泽关,她间带着长孙无逸与二十四洛川卫登上城门上的“宿将楼”,她知道这是长姊昭匀的聚将御敌之所。大娘以华为城,以河为池,治军严明,令出必行,襄阳公主的威名连长安百姓都知道。

    洛焉注意到门洞上额书“京畿藩屏”四字,想起了长姊曾跟她说过此关的重要性。等到了宿将楼,韦泽关的众将见长公主驾临,纷纷下跪,哀呼请长公主为襄阳公主主持公道,替大娘报仇。

    “我长姊她怎么了?”洛焉心中一沉,似乎有某种不好的预感。

    “那刘贼骗襄阳公主单刀赴会,不但没释放皇子、公主,还将大娘斩首示众,我们元帅已经惘死了!”

    不可能!明明年前会师时,她们姊妹还有说有笑,约定待平定天下后,两家就搬到一处,他们姊妹、连桥四人作伴,骑马、狩猎、游山玩水,一齐度过悠闲的后半生……

    洛焉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脑中嗡嗡巨响,再也听不见任何人说话,她只见众人表情严肃、嘴唇开阖,接踵而至的是长时间轰隆隆的耳鸣。

    七郎见长公主虽无表情,但她额头青筋暴起、眼中赤脉凸显,知道三娘怒火攻心,恐怕她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忙在她身侧轻声劝解:“洛姐姐节哀,现在要想办法救出平阳公主和酆王要紧。”

    七郎虽只是耳语,但洛焉却终于恢复了听觉,她只觉喉头一阵腥甜,知道毒火攻心是要吐血,忙取下长姊送她的护甲巾掩住口鼻。

    幸好护甲巾也是红色,她不经意间用手指拭泪,定睛一瞧流出的是血泪。众将早就听说大娘和三娘感情最深,长姊如母,就算长公主再骁勇善战,毕竟也是失亲之痛的年轻娘子,他们都立刻安静下来给洛焉一些缓冲时间。

    七郎将长公主扶到主帅座位,那原本是大娘的位置。

    毕竟已经带兵多年,洛焉在安静中终于恢复了理智,她强压着满腔悲愤,忍着钻心之痛,听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把来龙去脉说清:

    原来是因刘安中途截了两个李家子女,率兵压境,逼到韦泽关城下,刘老贼命人带话,说平阳公主虽并未及笄,但也出落得秀色可人,如果在规定时日内还不投降献城,就要拿她犒赏三军,凌辱致死。

    这种威胁任是谁也无法容忍,襄阳公主给离自己最近的妹妹长公主李洛焉修了封遗书,下令手下娘子军今后皆听李家三娘号令,安排好一切,大娘就只身进敌营,再也没回来……

    那刘贼着实心狠手辣, 将大娘当众斩首,但奸诈狡猾如他并未归还平阳公主李玉贞以及酆王李元亨,因他迷信地笃定李家成事就是靠着民间谶语里的“长公主”,只要杀了李姓长公主和即将成为长公主的人,就可破了李家王势。

    三娘听后,沉默半晌,问道:“可知敌方多少人马,中军主帐在何方位?”

    “刘贼自称十万大军,敌方防守严密,派去的斥候都没等深入敌营,就被俘了。”

    三娘又登上主城楼,极目远眺,心中速算着对方营帐规模与数目,“区区四万人马还敢号称十万部队?这老贼就是个奸妄投机之辈。”

    李洛焉又凝神再看,敌营东北方向似乎有红黄二色旌旗飘荡,应该就是刘安的主帐,“七郎,取我弓箭来。”

    长孙无逸奉上万石弓,三娘拉满弓,只见离弦箭羽远远隐没在东北方向的敌军群帐中,“如中他牙帐,老贼明日一早就会有动静。等到来使就让其给老贼带话:谁敢碰我御妹平阳公主一根指头,本宫便立刻领兵踏平刘安的军营,染指者先施宫刑后五马分尸。”

    果然,第二日一早便有使者来劝降,长孙无逸按长公主交代的说了,又痛骂了刘安一番,才放其归营。

    对方知道是果然是传言中的长公主来了,消停了几日,但洛焉却觉得时时刻刻如坐针毡,她知道这样僵持绝不是办法,现在换作她惶惶不可终日,到了第六日,刘安又派人来说是送“礼物”,三娘子心下一沉, 她用剑挑开锦盒,是一根小手指,李洛焉一看便知是胞弟元亨的。

    第七日,精美食盒中又一根手指……

    来使似是拿捏了李家儿女最重亲情的“七寸”,不紧不慢道:“此次,我家主公愿交换质子,只要长公主肯奉上项上人头,”

    在至亲血肉亲情面前,计策、理智已毫无意义,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长姊昭云明知送死,也义无反顾地去救弟妹。

    她见来使傲慢异常,一副胜券在握的傲慢模样,不由心中怒火中烧,她迅速祭出苍柱,飞旋的宝剑如电光火石般准确而迅速地斩断来使右手,趁那人吃痛哀嚎时,洛焉语气平缓道:“你可回去传话:我明天一早便在护城河界与刘贼交换我弟妹。”

    那来使捂着手腕,恶狠狠地说句告辞,便回去禀报。

    七郎情急还想劝说些什么,被洛焉抬手制止,“传我口谕:明日我身死后,军中能拿刘贼首级者,不论男女,将承我军衔与国公之位。”长孙无逸知道公主性子说一不二,只能退下传秉洛焉遗嘱。

    终于做好决定,李洛焉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她命下军送来热汤,在自己营帐好好泡了个澡。沐浴完她坐在铜镜前,对镜栉好发,取出了贴身带着的鸾凤金钗,这金钗和生母佩戴的本是一对,李洛焉顿觉并未对生母尽过孝道,又想起与胞弟晋王的东都会师之约,现在都不能实现,再豁达的人心中也难免酸楚难过。

    “人只有到了大限的时刻,才知道谁是自己最重要的人。”她此刻还是贪恋儿时向耶耶撒娇,耶耶满眼慈爱的情景,也还奢望着能和丈夫能继续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正百感交集时有人叩门,“长公主,是我,小七。”听声音似乎有些急迫。

    三娘猜他可能又来劝说自己,但她心意已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任谁来劝也无济于事,“小七,这么晚了,你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议。”

    “长公主,事情有转圜的余地!请开门。”

    洛焉披好外袍把七郎让进门,长孙无逸看惯了洛焉戎装,今日难得女装,不禁害羞低头,忽又记起要事,“您要以命换命的消息传到了三军,个个将士都愤恨不平,有一名纤弱小卒,说可以‘飞’,他请命今晚就去敌营偷偷把二位殿下救下。”

    “可以飞?”

    李洛焉领兵多年,颇见过些奇门异术,称自己飞天遁地的确实不少,不过除了她的夫君,她还没见过谁真正能御空翱翔。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事情似乎真有转机,“速请神人至中军帐中。”
<<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
添加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