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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逍遥游·蜜月(大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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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娘因说对一朵花名就被丈夫翻来覆去折腾了许久,她醒来时发现离开月宫又回到孤夜洞府中,她想起少师曾告诉她,孤夜洞中一日,人间十月,三娘知道耽误不得,立刻起身,去找丈夫少师。

    她寻到小室,见少师正雕刻着一个未完成的玉狐狸,少师感知妻子靠近也不抬头,仍然专心雕刻,“娘子睡醒了?”

    “嗯,”三娘想起刚刚二人种种有些不好意思,“萬兄,我们来孤夜洞府多久了?”

    “马上快十二个时辰,按照人间时间计算,应该过去了整整十个月。”

    “来这仙宫我竟然有一半时间在睡觉,真是不值。”三娘撅嘴埋怨。

    “很值,人类女子洞房后会损失大半先天灵炁,这姑射山是万物储灵来源,在这里待上一天保管娘子灵力充沛,精气恢复如初。”

    少师不说三娘都没感觉,丈夫这么一说还真是如此。她又想起少师每月月中都要消失一整天,灵光一现,“那萬兄是不是在人间每月十五月圆时要回到山中静养,吸取灵气?”

    “焉儿聪明。”

    洛焉喜道:“怪不得我们昨天出发就是十五月圆日,现在既然焉儿体力恢复,夫君也恢复元气,我们出发去京畿探望我长姊可好?”

    “好。”少师放下小狐狸,起身拉起娘子的手就往洞口走。

    洛焉拽了一下丈夫,“我们还穿那任意门就能到我阿姊婆家?”

    少师摇头,“穿门之前需要在空间两头注入我的真炁,两两相认才能开门,原理有些类似于人间的锁和钥匙。”

    “真神奇,那我们还是回拜月阁?”

    “对,先回拜月阁,取马匹,落云、星辉本非凡物,是龙魂化成的千里马,所以不出半日,我们就能到柴绍府邸。”

    三娘拉起少师,兴奋到:“那我们快回府‘偷家’取马!”

    少师见妻子虽初尝人事,但仍然保留至纯之性,还是那般机灵调皮,十分开心。接着,他施法开门。

    这次洛焉走在丈夫前面,这次她归家心切,也不再关注门内奇景。

    只走了几步,再次开门,两人就又回到了拜月阁卧室。

    卧室还像十个月前离开时那般干净整齐,看来这十个月几个丫鬟勤打扫,并没让室内陈设落灰。

    两人趁大家熟睡悄悄走出院子,少师往前院马厩走,而洛焉往后院庖厨奔去。

    少师拽住像脱兔一样的娘子,盯着她一脸不解,“只要半日,不需粮食。”

    三娘吐了吐舌头,“焉儿不似夫君仙风道骨,我馋厨房做的肘子了。”

    少师也不怪她,反而让她不要急,“娘子自去,我带着落云、星辉在后府外月亮门处等你。”

    洛焉欢快答应,沿途躲过几个小厮,摸到了厨房,用荷叶包了一大块卷镇,又顺到嘴里一口冷蟾儿羹,心满意足地溜走了。

    三娘刚要去找少师汇合,又想起离开这么久,虽说对自己来说虽然才过了一天,但对爱女如命的阿耶李渊来说已经整整十个月没有女儿音信,思女心切,身体可能遭不住,于是懂事的三娘又摸到外院李渊书房,她想隔着窗户观察一下阿耶是否安然无恙。

    机灵的三娘没被任何人发现就到了父亲的书房外,屋里听声音是父亲与世民的老师魏徵在讨论时局,看来耶耶还是心系天下黎民苍生,洛焉知道父亲安然无恙就又要悄悄离开,不想书房窗子忽然打开。

    三娘本能地刚要转身逃走,而不知为何自己定住了一样,双脚无法动弹,一瞥之下发现父亲背对着自己似乎并未发现异常,她正对面独眼的魏徵一瞬间便“锁定”了三娘。

    洛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魏徵点头表示明白又把窗子合上,洛焉听屋里魏公向父亲解释说他突然觉得气短,才开窗透气,望国公见谅。不拘小节的国公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别人。

