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的心思
往生殿离着景华殿也有一小段距离,二人相隔三步同频率的走在小道上。
他们没走宽大的正门,那边的路虽宽,可来来往往的宫婢实在太多,一会儿一个王爷安好的叫着委实闹心。
何况两侧都是高耸的宫墙,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不如抄点近路走些小道,花草多,视野开阔也足够僻静。
入了夏,风都开始变暖,空气里夹带着荷花的幽香,抬眼望去还能看见几只高飞的风筝。
路边上种着雏菊,头顶上是盛放的杏花,两者合在一处配着清幽的荷花香,淡淡的气味,却也别样的好闻。
虞柠溪想起裴凌此前的话,心里斟酌了一下说辞,“王爷之前问大哥的婚事,是有什么打算吗?”
他闲散的往前走,步子迈的小,正好够虞柠溪跟上,听到她的话也只是回头淡淡的看了一眼。
“你说呢?”
微风吹过,杏花落了满头,随着步子的走动又都归于尘土之中。
他拿起虞柠溪肩头的花瓣放在鼻尖轻嗅,又吹着将这花瓣散到她鼻尖,顺着流畅的线条,飘飘扬扬的落了下去。
虞柠溪觉得有些痒,抬手摸了摸鼻子,“就是想听你说,你怎么又问起我来了?”
“想早些娶你,早便允了你一年之内十里红妆,再有十日皇帝就该去行宫里了。”
他幽幽的看着前方,几个宫婢不知来着做什么,见着贵人来了便匆匆行礼一哄而散。
他无声的勾了勾唇角,继续说着,“若是去了行宫,想要娶你又不知道要多久了。”
说着,便停了脚步,转头瞧她的眉眼,认真又虔诚,“本王有些等不及了。”
湖州那边今早已经传了密信过来,说是江湖风云人物全都紧着来了北街,而探其风口,都说是想来京城见见世面。
这话也就只能糊弄民间百姓,他们这些个知根知底的人,哪里会信这样荒唐的话。
这些江湖上卖命的人,哪里没去过?
接着任务全天下的跑,大齐算不上什么,京城除了权贵多更是没什么好看的。
不似江洲渡口那般有着船舰砂砾,亦不如湖州那处的美人如云,更比不上那锦州地下人兽场来的刺激。
这偌大的京城,除了北街花样多些,其余都是权贵,路边宰了只狗都得掂量着是不是哪家小姐或者什么名望商户的爱宠。
如此一来,危机已然四起,皇帝却依旧整日美人在侧,倦怠公文。
而这朝廷上的大人最多晚他两日就该陆陆续续的接到消息了,那时便都是几条绳上的蚂蚱,各自生,各自死。
他掌控着皇帝,却也不会替他收了这等子乱事,他恨不得皇帝再昏庸些,无能些。
这样,那些拥护他的臣民就都该寒了心。
若是寒心了,又该如何呢?
嘶,该打起来了吧!
届时皇帝会如何呢?
不清楚,许是跪在自己面前求他护佑,亦或是痛哭流涕,悔恨自己整日荒淫无度?
可惜,这些都不是裴凌想要的,他想要的是这些人都要给他的父皇和母后陪葬。
王府死了那样多的人,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老的少的都死干净了。
骁王爷死了,骁王爷的孩子也死干净了,前齐皇室还有人活着吗?
只剩他了。
他看着虞柠溪的身影,第一次见她便觉得二人相差甚大。
她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眼里都是对世界的纯真和期待,宛若一个新绽放的生命之花。
而他眼里早就对这个世界没了期待,他满心的复仇,没人知道他经历过什么。
那个满怀童心满怀大爱的裴凌死在了五岁的那场凌虐中,是王府下人和宫里忠厚仆人的血淹死了那个纯真的孩子。
他吃过太傅的肉,喝过母亲的血,在那场污秽的尸场里,他吃了太多不干净的东西。
他跪下来求奶娘,给母后磕头,试图拉着忠仆的手叫她们一同躲起来。
有用吗?
凌虐过后,世人称赞是皇帝做了件天大好事,杀了前皇后此等不贞浪荡的女子,给全天下的女子竖榜立样。
覆灭前皇后母家的手段干净利落,是千古难得的旷世君王。
他想让他们死,也是半点不过分啊。
他们真该死不是吗?
而她……
起初他也犹豫过,可心里的偏执与疯狂快要将他撕碎个干净,什么狗屁的爱花不摘花,他统统不信。
他若爱花,恨不能放在屋里日日瞧着,将花都吃进肚子里,这样才算做是自己的。
所以,他要娶她。
倘若有一天他死在了权贵计谋的争斗中,她也早就冠上自己的名,自此之后,生死都是他的人。
虞柠溪傻愣着在原地,对上他晦暗不明的黑眸有些奇异之感。
他整个人看起来落寞万分,虽身姿修长挺立,可虞柠溪却觉得他的骄傲和脊骨都被人压弯了。
像一个游离在世间之外的灵魂,萧索漠然。
虞柠溪不忍看他这样,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她也顾不得这是在外头,直冲冲的撞进他的怀里,两条胳膊死死地环住他劲瘦的腰。
“裴凌,我嫁的,一直都想嫁的。”
裴凌被她撞的险些站不住,却也稳住自身的同时,伸手将她抱个满怀。
这傻姑娘不懂他的心思,他既盼着她明白这份突如其来的深情也望着她能给予同等的回应。
他想要的更多,她的人,她的爱,她的心。
他恨不能让她满心满眼都是自己,没有旁的人,只自己一个人。
可她的心太大了,她怜惜婢女,敬重兄长,就连程氏女她也是看的极重的,一口一个姐姐脆生生的叫着。
“走吧,再不走,小姐该哭鼻子了。”
他手掌顺着她的发尾往上,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勺。
男人的心思沉重又厚实,或许旁的他无需想太多,只好好爱着她便足矣。
太过贪心,反倒容易失去。
他内心有着一种烦躁,他失去的东西太多,不信命亦不信天,却渴望同她能有一份长久。
虞柠溪退开几步,仔仔细细的去瞧他面上的表情,男人的情绪藏匿的太好。
她瞧不出什么,只好笑着摇摇他的手,软着声音同他讲话,希望他能开心些。
心里却默默的盘算着什么。
她的裴凌杀人如麻,心里却也会有着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她想好好的把它呵护起来。
凭心而言,即便他十恶不赦犯下滔天大祸她也是爱着他的,并非她善恶不分,只是他从未苛待自己,用一颗最纯善的心爱着自己。
善是什么,恶是什么她不想深究,她只知他爱她,很爱很爱。
若是有一天她瞧不下去了,那他杀人,她便去救人,他犯罪,她就去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