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言明
“侃毅，你还能原路返回吗？”李想借着手机灯光盯着他问道。
“我不敢保证自己不迷路，但是可以试一试，需要我做些其他事吗？”侃毅知道他这是故意支走他，但他也不乐意去掺杂太多，他的任务只是配合他们。所以当即点了点头。
“你上去让王子仁查豫支路五天之内的监控，如果系统被破坏了，顺着根查。”李想面部表情很淡，他盯着侃毅有些胡子拉碴的脸继续说道，“回去再把你这脸收拾一下，年轻人那么沧桑感做什么。”
侃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刺手，他不是邋遢得不修边幅的人。这不也是天天在煤灰里打滚，几天都瞧不见人样。这人也着实太讲究了些，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体面，关键还是别人。侃毅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想。他全身上下都是一身黑，除了那张脸和反光的银色丝边眼镜。却是一尘不染，与自己的灰头土脸的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
“别回答的那么不情愿，回去把你那眼睛擦擦，睁大眼睛看看你队里的人，别被咬了，还不知道是人是鬼。”李想白了他一眼，这个人要不是郭嘉庆特别关照，他才懒得管闲事。
侃毅的瞳孔明显放大，“……”
“我没那么多时间诓你，这里面的人我与他还有事要谈，你上去再帮我做一件事。”李想倾身凑到侃毅耳边说了几句。后者瞳孔不可置信。
“……”
“别愣着，快去。”李想说完就转过身拿着铁棍用力挖着泥土。
侃毅看着那修长的背影，有洁癖的人居然也能下重力活，心里多少有些其他想法，但现下他得赶快去办事。
半小时前，另一边郭嘉庆顺着眼前这条狭窄的泥道前进着，果然通到了另一个地方，只不过这里的一切都被搬空了，他顺着方向一直往前走，还有推车的痕迹，走得很匆忙，他推开一些泥土，用手捏了捏，还存有些现代科技的痕迹。
“谁？”一个人影一晃而过。
“久别重逢，别来无恙。”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另一道门口。
“是你。”郭嘉庆看着来人，并不惊讶。除了他，应该也不会有旁人敢这么挑衅他们。
“我哥……他好嘛？”李勋白在手下的人搬来凳子，翘着二郎腿，嘴角微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难得你还惦记他，你到底是如何做到让华远对你另眼相看的！”郭嘉庆规矩地站立着，看向李勋白的眼底，藏有几许质问与叹息。小时候这个孩子可是跟着他们屁股后面，哥哥来哥哥去的，如今变成了一个亦正亦邪的“少年”。到底是他们这些哥哥们没把他护好。
“嘉庆哥，小时候除了我哥，只有你最宠我了。”李勋白那妖艳的眉尾上挑着，语气低矮了几分，带着诱惑，让你忍不住会生起共情。
“你现在放下一切，跟我回去，我们……”郭嘉庆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回去？哈哈……天大的笑话，我还能回去吗？从我心生恨意，对人性的弱点掌控开始，我就不再是那个听话的小白了，李勋白也不是以前的那个李勋白了。”李勋白从椅子上瞬间弹起，眼底带着无名怒火。
“你哥当时找过你，这么多年他一直自责。”郭嘉庆的话不会拉起他的悔恨，只会让他心底地坎越垒越高。
“那我可得谢谢他，要不是他找我，我也不会走到华远身边。现在这个位置说实话，还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是……”李勋白离郭嘉庆越来越近，只到半步的距离停了下来。他想要的是自己的王国，而不是单单如同华远这般，只是想要一条发财的大道。他想要黑白通吃。
“住口！李勋白，你以为谁都能圈地为王，笑话，那要我们做什么吃的。”郭嘉庆气打不一处来。面前的这个小子比李想的面容秀气许多，背后藏着邪气和攻击，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啊！体现你们的价值呢！我这种人就会存于世，不然怎么显得你们这些正义满满，一口一个义愤填膺。嘉庆哥。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看你们这种平时一本正经，遇事你们最厉害的德行，结果被我截胡，然后甩着袖子干瞪着我。”李勋白前倾着身子，嘴角勾笑，盯着郭嘉庆那双有些火花的眼眸，笑意更深了。
“李勋白。”郭嘉庆气得手抖，咬牙切齿喊出了他的名字。
“嘉庆哥，那个李勋白早在十年前，他为了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他弟弟弃之于狼群中不管不顾，就已经不在了。”李勋白缓步退回坐到椅子上，眼神里全是堕入深渊的恨意。
“是，他的灵魂的确死了，这具皮囊不要也罢！”郭嘉庆指尖微抖，所有的局面都在不可控制的往前延伸。当年他要是快一步，李想就不用丢下他的弟弟，选择救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那个人最后却又回来害了他，弟弟从此也弄丢了。