    三娘双脚恢复了知觉,立刻趁机翻墙跑到之前和少师说好的集合地点,一边回忆着一些关于那位魏谋士的传闻。

    少师见娘子气喘吁吁,以为她偷家被抓到现形,笑着怪她“鲁莽”。

    三娘只是晃神摇头,翻身上马,与少师一起策马赶往京畿。

    落云、星辉果然是两匹宝马,本来从晋中到京畿即使快马加鞭需要两三日的行程,而两匹千里马只用了短短半天世间就到了京畿。

    三娘见天还蒙蒙亮,不便打扰姐夫一家,就放缓了速度,她远远看见前方路边有个简易茶亭,就和丈夫商量先去休息一下,等天大亮了再去拜访长姊一家也来得及。

    少师点头同意,到了茶摊问茶博士要了一壶清茶。一大早生意冷清,掌柜的见二位客人面相、衣着皆不凡,立刻去取特等贡茶亲自制茶烹煮。

    洛焉夫妇挑了个靠边不显眼的位置坐下,等待老板上茶。她扫了一眼廖廖几个茶客,见三个人有两个四肢不全。

    其中一人农夫模样,右臂缺失,嗅觉灵敏的洛焉闻到了丝丝血腥之气,断定断臂人是新失了胳膊。

    少师也见到了这些人的惨状,不禁皱眉叹气。

    这时断臂人发现三娘往自己方向看过来,瞪了回去,恶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他刚要开骂,被一旁的同伴按住,细看这位同伴丢了左脚。

    失了脚的农夫发出一声长叹:“每日只知吃喝玩乐的勋贵怎么能体会我等炼狱般的日子?阿弟,且忍忍吧,虽然你我四肢残缺,却能回家种田,不像那些徭役九死一生,唉!”

    三娘曾听说炀帝因三次发出兵高丽,又连年调民工数百万营建东宫、开凿运河、修筑长城,连年苛捐致使民不聊生。有些百姓为了躲避兵徭、劳役,竟自断手足,还自嘲称之为“福手福足”。

    那时三娘觉得这些传言荒谬至极,一定都是玩笑、谣言,她每次听到都嗤之以鼻。

    洛焉甚至觉得造谣的人惟恐天下不乱,才撒这等弥天大谎,咒那些“始作俑者”,没想到今日就在离大兴城不远的京畿亲眼目睹。

    洛焉又羞又愧,立刻起身向二个人抱手行礼,“两位大兄,我是晋阳国公府李渊嫡女李洛焉,适才冒犯二位实在抱歉。如果如这位仁兄所言,百姓自残是为了躲徭役,怎的没人禀报当今圣上?”

    断臂男子对三娘怒目而视,怒怼到:“禀告朝廷?我们就是被朝廷逼成这样的。要不父精母血,谁个忍心弃之?连年争徭赋税还不是为了填饱你们这些勋贵无尽的娇奢欲念,我们兄弟互砍了手脚,才勉强被放回,躲过一劫。”

    这时少师起身护住娘子,他见二个男子手足残破样子实惨,从怀里掏出两个袖珍药瓶递给他们。

    “此药半年内可塑骨生肌,记住长出的新肢用宽袍大袖隐藏好,不要再被抓了徭役。”

    两人将信将疑撂下茶碗,各自收好药瓶,向洛焉和少师拜了一拜,“我们在京时听闻唐国公是世家中极少数的仁义君子,今日见到国公子女得此恩惠,三世不忘。”

    另一个人犹豫了一下,善意提醒着三娘,“李家娘子这个时候去京师还要小心,京畿附近到处是流寇;就算京城现在暂时太平,但那些‘李姓长公主’的传言越传越凶。”

    三娘点头谢过两位农夫,他们向少师夫妇告辞,互相搀扶着踏上返乡之路。

    看着两人蹒跚步伐,三娘心如刀绞,她看向丈夫,“原来传闻都是真的。”

    少师目光深沉,摇头叹气,他不了解人类,不明白为什么人类在天灾人祸时不互相帮助,反而易子相食、互相迫害。

    “焉儿,我们去你阿姊处再做打算。”随即,他搁下一小锭金子,也不等掌柜殷勤奉茶,就带着妻子离开了。

    两人牵着马步行了一路,洛焉发现沿途田间谷穗上的谷子长得又多又饱满,把谷穗都压弯了,但似乎并没人出来收割。

    她又想起传言世下大批青壮年不是被迫上战场或上山进林子当土匪,就是被乱兵、土匪所杀,农田无人耕种,种了也无人收割,原来传言不虚。

    心情沉重的洛焉好不容易走到了姐夫柴绍的府邸,少师先一步去叩门,门里小厮极其恐惧地把门开了一条缝,他本是李府家丁,一年前跟着柴绍夫妇回到京畿,自是认识三娘、姑爷,小厮见了三娘二人自是欢喜,将新婚夫妇请进门,飞奔着去禀报大娘夫妇。

