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孝白歌 ·锦衣夜行（下）
眼看着李洛焉姐弟借送长姊夫妇回京畿为借口离家已经两月有余，炀帝特意安插在李渊身边，目的就是监视和制约李家的王威和高君雅近几日日日登府，旁敲侧击地询问三娘等人的行踪。
李渊搪塞他们说三娘是跟着女婿回婆家探亲，而钰公子从京畿直接去养父母家南阳公主驸马府看望双亲。
王威和高君雅无法证伪，只能狐疑地出门，恰巧正碰上一共归家的“三娘”和“钰公子”，几人寒暄过后，见双生子出行理由跟国公说得一致，二人解释一起回府只是返回时碰巧在城郭相遇而已，王、高两人便不再怀疑、满意离去，而李渊一眼就辨出这两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双生子。
他心里感到大事不妙，安顿好两个“冒牌货”，急匆匆去大郎建成府上找妊氏，因为能将人易容得分离不差的只有这位媵妊嗪霜。
另一头，汾阳宫山脚一处隐蔽地点藏着李洛焉姐弟，他们内心也十分焦急，眼看一路跟着杨广也有大半个月，行宫守卫森严，姐弟对庞大宫殿结构也不熟悉，不能贸然动手，但他们两个一直窝在深山隐蔽处，随行带的应急干粮也快见底，又不敢随意出去捕猎补充食物，再不动手，夜长梦多，早晚会暴露行踪。
“钰儿，没等杀了那狗皇帝，我们倒要先饿死了。”三娘捂着一直叫唤的肚子抱怨着。
宇文钰安慰洛焉，“阿姊莫急，我去临县再弄些吃的，顺便打听一下沿途补给站的情况，据说出游队伍每到一处，前一日便会通知下一站的补给翻倍增加储备。”
“我跟你一起去。我这肚子实在缺油水，得尽快填些肉食，主要我怕到时动手使不出力。”
钰哥微笑摇头，他这个阿姊到什么时候都忘不了美事二字。
姐弟偷偷潜出管涔山，去最近的宁武县补充粮食、打探消息。
宁武县，又称凤凰城在隋唐前本就是旅游胜境，逖闻驰名。就算没有当朝皇帝加持，此地也是人群熙熙攘攘、游客络绎不绝，这样三娘和钰公子混在人群并不显得十分突兀。
三娘姐弟不敢招摇，只捡了处隐蔽的小食摊，点了出餐最快的扁食。
洛焉很多天没正经吃东西，正狼吞虎咽地往嘴里送吃的，听见身后一众乞儿沿街乞讨。其中一个十二、三岁的的小叫花子走近姐弟，捧着一个破烂的乞讨食盆向二人求施舍：“两位俏郎君，可怜可怜，恩赏给我些米石吧！”
洛焉转头看那乞儿，那孩子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他五官十分精致，尤其一双鹿眼亮晶晶的，透着说不出的光彩神韵。
钰公子默默往乞儿手中破碗里投了几枚五铢钱，便回身继续用餐不再理会他。
乞儿见钰哥大方，忙开心作揖道谢，直言今晚一家吃饭有着落了。洛焉见乞儿是为了全家出来乞讨夸他懂事。
“这位公子，听你口音似是晋中来的。二位是来凤凰城踏青、游玩的吗？”
这乞儿倒是操着一口地道的宁武口音，“我跟二位说个大秘密，你们千万不要跟别人说。”
“哦？”洛焉心想当地乞丐自成网络、消息灵通，说不定能从这小乞丐口中套出些杨广下一步的行踪。
乞儿将头凑到钰哥、洛焉中间，压低声音说：“当今的圣上现在就在管涔山天池旁的行宫中避暑，据说不几日后便会移驾到……”
“草头，你在那嘀咕什么呢？怎么？恩人舍你几个钱，你就要当场认爹不成？”