“怎么？灵魂不安了！对了，他应该也快从那栋房子找来了，诸莨这个人狠是狠了些，对曾经的爱人丝毫不留情，但对那个房子却舍不得，罢了，反正我们都要暂时离开了，算是送个下次再见的暂别礼物。”李勋白说完拍了拍手，一个中年男人扛着一个布袋，用力丢在郭嘉庆的面前，里面的东西似乎动了一下。
“是谁？”郭嘉庆看了地上袋子一眼，又平视着李勋白，眼底没有了任何表情。
“都说刑侦铁公无私，翻脸无情，还真是冷酷无情。”李勋白转身背对着他继续道，“把这个人替我还给他，诸莨我已经放他回重庆了，等着看好戏吧！动手，人不死不残就行。”李勋白最后一句说完也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通道，
“李勋白，你给我站住！你别以为这几个人拦得住我，他一会就到了，你不是恨他吗？你不当面问他为什么选择救那个人，也就是诸莨。你……”郭嘉庆话还没说完，就被李勋白打过来的子弹擦肩而过。
时间静止了下来。。
“闭嘴！发生了就不可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这里很快二次塌陷，就看你们能不能逃过了。”李勋白吹了吹枪口的热气，别回了腰间。
“小白，收手吧！你已经要了那么多条人命了，这次煤矿是你吗？”郭嘉庆知道这句问得很没有技术含量，还很多余。
“你和他不是已经认定是我了，那栋房子，应该是他亲自带人去查封的吧！时间差不多了，嘉庆哥，期待下次再见！还有，记得把礼物帮我还给他。”李勋白转身背着他说道。
郭嘉庆没想到这几个人这么难缠，刚才分心与李勋白说话，他挨了几棍子，果然都是练家子，打他哪里都是死不了的，也不会残废，但就是痛得要命。心想这小子比以前更聪明狡诈，还阴险了许多。
郭嘉庆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别在腰间的东西，他并没有拿出来。因为他终究还是赌了一下，私心是人的本性，他作为凡人，毫不例外。
郭嘉庆撑着半身不遂的身体爬过去解开了布袋，一身的鞭子痕迹，抽打的伤口触目惊心。他的指尖发着抖，心底歇斯底里地喊着，“李勋白，你个……混球！”他们身处的地方震动了一下，一条出口被松散的泥土堵了起来，所有照明的灯在这一刻停止了运行，所有的一切又归于暗夜。
在另一头的李想感觉到了震动，手上的铁棍动作快了许多。就在他双手已经发软的时候，他听到了有些急的呼吸声，“谁？”
“是我。”
“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
“亏得我回来，不然你们埋在这里，大家皆大欢喜。”侃毅心情似乎很不错。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人物需要他来救，他出去也能吹虚半辈子了。
“我们埋了你就能翻身了，做梦。”李想看着那个背光的年轻人哼道。
“真是不可理喻，与你们这种老骨头比，吃亏的还是我们年轻人。”侃毅用力挥着铁棍，边喘着气说道。
“还年轻人！听你呼吸都觉得你肺不好，多锻炼身体吧，别把身体掏空了，等你同我们这把老骨头，你就懂了，身体最重要。”李想拍了拍袖角处的泥土，干脆坐在了地上。在这种地底下干活，容易脑子缺氧。
“你说这些道子挖了多久了？”侃毅不与老人计较，转移了话题。
“大概有些年头了，你看上面的痕迹，这都是些炮眼，以前开采矿井留下的。”李想抬手摸了摸泥土墙壁，带着碎石的草炭土，眼睫垂了下去，他想通了他们怎么突然放弃这里了，而且是早有打算。这样来说，煤矿这件事就得分开来想，也许他们真只是巧合，但不是自然天灾的巧合，而是两件不同的事刚好凑上，而他们也正好与两件事相关，所以总往一处想，没有把事情的关键分开。
“原来如此！”李想低笑起来。
“喂，你在那里傻笑什么，若是身体休息好了，顶一个。”侃毅拄着铁棍弯腰停了下来，这泥土挖是好挖，就是太多，再好挖也费力。
“嘘……听，有声音。”李想做了噤声的动作。
对面果然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们互相对望一眼，李想从地上站起，关掉了手机灯光。侃毅把李想护在身后，铁棍放在胸前随时防备姿态。
“看来你还死不了！”李想轻轻说道，语气里还松了一口气。
“看着你没事，我怎么舍得。”郭嘉庆忍着全身疼痛，还得扛着一个晕死的大活人。
李想打开手机灯光，看着浑身都是脏兮兮的郭嘉庆，眉眼终于清明了许多。
“这个是你好弟弟送你的礼物。”不待李想开口，郭嘉庆已经把肩上的人丢给了他。
李想看着袋子，用商量地眼神看了一眼郭嘉庆。后者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打开看。
李想迫于压力，还是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把袋子打开，“拿着灯。”侃毅接过他手机帮着照明，“这是谁啊？郭老师，你从哪给捡回来的。”
“小八，醒醒，小八……”李想拍了拍没反应的祝小飞，用手指叹了叹鼻息。
“放心，还活着呢！他们给他打了麻醉剂。”郭嘉庆不知何时坐在了地上，“不过身上全是皮鞭的痕迹，有些……”他的话没继续说完。
“他们一贯如此！”李想看着祝小飞，眼神有些冷。
“喂，两位，先别管其他的，就现下我们该走了吧。”侃毅看着他们围着袋子里的人，也没听太明白，说得“他们”是谁。