    不一刻,大娘昭匀和丈夫出门迎接妹妹、妹夫,三娘见夫妻二人一身孝衣知道是姐夫继母病故,心中更是心疼姐姐以后可能要留在京畿,为夫家独挡一面了。

    “焉儿!”一年没见亲人的大娘拉过洛焉的手,激动落泪。

    “阿姊,你瘦了。”洛焉心疼姐姐。

    柴绍也心疼忏悔到:“都怪我不能及时为昭匀分担内务,让她如此受累。”

    李昭云摇头,“你我夫妻本是同心同体,哪有什么谁对不起谁?”

    她拉着妹妹,“焉儿,我们去屋里叙旧,外面不甚安全。”

    在自己府里也不安全?三娘不解,但也没反驳姐姐,乖乖地跟着姐姐进了房间。

    简单一餐饭后,柴绍见到棋友少师拉着他手谈对弈,大娘拉着妹妹进了卧房说贴己话。

    昭匀问了父亲、母亲,才知道三娘在自己离开第二天就启程游历天下了,问她这十余月都去了哪里,三娘又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她知妹妹有些路痴,说不出那些生僻地名也合情理,便不再追问,低头沉思。

    三娘问姐姐:“阿姊的继婆母何时归天的?”

    “就在上月。”昭匀眼色深沉,脸上都是惋惜,“本来我那继室婆母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上个月府上流寇骚扰,她惊吓之下病情忽重,一夜之间就撒手人寰。”

    “这京畿二县是京城的门槛,几近天子脚下,怎么就这般乱套了?”三娘回想起早上见到的断手断脚的农夫,更加确信天下要乱的传言。

    她又想起阿姊安危,劝说到:“阿姊,要不你跟姊婿跟我们速回晋阳吧!那里在耶耶治下还算太平。”

    昭匀摇头,“我和柴郎要为婆母守孝三年,而且你猜那日攻府的流寇是哪些人?”

    “是哪个?”三娘并不熟悉京畿地界,实在想不出来会是什么认识的人。

    大娘也不打哑谜,低声告诉洛焉,“是耶耶留在京城的家丁旧部。”

    “不会吧……”难道耶耶真的信了“李氏兴”而想谋反?不能,他了解耶耶,是已逝的太皇太后独孤氏将耶耶抚养长大,所以最重恩情道义的耶耶绝不会起义造反。

    “焉儿,阿姊一开始也不信,只是那日我们眼看就抵挡不住要冲进府的流寇,是为首的陈大认出了我,我们才逃过一劫。”

    三娘听说十几年前耶耶去晋阳赴任时,曾遣散部分家丁,并给了他们置田银两,而那时长姊昭匀已经及笄,相貌固定,他们能认出来也说得通。

    昭匀接着压了更低的声音说,“现如今时局动荡,官逼民反,尤其我们李姓一族在风口浪尖,将来万一耶耶成势,那么嫡女长公主的焉儿你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三娘虽恨那炀帝,但从未想过起兵造反,今日阿姊提醒,她才把心思转了个弯,那么胞弟宇文钰主动请缨替耶耶戍边,弟弟世民整日在家苦练弓箭、马槊只等加冠就说得通了。

    原来大家都早有准备,只有自己被众人保护得还跟傻子一般整日逍遥快乐。

    大娘见妹妹终于有开窍的苗头,便拉着她的手,“焉儿,如果命运真要把我李氏一族赶上舞台,纵是绝唱,也要轰轰烈烈地开嗓。”

    三娘重重点头,但她想象不到自己能为家族做些什么。带兵打仗?她没有实战经验;帮耶耶招兵买马、纵横捭阖?似乎世民更加合适。

    难道只当一个“吉祥物”?洛焉苦思不得解。

    这时,昭匀把她拉到一个画着京畿要道的沙盘,试着给妹妹讲解,“焉儿,你看这韦泽关扼山西高原与燕赵平原之咽喉,故此关自古便被称为‘京畿藩屏’,到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李家娘子也要为耶耶守关,助其成王业。”

    洛焉看了半天,将韦泽关地势记得牢固,她没想到有那么一天,韦泽关会因李家的几个奋勇杀敌的巾帼女将改名为“娘子关”。

    夜已深沉,阿姊劝洛焉休息,她知道洛焉惦记表姨母宇文娥英,便派人去京城送信,告诉柱国夫人李三娘子夫妇即将到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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