立在巷子角落的几个小叫花子都哈哈大笑，嘲笑着洛焉身侧的这个叫“草头”少年。
“来了，来了！”乞儿应和着等着他的同伴，再次向姐弟鞠躬，“多谢恩公施舍，二位公子保重。”
“我想起她是谁了。”宇文钰垂着眼，计算着整个事情的复杂程度。
“钰儿，你认识他？”
“在她幼时我进宫见过几次，她就是出云公主，大名我不清楚，她的乳名叫芊芊，刚他们唤她‘草头’时我一下子就想起来了。”
“什么？!那她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我们被发现了？”
“不会这么巧，我猜她只是一时贪玩，在宫中当主子当腻了，化装成乞儿到百姓中历练。”钰哥想起了妊氏的提醒，他心里期望妊氏那日故意留在假山缝隙的药瓶真的能生效。
姐弟离开食摊又去宁武县周边勘察，他们发现县城东侧雷鸣寺僧侣全部出动，从城中搬回数以千记的食盒，洛焉断定，炀帝下一个临时休憩站就是这个雷鸣寺。
经过几日的筹备，洛焉、钰哥用印有“大兴制宝”的金锭买了两匹快马，放在宁武西侧远郊的一个废弃小院里以备事成后逃跑用，他们商量好无论事成后尽快脱身，往晋阳反方向走，等戒备宽松后再绕路回晋阳。
如果失败……姐弟二人就在荒院集合，把马匹放走，然后饮下毒酒，院子已经荒废许久，等真有人搜查到那里，两人尸身已腐，绝不会连累李家其余人。
果真如小乞丐所说，几日后杨广大部队浩浩荡荡地来到雷鸣寺，雷鸣寺主持盛情迎接当朝人皇，为炀帝安排了主殿的厢房过夜。
杨广知道佛门乃清净之地，入夜只留了一众侍卫看守，宽衣后他把随扈婢女都遣散，独自一人就寝。
双生子知道这是最佳行刺时机，他们两个早就换好装备埋伏在离主殿不远的偏殿屋檐处，等待后半夜行动。
夜已深沉，三娘望着明月当空，心中向已故的二位母亲窦氏和宇文娥英祈祷，愿她们二人保佑她和弟弟今日刺杀成功。
要不然，今夜就成了和阿耶与丈夫少师天人永隔的纪念日了。
耳尖的三娘听见远处宁武县内打更人报送丑时已到，她看了一眼胞弟，钰哥点头示意可以行动。
姐弟先喝下解药，快步轻声飞身到大殿屋檐，三娘把妊氏给她的迷药散向四周，据妊氏称这迷药可麻痹人的五感，一刻钟内中迷药之人五感尽失，并保持原有次态僵硬不动。
洛焉见主殿四周所有本来回巡视的宫卫都止步不前，知道迷药见了效，姐弟二人又飞下屋檐，从正门进入室内。
三娘留了个心眼，关门时在门缝中间立了一根门闩以防万一，她又掏出迷药向杨广龙榻处散去。
宇文钰拿出匕首正要进里间取杨广人头，忽然听到门闩倒地的声音。
“父皇！芊芊睡不着，您给芊芊讲个故事吧！”
“不好！”双生子根本没料到这个出云公主竟然对迷药免疫。
“父……是你们？”虽然洛焉和宇文钰都带了面衣，但这个杨芊芊有极强的识人之术。
必须除掉后患，宇文钰掷出飞刀，飞刀向出云公主袭去，眼看就要血索咽喉。
“等等。”就在飞刀里杨芊芊喉咙一寸处，三娘徒手接住飞刀，阻止了宇文钰。
一滴滴鲜血滴在杨芊芊的华服上，“救……”出云公主患有晕血症，没来得及呼救就晕死过去。
“快去解决那狗皇帝。”三娘催促。
刻不容缓，三娘和钰哥掀开龙榻帷幕，不见杨广，床榻后面的暗门却开着，被他逃跑了。
“抓刺客！”这时，殿外杀声震天，双生子知道事情败露，杨广已逃出生天，两人只能按照原计划往西北逃脱追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