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林柯又点了根烟，就着火光看向后视镜。
他依稀能从后视镜里看到突然变得嗜睡的救世主和为他取暖的七号。裴寂把陈念安的能力一五一十都告诉了他，所以他也清楚陈念安可怕的力量背后的代价。
陈念安终将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按理说，这种代价，比起献出生命之类已经算不了什么了。但林柯还是莫名地为陈念安难过。
那时候在塔里，他带着陈念安进去找弟弟，那男孩说起遇到过陈遇安时，救世主眼睛里的光他到现在还记得。
这样重视回忆的人，让他忘却一切……这是谁的恶趣味？给予陈念安力量的神明的吗？
林柯又吸了口烟，感觉很滑稽。他不信神，但陈念安又让他相信或许真的有神，或许陈念安是下一个神？
自从食罪灵出现后，这个世界已经面目全非，他快想不起来之前的日子是如何了。
“林柯。”后座的七号突然出声，林柯和他在后视镜里对视。七号这会儿的表情很复杂，有点像在生闷气，又有点劫后余生的放松。这会儿林柯才觉得七号像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他们生还者聚落像七号这么大的孩子都在塔里被保护得好好的，而七号却带着胸口那处可怖的伤口跟他上了车。
“如果我没记错，这算是我们的第二次见面？”林柯打开车窗，对着外面凛冽的风呼了口烟。
七号点头，林柯抽烟，味道不好闻，他又不敢打开车窗，怕睡着的安哥着凉。他给外套脱了盖在陈念安身上，摸了摸陈念安冰凉的手。
天冷起来了。
“说实话，我不相信你。”七号看着熟睡的陈念安，没有抬头和林柯对视，“我们上次见面你可没有这么友好。”
林柯不是很在乎地笑了笑：“但你相信裴寂。”
“我没有进过你们的塔。”七号低声说，“不知道你们那里是个怎样的地方，安哥告诉我在那里他得到了弟弟的消息……”
“你们和安全屋组织，是不一样的吧？”他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个手环留下的痕迹。
七号不想他们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生还者聚落又是一个怎样的组织？他完全没有概念。当初他们一起逃到安全屋，也是为了求生活着罢了，却成了那个组织的工具和囚犯。
他能够信任林柯吗？
“你还记得‘蜘蛛’么？”林柯慢慢把烟嘴摁灭在烟灰缸上，“你是先锋，救世主是利剑，你们杀掉了‘蜘蛛’。”
“从你们冒着生命危险杀掉那东西开始，在我林柯心里你们就算是兄弟了。”林柯的声音从前座飘过来，“我不知道你们在安全屋是被怎么对待的，但生还者聚落只是一个家，看你们想不想把它当作家。”
家？
七号一愣，半天没有消化掉这个概念。
他是没有家的。陈念安之前有，但那个家里没有他。而安全屋组织的基地是一个囚笼，说不上“家”。陈念安说过末日开始前，大部分人都有一个自己的家。七号却没有，还好这在残破的世界里显得并不怪异。
一间可以遮蔽风雨的房间，还有家人。这就是家。陈念安曾这么告诉他。
“我们不会放弃任何人，也没有什么需要钱和利用价值才能进来的准入门槛。”林柯撇了撇嘴，“诶我这话说得真好，应该给我们聚落印个招生单子，上面就这么写。”
七号没忍住，笑出了声。他觉得林柯给他的感觉和裴寂有点像，或者又有点像中年版本的许晨恩。
不是坏人。
“生还者聚落不欢迎的只有……”林柯突然声音一变，猛打方向盘，轿车呼啸着往右边偏。
“生还者聚落不欢迎的只有这些人。”他喘了口气，看着后视镜里的追兵，说。
七号几乎是一瞬间从刚刚放松的状态紧张起来，贴着玻璃向后看去。
追兵不多，应该是基地派出来的几个小组发现了他们，两三辆车，都有狙击手架着枪探出头来。
没有许晨恩。他应该不在这个小组里。
“和苍蝇一样，阴魂不散。”林柯“啧”了一声，“系好安全带，我会甩掉他们。”
林柯踩了油门，轮胎在地上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长音，他们顺着偏离的方向加速，七号差点被甩到车门上，还伸了只手护住陈念安。剧烈的颠簸中陈念安居然还没有醒过来。
透过窗户，七号看到两辆车也加速追了上来，落在后面那辆车的狙击手似乎在瞄准轿车的轮胎。
“他们想逼停我们。”七号说。他默默把陈念安安置好，掏了匕首和放在一旁的一把狙/击/枪。
林柯心领神会，开了天窗，七号翻上了车顶，两辆咬得很近的越野车伸出了长钩，拽在林柯的车上。
七号砍断长钩，把趁机爬到他们车边的一人踹了下去。
枪声响起，子弹擦着轮胎飞过去，没有打中。几个狙击手转移了目标，瞄准七号。
在车顶上翻滚了一圈，差点掉下车来，险险躲掉子弹，再抬头时那狙击手已经中弹，身体摔在路上。
是林柯的人。他们的车就在附近。
七号放下心来，手疾眼快瞄准逼近了的越野车的轮胎。他的狙击课上的不怎么样，但这个距离还是绰绰有余。那辆车轮胎瘪了下去，在风中侧翻了。
干掉那几个狙击手后七号听见林柯在喊他，他钻回车里，确认车子没问题。
“差不多了。”林柯观察着四周，轻声说。
差不多了？
七号下一刻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几乎要被甩出去，胃像是被反复蹂/躏。林柯又加速了，这辆车没什么优点，就是速度点像是被点满了一样。
追兵被远远抛在身后，林柯手下那些人驾车靠了过去，看林柯的样子，应该不用继续担心了。
“这车是裴寂改装后送我们的。”林柯慢悠悠地说。
果然。七号在心里叹了口气。是裴寂的风格，她之前那辆车改装后性能也远超一般车，还有一些恶趣味的功能，比如说播放裴寂自己的歌单循环不停。
“那这车也有音乐板块吗？”七号紧抓着前座的靠椅，控制自己和陈念安身体的平衡，实不相瞒，他有点想吐。
晕车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当然，谁坐上林柯这种蛇皮走位的车不会想吐啊！
林柯随手点了一个摇滚乐，美滋滋地回头对七号说：“还是你懂我。”
……七号开始怀疑这林柯是不是裴寂多年失散的家人。
“小子，回家一起喝酒！”
七号愣了一下，像是被这个“家”的字眼烫了一下，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