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087 出院和搬迁
深夜的医院仍然灯火通明, 但是大部分病房外的长廊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空洞，寂静，同时带着一股死气沉沉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这栋楼里住了太多当初二中事故中昏迷不醒的植物人的缘故, 夜间的这里显得特别的压抑, 无人的时候，恍惚一下会觉得走着走着会走入另一个世界。
田丽待到十点, 终于被桑进哄走了, 然而302病房里并没有安静多久, 田丽刚走半个小时，302病房里就又来了一些陌生人，将一些文件带给了桑进。
……
桑进半懂不懂地翻了半天合同，耳边听人说着在哪里签字在哪里按手印, 心思完全不在合同的内容上，而是在家里的老婆和床上植物人的儿子之间不停来回。
桑进脑海中一会儿是老婆和自己翻脸，闹得天崩地裂的画面；一会儿是儿子醒来后，用冷漠的视线看着自己的画面。
但是除了这些，他的心里又还有着一些很隐蔽地期待，梦中的一切到底有些感染了他，让桑进有种一旦他摆脱了眼前的负累，就相当于摆脱了梦中附身到他们家的黑影，到时候他的人生会出现转机，一切会有新的开始, 会向着梦里的成功的人生转变。
但是那些只是梦啊……
桑进仿佛在给自己的心虚找补一般问道：“你们真的能给我儿子提供更好的治疗吗？”
“你放一百个心, 我们是正规的研究院, 绝对不是骗子。”讲解着合同的罗承再三给桑进保证，但是桑进还是在犹豫。
罗承忍着不耐看着眼前的桑进继续磨蹭，几乎想要直接按头让桑进签字按手印。
灾厄处理部虽然已经放松了警惕, 不太注意这边，但是医院仍然是处于对方眼皮子底下的危险地带，哪怕他们这次做了完全准备随身带着屏蔽周围监控的工具，罗承也不敢在这里多待。
万一灾厄处理部的人今天晚上一个脑抽，突然想要来这边逛逛呢？
可惜院长交待过，一定要他们得到n352家人的同意，还一定要拿到他们自愿签字同意的视频及录音佐证，这让罗承也不敢对桑进使什么手段。
“咔哒。”病房门突然打开吓了里头的几人一跳。
罗承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然而回头却看到是护士来查房，这才松了一口气。
护士查完房看了看桑若的情况就要离开了，不过临走还是提醒了一句，“除了家属，无关人员夜间尽早离开，有问题可以呼叫医生，不要这么多人都挤在病房里。”
护士一走，罗承就催促起桑进来。
桑进担心老婆那里会沸反盈天：“我和老婆如果想儿子了，可以随时去看望吗？”
罗承：“作为家属你们当然随时都可以去参观，甚至你现在想去都行，签完字你去办理出院，我们带你一起去。”
桑进心道他这也是为了儿子好，这样儿子有专业机构照顾，老婆也不用天天那么累。
而且如果桑若一辈子不醒来，难道他和老婆田丽就要在这个儿子身上耗这么一辈子？他们一把年纪的人了，又能照顾桑若多久？自己老了病了无人关照又该怎么办？
桑进看完罗承展示的研究院的各种资质，各种证书，拿着合同犹豫再三后，终于还是拿起了罗承递过来的签字笔，在一式三份的合同上签了字，并按照对方的指示挨个用印泥在合同上按了手印。
罗承几乎要忍不住自己的笑脸了，将桑进签字按手印的一幕都录了下来。
……
罗承等人快速地将桑若的身体推出了医院，推上了他们准备好的一辆白色小货车，一路避人耳目地悄悄离开了市医院。
直到他们连人带车都要出医院门了，这边住院楼里正在给桑进办理出院手续的医生护士，才注意到302的病人竟然就已经离开了，302人去房空。
更奇怪的是，这么多人来去，保卫室的监控上，竟然没有拍到痕迹，仿佛受到了什么干扰一样。
负责医院这边的灾厄处理部成员，很快从保卫室那里得到了消息。
“什么！？人消失了？”
得到消息的灾厄处理部成员，第一时间赶去了医院。
位于苏江市郊区的一片风景区，江彦的车队，带着一堆门和牌匾来到了风景区外新建的度假村处。
这里就是江彦他们最新选定的医院地址。
这个地方是上头为他们紧急调用的。
此处风景区还没有对外开放，再加上位处郊区，人烟稀少，风景秀丽，度假村也是刚刚建成正准备投入使用，是江彦心中e009搬迁的上上之选，只是等他们搬来后，这个风景区可能都无法对外开放了，在这里建了度假村的地产老板也只能无奈接受补偿。
停了车后，江彦指挥众人卸车，将他们从原来病院里拆卸下来的门和牌匾都搬了下来，并着人去将门一个个安上，替换掉度假村原来的门。
做这些的时候，还有随身的相机跟着他们，将这边的搬迁进程完整地拍摄下来，以直播的形式展现给镜头那边的病人们看，同时也将这些病人的反应和情况，摄录同步到江彦的眼前。
直播间对面的病人们，都非常安静，仿佛只是一群普通的精神病人一般。
别看一切都没啥异常，仿佛只是普普通通搬个家而已，但是天知道江彦现在简直比动手拆卸一个核弹还要紧张，生怕出现一丝意外他们就全部都要被炸飞上天。
401、402、403、404……
门一个一个被安上，当安到重中之重的404病房时，所有人都感觉到，这个度假村似乎开始发生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周围的气氛肉眼可见地阴暗了下来。
但是这反而让江彦等人都松了口气。
有变化才是正常。
众人加快了动作，很快将绿水精神病院的牌匾挂在了度假村原来的大门处。
“绿水精神病院，正式搬迁至苏江市新址！”江彦带着众人颇有仪式感地剪彩放花，并对着摄像头后站在黑夜里的病人们挥手。
就在江彦宣布搬迁成功时，摄像头的直播画面中，被留在原地的那些一直静默无声的病人们，开始一个又一个地凭空消失。
