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年轻人，不讲武德。
无论对方是谁，无论他的身份如何。大部分的成年人，在面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小孩时，都不可避免的会产生轻敌的心理。
赵风雷家大业大，武功高强，可他也不能免俗。
他以为只要他控制住楚天的弟弟，楚天就会乖乖的来，任自己搓扁揉圆。
事实至少在表面看来的确如此，但他从楚天的笑容里嗅到了一丝危险的讯号。
这可不是他高看楚天，他赵风雷很少高看别人。
这是他多年习武，身体自然产生的警觉。
“我笑不行吗”楚天缓缓把手伸到怀里，摸出了几个四分之一手掌大小，只有半个指节厚度的黄纸包来：“我这宝贝，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说完，楚天猛地将其中一个黄纸包摔在地面上，大叫一声：“动手！”
只听一声嗤的动静，紧接着，两道白烟便从黄纸包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
刹那间的功夫，这间屋子里到处都弥漫着呛人的烟雾。赵风雷以及在场一众人，毫无防备，顿时被呛得咳喘不止。
有人想要从这烟雾之中找到通往外面的门，却不想，又是嗤地一声响，顿时，整个屋里的烟雾更加浓郁了。
有的人已经开始倒在地上，无法呼吸了。
赵风雷目眦欲裂，他儿子可还在这烟雾里头呢。
同时，他也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些许的后悔。
倒不是他后悔得罪了楚天，而是他后悔自己的轻敌。
楚天从怀里掏出那些东西的时候，赵风雷并没有阻止，相反，他还想看看楚天能鼓捣出什么花样来。
就像是抓到了耗子的猫，不会第一时间就把耗子弄死，等耗子把身上所有的伎俩全都用了一遍发现不管用之后，这个时候再把耗子一口吃掉，这是对耗子心灵和肉体上的双重折磨。
所以楚天拿出那黄纸包的时候，他还很好奇，心里头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天要拿他来做什么。
他太傲慢了，也太自负了。
赵风雷也迷失在这漫漫烟雾之中，左走可能踩到个人，右走可能撞到椅子什么的。正当他准备不顾一切的冲开一条路的时候，大门却打开了。
原来烟雾顺着门缝弥散到了门外，加上门里突然喊叫声连天的动静，让他们察觉到了不对劲，赶紧把门打开。
即便是在外面开门，一瞬间涌出的烟雾，也叫站在门外的那个人差点呛死。
屋里的烟雾渐渐散到能看清周边的地步，赵风雷赶紧用手掩着口鼻，四处寻找自己儿子的踪迹。
结果屋里头没找到，屋外头也没找到，后来赵风雷绕过屏风，发现自己儿子就蜷缩在后门前头，在那哀哀的哭泣呢。
赵风雷赶紧上前问道：“儿啊，儿啊！你怎么样啊？发生什么事了？”
赵公子委屈巴巴的抬起头，赵风雷这才发现，儿子的一边眼眶有些发肿，同一侧的脸颊上更是能清晰的看到一个不算大的红手印。
“爹，他们从后头跑了，临走时，楚天还打了我一顿”
赵风雷怒极，喉咙管里头都往外蹦出低沉的动静来。
“楚天小儿！我赵风雷与你势不两立！”
赵风雷突然间抬起头暴吼一声，周围这二里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而此时的楚天，早就被周桐给救出东阳武馆了。
楚玄也被一起带了出来，而此时的楚玄，两只眼睛都变成星星眼了，看着自己这个咳嗽个不停的大哥，他心里此时此刻，只觉得他大哥好像天兵天将下凡尘一般，什么事都做得到。
外面的人不知内情，只看见东阳武馆里面，一股白烟冲天而起。
紧接着就是赵风雷要与楚天势不两立的暴吼，再然后，就是一脚从里面踹倒东阳武馆大门，左右手各提着楚天，楚玄兄弟俩的周桐。
他的脸上还缠着一块湿哒哒的布巾，把楚天放在地上，把楚玄交到张氏的手里，他才伸手把布巾摘了下来。
楚天跪在地面上，双手撑着地面，咳嗽个不停，模样狼狈不堪。
即便他事先有所准备，可依旧还是吸入了不少刺激性的气体。
小孩的身体本就娇嫩，大人都受不了的东西，更何况小孩了。
张氏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赶紧手忙脚乱的把儿子身上的麻绳解开。
有那解不开的地方，张氏干脆就把扎着头发的簪子取下来，硬生生的把麻绳弄烂。
身边人把楚玄嘴上盖着的湿布取下来，张氏紧紧抱着儿子，一边哭一边说道：“羊儿，羊儿，疼死娘喽，吓死娘喽”小羊是楚玄的乳名。
