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入网
烈日与山顶相碰,云雾缭绕在林中翻滚,未经开发的矿区植被茂密非常,肉眼可见自然鬼斧神工,切割的山崖秀美冷峻。
李想看着如黛的青山,心思绵远万里。
“快撤!“白菜”交易失败,行动暴露,掩护……”穿着军绿色的正装穿梭在林深处,那些只有背影的人影越来越远。
“这位哥哥,你对那片矿区很感兴趣?”瑶仙走在李想的身边,并没有在意其他两人的目光。尤其是郭嘉庆,他发现这个女子心思缜密,能猜透他们的一些心声。
“嗯!瑶仙有什么看法呢?”李想把问题换了一个角度,他的眼神浅淡,似笑非笑地盯着瑶仙说道。
“我只是山野之中的女子,外面的世界我没见过,大多是听旅人讲过。那矿山在我出生前,一直有人在开采,而且这里的人能进去开采的,也只收那种独身的人,所以里面是什么样的,没人知道。就连那传说中的矿石,也不知是什么。”瑶仙看着矿山很认真地说道。
“瑶仙妹子,你看我们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搭帐篷了?”郭嘉庆不知何时已经蹲在自己的背包前,开始捣鼓起来。
“可以,早些搭着没问题,山上高,别看此刻太阳当顶,这山里的太阳说没可就没的,云层在下午会很稀薄,看到远山的几率更大。”瑶仙点了点头,其实,她并没有在山里住过夜。按着他们这里的人来说,白天是人活动的时间,那么晚上就是神仙活动的时间。
瑶仙动起手来,的确不输男子,十九岁花一样的年纪,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光。
“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只有两顶帐篷。”瑶仙看着搭好的帐篷问道。
“他和我一起睡。”李想揉了揉祝小飞的头慢慢说道。
瑶仙的眼神淡了几分,有些失落。
“瑶仙,那是你的亲哥哥吗?”李想此刻才开始问着她,主要是哪有亲哥哥直接当着顾客的面,从妹妹手里拿走钱的。
“我……嗯。”瑶仙似乎不愿意开口说这个问题。
“说实话,你看哈,我们三个男子,若是我有妹子,我绝对不会让她跟着去山上过夜,太危险了。”郭嘉庆的眼神深邃,看不透他在想什么,本身就一脸严肃的他,看起来有些让人害怕。
“……我知道你们不会,因为坏人是不会带着这样的傻孩子出来的。”瑶仙指了指祝小飞说道。
祝小飞:“……”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莫名躺枪。他看了李想和郭嘉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峰峦。
郭嘉庆:“哈哈……瑶仙当真观察仔细,你是怎么发现这孩子傻的?”说着还不忘摸了摸祝小飞的头。
“……”只有祝小飞忍着心中的不甘,配合着他们这场好戏。
“从我见你们开始,他就没说过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他会抢着把每一件事都做到极致,而且只是帮他。”瑶仙指了指李想说道,言语里带着自信。
“是啊,这傻孩子一根筋,总是喜欢做些讨人喜欢的事,不然也不会有人喜欢他,而为了来爬一趟仙山。”郭嘉庆语气里带着抱怨,虽然他们来这里还有其他目的,但都是李想逼他的,不然以李想的身体,绝对不适合来这里,万一有个什么,他还得背下山。
祝小飞听着郭嘉庆说的话,悄悄看了一眼李想,此刻李想正好看向他,眼神相撞的那刻,祝小飞有些害怕了,就在他准备退缩的时候,李想的手突然拉住他的手。
“……”祝小飞的瞳孔微张,他赶紧转头看了看另外两人,发现郭嘉庆不知怎么把瑶仙向远处带走了。
“他很识趣,他们去那边看看,今早出门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想听我和诸莨的事吗?”李想用指尖在祝小飞的手心划了一个圈。
“我……”
