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不能退
白袍军攻克虎牢关后,发现城里竟有三台投石机,这让陈庆之惊喜不已有了它,白袍军攻城时便如虎添翼
听到他的怒吼,后方军士不敢懈怠,立即将缴获的投石机推上前,把巨石隔空投向虎丘城上
一时间,高空狂风呼啸,十余块巨石砸落,城墙塌陷数处,不少唐军被碾成肉泥,惨不忍睹
最令唐军慌乱的是,晋军用投石机掷来的,并不全是巨石,其间还夹杂着几个木桶,坠在城上后摔碎,里面装盛的猛火油溅出,洋洋洒洒,到处都是
猛火油是一种燃料,沾火就着,是火攻里最厉害的手段普通的薪柴膏油,还能被水浇灭,但这种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有水浇火愈炽的特点,只能等着它烧尽,是以极其棘手
晋军投掷过后,紧接而来的,就是火箭
嗖!
无数火箭着地,将洒落各处的火油点燃,顿时燃起熊熊大火,将猝不及防的北唐军士吞噬其内
虎丘城上化作火海,里面人影攒动,传出凄厉的哭嚎声
下方,陈庆之坐在马上,被赤红火光映照着,眼里的战意愈发炽烈,“葬身火海之中,看你们还如何放弩箭!”
纵火焚城,是他惯用的攻城手段,屡试不爽每次行军,他都会携带几桶猛火油,并不笨重以普通手段无法破解它,等到他发起登城冲锋时,城上往往已被烧死大半
看着城上滔天的火势,他并未趾高气扬,而是转身对众军喊道:“云梯准备!”
他相信,凭元本溪的学识和应变,区区煤火油,肯定不足以制胜,只能用来压制唐军势头,为登城的精锐争取准备时间
果然,白袍军刚抬出云梯,摸到城下,这时,城上卷起猛烈大风
从城里冲出近百道人影,御空而立,看这些人的衣衫,显然都是京城的太学弟子他们同时出手,朝城上轰出精纯真力,凭浩然气浪碾灭火势
在大修行者面前,煤火油当然算不得什么
陈庆之见状,知道己方的主力也该出动了,于是纵马向前,振声高呼道:“攻城!”
趁对方军心不稳,晋军的云梯架了起来
七千白袍精锐冲在最前面,气势威猛,借着云梯飞速攀上城墙当然,现在已不足七千人
与此同时,陈白袍亲自出动了
他身形飘然而起,踏空漫步向前
“元本溪,接招!”
他凝滞在空中,高举银枪,绽放强横内力,灌注到枪杆上,只见枪杆急遽膨胀延伸,如同擎天巨柱一般,凌空砸向城头
一枪劈山岳
枪法干练稳重,讲求效率,所以他的枪法从不花哨,以最直接而实用的招数碾压对手
元本溪站在城头,衣衫飘舞,眼见巨枪呼啸砸来,深吸一口气,全身修为汇聚在右手,隔空轰出一掌
虚空光华流转
一道硕大的“仁”字凝出,延展在城墙上方,如同保护伞,挺身而出,正面击向那杆巨枪
砰!
古字消散,引起空间猛烈震荡,同时,那杆巨枪虚影破灭
空中的陈白袍被震退一步,手中银枪受到冲击,急遽鸣颤不止
元本溪身躯挺直,纹丝不动
从境界而论,二先生臻至七境巅峰,浸淫多年,可谓炉火纯青,相比之下,陈白袍仍处于七境中品,存在不小差距
但从这一击来看,元本溪气力明显不足,没能崭露出境界圆满的强横实力英雄迟暮,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已力不从心
陈白袍却不同他身强力壮,正是鼎盛之时,而且他处于攻势,占据主动地位,不像元本溪,还要背负守护城池的压力
因此,他明明被震退,反而显得非常亢奋,丝毫不见颓废甫一交手,他就能判断出,元本溪确实垂垂老矣,不复当年雄风,否则,这会儿他早就倒地吐血
他攥着银枪,再次踏前,浑身战意澎湃,“元本溪,你果然气血虚亏!就算你犹有底蕴,能接下一枪,我就不信,凭你这副身子骨,还能扛得住一百枪!”
元本溪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答道:“再来”
陈白袍微怔,旋即大笑,“你不敢当众露出病态,强撑镇定,那我就硬生生拖垮你,看你怎么装下去!”
两人的对话,被众军听得分明南晋将士见主帅神采飞扬,表露血战到底的决心,都备受鼓舞,嗷嗷叫着冲锋登城,悍不畏死
陈白袍挥舞枪杆,呼呼生风,卷起狂暴气浪,再次使出第二枪
一枪扫千钧
枪杆横来,摧枯拉朽,俨然要荡除弱不禁风的元本溪
元本溪迎风而立,不躲不闪,横拍出一掌
这次是巨大的“义”字,竖立在身侧半空中,宛如盾牌,正面挡住那一枪
砰!两者烟消云散,如出一辙
陈白袍再次被震退,体内气血翻滚
元本溪依然原地不动,只是脸颊涌起不健康的潮红
陈白袍微凛,也不废话,汇聚全身真力,继续轰出第三枪,不给元本溪喘息的机会
一枪崩云裂
……
……
黄昏日暮,残阳如血
虎丘城上下,殷红一片,却并非被日光晕染所致,而是真实存在的血迹
激战持续一天,双方伤亡无数,放眼望去,尸体堆积如山
陈白袍立在虚空,握枪的双手虎口被震裂,鲜血凝固发黑,身上白袍更是被真力震碎,破烂成缕
他浑身气血翻滚,内伤惨重,盯着前方城墙,表情极度复杂
元本溪始终站在那处,脚下的那座墙墩,早已被震踏大片,唯独脚踩的方寸之地,仍完好无损
从远处望去,他就像是踩在枪尖上
疾风吹拂着儒衫,吹乱了霜发他面部惨无血色,嘴唇皴裂出血,狼狈至极,状态绝不比陈白袍乐观
然而,他那方正眉眼间,始终流露一抹坚毅
人在城在,他的意志从未动摇
他缓缓启齿,“你说我扛不住一百枪,现在,两百枪已过你还说,要拖垮我……”
他转过头,扫视着血腥战场,“不然,再来一百枪?”
他的话音平淡,没有任何情绪
听到这话,陈白袍身躯一僵,紧接着,猛然倒退,喷出一口鲜血
所有斗志,顷刻崩塌
他想拖垮元本溪,到最后,反倒是他先垮了
两百枪已过,从始至终,他没见元本溪败退半步
他纵横疆场一生,攻城掠地无数,到头来,竟连元本溪的立足之地,都没能攻破
听到再来一百枪的豪言,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输了
“功败垂成,”他苦笑摇头,转身俯瞰下方的遍地尸首,叹息道:“这一阵,算你狠”
说罢,他飘回地面,挥枪喊道:“收兵!”
元本溪依然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白袍,目送白袍军从战场撤退
当最后那道身影从尽头消失,他眼前一黑,身躯瘫软,像无根的柳絮一样,从城头跌落
死守的那方寸之地,化为齑粉,消散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