以前的楚天也叫他阿羊，不过后来伴随着新楚天的到来，取而代之的是老弟这个称呼。
楚天咳嗽了两声之后，起身欲走。
首战告捷，接下来他必须要再做准备。
可令楚天头疼的是，他手里已经没什么底牌了。
这一次，楚天用的是土制的烟雾弹。
用硝石和打火石碾成粉末制作而成的。
这两样东西都不难找，打火石处处可见，硝石更是被当作药材使用。
当初楚天在工地打工的时候，就有工友，趁着冬天天气冷，没法干活的时候，弄这玩意取乐子。
楚天当时虽然没参加进去，免了一顿批评，但这位工友制作土制烟雾弹的时候也没瞒着别人，楚天是全程旁观的。
而且因为成果给楚天带来了不小的震撼，所以这件事他一直记在心里。
也正是从那时开始，楚天开始后悔自己没有上过正规的学校，没有受过正规的教育。
据那位工友所说，这都是初中课本上的知识，算不得什么大学问。
后来楚天出狱回家，被勒令搬走，自己弄出了土味精，心里头就开始琢磨着，能不能趁自己还记得，多弄一些类似的东西出来。
这样将来万一有所需要，也算是未雨绸缪了。
这个土制烟雾弹，就是楚天之前弄出来的。
过程不便细说，肯定不是一帆风顺的。
打火石这玩意很容易出火，磨出来的磷粉自然更加危险。有一次楚天差点把房子给烧了，还好备了水桶在一边。
总而言之，能弄出这些玩意，已经是楚天能力的极限了。他有心弄火药，但实在是不懂火药的成分配方。
而当烟雾弹用过一次之后，楚天可以说是底牌用尽，黔驴技穷了。
接下来，他再没有什么威慑赵风雷的手段，唯一有的，就是跟赵风雷以死相搏了。
事已至此，楚天也是下定了决心。
今天过后，赵风雷肯定是奔着弄死自己来的，那么自己要想活着，就得先下手为强。
想到这儿，楚天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准备离开。
可还没等他走出两步去，身后就有个人拉住了他。
楚天扭脸一看，竟是周桐。
周桐看着楚天，然后冲东阳武馆的方向努了努嘴道：“小子，想不想报复回去？”
楚天顿时眼睛一亮，用力的点了三下头。
周桐微微一笑，说道：“那便随老夫来吧！”
说完，一甩袍襟，背着手就再度朝着东阳武馆走了过去。
周桐会帮楚天，有好几个原因。
第一，当然是因为楚天与自己徒弟之间的关系。
第二，徒弟被人绑了，他这个师父也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过。
更何况结合前因后果来看，自己的徒弟也没有招惹东阳武馆的地方。
这赵风雷实在是忒可恨，不仅把无辜的人卷入他那无聊的报复之中，竟然还连小孩都不放过，这般行径简直与禽兽无二。
这很容易就让周桐想起了当年自己惨死的妻儿。
第三，楚天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来的路上，楚天就拟定好了计划，并且详细的对周桐说明。
周桐起初不是十分赞同，觉得以他的身手，对付东阳武馆这群人，用不着这些花花绕，只要正面强攻即可。
但楚天表示，你讲武德，不代表他赵风雷讲武德。
他都已经对小孩下手了，那么再恶劣的事情，他都干得出来，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先把人救出来要紧。
其次，赵风雷骄傲自大，从他带着几十号人去芦泽书院门口耀武扬威的堵截来看，他就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他要是把我楚天的逮到，肯定少不了一番折磨戏耍，到了那时，虽然是我最危险的时候，但肯定也是他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我这有一件秘密武器，可以制造巨量的烟雾来迷惑他们的视线，到时候，你就趁着屋内烟雾弥漫，把我弟弟救出去。
当然了，要是能顺手把我带走也最好。
因为屋里烟雾会很浓重，所以我建议找一块布，浸了水捂在嘴上，这样方便呼吸。再另外找一条绳子，缠在腰间，这样能方便你在烟雾中找到来时的方向。
周桐一听，细细思索了一番，觉得楚天的安排，可行性很高，他把细节都考虑到了，自己只要执行就成。
而且最让周桐叹服的是，这小子竟然把人心揣摩的如此准确，实在是后生可畏。
当然，这个想法他趴在房梁上看着赵风雷真的如他所说一般行动的时候，才有的，在楚天出其不意的攻势之下，赵风雷吃了个大亏。不但人质没了，楚天也跑了，儿子还又挨了一顿打，楚天的计划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周桐领着楚天又杀回了东阳武馆，两人一边往前走，周桐一边好奇的看着正往外吐血唾沫的楚天问道：“方才，你那么挑衅他们，心里难道就不害怕么？”
