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两家生分
接了这信，林如海气的脸色青白。
“胡闹！简直是胡闹！”
“怎么他贾家的宝贝病的不成，反而要我家的闺女去看？难道我家姑娘是什么灵丹妙药，看了他就能好了不成？”
“贾家的宝玉是宝贝，我家的姑娘就不是宝贝了不成？还能被他们家这么使唤？！”
“况且宝玉和黛玉都是十六七的人儿了，如何还能再见面！当男女大防是一句空谈不成？”
“胡闹！简直是胡闹！”
林如海何等斯文人物，都被贾母这倚老卖老提出的要求气的喘息不已，伸手掀翻了桌子。
贾宝玉这人也真是的，人都病的傻了，冲喜时居然还想着他家女孩儿！
平了平气，林如海沉声说到：“来人，去将小姐叫来。”
不一时，黛玉带着两个丫鬟，轻轻敲门而入。
“父亲叫我？”
林如海点点头，将贾母来信所述一事简略说了，黛玉当即气怔了。
“这……父亲！我没有……！”
林如海连忙安抚。
“我自是知道，我的好闺女素来是守礼的，是那小子不作法。”
“回禀父亲，女儿幼时，与贾家宝玉同居于外祖母膝下，确曾来往甚密。然自从父亲回京，将我接回自己在家中居住，便与他再无来往！望父亲明鉴！”
“我自然是信我女儿的。”
林如海抚须而笑。
“我自然知道，我的姑娘，必然不是那等轻薄之人。只是你二人两小无猜，你当真没有丝毫动心？”
黛玉垂头思索一阵。
“父亲，幼时我的确与他甚好，也想过，要是日子以后都如此就好了。”
她停顿了一下。
“但是，长大后，女儿却发现，宝玉此人，固然真心，然则其天真幼稚，并不能成为家中的顶梁之柱，更遑论托付终身。”
黛玉神态端庄，俯身深深的拜下去。
“小女蒙父母教养，自然知晓，所谓婚姻，乃是结两家之好，并非仅靠儿女私情维系。”
“林氏女不敢为林氏蒙羞，求父亲明鉴！”
林如海赶忙将黛玉扶起来，带到一旁的炕上坐下，又亲自捧茶来给她喝，心疼之意溢于言表。
“好孩子，我还没说什么呢，倒叫你说了这么一大堆。为父几时疑你了？瞧你这急得脸红筋涨的模样，还不快喝口茶，缓一缓？”
“父亲，我……”
林如海叹道：“为父自然是知道，如何能让你去见宝玉呢？但你外祖母言辞恳切，姿态放的又低。若是你不去，宝玉有个三长两短，你和贾家的关系便也断了。”
“断了便断了，我还稀罕不成！”
黛玉这话冲口而出。
“宝玉的病，又不是因着我才做下的！现在人不行了，倒想起我了，是个什么道理！”
“况且，无论他能不能挺过来，都已经是成了家的人了，我再见他做什么呢？没得给现在的宝二奶奶难堪。”
“要是他再说什么昏话，我倒是扭身就走了，宝二奶奶可还要和他过日子呢，心里岂能没有刺？倒凭白耽误了另一个女孩子家的终身。”
“想必老太太也是急得无法了，才出此下策。”
“可老太太只想着宝玉，何曾想过我？”
“如果我真去见了宝玉，他不好，是我的过，他好了，还是我的过，以后我还怎么……”
黛玉一时气急，哽住了一口气，连连咳嗽，雪雁立刻上来给她拍背，另一个丫鬟又捧上新帕子来。
待她缓过一口气来，林如海便说道：
“你既都明白，我便就回了你外祖母。”
黛玉沉默片刻，轻声道：“再送些药材并良医吧。”
林家这边的事情，也就如此了解了。
且说贾母看到林家的回信，捶胸恸哭道：“好个狠心的玉儿啊！我可怜的敏儿，怎么早早就这么去了！倒留下我这个老厌物，整日白活着！”
“若是宝玉不好了，便让我也一道走吧！黄泉路上，我们祖孙二人，好歹有个伴儿！”
孙男姊女们连忙劝慰，好半晌，贾母才止住了哭声，拭泪道：“我去看看宝玉怎么样了。”
且说傅秋芳此人，是真稳得住。
一般新妇得知自己的丈夫是这般形状，不说大哭大闹，也不免暗自垂泪。
但她丝毫不乱，不慌不忙，不急不躁，只在宝玉窗前侍奉汤药，寸步未曾远离。
如此又熬了数日，贾宝玉的烧渐渐退下去了，也能吃些米粥，神智逐渐清醒过来。
贾母、王夫人等连声的念“阿弥陀佛”。
贾母拉着傅秋芳的手，感慨道：“好孩子，这些日子多亏你了。”
傅秋芳细声细气的说：“侍奉丈夫，本是孙媳应当的，有什么辛苦不辛苦之说？只要见他日渐好起来，我心里就欢喜极了。”
喜得贾母连声说“好”。
又叫鸳鸯：“你去把我那个富贵长春和鸳鸯白头的坠子都拿来，给你们宝二奶奶戴着玩。”
贾母说的原是两件禁步。
一个提头是白玉雕的牡丹和月季花，是谓“富贵长春”；一个提头是翡翠雕的一对鸳鸯，三色的翡翠，正好在鸳鸯头那里是白的，身上是黄红双色，正好组成鸳鸯的羽毛。
下面下垂四串玉件，缀以玉叶片，玉形花鸟，以珍珠、玉珠、青色丝绦连接。
傅秋芳本是小户人家出身，哪里见过这样的好东西？一时竟看住了。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为此遗憾。
不过，世面可以日后再见，但照顾宝玉，还是非她不可。贾母年纪已大，王夫人还要管家，晴雯、袭人、麝月、秋纹等都是下人，有许多事都做不得主。
是以，有许多事情，还得是傅秋芳，这个名正言顺的宝二奶奶操持才行。
但是，话说回来，还是傅秋芳出身太低，嫁妆也不多，贾家便有那碎嘴的老婆子嚼舌头。
“什么宝二奶奶，那就是个大丫鬟罢了！你看她那举止形状，连琏二奶奶身边的平儿都不如，哪里像个少奶奶了？”
“不说和林姑娘、宝姑娘、云姑娘比，就是和鸳鸯姑娘比，都比不过吧？”
这话私下里都在传，但是因为傅秋芳是在照顾宝玉，衣食用具暂时还没人敢短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