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布网（一）
在黄府坐了约一个时辰，谈好了那设宴之事，楼月这才起身告辞。
等再次回到衙门时，正值衙门昼食，就门口两个看守的衙役等着换班，见楼月从外头回来，忙问：“大人可用过膳？”
“没有。”楼月道：“我去伙房看看。”
“行，那大人快些去，晚了只怕他们狼吞虎咽都吃完了。”
楼月点头，这才往那伙房去，她在外头就闻见了里边的饭香，正要走进去，就听里头传来笑声，“王武这嘴皮子，当真是跟师爷学的，不愧是师爷的得意门生。”
她脚步停住，又听里面章一尺道：“崔洋，当初你跟着你们廖捕头也是出生入死了，怎么他走了你倒反倒还想留下？”
“那跟着廖捕头能有跟着师爷你好嘛。”里面人道：“不过师爷你也别怪我多嘴，如今大人身边的大红人成日里也不见人，这两日也不知道是在干什么，大人还屡次单独见他，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在外头见不到章一尺表情，料想他那三角眼此刻也是挤在了一处，没一会儿便听他装模作样道：“什么红人不红人的，都是替大人办事。”
这午膳的时间，外头还有人等着换班，他们倒好，在此议论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来！
“师爷说的不错。”
楼月猛地迈步进去，眼神在那群围在一处的人身上扫了一圈，“衙门里面办事，谈什么红人不红人？谁本事大，本官便堂堂正正的提拔他。”
被她突然闯进来，那围在一处的衙役们都吓了一跳，也不顾饭吃没吃完，都开始找借口离开。
章一尺见人都跑了个没影，讪讪的看着楼月，“这……大人，他们就是喜欢在一处胡说。”
楼月瞥了他一眼，“他们虽无要职，却也都是要跟着段捕头办案的，这般胡言，以后还怎么办事？”
章一尺这次可谓是有苦无处说，方才那些话虽然都说到了他心里，可如今被撞见，这责任可都在他这里，他一时无奈，脑子里思来又想去，寻找着一个好法子将这遭应付过去。
“吃完了没有？”
楼月看了一眼他面前的碗，问道。
“吃完了，吃完了。”章一尺忙放下碗筷，“大人没用过膳吧？我这就去帮大人打几样小菜。”
“先别忙了。”楼月叫住他：“跟我来一趟书房。”
那书房章一尺可谓是许久没去了，自从衙门里来了个段如风与宋子戚，那往书房跑的事也轮不到他身上来，便是那议事，也是在大堂里，如今听楼月说要他去书房，那心里头像是被人生了把火似的，忙连连应好。
只是他还未高兴多久，楼月又说：“顺便将段捕头和宋子戚也叫上。”
书房里，章一尺看了看宋子戚，又看了看段如风，最终视线落在楼月身上，问道：“大人，你唤我们过来是……？”
楼月将他唤到书案边，道：“师爷，你现在便拟一封告示出去，定要告知青峰镇所有百姓，本官十分感激百姓关心，但是百姓的东西，本官实在受不起，可又念着百姓人情，故此将那些送过来的那些东西办个百姓宴，请所有百姓前来赴宴。黄府大少爷听闻此事，亲自邀本官入府相商，力要助本官办好此宴，一来是为黄府积福，二来也是助本官达成所愿。”
她才说完，章一尺那拿起的笔又稍稍放下，他从未听过楼月之前说什么百姓宴之事，尤其是在听了衙门里那么多流言之后，愈发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他视线不经意的往一旁宋子戚和段如风身上看了看，见两人表情同样错愕，这才有了些许安慰。
“大人，那百姓送的东西不都送去了章台寺？为何又要设什么百姓宴？”半晌，他终于忍不住心头疑惑问了一句。
“东西送没送出去，那都是我们口头之言，我猜师爷定然也是有这个能耐，让百姓信了这百姓宴一事。”
无端被夸了一句，章一尺心里头还有些窃喜，他忙掩下那得意之态，“写出来自然是可以，若是有人问，便说先前送上去的只是一部分，毕竟寺里僧人都吃的斋食，有些东西也不便送上去。”
楼月点头，突然一顿，吩咐他道：“记住，百姓送过来的那些米，一粒都没有送去章台寺。”
章一尺不知个中缘由，可也不好多问，忙点头应好。
待那告示拟好，楼月也只匆匆过目一番，“就说这事必然难不倒师爷，既然拟好了，那便张贴出去，定要在半日之内，让青峰镇所有百姓都知晓此事。”