“我知道,被一个人伤过之后,很难爱上任何人,但爱了就是爱了。小八,上次你飞机差点出事,我在接到你的电话时,就很想立即飞过来,不过我还是来晚了几天,地下见到你满身伤痕,我就在想,我苟活的意义。在很多人的眼里,我们特殊反侦察人员是一项高危职业,也的确如此。我的十个兄弟,除了我,还仅剩一个。而这一切的归根原因,是我动了不该动的情,有了牵挂,就会害怕失去。对于你,你可以有选择的余地,有些东西不说可能会更好,但是会遗憾,你希望我留下你,可是得有个位置,你想要安全感,所以现在那里空着的,只不过你一定要为你的选择承担后果,因为我喜欢你,但也许会伤害你,所以你有选择留下和离开的机会。”李想看着祝小飞的眸子很深。他这是在告白,也是在警告。
“九麓啊!”祝小飞的音量极低,有极尽的温柔。他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李想的手背,初冬正午的烈阳,虽不至于火辣,却也让灼热的心跳动不已。
李想听着这声音,那枯萎许久的心,好似太阳底下的映山红,火辣而热烈。
“来,刚带着瑶仙妹子出去逛了一圈,发现野月季,正好两朵,喏,记得请我吃顿饭。”郭嘉庆看着李想说道。顺便把手中那朵月季递给李想。
“山中的花有时是没有季节的,它高兴了,就自己绽放美丽,花草作为陪衬。”瑶仙看着李想手里的花说道。
李想把花递给祝小飞,眼神里带着如春日的徐徐微风。
祝小飞看着眼前的月季,不是很红艳,粉色泛白,应该是没太见光的原因。他伸手接过了,捻在两指尖,高举对着有些刺目的太阳,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李大哥,我会把它放在这里。”祝小飞的语气很轻,同时把月季放在心脏位置。
李想只是侧头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浅薄,缱婘缠绵。
同是山峦叠嶂,奉节的山峰直达云霄,只有晴日的天空,瓦蓝如镜,白云漂浮在峰顶,挂在参天林木之上,像棉花糖一样,只要稍稍垫脚,就能咬上一口。
李佑山弯着腰拿着锄头在田坎边挖着土,后面已经被挖出一米宽的路来,这些泥土被撮箕运过去,堆在了靠着田边角落的空地处。现在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了,冯秀此刻正站在那个土堆上,把山边的杂柴一捆一捆垒了上去,用上最大的力度踩扎实了。
李佑山挑着两撮箕泥土缓慢地走过来,冯秀见着他,停下了踩踏的动作,而是弯腰等着,李佑山卸下担子,双手担着一撮箕泥土递给土堆上的冯秀,冯秀接过沉重的撮箕,把泥土倒在了刚踩踏紧实的木柴上。他们就这样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两个老人如同蚂蚁一般,拥有着持久的耐力。
日头西沉,山林上空,织女织着七彩晚霞,撒在宫殿,映射人间。松枝借着潮风跳着劲舞,唱出自然的妙语。一些不需要过冬的鸟雀成群地站在枝头,也许是家族开着晚宴,也许只是赏赏天边的余晖,看着地头忙碌弯曲的身影。
染过寒霜的圆圆包菜扎在泥土中,几片深绿色的叶片包裹着它们,他们成排成队的立在田地里,像是包菜大兵,随时准备来一场蔬菜大战,旁边的地块种着数不清的白萝卜,生怕人们不知道它们有多努力在生长,露出了半截白玉胳膊。
另外一块天地也不甘落后,红萝卜冒着圆圆的红绿脑袋,伸长脖子想与白萝卜比个高低。或者想要逃跑,因为不远处两个人影正在争先恐后向前进发,那些被连根拔起的萝卜,失去了自由,被成堆成堆地放在地里。
“老头子。我觉得明天去摆摊够卖了。”女人抹了抹额头的汗液,又用手锤了锤后腰,喘了一口粗气才说道。
“嗯,那我去拿袋子,明天早点去占个好位置。”弯腰的老爷子拍了拍沾满泥土的那双皱巴巴的手说道。
“别装完了,留几个给秀奶奶。让他们拿回去炒腊肉吃。”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嘴碎的花婶,虽然她暗地里与冯秀较着劲,但心底的那份善良依旧体现在这些细节里。
“佑山大哥也是,身体明明不好了,今年咋还种土豆了,那烧火肥太费体力了,还不如家里的猪食粪。”老爷子看了看不远处还在挑泥土的两个人影说道。
“那是因为你现在比佑山大哥年轻着,腿脚还好使,再过几年,你看你还能说出这种话。”花婶朝着自己丈夫回怼道。
“以后就让年轻人来干这些事吧!”老爷子也心知花婶说得对,人都有老的时候,只不过还没到,便不能感同身受。
