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山鸡蛋
外婆竟然偷偷去了山上。
是跟苗大婶她们一起去的。
是因为听苗大婶说苗大叔他们进山时。
在山口一片灌木丛里发现了山鸡。
那片灌木丛里竟然有几百只山鸡在聚集。
因为山鸡身体小巧，跑得快又喜飞。
山民一般也很少遇见成群的它们。
山鸡的巢穴不好找，像这么大片的山鸡巢穴更不好找。
椭圆形的山鸡蛋，浅橄榄色淡盈盈的黄。
自然是比家鸡蛋更耐嚼好吃。
说这话，好像她们家的家鸡蛋能随时吃到似的。
嘻嘻，其实没有啊。
她们家的家鸡蛋都留起来了。
留着等男人们下山时带着，去山货铺子里卖了好换钱。
外婆一听说有恁好的事。
当时背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挎起竹篮就上了山。
外婆想着去捡些山鸡蛋回来，给囡囡补补身子，增加点营养啊。
“小柱子，小柱子，快来帮忙呀。”
“外婆拾了好多山鸡蛋哦。”
“山鸡蛋哦。”
外婆擦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细密汗水。
她这会儿有些骄傲也实在有些累。
一路上都是苗大婶她们在照顾着她。
“外婆。”
“外婆。”
小柱子和囡囡一起跑了出来。
石头也跟在囡囡后面。
“外婆。”
小柱子忙接过来外婆挎着的竹篮。
哎呀，外婆后背还背了小捆荆条。
“外婆，你看，你看，谁叫你上山了？”
囡囡的眼睛一下子红了。
她可见不得外婆受苦受累。
外婆笑了，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堆堆。
“囡囡，别担心，外婆眼睛没事。”
“也是这几天我觉得眼睛好些了。”
“要搁在平时让我去我也不去呀。”
“外婆还看得见一些呢。”
“外婆还没老的不能干活。”
“哟，我家囡囡不哭，不哭。”
“看外婆这不是没事回来了吗？”
“小柱子，你来扶我一把。”
外婆一把抓住了石头。
嗨，是真有些累啊。
石头和囡囡一起把外婆扶到了屋子里。
“哦，是石头啊。”
外婆听出石头的声音了。
她有些讪讪地笑着。
“石头呀，你奶也才刚回家哩。”
“这次囡囡有山鸡蛋吃，可多亏了你奶帮忙。”
一听说奶奶有帮忙，石头就忍不住笑了。
他扶着外婆的手说：
“我奶身体那么壮，帮邢奶奶还不应该？”
外婆听了拍了拍石头的手。
这孩子就是会说话，惹人疼。
“好石头，一会别走啊，在邢奶奶家吃饭。”
“让小柱子呀炒山鸡蛋给你吃。”
“好啊，好啊，谢谢奶奶。”
石头一听要留他在囡囡家吃饭就乐了。
那边的小柱子听了就有些不高兴。
这个死石头，烂石头，混蛋石头，敢吃他做的饭！
哼，哼。
“外婆，你快坐下休息吧。”
“这些事你就不要操心了。”
“石头哥哥，你先陪着外婆，我去看看那些山鸡蛋。”
“好啊，好啊，囡囡你快去吧，我陪着奶奶。”
石头的魂啊眼看着又要飞走了。
如果没有半边脸的红斑，那囡囡得多好看呀。
囡囡去找小柱子。
“哥，把那山鸡蛋拿给我看看。”
小柱子拿了两只山鸡蛋递给了囡囡。
囡囡把山鸡蛋举起来对着光看。
又把那竹篮里的山鸡蛋分别又拿了几个对着光。
小柱子凑过头来看。
看了一会儿，不还是那个山鸡蛋嘛。
“哥，我有办法以后吃更多的山鸡蛋。”
囡囡一脸兴奋地说。
“咋？你也要上山？”
“不呀，我有别的办法哦。”
“可以让蛋生鸡，鸡生蛋。”
“然后蛋再生鸡，鸡再生蛋。”
“如此这样，这样如此，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嘿嘿，时间一长咱就可以办个养鸡厂了。”
小柱子眼睛一亮：
“囡囡，是真的吗？”
“当然，我是谁？我是囡囡啊。”
“那怎么能让这个蛋生鸡，鸡生蛋？”
“然后蛋再生鸡，鸡再生蛋？”
“然后再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嘿嘿，哥，我不告诉你，这是秘密。”
“相信我吧，以后会有大惊喜滴。”
囡囡把手里的山鸡蛋放下。
她用力拍了拍小柱子的肩膀说：
“好啦，好啦，哥，你快做饭吧。”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
囡囡走出灶间又返回身来说：
“哥，这山鸡蛋只能吃三个。”
囡囡伸出四个手指头。
“最多吃四个吧。”
“其它我要做小鸡种子呢。”
