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时光难追
离开封北寒的每一天，洛雪看到的洛城，都是闷闷不乐的，洛城自己并没有发觉，他在回忆封北寒的时候，会欢喜
离大燕越远，洛雪越知道，他们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也惋惜他们这没能成正果的怀愫，随之而来的刺杀，让洛雪刚得到的安稳日子又散碎一地，洛城的伤越来越多，人也慢慢阴郁了下来
那天，洛雪听到了刺客报上的出身，封家
“不会的哥哥，北寒哥哥不会的，他不会的，一定是别的封家人做的，哥哥，你一定要相信北寒哥哥”
洛雪深信，封北寒不会背叛洛城
封北寒，很爱洛城
洛雪总哄洛城，回去找封北寒问清楚，可洛城越来越阴郁，几次咬着牙让洛雪别再提了，几次的险象环生，洛城被压制着受了重伤，洛雪也险些死在刺客手里，洛城的伤越来越重，他眼里的光已经快散尽了
“雪儿，莫再提他，忘了他吧”
洛雪不肯，她忘不了封北寒
那夜逃杀，是他们最后一次机会，那些刺客一直在把他们往一个方向赶，那些人说，等少主来再处置他们，洛城全力避开那个方向，已经再无余力挥剑了，只凭着一口气全力逃跑，逃的出便是生天，逃不出便是死路，洛雪从没像那夜那样，恨自己无能，不能帮洛城分担，不能为他断后谋生路
她看见封北寒御剑而来，她知道封北寒是来救他们的，可是洛雪听见刺客们声声唤封北寒少主，洛城的心碎了，洛城的信念倾刻崩碎，洛城再不信他了
洛雪想要封北寒说出实话，想让封北寒告诉洛城，事实不是那样子的，封北寒是爱着洛城的，只要他说出来，洛城就会信
可等她再醒来，只看见洛城心碎的几乎要死过去，恨的一直在骂封北寒背信弃义，对封北寒的怨念，是洛城撑着一口气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洛雪想告诉他，事情不是那样的，可是她烧的厉害，说不出话来
洛雪被玄晔治好后，洛城就病倒了，迷糊的梦话里，对封北寒只剩下了恨，洛雪问玄晔要怎么办，玄晔说他也不知道，感情这东西，没道理可讲，他也是因为不明白，才出来散心的
洛雪在洛城面前，再不敢提北寒哥哥了，洛城恍惚以为，洛雪是失忆了，还悄悄问玄晔要怎么办才好，玄晔便让他往前看，别回头看那些仇怨，就当是为了洛雪
洛城再没敢在洛雪面前忧虑烦恼，天天哄洛雪笑，天天哄他自己笑，假装他自己，也忘了封北寒
洛城带着她参加各种仙宗宴请，想为洛雪寻个好夫君
封北寒，在洛雪的世界里太过耀眼，洛城，把洛雪保护的太好，以至于再没人能入洛雪的眼，看谁都不如封北寒耀眼，觉得谁都不如洛城和师兄们待她好，看哪个宗门都没有靖雪宗的氛围舒适自在
所以她一个也看不上
“好吧，我的雪儿既都不喜，便不嫁了，我的雪儿当得起天下最好的人来爱，这些人，全都配不上我的雪儿，除了……”
除了谁，洛城说不下去了，但洛雪知道
除了……封北寒
封北寒曾在洛城心中，是天下最好的人，是他最放心托付洛雪一生幸福的人
洛雪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
可她不敢哭，她怕洛城发现她没有忘记封北寒
洛雪是洛城的命，洛城是洛雪的天
洛城用了很多年才释怀，才终于放下了过去的痛，她不能让洛城再回忆起来，她连想念封北寒都只敢背着洛城
那日洛城到她院中，不同往常一样的坐着不说话，他问洛雪
“雪儿，这些年，不管大事小事，全是我在为你做主，都没仔细问过你愿不愿意，你可怨过我？”
“哥哥说的什么胡话，你做哪件事前没问过我的主意？这世上，不会有比你待我还要好的人了，我要还怨你，就是没良心”
“可我却是个没良心，还忘恩负义的人”
“哥哥胡说什么呢”
两人沉默了很久，洛城没再说过一句话，只临走时与她说
“雪儿，我们自由了，终于……自由了”
“哥哥，我们一直是自由的”
“是啊，可惜，我现在才懂，到底是晚了”
洛雪在洛城眼中看见了释然，洛雪的心也松快下来，她的哥哥，终于放下了
可是洛雪的心，很痛
洛城离开芳华峰后，洛雪再也压不住心中的痛楚，将自己关了房中泣不成声
封北寒死了，她的北寒哥哥不在了
她甚至都没能得他半点的信物留念，时光走的太远，她已经记不得封北寒的模样了，只记得，他似那寒冬的霜雪一样的干净，如春风一般的温暧，像夏日的灼阳一般的热情，如秋风的红叶一般绚烂