“现在年轻人,几时春分,几时芒种都分不清,你还让他们来种地,那让他们上学干什么。?你看他们,把鑫娃送出去干啥,不也是嫌着种地没出息,要是鑫娃留在山里,不去读那个么子大学,他们不就可以享福了嘛。”花婶看着自家丈夫坐在田埂上,从口袋里掏出一袋子烟叶,慢吞吞裹了起来。叹了一口气,捡起地上的空袋子,自个儿去捡红萝卜了。
“这田边挑完就可以点火了。”李佑山看着自己种的地,颇为满意。那堆成金字塔的泥土落在田边的角落处,就像是看到了明年夏季成堆的土豆。
“你最后这点先弄着,我去山边捋些松果带回去,等寒假鑫娃回来,就不用上山捡烤火柴了。”冯秀说完就背着空背篓向着田边的山林走去。
“你别走远了,天快黑了,少捡些就行。等把土豆下地了,我们就有时间去存松果了。”李佑山看着冯秀的背影说道。
“我就在那边上,你把火堆点了,把这些大条的松枝捆起来,带回去晚上用够了。”冯秀说着弯腰扯了扯那几根松枝,随即进了山林。
高山不缺木柴,买不起好的煤块,所以也不担心火柴的问题。但背回家对老人来说,还是有些费力,黎倾鑫给他们砍好的木柴,他们舍不得用。他们利用每次干活不空手回家,所以家里的火柴也不缺灶口。
李佑山点好火堆,泥土里开始冒出一股清烟。便去冯秀说的那里把松枝收拢起来捆好,见冯秀还没回来,他就坐在地头从口袋里掏出烟叶开始慢吞吞裹起来。
“佑山大哥,今年你这火堆又烧得好啊,看你们把这田打理的肥厚细腻。我们准备明天去买鞋红萝卜,刚扯多了些,这些你们带回家炒腊肉吃吧。”花婶抱着一大抱红萝卜向他走来。
“哎呀,这怎么好得,你们拿去卖了吧。”李佑山赶紧抖了烟叶,起身摆手说道。
“收着吧,这也不值什么钱,放在家里,我们孩子没在家,也吃不了那么多。这叶子我没弄掉,能放上一段时间,这也没几个。我给你先放在这茬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秀奶奶又去捡松果了,你们早些回去,冬天来了,这天黑的也早了。”花婶笑着说完,把红萝卜放在李佑山刚捆好的木柴上,就从田边回到路口,背着口袋回去了。
李佑山看了看那堆红萝卜,其实他们自己也种过,不知道今年为啥,那秧苗给死了,后面也就没有补苗,大概是忘了,也有可能是有些累,想着死了就算了。
李佑山咂巴了几口烟,那沧桑的眸子里带着沉醉,只是那眼光有些麻木,犹如空洞般落在那土堆上的青烟处。
瑶岗仙的天鹅峰果真没让人失望,日落十分,余晖未尽,晚霞织满了山巅,光芒四射,它没有晨曦的温柔与朝气。只是带着一天的光阴,还在回忆眷恋。夕阳被时光捏碎,残破的七彩祥云是它最后的挣扎,黄昏被天幕收敛,云雾上升在林间,慢慢开始遮了浮眼。
郭嘉庆忙着生小火炉,瑶仙在用水壶加水,几包重庆嗨锅自热米饭盒堆在旁边。
李想与祝小飞并肩坐在山边,看着还剩半边脸的夕阳,彩光落在那个无尽的草原,那个自然的天鹅池塘上撒着圈圈涟漪,波光粼粼。
“李大哥,若是哪天我丢下你,一定是最爱你的时候,请不要认为是我欺骗你。”祝小飞看着远处平缓说道。他的内心是煎熬和痛苦的,他现在算是默认那种身份的存在。
“小八,一定要那么做吗?”李想是何等聪明人,就算他答应祝小飞的那种身份,他也不一定能留下他,因为祝小飞这中间可没少透露他们的动向。
他们都不是自由人,不能像天边的落日,开心就绽放美丽的晚霞,不开心就悄悄落下去。
祝小飞抬着那双明亮的眸子,盯着李想的脸看了许久,随即慢慢靠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他曾在地下通道里思念无数,如今那人大方把自己送在他的面前。
李想看着小八那张让人欲罢不能的粉嫩的小脸。没有后退,只是眸子愈发深。
祝小飞怀着忐忑害羞的冲动,跨出了那一步,他的唇轻触在那有些凉意且无动于衷的柔软上。
“他们唔……”瑶仙的嘴被郭嘉庆捂了起来。
“嘘!”郭嘉庆把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地动作。
“你们外地人都这么开放的?”瑶仙小声地问道,有些难以接受的表情。
“也不是,这种爱不被世人体谅,只不过刚好喜欢的那个人,而他刚好只是男孩。”郭嘉庆看着那两人的背影,此刻李想用自己的外套挡住了他们的光线?
