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护送商队（二）
多琳的表情严肃起来。
她转身朝拉姆消失的方向走去。不管他是否遇到危险，去看看总没错，虽然下午的时候雇佣兵们已经在周围巡察过一遍，并没有危险生物。
卡特从昏昏欲睡中惊醒，直起前肢，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猫科动物柔韧的身体拉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
用巨大的脚掌搓揉着自己的长胡须，它彻底清醒过来，抖擞皮毛，脚步颠颠地跟上多琳。
往树林深处走，愈发昏暗。繁茂的枝桠遮天蔽日，掩盖住月亮的光芒，一丝一毫都不能漏进来。
多琳心念微动，空气中嚓地一下，凭空出现一颗人头大小的火球。现在无需念咒语，她也能随意召唤这些火元素。
她没有卡特那样的夜视能力，只能借着火焰的光亮，小心前行。
树影婆娑，时不时有沙沙的声响。
往前走了三四分钟，都没有见到拉姆管事的踪影。他是个胆小怕死的男人，应该不会在这样的深夜，独自走出营地范围这么远，如果只是为了方便，来的这条路上有很多繁茂的大树可以遮挡。
突然，卡特停下来，它的头高高昂起，背部肌肉绷紧，两只半圆形的耳朵不停转动，黑色的鼻头也一收一缩在嗅闻空气中陌生的气味。
最终它的头颅偏向斜右方，盯住不动了。
多琳也跟着它停下来，熄灭燃烧的火球，专注地看着卡特的动作，耐心等待结果。他们是默契的伙伴，她没有侦查的能力，她的伙伴却很敏锐，卡特明显是已经发现异常。
见它确认下方向，她的嘴唇轻微开合，低声问：“几个人？我们可以应付吗？”
如果对方人多势众，就让肥啾先飞过去，用幻境拖延时间，她乘机回到营地搬救兵。
大猫压低身体的高度，头低伏，柔软的肉垫踩在地上无声无息。这是准备进攻的姿态，它觉得前面的家伙不足为惧。
她不再多问，小心地跟上它。
拨开前方遮掩的灌木丛，一道黑影在眼前晃过。
卡特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它的四肢燃烧起火焰，前肢张开，身体高高弹起。是猫科常用的一招，它想要咬断敌人的颈椎。
借着它进攻时燃起的火焰，多琳看到地上躺着的，不知是生是死的一团黑东西，正是拉姆管事！
她不再犹豫，吟唱咒语，复数的火球出现在半空中。那些人头大小的火球，像是把火焰强行压缩，球体的颜色愈发深沉，空气中的温度越来越高。它们跟随召唤者的心意，像会追踪一般，绕过不可思议的角度，向站立的人影袭去。
那是个全身包裹得密不透风的男人，他身形犹如鬼魅，步伐诡秘地提前一步躲开卡特的致命一击，接着用手上拿着的武器刺向它的肚皮。
火球紧随而至，他只能放弃一击必杀那只碍眼的幻兽，转而先解决麻烦的法师。
那些压缩过的滚烫火球扑空，坠击在地面上，炸裂开来，紧实的土地都被轰击出浅浅的黑坑，威力惊人。但黑衣人却应对自如，就像灵敏的猎豹，他毫不费力地闪身躲过。
幸福鸟悠扬的歌声响起，在静谧的森林深处，那空灵的声音仿佛直达灵魂。
黑衣人的动作迟缓了一瞬间。
多琳释放的火箭也已成型，它们向利剑一般刺向那个男人。
他的腹部被刺穿，火箭上裹着的火焰顺着他的衣服，灼伤着伤口。
果断撕扯下那片衣服，他抬起空闲的那只左手，紧捏着的东西飞速射向多琳。
孱弱法师的灵敏度根本来不及躲避那个东西，她也不打算靠身体力量去躲避它，而是快速吟唱，重新召唤元素。法师当然也有法师的应对方法。
旋转的热气在空气中成型，一扇火焰组成的魔法盾挡在她的面前。
她对自己的元素盾颇有信心。杰弗里导师不止一次夸赞过她对元素的吸引力，她聚集起的元素浓度，比所有的同龄人都要出色。
那些射过来的暗器扎进厚重的火焰盾牌中，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它们失去冲击力，变成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掉落在地上。
肥啾还在歌唱，但伤痛的刺激让幻觉的作用降到最低，男人仿佛不再受到干扰，再度身形敏捷地躲避起卡特的扑咬。
腹部的伤还不至于让他失去战斗力。
多琳知道，精神攻击大概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她示意肥啾上前协助卡特，接受到主人的指示，它不再歌唱，扇动翅膀，尾后的角质长鞭生长拉长，那些黑色的长鞭，像触手一般张牙舞爪蓄势待发。
两只敏捷系幻兽联手进攻，男人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知道，不能再这样僵持下去，迟早要被这两个该死的畜生拖死。
幸福鸟的触须刺进他的肩膀，勒住他的脖颈。男人用力把那些坚硬的角质触须拔下，划伤的手掌也不管不顾，把这只碍事的鸟一把摔在地上。
