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山间陡然响起的尖叫吓走了栖息在树林间的林鸟,老旧的木制门窗被砰一声推开,神色惊慌的人们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涌出来。
秦文山双手托着邢清清,把她从窗户推出去后刚要跟上就被人拽住腰带,他转头去看,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皮肤漆黑的怪物站在他身后,绿色的眼睛散发着精光,利齿交错的口中不停发出桀桀的怪笑声。
“我操——”秦文山抬脚就要踹,谁知那怪物竟然反手扒住他的腿,张开嘴就咬。
邢清清啊的一声尖叫起来:“文山!”
旁边的京墨迅疾掣出一刀,锋利纤薄的刀刃从秦文山的小腿和怪物之间刺入,一转手就将漆黑的怪物劈成两段。
秦文山吓得手脚并用地爬出去,京墨扯过另一边的傅敏和把他往窗边推,傅敏和迅速翻窗出去,伸手去接京墨。
伍瑶在黑暗中恢复原状,高扬的蛇首几乎将屋顶都撑破,她挡在方雨惊面前,用矫健有力的蛇尾狠狠扫开扑上来的怪物,身上都是被抽碎的怪物体内溅出的黑血。
率先进来的两个女怪见状,一把扯下腰际稀烂的皮肉,扑上前与伍瑶撕斗。
通体漆黑的怪物与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融为一体,它们的速度极快,口腔里到处都是绞肉机般交错的尖牙,一口就能把人的脑袋咬下来。
不少人尚在睡梦中就被杀死,京墨迅速翻出窗,朝还留在里面的方雨惊叫道:“快!”
都说女人打架比男人打架还吓人,对面那两位战斗力强悍,就连伍瑶都渐渐落了下风。方雨惊慌忙叫了一声阿瑶,伍瑶迅速游回他身边,变成拇指粗细的小蛇,盘在他的手腕上。
临翻窗前,他听见身边传来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女人惊慌的啜泣逐渐靠近。他正想伸手去帮一把,就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呼呼的风声,紧接着是声音主人的嚎哭,紧接着,魏博从他的面前跑过,迅速从窗户翻了出去。
傅敏和站在窗外急道:“大壮!快点!”
方雨惊这才回过神,带着伍瑶从大开着的窗口跳出去。傅敏和把叶宛童包里的符箓全翻了出来,一张挨着一张贴在墙上,邢清清站在最后面,吓得直抖,问这样行吗?
她没见过叶宛童开大招时的威力有多大,傅敏和在包里翻打火机,说不行也没办法。
他在两人短暂而急促的交谈间找出个防风打火机,点燃了一张澄黄的符咒。
火焰迅速沿着连接在一起的符咒向周围蔓延,很快在窗口外围形成一个火圈,傅敏和拉着他们就跑,老半天也没听见后面传来动静。
傅敏和:?
秦文山拉着邢清清跑在最前面,说你行不行啊,不是还要念咒的吗?
傅敏和我操一声,说我哪知道咒怎么念?
聚在里面的怪物啃食完了落魂者的尸体,从门窗处涌出追来,京墨拎着满是黑血的长刀,道:“你们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一句都没记住?”
“她那咒我听都听不懂!”傅敏和回道,“大壮呢?你会不会?”
“我哪会!”
就在这时,在他们身后无人注意的地方,翻窗而出的怪物踩上掉落窗沿的符灰,原本灰黑色的符灰瞬间亮起火光!