所谓异性相吸,同性相斥,那只是说的小众。可世界那么大,有些人的遇见,本就是期盼了很久的,爱是没有界限的,只是你,所以才会在落日余晖未尽时,与你做着最浪漫的事,那就是并肩而坐,相依相偎,彼此的体温,灼烧着不安的灵魂。
黑夜来得如此之快,祝小飞看着李想躺在身边,这是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虽然他们此刻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却是他们彼此承认彼此的关系。
“九麓,原谅我。”祝小飞亲了亲李想的额头,在他的旁边躺了下去,李想伸出手臂揽着他,用手替他覆盖着双眸,祝小飞感受着指尖的温柔,安心地闭上眼睛,这也许是他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夜。
奉节要比瑶岗仙黑的晚一些,此刻余晖刚尽。群鸟归林,田地里的人们也陆续归家。
李佑山一根烟抽完了,还不见冯秀回来,赶紧放下烟斗顺着冯秀去时的路线找寻着,该一边高喊着,“老婆子,老婆子……”回应他的只有风声,时而林子里传出小鸟归巢后,利用抓子挠着干树叶的声音。
“这背时腿,背这么点东西,也不利索了,在不回去,老头子该着急了……”冯秀刚才走路太急,踩翻了一块石头,被摔了一跤,连着松果也滾得到处都是,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她不甘心就这样撒在这里,所以忍着脚踝和大腿的疼痛,由于眼睛不好使,摸索着松果。
“老婆子……”
“我怎么听着老头子的声音,莫不是我听岔了。”冯秀心里想着,全然没发现天已经黑尽了。
“老婆子,听到了应一声。”老头子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过来,真切了许多。
“老头子,我在这里,背篓翻了,我今儿松果白捡了。”老婆子大声喊道。
李佑山听着声音,松了一大口气,那双有些颤抖的腿不听使唤,有些发软,等他到了帮着一起把松果装好,还是差了很多才是满满的一背篓。
“我来背,早些出林子,等会黑尽了,野猪也该出门了,能不碰上就不碰上这些野畜牲。”李佑山说着背起背篓,又顺手扶着冯秀慢慢向着田田地里走。
“柴火明天我赶早来背,这是花婶拿着的红萝卜,说是扯多了。”李佑山把红萝卜放在松果上,掺扶着冯秀慢慢向家走。
万家灯火已经冉冉升起,可李佑山和冯秀的家此刻黑漆漆的。
李佑山把松果送在屋后的木柴房,回来就见到冯秀已经拉好了灯,坐在厨房的矮凳子上,脚踝有些肿胀,小腿处有擦伤。
李佑山没有说话,只是去堂屋拿了些黎倾鑫当时在家泡的果酒。
“下次别说漏嘴了,别让鑫娃担心。”冯秀忍着疼痛说道,酒精撒在伤口处,有一股灼烧的疼痛感,刺激着脑神经,连接到心脏处,全身都被撕扯着。冯秀冒了一身冷汗。
“这两天你就在家,我去烧火肥。”李佑山边替冯秀揉脚踝边跟着说道。
“明天看吧,你一个人干到何时,争取年前把土豆种下去,不然鑫娃回来又得忙活,我们今年提前种好,这样他回来可以休息下。”冯秀放下裤腿说道。
“你去烧火,我们煮碗面吃,洗着就早些睡了。”冯秀看了看冷冰冰的灶台,有些怀念鑫娃在家的时候,不管多忙,灶台上都有热乎乎的饭菜,还有冒着热水的洗脚水。
清冷的灯光照着两个佝偻着背的老人,各自坐在小板凳上吃着一碗白白的面条。
生活就像一张网,每个人都逃脱不开命运的安排。
唐屹悦带着黎倾鑫来到解放碑,川流不息的人群,擦肩而过的人,都会忍不住回头看上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