小柱子笑着答应着。
“好，哥知道了，你快去陪外婆吧，这灶里一会该呛了。”
囡囡刚出了灶间。
就看到大先生从外面进了院子，他怀里抱了一大包的东西。
“爹，我帮你啊。”
囡囡小燕子一样飞到大先生跟前。
这是大先生的书和大先生的教尺。
还有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六块的石板。
上面勾勾叉叉地画着几个汉字。
这是那几个孩子们平时用的作业本儿。
大先生手里还提了一个小布袋。
布袋里放着一把大小不一的小石头块儿。
这就是那几个孩子们的石笔了。
当然学好了字，是可以用毛笔写在纸上的。
不是穷嘛。
吃都吃不饱饭，哪里有钱买纸和毛笔？
就连大先生也对纸和毛笔稀罕的紧哩。
“爹，你与村长打过招呼了吗？”
“打过招呼了，村长很理解也很支持。”
“你外婆也说这样子是最好了。”
……
“外婆，爹，囡囡，石头，快来吃饭吧。”
小柱子把饭菜已经摆好桌了。
饭厅暂时在外婆的堂屋里。
这顿晚饭，小柱子炖了茄子和咸鱼。
用苞米面贴了饼子，做了一盆粟米粥。
还用芝麻油炒了四个山鸡蛋。
别人家的饭菜果然好吃的很。
看石头吃得欢快。
囡囡悄悄问石头：
“石头哥哥，苗奶奶家有家鸡蛋吧？”
“嗯嗯，有，可是我奶不让家里人吃。”
“说鸡蛋金贵，卖了换钱。”
“连朵朵也不给吃。”
“但有时候会偷偷给我煮一个两个吃。”
“囡囡，你要吃家鸡蛋吗？我明天给你拿。”
石头又拿碗自己盛了一碗粟米粥。
小柱子煮饭手艺真没得说。
别看小柱子比石头大了那么一两岁。
石头可不想喊小柱子哥。
小柱子除了比他长的秀气一点白嫩一点。
个子有他高吗？
身体有他魁梧吗？
胳膊有他长吗？
脚丫子有他大吗？
模样儿……有他粗犷吗？
嘻嘻，模样儿有点稍稍的不自信。
不过，在山里不就看他这样子模样儿吗？
只有这样的模样儿才能过一把山民的好日子。
看看大先生这样的，小柱子这样的，能打猎吗？会使火铳吗？
敢进西山深处吗？敢与黑熊搏斗吗？
咳咳，尽管石头也没与黑熊搏斗过。
但他已经是个猎人了。
猎人的称呼可不是白得了。
石头看了一眼小柱子。
小柱子正好看了过来，那眼神里正电闪雷鸣。
石头眨巴眨巴眼睛，很无辜地挑了挑眉毛。
还不是你做的饭好吃！
怨我咯？
小柱子就看不惯石头这样的，打猎很上手，吃饭第一名。
哼哼。
“石头哥哥。”
囡囡把小嘴巴附了过来。
她嘴巴里呼出细细的呼吸。
一呼一吸软软糯糯地吹拂过石头的耳朵。
石头只觉得“轰”地一声又上了头。
他觉得整个脑袋都不是自己的了。
“石头哥哥，不是我想吃鸡蛋。”
“是想问问你，能不能我几个生的家鸡蛋？”
“三个五个的都行，我用来做小鸡种子。”
“呶，看到了吗？外婆拾的那些山鸡蛋，我想拿来孵小鸡哩。”
石头转过头，看着囡囡一张一合的嘴巴，眼神里都是不可思议。
乖乖，囡囡你会孵小鸡？
“石头哥，这是我的秘密，以后再告诉你。”
“你拿五个家鸡蛋就当投资好了。”
“孵化了小鸡崽后，我给你两只。”
讲真？
讲真！
好啊，成交，囡囡我给你偷……拿十只鸡蛋。
行，那就给你家五只小鸡崽儿。
石头看着囡囡。
囡囡看着石头。
俩人一会就达成了协议。
石头走后，小柱子在收拾桌子。
大先生去自己西厢房收整一下。
西厢房抬进去一张矮桌了。
还放置了四五个小板凳和两个高板凳。
板凳是大先生闲暇里自己手工制作的。
样子不好看，但非常结实耐用。
囡囡把烛台放的高一点，她站在外婆跟前来。
她要给外婆检查一下眼睛。
外婆的眼睛之前总是偷偷地哭。
哭生病的外公，也哭远嫁的谨娘。
后来哭重病的谨娘，也哭要进相府的囡囡。
再后来哭灵柩归家的囡囡，也哭这命运的多舛。
想人生能有多少眼泪呢？
怎禁得这从白哭到黑的一天天又一年年。
外婆的眼先是看东西模糊重影。
到现在两只眼睛都要全瞎了。
囡囡从衣袖里掏出一只手持裂隙灯，她翻开外婆的眼皮。
这灯当然是空间实验室里的。
外婆的两只眼睛都是白内障加晶体浑浊。
仔细看，这个白内障是可以手术的。
在前世这是个很小的局麻小手术，一般术眼二三十分钟就完活。
术后卧床休息两三个时辰。
术后术眼包眼一天，第二天就可以开放点眼了。
一般七天后视力可明显有所改善。
通常一到三个月是视力的恢复稳定期。
最好给外婆做个白内障超声乳化联合人工晶体植入术。
植入了人工晶体，外婆的眼睛又可以清楚地用上几十年了。
只是怎么与外婆和大先生小柱子说这件事呢？
这事也没法说呀。
说了那她不是妖怪也是妖怪了啊。