眨眼之间,火龙喷涌而出,顺着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一路轰然而下,傅敏和我操一声,立马将身边的京墨扑倒在地。
火柱擦着他的肩膀喷过去,带起的热风吹得他头发乱飞,布料被焚毁后的余烬弥漫在空气里,到处都是焦糊的味道,秦文山抱着邢清清缩在一棵被轰倒的树底下惊恐地看他,说你干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干!”傅敏和从地上爬起来,他肩上的布料被烧了个干净,大半个肩膀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漆黑的烟灰。
邢清清给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脸色惨白,说你怎么连自己人都打啊。
傅敏和把还坐在地上的京墨扶起来,心说这还算好的,你是不知道在寨子里的时候叶宛童一张雷符一穿三差点把自家团灭。
刚才一片慌乱,没顾得上别人,现在逃到这边的就他们五个,再没看见其他落魂者。几人相互搀扶着往山下走,一路上都颇为警觉,生怕再碰见那些可怕的怪物。
邢清清捏着手机照明,就连指尖都用力得泛白,看起来怕得要死。她一边给走在前面的秦文山照路,低声道:“那,那些是什么怪物?夜,夜叉吗?”
“不是吧?”秦文山边说边朝京墨投以询问试探的目光,“夜叉好像不长那样。”
“不是。”京墨点头道,“夜叉作为惩罚者,只有在触发死亡条件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些应该是井里的鬼怪。”
“那,那也太不讲道理了……”邢清清磕巴道,“哪有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杀人的……”
这话说的在理,但没办法,谁让他们现在在井里。
井要是讲道理的话,他们也不会来了。
傅敏和那十几张火符直接在山上烧出了条新路,所幸火已经熄灭,没有引起更严重的后果。五人沿着被火符轰出的路下山,抵达山脚的时候,天边已经微微泛起亮光。
他们互相搀扶着走到公路旁,方雨惊注意到不远处的路牌,示意傅敏和去看。
那块路牌他眼熟,他记得叶宛童就是在看见这块路牌的时候开始不对劲的,两人快步走到路牌底下查看,结果来来回回看了八百遍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就是块普通的路牌。
傅敏和不解地蹙起眉,说这路牌不会能招鬼吧?方雨惊摇头,说上面根本没画符文。
“那是这个材料有问题?”他说着就伸手在牌面上敲了敲,路牌发出咚咚的响声,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方雨惊站远了些,盯着路牌上用金漆描绘出的图案,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上面画的图案……”
“有什么不对?”
过了老半天,方雨惊尬笑两声:“没什么不对。”
这是一块立在路边的指示牌,上面用金漆勾勒出云雾缭绕的图案,而飘渺的云雾之间,隐约能看见一座飞檐翘角的古制建筑。
“道观……”傅敏和仔细辨认着路牌上细小的文字,“这山上有座道观?”
方雨惊问:“宛童会不会在那里?”
“有可能。”傅敏和摩挲着下巴,片刻后道:“得再上去看看。”
就在这时,等在另一边的秦文山远远叫了他们一声,两人循声看去,只见几人所在的路边停着一辆白色的大巴车,前挡风玻璃上用红色的贴纸贴着几个字,依稀能辨认出“医馆”字样。
傅敏和照着路牌拍了张照片,和方雨惊小跑过去,问怎么了。
邢清清已经扶着京墨上了车,秦文山站在车门前等他们,低声道:“npc来了。”
两人不约而同往车上看,驾驶座上坐着个中年大叔,嘴里叼根烟卷,听见动静也转过头来盯着他俩看。
“你们也是去医馆的?”
傅敏和本能回头往山上看,旁边的方雨惊立马应了一声。
司机朝他们招手:“上车。”
他们原意是想趁着天亮了再上一次山,去山顶的道观看看能不能找到叶宛童。但这位开着大巴来接人的司机显然是个带路的npc,不跟着走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傅敏和又回头看了一眼,心说只能见机行事了,这才和方雨惊上了车。
上了车他才发现这辆车上还不止他们,邢清清和京墨后面坐着几个熟面孔,都是昨晚在山上见过的人。不过这些人大多神色惊慌,目光呆滞,应该是不记得他们的。
司机关上车门,大巴沿着盘山公路飞速行驶着,窗外的景色如光影般掠过,半个来小时后,车开下山,载着他们进入市区。
说是市区,不过是山脚下建筑稍微高点儿、人稍微多点儿的城镇,真要算起来连郊区都算不上,但谁让人路牌上写着“您已进入市区”呢?