“怕，我怎么可能不怕。”楚天苦笑道：“不过，我不这样做，又怎么激怒他们呢？
我本以为赵风雷会率先冲动，没想到他倒是沉得住气，还好他不是一个人，屋里还有其他人在，不然的话，事情可能不会这么顺利。”
“你就没想过，万一他们真急了眼，直接弄死你？”
“他们不敢。”楚天呵呵一笑：“一群连小孩都不放过的王八蛋，本质上来说就是一群懦夫。
他们有这个能耐不去找我爹算账，找我算账，绑我的弟弟，算什么本事呢？
这样一帮欺软怕硬的人，让他们打一个人没问题，但要是让他们杀人，我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都不敢。”
周桐点了点头，心说楚天这孩子年纪虽小，心思倒是不一般。
真是很难想象，这孩子长大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
或许就连官场上的那些狐狸一样的官员，都要被他耍得团团转吧。
两人一路走到练武场，此时因为屋里已经没法呆人了，外面横七竖八的躺了一片。
那些原本就在外面的没有被熏到，就围在躺着的人身边，给他们顺气。见到晕过去了的，就掐人中，捏虎口的急救。
有人突然看到一个发须皆白的老头带着楚天又回来了，顿时牙根都痒痒了。
“好你个楚天！你竟然还敢回来！你看我收拾你不收拾你！”喊这话的是张浩。
因为之前他一脚被赵风雷踹到门边去了，所以他也是最早跑出去的，相比之下，他就比在中心的赵风雷等人状况好得多。
此时见到楚天，那当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啊。
张浩一边说，一边跳起来就要过来揍楚天。
然而，周桐却忽然间跨前一步，从兵器架上，提起一把枪来，然后横举在面前。
这个动作的含义，在东阳武馆这类的武行当中，是一个十分危险的讯号。
因为这代表着踢馆。
“老头！你要做什么！”
张浩见状，眼珠子瞪得溜圆，怒道：“你他妈赶紧滚出去，别给脸不要！”
周桐微微皱眉，然后一翻腕，横举长枪，就变成了横抓长枪。
张浩见了怒极，他吼道：“老不死的！你想好了！扔了枪可就没回头路了！到时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死了人可不准叫屈！”
只听得铛啷一声响，周桐是直接把枪扔到了地上。
张浩这暴脾气哪里还按捺得住，大吼一声：“找死！”
随后顺手抄起一把兵器架上的刀就冲了过去。
武行之间类似现在这种踢馆的时候，一般的情况下是不会使用兵器的。
人力有极限，但刀剑不长眼。虽然是踢馆，但往后大家还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没必要非要弄得你死我活，这是不成文的规矩。
但是张浩一上来就动刀子，就连周桐心里头都火了三分。
这东阳武馆真是太不讲规矩了，也难怪名声在昌平县城里头这么臭。
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果然这里的人素质堪忧。
面对迎头砍来的大刀，周桐只是微微一矮身，然后侧着肩膀头猛地朝前使了一招铁山靠。
且不说张浩和周桐那边，站在周桐身后的楚天都看傻了。
刚刚周桐还在自己身边，楚天只看到他迈了一步，可下一秒，周桐就已经到了三步之外，肩膀狠狠的撞在了张浩的前胸上。
张浩顿时是跟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然后哇的一声，从嘴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周桐云淡风轻的手脚站好，左手手背一拂袍襟，然后冷冷的道：“叫你们武馆里最能打的出来。”
张浩在东阳武馆里面，水平虽然算不上最高的，可也是名列前茅。
赵风雷煞有介事的弄了个八大金刚，他排老四，说明算上赵风雷，他的战斗力在东阳武馆里头排第五。
可就是这么个人，在周桐面前连一回合都坚持不下来。
而且眼见着周桐使出铁山靠，他刀子都没落下，人就已经飞出去了，由此可见，周桐的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东阳武馆的这帮臭鱼烂虾。
楚天这下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山更比一山高，能人背后有能人啊。
本来张浩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十分强大的对手了，他连躲开人家随便踢得一脚都做不到。
