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裴其衡的淡然
看到龙案上的两颗夜明珠和奏报，皇帝裴其衡终于相信洛心棠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洛心棠，永昌侯府的洛六小姐，皇帝裴其衡的心上人，朝臣口中一致称赞的天子良配，和他在他生母灵位前行过拜堂礼、与他在乾清宫洞房过的未来皇后，流落到福建、生育了大皇子却下落不明的女人，终究还是香消玉殒了。
“去年十一月份有人在暹罗国的一个海滩集市上见过洛小姐。她用两颗夜明珠换了一把火枪。
第二天早上，有人在沙滩上看见她的尸体，脑浆崩裂，被火枪打烂头部。那人替她收殓了尸身。
我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二月，尸身已经腐烂完全只剩白骨。仵作验过，骨龄与生育过都对得上。”燕青的禀报低沉清晰。
“朕不相信她已经死了。你继续去找。对了，带上她的李六六商行的人一起去找。”裴其衡语气淡然地吩咐。
只要自己不停止派人寻找，就可以相信她还活着，生活在某座海外仙岛，过着逍遥快活的生活。
他明白，她的香消玉殒实际上是政治斗争的结果。去年年初他对江浙区域的频频出手惊动了江浙权贵，所以她在船上的失踪被瞒了一个多月才被洛家人发现。
而似是而非的各种误导线索更是耽误了最佳营救时机，而且把搜寻重点放在了京城到江浙一带，从未考虑过更远的福建。
等燕青传回消息的时候，距离她失踪已经六个多月了。
他去过泉州她栖身过的慈善堂，查访到她曾经托人往京师捎过很多封信，可都如石沉大海。
终究是自己害了她。虽然罪魁祸首是靖海侯府，可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自己对她的爱重。
“皇上还请节哀。洛小姐虽然已经去了，可冥冥中还是护佑着皇上。靖海侯府查抄定罪的如此顺利，也说明人心向背。而且查抄出将两千万多万两银子，抵得上国库一年的收入了。”李德安慰道。
裴其衡并不觉得如何悲伤，他早已习惯了。
再也没有人在意他是不是宠幸了其他女人，再也没有女人当着他的面不管不顾地大哭不止，让他心烦意乱又心疼不已。
他只是偶尔去令景阳宫坐坐，在母亲的牌位旁立了一个空牌位，偶尔上柱香。
他其实内心是有些责怪她的。责怪她的小气善妒又能力弱小。连派给她的两名影卫都没有好好利用，最后才落得如此下场。
若不是当初在西山别院她一直啼哭不止让人心烦，自己怎么会把她一个人扔在那里，而不是一起带她回京。
若不是她不能收服自己派给她的两名影卫，日夜贴身细心保护，又何至于连个消息也放不出来，直接就被她父亲带去通州码头乘船。
那两名玩忽职守的女影卫固然可恨，可她自己就没有错么？
即便自己强行娶了她入主后宫，以她这样的性子和能力，又能走多远？
他也责怪她意志薄弱，别人逼迫就服毒，到了海外还拿明珠换了火枪自戕。她如此扶不起来，不堪大用。
没有了她，日子照旧过。他的皇子已经出生了两个。甄觅和她一样能力弱小，怀了孕也没保住，镇日里只会自顾自抹眼泪。她若还活着，估计和甄觅的境况差不了多少。
后宫的女人他照旧不停地纳。只是原来的都被他集中到西六宫，新纳的都放在东六宫。
他尽量不去西六宫，以免再勾起旧日的记忆。美人们温柔娇羞，腰肢纤细柔软，笑语盈盈。他也乐此不疲。可他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他也有自己的雄心壮志需要实现。手里有了银子，办事也底气足了很多。他对江浙权贵的逼迫也不那么着急了，一步步慢慢来。只是他觉得做起事来没那么劲头十足了，感觉有些索然无味，不知道成天忙碌所图为何。
所以他开始放权，有些不要紧的事务，他就委托李德去处理。自己去听听曲子，看看美人。
他刚起身要离开上书房，李德却道：“皇上，镇国公为夫人请封诰命，这是刚到的折子。”
裴其衡诧异：“镇国公他娶妻了？”却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臣白敬亭启：臣于六月十二日迎娶安南皇族后裔陈氏女为妻，陈氏德才兼备，含章秀出，敬慎持躬，人品贵重，训彰礼则，故臣请命天恩封陈氏诰命。”
六月十二日娶的妻，二十四日请封诰命的折子就已经通过了内阁的票拟摆上了龙案，镇国公对新夫人看来很是上心。
裴其衡不免微微一笑，当初镇国公求赐婚洛心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后来一想，他的求娶应该只是为了刺激自己放他回云南，而不是真心实意地想娶她。
时至今日，那些曾经与她有牵扯的男人们，一个个都成亲了，连她的娃娃亲人选兰小将军都已经娶了青梅竹马。只有自己还硬撑着未曾迎娶皇后。
他想从她生下大皇子那天起，为她坚持三年不立皇后，算是为她守节。
可惜有些大臣就是看不明白这一点，不停聒噪要早日立后。他自然能贬的都贬了，不能贬的就斥责一通，现在倒没什么人敢上这种奏折了。
裴其衡心情愉悦地亲自在奏折上朱批“可”。
世间男人，最长情的还是自己。
又过了两日，一个奉命入上书房商讨兵部事宜的官员在会后犹豫磨蹭不肯离去。
“韩爱卿，有什么事要启奏吗？”裴其衡温和询问。
“臣有一事，不知是否该启奏。”兵部右侍郎韩雍言辞犹豫。
“直接奏明即可。”裴其衡可没心思玩你猜我猜的游戏。
“臣的昔日恩师丘师尧丘阁老前两日找到臣，说去年六月他家小女收到一封信件。可是当初他们父女二人回了老家安葬亡妻，近日才返回京师查看到信件。丘阁老犹豫是否要将信件上呈陛下。称若不呈上，担心犯了欺君大罪；若呈上了，又是时过境迁，徒劳惹圣上伤怀往事。”
裴其衡心头一跳。他还记得洛心棠在丘阁老的书房里抢了他的半杯茶喝。当时灯光昏暗，炉火赤红，小水壶还在嗤嗤翻滚着热水汽，对面坐着的丘阁老面色惊异却又强装镇定，惹得他暗笑不已。一切仿佛历历在目。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手紧紧攥成拳头，意识到疼痛之后又立即松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生怕自己的声音突然消失不见：“信件你可带了？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