他侧过身，握紧手里的东西，向法师的方向袭去。
多琳的瞳孔紧缩，男人的速度太快了！生死存亡间，视线中这一切就像是在慢动作，她甚至看到男人手中握着的东西一闪而过的反光。
那是一把匕首，上面浸染着诡异的液体。不用多想，不是毒药也差不太远了。
不，她不能死在这里，要活下去。
该怎么办，那一瞬间，她的大脑中闪过许许多多应对方法，但很快又被自己否决。
现在聚集元素召唤火焰魔盾已经来不及。她的眼中，男人的动作像一帧一帧的慢放，但实际上迅如闪电，刀尖离她的心脏越来越近。
他抬起手腕，要刺过来了。
求生的本能让身体自发动起来。一颗浓缩的火球聚集起来，没有咒语没有吟唱，甚至无需精神力的引导。
男人的动作很快，但他始终无法快过光的速度。这颗拳头大小的火球抢先一步，笔直击中他的胸口。
火球炸裂开来，溅起爆炸般火星碎片，强劲的冲击力把他向后击飞出去。
多琳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掉。用手捂住胸口，喉咙像被堵塞住般痛苦，她的额角甚至冒出冷汗。
男人的身体瘫倒在地，她不敢冒险上前查看。
卡特没有受伤，男人在与它缠斗时一直以躲避为主。她有些担心肥啾，她眼睁睁看着那只小鸟被一把扯下残忍地狠砸在地上。
感应到主人的担忧，四肢朝天的肥啾抖动了一下长腿，慢腾腾地翻过身来。它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被砸得头晕眼花，差点儿昏过去。
幸福鸟扇动翅膀，先是蹭过主人的脸颊，接着缩起四只腿，窝在她的头顶上。
见它精神抖擞的样子，多琳也不在意它羽毛上沾染的泥土，是否会弄到她的头发上。它没有受伤，她平稳住呼吸，心中又安逸几分。
最后，她的视线转向地上的男人。这么久了，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出于防备心理，她吟唱魔咒，召唤出复数人头大小的火球。这些火球围绕游离在她身边，跟随着她移动。
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防备他突然暴起伤人。
直到她走到男人身边，他都没有动弹。
他死了。
黑衣人躺在地上，胸口的衣服已经被火焰烧毁。他的胸口被炸开一个大洞，露出里面鲜红的肉，血水染红土地，在他的身下聚成一滩小洼。
那个洞中，心脏已经暴露出来，被高温灼伤，发出滋滋地声响，已经半熟。
“啊——”
猛地捂住嘴，瞳孔紧缩，愣怔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她的身体开始失去知觉，手脚僵冷。在经历过约翰尼神父的死，托夫多城的绞刑示众，她原以为自己已经能坦然接受死亡，这就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是吗。
但当自己真的亲手结束另一个人的生命时，这一刻的冲击还是令她心悸无法平静。
“咳咳……”
角落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咳嗽声。
多琳这才意识到还有别的人存在。是啊，她是出来寻找拉姆管事。
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去。
拉姆其实早就醒了，在这个黑发法师的宠物和刺客搏斗的时候。他原本是出来放水的，这几天风平浪静的旅程让他放松警惕，独自一人就出来了。
当他在最近的一颗大树停下来，刚解开裤腰带时，耳边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
他心中敲响警钟，顾不得再放水，提起裤子就想往营地的方向逃。
眼前突然出现黑色的烟雾，周围的环境在烟雾缭绕中变得模糊，利器破空而来的声音让他反应过来。
拉姆就地一滚躲过，但那枚暗器还是划破了他的手臂。
那东西上摸了毒药，是那群家伙管用的手段。他的脑子开始昏沉，但他知道，这时候不逃，就真的要完蛋了。
他捂住伤口，好在疼痛让这位养尊处优的大商人清醒不少，不管不顾地向前逃去。
但跑出几分钟他就察觉到不对劲了，这不是回营地的方向。该死，在迷烟出现之前他明明找准了方向！
拉姆力竭地倒在地上，双臂撑起向后方挪动。那个黑影离他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他手中刀刃的反光。
这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贪图便宜，发布的普通护送悬赏，那群在营地呼呼大睡的废物，他们的老板就要被刺客弄死了！
两眼一黑，拉姆被吓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