结果人家周桐轻飘飘的就把张浩给干掉了，这不就是最好的实例吗？
武馆里战斗力排第五的张浩让人家不费吹灰之力的干掉了，其余一众人等，都傻了眼。
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关键时刻，还是得八大金刚出来救场。
刚才在屋里，有两个金刚让熏晕了。
剩下的六个人里，张浩已经没了。
再余下五个人，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互相点了点头。
五个人一起站了出来，恶狠狠的盯着周桐。
周桐见状，是真的被这帮人给气乐了。
果然，跟楚天所说的一点不假，这帮欺软怕硬的东西，心里头根本就没有什么武德不武德的，只要他们能赢，就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没听说过谁上门踢馆被群殴的，活了这么多年，这一次东阳武馆算是擀面杖捅周桐的屁股给周桐开了大眼了。
“你们几个，这是打算一起上？”
“老东西，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非要上来踢馆，既然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了。”
为首的一个说完，就怪叫一声，朝着周桐扑了过来。
其余众人也都是一拥而上。
周桐见状也不含糊，先攻一点，跟那第一个冲上来的对撞过去。
一记扫堂腿，将那人扫翻在地，然后猛地朝左出拳，正击中一个从左袭来的‘金刚’鼻梁。
那金刚的鼻子顿时血流如注，整个人好像拿头撞了口钟似的，眼冒金星，站立不稳，咣当一声就摔倒在地。
紧接着一人从背后抱住周桐，迎面来了另一人挥拳欲打，随后就被周桐一脚蹬飞。
借着这股劲，周桐顺势把身子往后一压。从身后抱着周桐的那人重心不稳，跟周桐一起摔倒在地。
不过他人当了周桐的肉垫，周桐倒地之后还用手肘猛击那人肋部。
那人疼得大叫不止，手也紧跟着松开。
最后剩下一人，他是不敢跟周桐正面对抗了。
不过他眼珠一转，看到在一旁站着的楚天，二话不说他就朝楚天扑了过去。
他打算用楚天来威胁周桐。
谁料想，周桐从地上摸了颗石子，随手就丢了过去。
那石子不偏不倚正砸在他后脑上，顿时是鲜血狂飙，那人瞬间倒地不起。
八大金刚除开那两个晕过去的幸运儿，剩下六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被周桐一个人给灭掉了。
楚天在后面看的心潮澎湃。
以前看电视电影里那些跟武术有关的场面时，总觉得表演痕迹十分的眼中，一点都没有拳击、散打比赛之类的看得痛快。
但这一次，楚天亲眼见识到了古人如何使用武术，那真可谓是步步杀机，没有一招不是奔着要害去的。
这根本就上不了擂台啊，就这些招数往上一用，不死一个很难收场啊。
而且，周桐的动作快若闪电，有些动作楚天根本都没看清。
他都无法想象，一个人的速度是怎么能做到那么快的。
想到此，楚天心中又有了想要习武的念头。
自己要是有这个本事，哪还用请什么外援，直接一个人就能打到赵风雷跪地求饶。
“还有谁？你们东阳武馆还有没有能打的？”
周桐冷冷的说道：“要是再没人了的话，就把你们的牌匾给我摘下来！一群不知廉耻的窝囊废，你们简直就是武林败类！”
周桐一边说，一边往前走。
八大金刚都让人家干掉了六个，其余众人也不过都是学徒的身份，哪里敢跟周桐比划。
一个个是忙不迭做鸟兽散，跑得那叫一个快。
不过很快，他们又从跑去的方向跑回来了。
周桐以为是什么狠人来了，楚天如临大敌一般。
结果却看见，张大庆走在前头，一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巨汉跟在他身后。
此人脸黑如炭，上身的衣服也不好好穿，袒胸露怀的十分狂野。
不仅如此，他胸前还长着好大一片护心毛，将他的狂野气息，又往上拔了几分。
他们俩走进来之后，后面又跟着一帮人，足有二三十个。
这些人的打扮，跟楚天之前在河边看到的那些船夫别无二致。
想了想楚天便清楚了这些人的身份。
估计，这就是黑三和他手下的船帮了吧？
而那个身高八尺，腰围也是八尺的巨型壮汉，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黑三了。
虽然这个形容有些夸张，但楚天还是明白了黑三为什么在昌平县这么有威望了。
就面对这么一个跟熊瞎子似的人，哪个正常人能不怕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