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才行。
好在有空间里的小泉和桃子。
先调理着外婆的身体。
总不至于那眼睛再往坏里去。
囡囡每隔两天都会往家里的水缸里注入小泉水。
还会隔三差五地从空间里摘了桃子来。
小柱子问是哪里来的桃子。
囡囡说上次去西山时发现了一棵桃子树。
这是她的秘密桃子基地。
行吧，小柱子想基地就基地吧。
反正从囡囡醒来后，术语是越来越多了，还格外专业。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啊。
家里因为每天都有喝到小泉水。
这小泉水的功效也是不同的。
外婆觉得眼睛清爽了不少。
看近处的东西也能分出个一二三了。
大先生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劲头。
再不是那般低沉阴郁了。
小柱子则觉得自己又长高了一头。
身子骨也比从前结实有力了。
看看，这苗家庄就是风水好啊。
看囡囡脸上的红斑也好多了呢。
“外婆这眼还能好不？”
“能好，能好，外婆相信囡囡吧。”
“等抽时间囡囡去做个梦。”
“梦里就会找到治外婆眼睛的方法啦。”
外婆就咧嘴儿笑了。
“好，外婆知道我家囡囡有本事。”
“外婆等着囡囡给外婆治眼睛呢。”
囡囡抱着外婆的胳膊做在炕沿上。
她晃悠悠地踢着两条腿。
“囡囡，爹叫你一块过去学习呢。”
小柱子在外面喊，“爹说让我也学。”
啊，学习呀？
囡囡有些拖着不想去。
依她这前世的智商，恐怕得高出大先生无数倍了吧。
而且她还有不知道的吗？
不就是教些三字经百家姓吗？
再深些能读个《论语》、《老子》《孟子》什么的。
外婆笑着把囡囡推了推，又指了指屋门口。
小柱子眼睛亮亮地等在那里。
“囡囡，我今晚要会认会写我的名字。”
“明天再会认会写你的名字。”
囡囡叹了口气，哎，不用明天呀，我现在就可以教你。
小天、大壮、小英子都已经来了。
他们在自己的作业本上用小石头块勾勾叉叉。
小柱子和囡囡进来后，大先生递给他俩每人一块石板。
小柱子恭敬地接了过来，坐到高板凳上。
囡囡也接了过来，找了个矮点的板凳坐下。
大先生竟然教的是《千字文》、《三苍》和《蒙求》。
大先生讲：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馀成岁，律吕调阳。
云腾致雨，露结为霜。
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剑号巨阙，珠称夜光。
果珍李柰，菜重芥姜。
海咸河淡，鳞潜羽翔。
囡囡接口背诵到：
龙师火帝，鸟官人皇。
始制文字，乃服衣裳。
推位让国，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周发殷汤。
坐朝问道，垂拱平章。
爱育黎首，臣伏戎羌。
遐迩一体，率宾归王。
鸣凤在竹，白驹食场。
化被草木，赖及万方。
呀，呀，呀。
大先生呆住了，小柱子呆住了。
苗小天苗大壮和小英子也呆住了。
连门外来送朵朵的石头也呆住了。
这是囡囡在背书吗？
大先生点了一下头，又点了一下头。
“囡囡，好，好，孺子可教也。”
囡囡摸了摸鼻子，嘿嘿地笑了起来。
在相府里学的。
小柱子眼睛一睁。
在相府里学没学他知道呀，他刚要张一张嘴呢。
囡囡一个眼风扫了过来。
小柱子知趣地闭上了嘴，额，就算是在相府里学的吧。
笃笃。
朵朵来晚了，她弯腰给大先生行了一个礼。
朵朵去拿自己的石板。
囡囡看到门外的石头冲她直招手。
“爹，我有事出去一下啊。”
说完囡囡也不等大先生说话。
她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西厢房。
“囡囡，快看这是什么。”
石头把囡囡拉到一边去，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布包。
“给，十个鸡蛋。”
呀，囡囡赶紧接了过来。
她现在迫不及待要去空间啊。
那些种子呀，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呢。
她还要把这十个鸡蛋和那些山鸡蛋一起拿到空间里去。
吼吼。
种庄稼和孵小山鸡。
好日子就要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