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对症下药
这老夫人方才听她说是黄耆的朋友便以礼相待，还将家里最贵重的东西拿来招待他们，想必是极为信任他，如此楼月倒也放下心了，如今她问，便也如实说道：“我们同黄老爷有过些交道，黄老爷如今有难，托我们过来寻令郎为他做个证词。”
话才说完，那何老夫人立马问道:“有难？有何难？”
楼月正待开口，听后头传来一句：“他摊上了一桩命案。”
她转头看了一眼总算开了句口的段如风，又端着茶水抿了一口。
何老夫人闻言，不禁疑惑道:“命案？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黄老爷为人我们是知道的，他怎会杀人？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何老夫人如此维护，想必过往那黄耆对他们这些同乡还是不错的，楼月心中正想，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未见其人，便听到一个略有些粗犷的声音喊道：“娘，家中的门怎么是开着的？你……”
几人齐齐回头，见到门外进来一个身材略魁梧的男子，见到屋中有陌生人，不禁问道：“你们是谁？”
“儿啊，快过来。”何老夫人招手唤他，“这几位是从青峰镇来的，是黄老爷的朋友。”
“黄老爷的朋友？”男子重复了一声，却不似那何老夫人方才那般热情，连语气也有些不冷不热：“有何贵干？”
“重仁，你怎么这么说话，黄老爷对我们有恩，这几位又是他的朋友，咱们理应客气些才是。”
何重仁道：“娘，他确实是帮过咱们，可咱们也不亏欠于他，一年前……”
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便不再接着说下去，只冲着他们道：“烦请各位回去告诉黄老爷，我如今只想在这乡下过个安稳日子，并不想同别的事情有任何牵扯。”
如此明确的逐客之意，几人又怎会听不出，楼月也不想同他兜圈子，便干脆摆清了立场：“不瞒你说，我们是县衙门的人，今日前来也是为了同你求证些事情。”
何重仁当即脸色一变，怒道：“何某做的是正正经经的活计，怎么就劳驾你们县衙的人特来查探？”
这话说完，那坐在一旁的宋子戚先坐不住了，他眉头一挑，打趣道：“我们只说过来求证些事情，可没说要查你，你如此紧张，莫不是在心虚？”
“你！”
楼月知道他这急性子就要坏事，这如今还坐在人家里头，他就劈头盖脸的朝人家说了些不客气的话，着实让她有些无可奈何。
只见那何重仁脸色板了下来，好在也没有与他争执，只问道：“什么事？”
这回楼月可不敢再让他乱开口了，忙抢先说道：“方才听老夫人说青峰镇的黄老爷曾对你们有恩，可我方才见你的言行举止，似是对这黄老爷无甚好感，莫不是你们有恩怨？”
何重仁道：“你们查案便查案，莫不是连这些私人之事都要问得那般清清楚楚么？”
宋子戚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气闷，不耐的将佩剑摔在桌上：“问你便答，哪那么多废话？”
到底他是衙门的人还是他们是衙门的人，怎地他一个外人反倒比她带过来的段捕头还要急切？
楼月无奈，忙开口将他制止：“休得放肆，还不将剑收起来，可别吓到老夫人！”
她宽慰的冲着何老夫人看了一眼，这才说道：“他说的对，有些事情我们确实不便过问。”
“私人恩怨我们不便多问，不过……黄老爷现下被一桩命案牵连，他口口声声称你能为他澄清，我们自然是要一一问清才是。”
“命案？什么命案？”
何重仁表情先是有些惊讶，很快便又恢复如常：“我同他早已无甚交情，如何同他澄清？”
这语气，哪里有半分顾念同乡之情？分明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重仁，你怎可如此……如此不懂世故！黄老爷对我们有恩，你……你……”
何老夫人闻言大有些气愤，言语激动中咳嗽不止，何重仁瞪了两人一眼，忙上前去抚老夫人的背，安慰道：“娘，你别激动，你这病才刚好呢，可千万莫要动气。”
“你……你既知我有病在身还要气我！”何老夫人咳了许久，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我们受过人恩惠，就不能做些忘恩负义的事，你可知道？”
何重仁此刻哪里还敢反驳此事，只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娘。你别动气，我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转头看向他们的时候，眼中虽还有怨愤，却也不得不压下了性子，“家母身体不好，烦请几位在外间等候片刻，我随后便出来。”
