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半仙
楚玄每天上午读书认字，下午习武练功。他本身时间就不多，想要溜出来看哥哥，他的师父看管的却十分严厉。
六岁大的楚玄因此想出了一个鬼点子，他偷来家里的好酒送给师父，把师父灌醉，而他也正好趁此机会溜出来。
办法是行得通，但他万万没想到，楚天的家里竟然没有人。
本想着翻墙进来给楚天一个惊喜的楚玄，倒是给了赵风雷不小的惊吓。
不过在得知这小子就是楚天的弟弟之后，赵风雷也算是被惊喜了一下。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楚玄的目的是达到了一半的。
“哦，你就是楚天的弟弟。那可真好，那可太好了！”
赵风雷嘿嘿怪笑起来，他本来只想简单的报复楚天一下，可现在么，他又有了新的想法。
都不用言明，他稍微的一使眼色，那几个武师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中一个抢着要立功，一个饿虎扑食，就扑了上去。
楚玄跟着那老头习武，也就一个月多的时间。不过，因为他天赋异禀，加上老头子调教的也很不错。
虽然才一个多月，楚玄的身手已经十分的敏捷。
轻飘飘的往旁边一闪就让对方扑了个空，然后楚玄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没什么。”
那武师没想到自己信心满满的一扑，竟然能让个小孩崽子给躲过去，顿时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气急败坏的他刚站稳就要再扑上去，这时候赵风雷说话了：“你大哥楚天，他现在在我们武馆。
你要是想找他，就跟我们一起回武馆去吧，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他了！”
楚玄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刚刚这个武师的行为，再加上他们大白天手里拿着火把，又堆了满地的柴禾，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楚玄毕竟年纪小，加上从小就在楚府的庇护之下长大。
楚老爷又不是什么坏人，仇家极少，家里面只告诉别跟陌生人走，别的也没怎么教育。
他单知道这些人不是好人，却不知道他们会对自己做什么。
于是楚玄很没心眼的说道：“你胡说八道！你大白天举着火把是要干什么？还有你把我大哥家里堆满了柴禾，又是要做什么？
再者说了，刚才这个人过来抓我，一点都不像是请我去你们武馆做客的样子！我大哥就算在你们武馆，肯定也是被你们抓去的！
你们是坏人！我要去衙门告诉官差，把你们都抓起来！”
赵风雷团伙一听这话，顿时哈哈大笑。
赵风雷一边笑一边说道：“哈哈哈！他妈的，你这小娃娃，倒是挺聪明。我他娘的开始有点好奇，你们的爹是何许人也，能生出你们这两个小子来了。
不过，你说的有几点错误。
第一，我们可他娘的不是坏人。
第二，就算你去衙门告诉官差，他们又能把老子如何？”
说到这儿赵风雷是图穷匕见：“既然你已经看穿了，那老子也就不遮掩了。
告诉你，你那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大哥，把我儿子欺负得现在成了个废人了。
这笔账我必须得跟他讨回来。
不过那小兔崽子狡猾无比，老子他妈的到现在都没抓到他。
正赶上这个时候，你来了，那就麻烦你来请你大哥到我们东阳武馆一叙了！”
说完，他招呼左右武师，一起上前抓住楚玄。
楚玄再怎么灵巧，也躲不过七八条大汉的十几双手，更何况他也习武没多长时间。
很快就被生擒活拿，然后赵风雷哈哈大笑着，点燃了柴禾堆，提着一边叫嚷，一边挣扎的楚玄，就离开了此处，得意洋洋的返回东阳武馆去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赵风雷这边告了一段落，而此时的楚天对于自己的弟弟楚玄已经落入了赵风雷手里的事情，一无所知。
却说处于昏迷状态的白贺被抬着回到家里之后，老白家顿时是乱了套了。
白鹿和白母自不必说，白先生和楚天的师娘险些都把房盖给掀下去。
白婴本来昨天哭了一下午，眼睛都哭肿了。
今天本来不想哭，然后在家人的追问之下，她实在是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流着眼泪把发生的事情一说，家里人都被气得不轻。
本来脾气就火爆的师娘，更是气得哇哇暴叫。