而就在同一时间，那些被安装了病房门的空房间中，一个又一个的病人凭空出现在室内。
随着一个又一个病人的出现，整个度假村出现了微微的震荡，似乎它，正在慢慢地活过来，在丈量着脚下这片新土地，甚至度假村下面的停车场，地下室，在震荡中开始出现了一间间牢房一样的屋子，并且这些屋子仿佛一层一层没有止尽的无底洞窟般，一层一层在向下蔓延。
一直紧张注意着度假村情况的异能者们，立刻发现了这些变化。
“院长，成功了。”江彦身边的异能者激动地说着。
江彦也是大松了口气。
没有人注意到，就在这时，一辆并不起眼的白色小货车，正快速地驶向苏江市城外，已经上了城外的高速。
……
“要去苏江市了。”
尼尔周围的病人一个个离开，走入了黑暗中，尼尔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期待，面带微笑，也准备跟上这些人的脚步搬迁。
他梦到的那个人就在苏江市等着他，尼尔很开心自己现在终于可以去找他了。
虽然自己是个重度精神分裂症的病人，但是尼尔觉得那个人不会嫌弃他的，会像他喜欢他一样，那么喜欢他，是吧？
如果……如果对方其实有那么点在意他的精神分裂。
那只要他努力一下，把他分裂的那些人格都杀掉，假装自己只有一个人格，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他应该就不会被嫌弃了吧？
可是他住在精神病院里啊！
想到这里尼尔又深刻地自卑起来。
尼尔仿佛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就是一个一无所有的精神病人，没有房子没有车子没有财产。
不过他在精神病院里有房间，这里的病友们这么有趣，这个精神病院像家一样温暖，也许，说不定，可能，会讨人喜欢呢？
尼尔就像是头回去相亲的条件极差的大龄剩男一样，心中忐忑又兴奋，虽然很害怕自己的条件差了被对方嫌弃，但是期待的心情到底是压倒了一切。
尼尔的身影跟周围的病人一样，走入了开始逐渐消失在黑暗中。
江彦等人看着尼尔半天不动都提起了心，直到此刻才放下心来，然而事实证明他们放心地太早了。
就在消失到一半的时候，尼尔面上的微笑忽然一窒，他感觉到，他要找的人，似乎离开苏江市了。
正在离苏江市越来越远，仿佛不会回来了。
尼尔激动的心脏凉凉了下来。
尼尔忽然发现，自己心心念念很久的苏江市，突然就不那么香了，不那么想去了。
尼尔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想去什么苏江市，他只是想去找梦里的那个人而已。
可他要朝着对方启程的时候，对方却已经走远了。
他要去哪里呢……
离开了苏江市下次自己还能梦到他在哪里吗……
还能正好要搬家到他所在的城市吗……
尼尔银色的瞳孔变得淡漠下来，眼神中的期待尽皆散去，变得幽暗起来，乐极生悲的挫折，仿佛让尼尔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为什么，他们之间总要相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呢？
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经历了。
尼尔身边的黑暗出现了扭曲，这种扭曲似乎渗透了空间，飞速地蔓延开来。
……
“院长！不好了！404号病房的房门消失了！”全面关注着e009状态的异能者们忽然大叫糟糕。
正在等待着最后收尾工作的江彦，突然被这一则消息震地缓不过神来。
没等他安慰自己，坏消息接连而来。
随着404房门的消失，其他他们刚刚替换上的病房房门，也一个接一个地凭空消失，留下一个个巨大的难看门窟窿，而那些原本已经入住的病人们，也随之一起不见了。
正在变化中的度假村，似乎一点点褪去了之前的那种正在被笼罩的阴暗感，慢慢恢复到了原先的正常模样，然而随着一声“咔擦”巨响，度假村下的地面裂开了，裂缝越来越大，甚至快速开始向两边延伸，似乎要将整个度假村吞噬。
而同一时间，直播画面上绿水精神病院的原址，原本坐落的医院变成了一间废弃老旧的破工厂，且周围的地面也如出一辙地开始了巨大的裂缝，似乎要将这片地方吞噬掉。
度假村大门口，江彦亲眼看着挂上去的绿水精神病院的牌匾，此时也仿佛落在水里的影子般被虚化模糊，逐渐消失在空气里。
整个精神病院，不，是整个e009消失不见了！
不止搬迁的度假村，连原来的地址也没有了e009的痕迹。
江彦惊得头皮都要炸了：“快去看是怎么回事！？”
罗承离开医院后，带着桑若的身体一路狂奔回他们研究院。
为防止灾厄处理部封锁出路堵住他们，罗承几乎是丝毫不敢停下，连夜兼程。
一直开了八个多小时的车程后，直到凌晨时分，罗承他们才终于回到了位于省会的研究院。
罗承他们回来的时候，贾景晖院长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们了，似乎一夜没睡。
“快，快进去！”贾景晖非常的激动，直接挥手示意罗承他们不要停下，一路开到里头去再将桑若放下，同时指挥着整个研究院的保卫系统都动了起来。
“哐”“哐”“哐”研究院外的大铁门一层层落下，足足三层大门仿佛困牢一样，将整个研究院牢牢封住。
载着桑若身体的小货车，就这么消失在的层层大铁门后。
贾景晖等人簇拥着小货车都跟着进去了，保卫室的保安打起了哈欠，无人发现，他们大门外石碑上刻着的巨大【脑科学xx研究院】几个字，正在发生着扭曲。
字体的比划模糊，变幻。
研究院三字直接蜿蜒成硕大的病院俩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