宋子戚这回不敢再乱说话，眼睛往楼月身上一瞥，又看了看段如风，见两人均起身，这才抄起一旁的佩剑一同起来。
三人站在外头等着，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宋子戚站到楼月旁边，问道：“大人，那人的态度着实可疑。”
这话不用他说楼月也看出来了，也懒得同他说话，只看傻子般的看了他一眼。
宋子戚从她这里没说上话，又走到段如风旁边去，问道：“段兄，你是衙门的捕头吧？怎地方才一字不言？”
段如风原本话是最少的，此刻竟难得怼他一句：“你方才若是少说几句，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站着。”
“哎，这……”
宋子戚刚想解释，忽然听得身后的门开了，不一会儿那何重仁板着一张脸出来，看到他们，语气不禁有些不耐：“几位官大人，我母亲身患咳疾不可动气，我一直安安分分的照顾她，现在她好不容易身子好些，你们便跑上门来惹她情绪激动，我们只是些普普通通的百姓，你们何苦这般为难于我？”
宋子戚本想开口，可想着方才被段如风那般说，又悻悻的将话收了回去，抱着剑退到一边去，想看段如风如何应对。
段如风知他抱着什么心思，干脆也懒得管他，只上前去说道：“令堂的咳疾似乎有些年头了，应是常年的风寒所致，病邪入体久不能驱，虽是不能情绪激动，却也要对症下药。”
“你……”何重仁一惊，“你懂医术？”
“略通一二。”
这番一说，那何重仁的态度瞬间转变了过来，原本板着的脸也拉出个弧度：“那……那太好了了！我母亲的病确实有些年头了，找了许多大夫看都不能根治，你……不不，县官大人，你若是精通医术，不妨替我母亲诊治诊治。”
变脸比变天还快。
“诶，你可别乱喊，那位才是县官大人。”宋子戚指了指楼月。
何重仁恍然，忙对着楼月躬身说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方才冒犯了县官大人，还请县官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让那位公子替我母亲医治。”
“不必拘礼。”
楼月忙说了一声，转头看段如风，问他：“你可能医治？”
段如风点头，“可以一试，不过这咳疾之症伤及的乃是心肺，这长期咳疾，怕是难治。”
一听他会医术，何重仁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忙急切道：“劳烦公子帮我母亲看看。”
“我进去帮老夫人诊断，屋中不便有太多人，你们先在外边候着吧。”
他说着，便推门进去，又转身将那扇门半掩着，隔着一道缝隙，楼月看到他从容的视线，不禁陷入沉思。
方才在屋中，她还念着那宋子戚一个外人比他都像个捕头，却没想他虽然没说话，却是在观察何老夫人的病情。
“段兄这本事倒还真不少，非但能办案，还会医术，楼大人，你哪里寻到这么个宝来的？”
楼月转身，刚想应他，见何重仁也走了过来，一张脸上泛着些红，“大人，方才我在里头说的话你莫要见怪。”
“她可是县官，你方才你那般嘲讽她，你说她怪不怪？”宋子戚在一旁没好气说道。
楼月瞪了他一眼，冲何重仁说：“无妨，救人和查案，本就是两桩事。”
宋子戚在心里头给她的形象又捧高了几分，安静了片刻，突然问何重仁：“你们这地方竟也没个像样的大夫？”
何重仁：“有是有，可看过之后都不见好。”
“那还不是技艺不精，再如何总不会丝毫不见效果。”
两人方才在里头争论了一番，此刻也化干戈为玉帛，竟在一旁聊了起来，楼月静静的在一旁听着，觉得这宋子戚虽然话多了些，做事冲动了些，倒也是个实在的人。
外头这般等了些功夫，忽然听门开的声音，段如风一脸平淡的从里头出来，何重仁见状忙上前去问：“公子，我母亲的病情如何？”
“老夫人原本只是风寒侵体，可长年累月下来，已经成了严重的寒疾，如今普通药材怕是没有根治的药效了，你拿笔墨给我，我给你个方子。”
“哦，好好好！”
何重仁忙进了屋里，仔细的寻了一番才给他寻了有些陈旧的纸笔过来。
何老夫人看他写了许多的药材在上面，不由叹道：“我这是旧疾，都半个身子踏入棺材的人了，也不消浪费那些药材，县官大人，刚刚你说黄老爷的事，是我家重仁不懂事，言语冲动了些，还希望县官老爷莫要见怪。”
“娘，你莫要乱说。就算是名贵的药材，我也会想办法的。”
“你若真想让我好，那就同县官老爷去一趟青峰镇，我们何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家，可也不能做那忘恩负义之事！”
楼月在一旁也不好开口，只默默的将话收了回去。
“好，我去。”何重仁似是做了个很重要的决定一般，“我离开之后，娘要好好保重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