章一尺拿着东西要出门去，又见段如风和宋子戚都立在那不动，不禁又停了下来，他道：“宋捕快不一起去？”
“此事你带着人亲自去办，他们两个，我另有吩咐。”
章一尺这才领命出去，心里头实在是琢磨不透她大张旗鼓的搞这么个百姓宴是为了什么。
这青峰镇百姓那么多，衙门里头哪有钱办这个，这黄府少爷亲自出钱来办，那也不该是平白无故的吧？
他这厢被这个百姓宴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里头那两个正待命的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宋子戚心直口快，等章一尺一走，立马就问楼月：“大人，你今日去黄府便是为了这个？”
楼月点头，“顺道喝了几壶茶。”
“可是办这个宴跟章台寺的案子又有什么关系？”
宋子戚万分不解，方才章一尺在的时候他就想问，可念着先前说的封锁消息一事，便硬生生憋到现在，如今总算是可以开口，那些疑问便再也藏不住了。
楼月笑着看他，转头又瞥了段如风一眼，问道：“段捕头可知本官办这宴是为何？”
“大人，你瞧他这闷葫芦样，指定是不懂大人的意思，要不大人就直接与我说了吧？”
这番宋子戚心心念念等着解惑，那边段如风却是低头沉思了一番，半晌，他方摇头说道：“还请大人明示。”
“我说吧……”
宋子戚两手一摊，复又去问楼月：“大人，你就别卖关子了。”
楼月看他当真是猜不到半分，不禁暗自摇头叹息，这人身手和段如风不相上下，这脑子却是差了许多，须得好生提点才是。
她问：“百姓宴，便是百姓之宴，我请黄府相帮设宴，必然是要请所有人来参加，那下毒的凶手，便是其中一个。”
“那大人怎会断定他会来？”
楼月笑：“他来与不来，都必然会暴露，到时候你们只需趁势抓人就行。”
宋子戚托着下巴想了片刻，“我怎么还是不太明白？”
“大人此计甚妙。”段如风盯着那总想往她一旁蹭过去的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宋子戚忙转头看他：“段兄，你真懂了？”
段如风没理会他，只道：“他若来，必然是心虚的，他知那米有毒，赴宴之时必会心生警惕，我们时刻盯着，难保他不露馅。黄府的声望在青峰镇绝无仅有，黄少爷又是黄府的接班人，他要设宴又岂会有人不给面子？何况这白得的餐食，争抢都来不及，怎会有人不来？那人若是真不来，必然是觉察到我们在查他，到时候必回借机逃脱，要抓住他，便也没那般困难了。”
听他一番分析，楼月面上虽挂着笑，心里却是颇有几分咬牙切齿。
要不说太聪明的人容易招人嫉恨呢？
她扯着嘴角笑道：“段捕头果然聪明，如今就差布网，等着鱼儿自己上钩。”
宋子戚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道：“那这网布的可大了，咱们衙门的人如何顾得周全？”
此事楼月早有打算，她道：“这个已经与黄少爷协商好，必会有人来助你们。”
“既然消息已经让章一尺放出去，今夜便要开始严守几个重要关卡，但凡外出的人，都有可能有嫌疑，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个，定要将那人给揪出来！”
“看来今晚便要行动了，我去与他们说一声，这两夜轮番值班，那人狡猾得很，指不定就趁我们不注意想借机开溜。”
楼月点头，“去办吧。”
“好勒！”
宋子戚笑着立起身，脚步还未迈出去，又是转身过来，“大人，黄少爷此番如此帮你，该不会是真瞧上你了吧？”
楼月抄起案上的书作势要扔，宋子戚忙举手讪笑：“我胡说，我胡说的。”
说罢忙连连往外头去退。
段如风收回视线，沉声问道：“外出的关卡一共有三处，我与宋子戚带人暗中各守一处，一旦有消息，必回前来禀报。”
“去吧。”楼月点头应道：“事态紧急，这两夜只怕是要委屈你们。”
她说罢，忽然想起今日听到耳朵里的那些传言，不禁干咳了一声，道：“你既是捕头，那底下的人也该好生看管着，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以后就莫要让他们胡言。”
段如风眼中视线一滞，待反应过来，才点头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