“走，去哪里？”李想蹲着身子回头看着他，那银色的眼镜边反着光，让他的眼眸有些高光。
“当然是回到铜关派出所，还得汇报和调查……”侃毅还没有说完，语调突然小了下来。
“嗯？死人还需要汇报！”郭嘉庆原地坐了下去，拍了拍腿继续道，“这腿长了，在这种地方是拖累。”
“你不要送给他！”李想嫌弃地看了一眼凹凸不平的地面，可能觉得地上还是太脏了，最终靠着墙抱着手臂，闭着眼睛，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假寐。
侃毅看了一眼那两个老骨头，一个个都装死了，他着急也没用，只得跟着坐了下来。不过他没闲住，而是研究起躺在地上的祝小飞。眉清目秀，皮肤白皙，模样小可。他伸手准备戳一戳，就在快碰到那张脸的时候，被一只手抓住了，“要想等会跑得快，现在就养精蓄锐。”
“……”侃毅缩回来了手，尴尬地笑了笑。李想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继续闭上眼。
黑暗里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但此刻已经进去深夜了。铜关派出所里的人进出忙碌着，“快，一定要把他们救回来！”待办公室安静下来，一个穿着皮鞋的声音停在了窗户下，随即一个人影越了进来，他把自己藏在黑暗里，看不清模样。
“你来了？”
“怎么？我不来，你们就准备动手了。”一个邪气凛然的声音，听不出男女。
“这不是……”
“我不管，任何人都动他不得，必须给我安全找回来。还有这次的事找人顶了，我不想瑶仙岗那边出任何差错。”
“可是那些人？”
“死了就死了，你想办法解决了。”
“……”
“怎么，有问题？”
“没有。我会想办法。”
敲门声响了起来。
“我走了，处理好这件事，我不想以后东窗事发。”黑暗里的人越过窗户离开了，就像他从来没来过这里。
地底下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李想唯一的手机电用完了，现下没有说话声，除了几人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安静得让人心神不宁。
侃毅还没完全想通，到底是谁不想要他们回去，按说他们豫西这卡卡角角，也不用争功夺利。何况是这么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捡去。
“还没想通？”
侃毅听着李想慵懒且淡淡的声音响起。
“没有想通，也想不到。”侃毅也不是完全不明白，只不过是内心还存在着希冀。
“你别给他打哑迷了，侃队也不迷糊，就是想听你念叨。”郭嘉庆的声音从另外一边传来，声音同样慵懒。
“现在证据不足，我们也不能随意猜测谁，只不过这次，如果我们还能有幸捡回这条命，尤其是你，继续保持那副吊儿郎当的富二代就行了。有时候甩手才能够真正深入，因为只有你保持足够的立场，让人觉得你没有什么是他顾忌的，也不会妨碍他的利益，他都能让你为所欲为。”李想停顿了一会儿继续道，“再等半小时，他也该醒了，如果上面的人想救我们，也差不多那个时候到了。”
“郭老师，他说的可信吗？”侃毅朝着郭嘉庆的方向问道。
“他的计算不比时针转动的差，半小时没人来，我们只能自救。”郭嘉庆难得笑出了声。
“黑灯瞎火的，找个人本就不容易了，何况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再说能自救为什么现在不动手。”侃毅不是沉不住气，而是他不确定这俩老家伙要做什么。
“你要是能一个人扛动两个大男人，我不介意咱们立刻起身自救。”李想明显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背一个地上躺着的还行，这要是还要背这个说话的人，那就有些不容易了，别说比他还高半个头，就算再和地上的人一个重量他也不一定扛得住。
“不是说我，是你的郭老师。”李想似乎猜中了他的心思，点破了让他心底一愣，但还是赶紧问了起来。“郭老师，你伤得很严重吗？”
“暂时死不了，但也活不太久。”郭嘉庆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郭老师，你可别吓我。”侃毅说着就起身摸了过去。
“嘶……侃……”郭嘉庆忍着疼痛，咬牙切齿想喊出来。
“郭老师，对不起，是不是踩你脚了！”侃毅感觉被什么棍子挡了一下，谁知是郭嘉庆翘起的皮鞋。
“你……等会得真的背我了。”郭嘉庆喘了一口，似乎疼得很。
“郭老师，对不起！我……”侃毅还没说完，就听着地上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是谁？”
“喂，你醒了？”侃毅不知有个声音准备开口，却被他打断了。
“你的声音告诉我不认识你，你……”祝小飞被诸莨带去就关进黑屋子了，直到一天前。大林哥亲自惩罚了他，原因就是私自出逃。
“小八！”李想的声音很轻很柔。
“李……李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不是我做梦吧！”祝小飞带着雀跃的语调，手舞足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