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孟跃然，你有什么梦想吗
孟跃然带着闵玧其去了趟派出所。
一个小孩子带着另一个小孩子以不小心捡到一个走丢的小孩子这种套娃的说法被小镇上的民警记录在册。
小镇上破旧的派出所里，民警嘴里叼着根牙签，正在给他们做着笔录。
“姓名。”
孟跃然看闵玧其一眼，替他答；“小其。”
民警愣了一下：“我说大名。”
闵玧其抿了下嘴唇，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真实的姓名告诉他，他垂下头想了想，稚嫩的童声在狭窄的房间内竟然显得有些成熟。
“闵玧其，我叫闵玧其。”
民警在面前的纸上写下‘闵玧其’三个字，然后又问，“年龄。”
闵玧其原本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年龄的，但是此刻却脱口而出，“六岁。”
哦。原来现在的自己是六岁吗。
他无意识地啃咬着指甲。
“哪里人？”
“韩国人。”
“欸？”这下不光是民警惊讶了，连孟跃然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也呈现出了明显的讶异。
“你是韩国人？”她问。
闵玧其点点头。
“那你怎么会说中文？”
这他哪知道？他一觉醒过来就会说中文了，可这种话任谁听了都不会相信吧！
民警却十分了然地点点头，在记录纸上写下信息‘韩国人’，然后才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中韩混血吧，所以才会说中文？”
闵玧其莫名其妙被安了个中韩混血的名头，但也不在乎了，现在主要就是把他们糊弄过去就行。
他于是含糊地点点头，问面前的民警：“警察叔叔，什么时候能做完笔录？”
“快了快了。”民警将嘴里的牙签拿出来扔进一边的垃圾桶里，“小朋友还挺急。”
问完基础信息之后，民警还要将他的信息录入系统。
孟跃然问了句：“警察叔叔，什么时候可以找到小其的家人啊？”
警察摇了摇头，“小姑娘，这可说不好。有的人运气好，说不定明天就找到了，有的人呢，可能就要晚一点。”
他说完，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头：“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一直跟进的。”
孟跃然叹口气，带着闵玧其出了派出所的门。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孟跃然着急回家，闵玧其拽着她的手，小短腿倒腾得飞快。
走了一段路，孟跃然才注意到他，她将脚步放慢，低头看他一眼，“走不动的话怎么不告诉我？”
“没有啊，我走得动。”他匀了口气，状似若无其事地抬头看她一眼。
从派出所到家里的路程不算近，至少要走上半个小时。深秋的夜晚很凉，孟跃然低下身子替他拢了拢外套，又重新带着他往家走。
“小其，你是不是从哪个福利院跑出来的？”她突然想到之前他说没有父母。
“那里的人对你不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告诉警察他应该可以给你换一家福利院？”她有些不太确定地继续说着。
闵玧其听得出她的意思，如果他是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的，不用等警察帮忙找人，她就能把他送回去了。
“姐姐，我真的不能就这么跟着你吗？”他像只流浪猫，毛茸茸的头发被风吹得乱动，眼底的恳求在月光照耀下十分清晰地映入她眼里。
孟跃然叹了口气，“你也看到了，我的家庭情况，恐怕不能”
闵玧其回答得飞快：“我可以帮忙做家务，我吃饭也吃的很少！”
“可是我后天要上学，到时候谁照顾你呢？”
“我不需要别人照顾的！”
她不说话了，盯着地面上自己的足尖。
生活上的压力和内心的善意在做一场无谓的拉扯，她知道，最终的结果一定会是后者压倒前者。于是她重新握紧他的小手，“走吧，回家。”
院子里黑乎乎静悄悄地，看样子老人已经睡下。两个人小心翼翼地尽量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地回了屋子。
房内不出所料没有人，孟跃然望着空荡的屋子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她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小其，我带你去洗漱，然后你先睡觉。”
“那你呢？”
她指指一旁破旧的桌子，“我还要做作业。”
洗完漱，闵玧其乖乖爬上床，孟跃然收拾了一会就坐到了书桌前头，将台灯打开。
“我把房间里的大灯关掉，你睡吧。”
这么早闵玧其是肯定睡不着的，他翻过身子去看孟跃然坐在书桌前的背影。
小小的，薄薄的一片，头发披散下来，有几缕不听话的被她掖到耳后。小台灯的光线昏黄又暗淡，肯定特别费眼睛。
闵玧其敛了眉头，想将大灯给她打开，却被她拒绝，“你还要睡觉呢，更何况开大灯费电。”
他便没再坚持，只是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继续看着她。
他也是苦过来的人，在没出道之前他和家人吵架，背井离乡来到首尔就为了追求自己的音乐梦想。
住过地下室，一边打工一边上学，送外卖的途中出过意外肩膀受伤，压力太大得了抑郁症
很多经历过的苦难有时候难以用文字去描述，甚至这么多年过去当时的一些细节他也有些记不起来。
一旁的墙壁上映出孟跃然被昏黄灯光拉长的影子，她那么瘦瘦小小的一个，努力生活的样子让他想起了那些年辛酸过往里的自己。
她忙忙活活写作业，预习又复习，忙活了不知道几个小时，闵玧其就这么侧着身子看她，一只手臂都被他枕麻了。
怎么就是个小孩子的身份呢？他气恼地想。
要是功成名就的他能够来到她面前，他一定要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孟跃然。”这一次他没再叫她姐姐，而是直接叫了她的名字，“你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有什么梦想吗？”
她似乎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还是因为他的问题。
孟跃然从书本上抬起头，去看面前被报纸糊了一墙的墙壁。
“梦想吗？”她思考了一下，然后好像是笑了，那是一个有些自嘲般地笑。
“现在的我哪里有什么梦想可言呢？”
“先活着吧。”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