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流言
“志生，不如算了吧。”祖母小声说着，擦了擦眼泪，“我也打听过，大庆是把自己婆娘舍出去，在外头不知道做什么营生才得了银钱呢。”
她也并不是随口胡诌，毕竟许大庆家里挣了钱，村里知道的人家很多眼红的，再一打听，听说周香秀去了长岭县做活。
做什么活，他们没有去过也不知道。但想一想，一个妇道人家还能做什么？偏偏那周香秀虽说瘦了点沧桑了些，可年轻的时候也水灵得很，好多人都羡慕许大庆讨了这么个美丽的婆娘。
这拾掇拾掇出去，也是能换几个钱的。
于是就有好事的人传来传去，传到二婶的耳朵里，就成了周香秀在外头做那不正当的生意呢。她这还不立刻回家，添油加醋说给婆婆听？
祖母继续说：“再说了，他们走了也好，不然将来三儿中了举人老爷，人家听说他有个那样上不得台面的嫂子，这官声怕也要不好了啊。”
只要与三儿子有关的，许志生就在意，当下不再坚持，点了头，愿意按印，将许大庆一家赶出族中。
等族长拿着断绝书到许大庆面前，把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通，要他按印的时候，他压根没有犹豫，毫不犹豫的按了下去。
事情圆满解决，许芯言还有些懵懵的，是没有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
曾祖母牵着她的手，在她头上揉了揉，低声说：“言丫头，往后没有人能阻止你们前进了，可是，你们同样也没有了退路，没有家人族人可以依靠，以后的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了。”
许芯言点点头，她当然相信没有那群吸血的人，家里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只是经过这件事，许大庆的性子越发消沉起来，家里的气氛也总是沉闷。曾祖母一如既往，连屋子都出来得少，许明日日忙碌，许亮也能帮得上手，只是他俩的话也比从前少了不少。
甚至许芯言去到山间采药，遇着从前还算热心的村民，见了他们却直接绕道，自己不与许大庆一家子接触，也不许孩子们与许明许芯言几个在一起。
许明最先觉得不对，如今家里有了钱，不必五日上街一次，但是天热，肉食放不久，他隔十数日也要去县城里买吃食回来腌制。
第二次去的时候，刚好遇上村里几个妇人也要上街，见着许明便都皱起眉头，问许老伯。
“你真是什么钱都挣呐，这样不干净的两文钱，你也要？”
许老伯瞥了眼许明，叹口气说：“何必为难一个孩子？这孩子是可怜，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他做。”
“这就什么话？他娘挣了大钱，喏，他都日日有肉有蛋了，你心疼他？”
许明觉得不对，疑惑的问：“大娘说的啥意思？什么叫不干净的钱，这钱都是我妹妹辛苦挣的，怎么就不干净了？”
“呦，你妹妹？哑巴丫头呀，她几岁，能干什么？你家里的钱是哪里来的，咱们都心知肚明，啧啧啧……”
说话的胖妇人毫不客气，看许明的眼光也十分鄙夷，还是她旁边一个长脸妇人拉了一把。
“孩子面前就别乱说了。明仔，你上来吧。”
那胖妇人“呸”了声：“呵呵，他娘好意思干，怎么我们就不能说了？按我说啊，许大娘做得对，将那等不要脸的儿子一家赶出去，免得脏了自家的地儿。”
许明刚刚爬上来坐下，听得胖妇人这么说，登时就怒了，一下子站起来，眼睛瞪得老圆：“你说什么？我娘做什么了！”
长脸妇人怎么拉，也没拉住那胖妇人，胖妇人脱口而出：“你娘做什么你不知道？做皮肉生意呗做什么！”
皮肉生意是什么意思？许明原还有些不懂，可看着四个女人目光都透着不屑与鄙夷，便是那好心些的长脸妇人，也只是撇开脸。
他猛然就明白，那皮肉生意就是见不得人的。
许明怎么能容忍别人诋毁她亲娘？他气得不行，放下背篓照着胖妇人扑过去，打不过就用牙咬。
“不许乱说我娘，我娘没有！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胖妇人吃了亏，不肯就此罢了，扯着许明的耳朵往村长家里去了，这一下，许家族长不头疼，换村长头疼了。
偏偏许明硬气的站着，压根不肯认错，当着众人的面，也还狠狠的瞪着胖妇人：“是她先胡说的，我娘干干净净，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她敢乱说，我要杀了她！”
“村长，你是听过的吧，许大庆家里的钱怎么来的？还不是那周香秀在外头乱来。许大庆没种，自己的孩子养不了，自己的女人也看不住，周香秀更是不要脸，为了口肉吃，呵呵！”
“你胡说，我杀了你！”许明暴怒，几乎要跳到胖妇人身上，得亏旁边几个男人将他控制住。
村长抚了抚额，无奈的对胖妇人说：“大庆家里那个光景，几个孩子都年纪小。有些事情咱们大人知道就行了，你何必到孩子面前乱嚼舌根？”
“你们才是，你们不要脸，我娘没做过！”听了村长的话，许明更生气了，指着村长大骂，“你还是村长吗？你跟着别人一起乱说？”
村长是个中年男人，却没有许家族长那么好的脾气，一下子黑了脸：“你怎么回事？我原是想着你娘养你们几个不容易，也是迫不得已才做那种事情的，为着你说两句，你还不乐意了？”
许明气得嗷嗷大哭：“没有，我娘没有，我娘做的正经生意！她带着我姐，还有段岭一起，是做正经的生意！”
偏偏村长夫人还冷笑一声：“说起来你姐姐都十二了，过两年都要说亲，这个样子，还有哪家人看得上你姐姐？我倒是劝你啊，早点让你爹把你姐姐接回来，不然看了来钱快的事情，还不知你姐姐守不守得住！”
许明被人压住，即便气得火冒三丈，却也是毫无办法。
等许大庆拄着双拐，带着许芯言过来，就看着自家儿子被人压在地上，嘴里还在咒骂，拼命挣扎着要起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