要是说他们针对楚天是因为楚天得罪了他们，倒也能理解。
可老白家没得罪他们啊。
楚天之前询问那个被俘虏的武师时，他也把赵风雷让他绑走白婴的事情和盘托出。
楚天本不想告诉白婴，但后来想了想，赵风雷已经盯上了她，要是她仍然没心没肺的，那么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楚天才把这件事告诉了白婴。
而白婴呢，自然也就把事情的原委又说了出来，这才引得师娘如此的愤怒。
师娘生气的时候怎么办呢？
那当然就是去捶白先生一顿了。
她抬手就往白先生的身上砸，一边砸还一边骂：“你们爷俩加一起当了这大半辈子的官都白当了！连自己家里人都护不住！
要不是楚天他家还有个人在，你孙女现在都要被人掳走了！”
白先生往常挨了打，心里头肯定委屈。
但现在，师娘说的话也没什么错。
这事儿要是放在其他官员的身上，估计早就派家里养着的护院出去报仇去了。
更退一步，他们的家人外出的时候，身边肯定也是有护院保护的。
但是，白先生做官十分的清廉，他从来都不收受贿赂，全靠朝廷发的薪水度日。
京官的薪水确实很高，哪怕养活一家十二口都绰绰有余。
但再花钱请一个护院，在白先生看来也确实没什么必要。
毕竟他也不是刑部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更不是什么一句话就能决定政策成败的关键人物。
他能做的事情不多，所以没有人会因此而跑到他家里去绑架他的妻儿老小。
而白先生从小就教育自己的儿子要诚实守信，总之就是按照他的模板来。
白贺虽然多少是有点贪恋权力，但是这个为官方面与白先生是一致的，他也从来都不收受贿赂。
所以这对父子俩，当官当了这么多年，虽然有点积蓄，但也不够供养一个护院。
很久以前，白先生觉得做官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白先生孤身一人在芦泽村呆了十几年，对家人的感情不仅没有变得淡薄，反而愈加深重。
他越来越意识到，家人对他来说的重要性。
也十分的后悔于他没有给家人创造一个好的生活环境。
当然，这个后悔并不是指后悔当初没有跟其他的同僚一样大肆的捞钱。
他是后悔当初自己没有冲劲，满脑子都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想法，以为是金子总会发光。
结果即便到了最后辞官的时候，皇帝都没有亲自召见过他甚至宰相也没有过。
今天老伴对他这一顿好打，加上一顿痛骂，也让他更加的后悔与自责。
见白先生都不吭声了，儿媳妇赶紧劝解道：“好了好了，娘，您少说两句吧，现在最紧要的不是您儿子的伤势吗？”
这个儿媳妇之前也说过，是白先生的好友，邓平邓国安的亲戚，算是一个侄女。
邓平本身就出自书香世家，他的这个侄女从小也接受了很好的教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师娘对她是十分满意。
正因如此，师娘别人的话或许不会听，但这个儿媳妇邓氏的话，肯定是不会忽视。
一听邓氏这么说，她也不再抓着白先生揍了。
而是点了点头，擦了擦眼角道：“唉！你说的也对！
可恨那赵风雷，竟然连你姑娘都不想放过。咱们家可怎么办啊？
才从京城回来不久就遇上这档子事，唉”
老太太唉声叹气的，一家人的心情自然也跟着沉重起来。
白先生想见见楚天，但他更关心儿子。
帮着把儿子送去屋里之后，虽然白婴说楚天请柳老道来看过，说并无大碍。
但白先生还是火急火燎的请人跑去下柳坡，找村里人称王半仙的大夫又过来瞧了一眼。
没错，就是下柳坡，楚家村的所在地。
芦泽村以北，有个五六里地就到了下柳坡，再走不远就是楚家村。
两个地方其实隔得不算太远，一去一回，就算慢慢晃悠，也只要两个小时，一个时辰的功夫。
王半仙这个人不知道从哪儿学得医术，虽然有用，但开药之前总是要装神弄鬼一番。
用他的话来说这就叫师门传承，不能抛弃。
他还收了个学徒，跟他一样，开药前都得嘴里叽里呱啦的念一段咒，然后折腾半天才开出药来。
他的医术并没有多么高明，半仙这个称号也是因为他喜欢装神弄鬼，村民们才给他取的。
总之，白先生叫了人去请大夫之后，就去书院上课了。
一周两天休沐日，今天还没到日子。家里虽然出了事，但他也不能弃学生于不顾。
揣着满腹的心事，带着白鹿就去了书院。
而半个时辰之后，王半仙挎着小药箱，手里举着个人头大小的小旗，腰间别着一只葫芦。
另一只手，则拎着一枚虎撑，王半仙就这么一边摇着虎撑叮当作响，一边在来人的带领下，进了白先生的家门。
这时候楚天这边也刚好结束，他离开家也进了老白家，然后就看到家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到了后院，才见到了人。