那就算进入市区了吧,傅敏和想道。
谁知道这镇子看着小,人和车还特多,过个红绿灯能等二十分钟,傅敏和心说这都能和我家比了。
车又在路上磨磨蹭蹭地开了半个来小时,等车上的人都昏昏欲睡才找了个车站停下,停的还是公交车专用位,傅敏和心说这司机真缺德啊。
司机把车停好,招手示意他们下车,等到所有人陆续下车后,他砰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地把车开走了。
下车的一共八个,都是落魂者,一个个蓬头垢面脸上挂彩,刚下来就收获了周围各种异样的目光。
傅敏和亲眼看见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儿指着他半露出来的肩膀窃窃私语。
八个人尴尬又无措地站在公交车站,活像幼儿园里没爸妈来接的小可怜,等了快十分钟,有个脑门挂彩的兄弟待不住了,说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
这时,一直望着远方的京墨突然道:“等一下。”
其他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矮小的身影正从不远处的人行道上缓缓走来,一看见他们,对方明显加快了速度,无奈腿太短,尽了全力还是走得有点儿慢。
等人走近了,他们才看清那是个六七岁大的小男孩儿,眼睛很大皮肤雪白,远远看上去像个露了馅的芝麻团子。
邢清清一看见这小孩儿,先是啊的一声,旋即一脸慈祥地笑起来。
芝麻团子一路小碎步跑到他们面前,问你们也是来看病的吗?
傅敏和想起车玻璃上贴着的医馆字样,朝着芝麻团子点了点头,芝麻团子唔了一声,歪过脑袋数了数人,旋即奶声奶气道:“你们跟我走吧!”
于是乎八个成年人跟在个小屁孩儿后面,沿着长长的人行道往前走。京墨腿上有伤,走得慢,傅敏和扶着他走在最后,低声道:“你看那小孩儿。”
他原本是想说芝麻团子长得可爱,谁知道京墨眉头一压,直接给他来句:“他身上阴气很重。”
傅敏和:……
京墨先生您完全不懂情趣是吗?
然而京墨都这么说了,傅敏和也不好再说别的,只得顺着他的话往下道:“是鬼?”
“不是。”京墨摇头,“但他招鬼。”
芝麻团子带着他们过了几条街,眼见着周围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有人忍不住道:“这小孩儿不会把我们带去什么不好的地方吧……”
在井里,能够触发死亡条件的地方都应该称为:不好的地方。
走在最前面的芝麻团子小耳朵动了动,突然转过头,朝着说话的男人露出一个与年龄极度不符的狡黠笑容:“不会哦,但如果你们不听我的话,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说着还伸手比划,嘴里发出夸张的气声,邢清清在一边看着笑,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童嘉叶。”芝麻团子道,“你们快点走,不然赶不上吃午饭啦。”
他说完就往前跑去,其他人连忙跟上,刚刚说话那位不知道是不信邪还是给童嘉叶的笑脸吓着了,竟然和他们往反方向跑。
傅敏和诶了一声,就听童嘉叶笑嘻嘻道:“别管他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听见这句话,傅敏和当即浑身一震,正要说话,童嘉叶就带着他们拐过街角,走上了一条树木苍翠的林荫道。
高耸的巨树挺直地立在道路两旁,茂密繁盛的枝叶遮住了下落的阳光,童嘉叶一路带着他们走到林荫道的尽头。
小孩儿停在一座雄伟而巍峨的古建筑前,像完成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似的拍拍手,说:“到啦!”
空气中隐约飘来清苦的药香,他们面前的大门两侧各立着一尊麒麟石像,门楣上挂着一块气派的雕花牌匾,黑底金漆,用苍劲有力的字体写着两个大字——南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