按说女眷是不能见外人的，可现在家里头也没有个男人。
唯一的男人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老太太只好把儿媳和孙女都遣回屋里，自己招待王半仙。
王半仙先前也说了，确实有点本事，但好装神弄鬼。
看病之前来一套，看完病开药时候再来一套。
虽然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没什么意义，但是他师父就这么教他的，他也只能这么做。
总而言之，正在他念咒的时候，楚天大大咧咧的进来了。
白家人对楚天没什么好见外的，楚天来这么多回，早跟回家一样了。
进门就开始喊：“师娘！伯母！你们人呢？师父，你在哪儿啊？”
一边喊，一边就来到了后院。
王半仙听这声音有点耳熟，便停了下来。
这时老太太便说道：“抱歉啊，这是老身夫君的徒弟，平日里来惯了，今日可能不知道您在，所以有些无礼。
若有打扰之处，还请王大夫您不要怪罪啊。”
王半仙赶紧说道：“这是哪里的话，谈不上打扰。”
老太太点点头，然后就出了门去。
刚出门就看到了楚天，老太太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别喊别喊，家里头有客人。”
楚天一听，赶紧说道：“哎呀师娘，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你也进来吧。”
楚天跟着老太太进了门，刚要见礼，王半仙倒是瞪大了眼睛，突然来了一句：“楚大少爷？！您在这儿干什么？”
王半仙是楚家村的人，而老楚家就是从这儿走出去的。祖坟都在这边，自然少不了回来。
楚天没有穿越之前的记忆，对于楚家村十分的陌生。
但实际上，过去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楚天都要跟楚老爷回去拜访乡里乡亲。
老楚家就走出去了这么一支，可村子里的人依旧都是亲戚，什么七姑八大姨，二大爷三大爷的，人家还全都在村里呢。
包括楚天爷爷的几个兄弟，人家也都在村子里。过年过节了不回去拜访，若是住的远，倒也没什么好说的。可住的也不远，往返乘车也就一个时辰的路程，不回去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当然楚天以前积病积弱，回去的次数并不是很多。可正因如此，村子里的人对他才印象深刻。
对这个命苦的孩子，大家都十分的同情。
更别提有的时候，楚老爷还让王半仙帮忙给楚天看看病。
所以，王半仙一眼就认出了楚天，他十分惊讶于楚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芦泽村而不是昌平县城。
楚天没有穿越前的记忆，加上他自打穿越过来到现在为止，一共也就只回过一次下柳坡楚家村，还是黑天时去的。
他当然不认得王半仙。
见王半仙认得自己，楚天也是吃了一惊。
眨了眨眼，楚天好半天才问道：“您是？”
王半仙这个伤心劲就甭提了，不说楚天是他看着长大的吧，那王半仙给楚天看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现在楚天不认得他，他顿时觉得这小子忒不是个玩意。
王半仙眼珠子一瞪，生气的对楚天说道：“楚天！你不认得我了是怎么着？我是你王叔！我还给你瞧过不少次病呢！
你说说，以前你那一次回到楚家村，你爹不都得让我帮你瞧病么？怎么，你抽什么风了装不认识我？我哪儿得罪你了？”
楚天一听，心说好么，这人肯定不是自己穿越过来之后才认得自己的。
于是他赶紧躬身施礼，解释道：“王叔，王叔您先别生气，是这样的”
楚天就把那一套失忆的说辞，拿出来糊弄王半仙。
说句老实话，这番说辞对于任何人的作用都不算大。但如果结合了楚天之前从鬼门关前头溜达了一遭的经历来说，那就有点可信度了。
毕竟他们也没经历过那种生死关头，不知道这种事会不会真的发生，所以，就算王半仙内心还是将信将疑，可他还是接受了楚天的说法。
“如此说来，自从你那次被那个柳道长救回来之后，以前的事情你就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楚天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道：“所以王叔，不是小侄没良心，装糊涂，装不认识您，小侄真不是故意的，王叔您见谅啊。”
王半仙听了楚天的解释，这才消了气，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也怪不得你。
不过，你是怎么跑到芦泽村来的？怎么没在家里？你的病已经彻底好了么？”
王半仙连着问了好几个问题，楚天还没等回答，一边的老太太不乐意了。
“我说，王大夫，要认亲你们等会儿再认行不行？现在能不能先把我儿子的病瞧一瞧，看看他怎么还不醒啊？”
王半仙和楚天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表情来，随后王半仙赶紧上去给白贺把脉，然后又是翻眼皮，又是看舌头的，最后得出结论。
“老人家，您儿子没事，我见他头上有伤，估计是因为这个伤，所以才昏迷不起的。
您不用太过担心，而且我看这伤口处理的也很干净，没有溃烂的迹象，后续恢复起来应该也没什么大碍。
除了留下点疤之外，应该也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了。”
老太太闻听此言，这才放心。不过她还是略带担忧的问了一句：“可自打昨天下午起他就在昏迷，到了今天还不醒，这正常吗？”
王半仙回答道：“伤势越重，自然醒的也就越慢。我看他这伤势算不上重，应该再有几个时辰就醒了。最迟明天，他肯定会醒，您放宽了心就是，他一点问题都没有。
不过刨去这个，您儿子好像肝火有点旺盛，肾也有点发虚。
当然了，他现在并不严重，可若放任不管，早晚也会出大问题。
我这儿呢，有两副药，分别都是治这个的，您看看有没有需要，要是需要的话，我就给您开方子”
楚天在一旁听得一头黑线。
他也没记忆，不知道这人以前是不是就这么推销的。不过倘若他说的是真的，那的确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医生。
老太太当然是一口答应，家里虽然不算特别富有，但吃药看大夫还是搞得起的。
于是楚天和老太太就站在一边，无语的看着王半仙跟跳大神一样折腾的满头大汗，然后气喘吁吁得给老太太留下了方子。
老太太付了钱，本来王半仙就该走了。
可遇到了楚天，他也好奇为什么楚天会出现在这儿。
王半仙因为敬重白先生的缘故，收钱时也给了很大的优惠力度，老太太也很感激他，于是特地把他留下，弄了些茶水点心招待他。
同时，老太太也想知道知道楚天过去的事情，所以就坐在一旁，听楚天和王半仙聊天。
王半仙首先对于楚天怎么跑到芦泽村来了，很疑惑。
于是楚天就只好把自己被赶出家门的事情，告诉了王半仙。
楚天事实上并不确定是张氏干得这件事，虽然楚老爷和楚管家，还有阿秋，都已经知晓内情，但作为当事人，并没有人告知楚天这件事。
但他多多少少能猜到，这是张氏干的。
毕竟目前来说，去掉自己后招惹到的赵风雷，也就只有张氏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恶意了。
在不确定的情况之下，楚天也不敢乱说。
于是，王半仙听到的版本就是楚天被陷害，然后被送到大牢里面去。好不容易风头过去他被放了出来，楚老爷又把他赶出了家门。
王半仙虽然与楚老爷是同辈，但他的年纪要比楚老爷年长个十岁。
可以说楚老爷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因此，王半仙听罢是勃然大怒，一拍桌子，十分生气的说道：“这楚初貌也太过分了！明知道你不可能干出这种事，还要把你赶出家门。
你可是他的亲儿子，你们老楚家这一辈的头号长男，难道他就一点都不在乎么！”
楚老爷本名楚承旭，字初貌。
一般来说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称字，关系比较一般的就是直呼其名。
王半仙提及楚老爷的时候对其称字，这关系可见一斑。
楚天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反正我是不太在意啦，怎么过不是过呢？我都从鬼门关外头捡了条命回来，往后的日子只要我还活着，就是莫大的幸运了，我哪里还敢奢求别的什么。
况且，我爹对我一向不错，他肯定是有什么苦衷，才会这样做的吧。虽然他没有对我说，但我相信他。”
这话说得，王半仙鼻头一酸，老太太多愁善感，更是直接哭了出来。
楚天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这帮上了年纪的老人，怎么都这么楚天一个头两个大，心说这帮上了年纪的老人，怎么都这么爱哭，楚管家是如此，老太太更是如此，于是他赶紧又上前安慰，好半晌，老太太这才止住了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