如今洛城终于有了重新爱人的勇气，也喜结了连理，她是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好好怀念她的北寒哥哥了呢
“三师伯既已释怀，应当不介意，弟子陪师尊去给封伯父扫墓的，不入大燕，是师伯与封伯父二人间的约定，又没不让师尊去，对不对，师尊去与封伯父好好说说话吧”
玉婉给洛雪擦眼泪，这个爱笑的美人师尊，总是一副刚强样子，其实也很脆弱
“不用了，他又不喜欢我，他想见的不是我”
洛雪从知道玉婉来自大燕后，就总是有意无意的向她打听封家，玉婉母亲还在时，她有幸在幼年时随着母亲，参加长公主的生辰宴，见过随在封年身边的封北寒一面，那仅有一面的回忆，洛雪如获至宝，一遍遍的问，一遍遍的听
那是个净如霜雪般的人，清冷的像随时会随风飘散的雪，清瘦病弱的外相，也掩不住那人的俊秀
玉婉因为年纪小，所以可以不用一直跟在母亲身边，与那些贵夫人叙话，她不知要去哪儿又不敢乱走，安静的跟在那些姐姐们后面，听她们说话玩乐，路过一处小竹林，玉婉不想再跟着那些姐姐们了，悄悄转了方向，走进了竹林里，她看见封年跟在那人身侧，拿着小剑一招一招的认真练
明明是母亲的生辰，这个本该是最风光的小世子，只在请安时笑模笑样的去露了个脸，就又回来练习了，封年练错的时候，被封北寒用剑尖打痛了手，也不敢哭，拾起剑，重新练，直到玉婉的出现
玉婉她怯生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被二人看着不敢动，也不敢跑，还是封年先开口问她是谁，她才反应过来向二人请安，随便扯了个迷路的谎，却被封北寒看穿了
玉婉才知，她没进竹林前就被封北寒发现了，她羞红了脸，又怕挨罚，吓白了脸
“你没处去？”
玉婉讷讷的点点头
“你不怕我？”
玉婉摇了摇头，这个人干净的像雪一样，为什么要怕？
“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没处去？”
“小女名叫玉婉，是随母亲来给长公主祝寿的，母亲让我不要乱跑，去寻姐姐们玩，可她们嫌我年纪小，都懒的理我，家中教导，闺阁女子不可与外男相见说话，我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静呆着，我没想打扰你们，小女这便寻条路回去，伯伯和世子殿下可不可以，当没见过我，我不想给母亲惹麻烦，小女知错了”
尚年幼的玉婉，恪守家教本分，不敢有半分的错处，生怕让人落了口实，招家中父兄责骂奚落，生怕让母亲在那些姨娘们面前丢脸
只这一次的出格，还被人抓个正着，心里懊悔不已，毕竟还只是小孩子，心中一委屈，便落了泪
小时候的玉婉，胆子小，很爱哭
“无妨，你等下带着季安出去，便没人敢说你什么，都回去吧，你去陪你母亲，今日就到此为止了”
“伯父，您要回去了吗？”
“嗯”
封北寒应了声，就头也不回的走了，玉婉见那人在阳光下，被竹林的光影笼着，像是一片幻影，不及细看，便没了踪影
“走吧”
封年让玉婉走前头，他在后面跟着，玉婉按着来时路往回走，到了主客厅，也不知封年与长公主说了什么，玉婉意外的得了长公主的礼待，让母亲好好长了一回脸
玉婉母亲去世后，家中再没人将她放在眼里，她被关在家里，直到外祖寿辰才允许出府去参宴，封年宴上一直追着玉婉到处走，被长辈们打趣也笑嘻嘻的应着
之后更是亲自将玉婉送回到府上，不避人的喊话说再来找她去踏春，封年身份尊贵，仗着年纪小又得宠，一脸天真的让父亲应了他的要求，带她去与那些贵女公子们一起赏花作诗，玉婉守丧期间再出不了门，封年也很忙，天天要学很多东西，日子过的并不松快
因着封年的礼待，得了机会参加宫宴的玉婉，在宫道的小篱墙边，瞧见封年在躲着人哭，玉婉问他哭什么，封年吓了一跳，见着是她，就又红了眼，他说，伯父不在了
玉婉一惊，想起那个清瘦明净的人，也哑了声
听见有宫侍唤寻小世子，玉婉想也没想带他躲了起来，再没问过封年什么，两个半大孩子，心照不宣的成了朋友
玉婉在贵妃办的小花宴上，听着那些她们话里有话的打探她们的婚事安排，玉婉低头不语，还是被一再提问，她一直没被人提亲，外面都在传她在家中不得宠，笑她被庶女压了一头，暗指她没本事
封年看见了她的无措，他笑嘻嘻的凑过来说要玉婉帮他选盆花，回去送母亲，他身份尊贵，深得燕皇喜爱，就是挑再多的花走，贵妃也不会拦他
那时的封年天天宫里宫外的跑，到哪儿身边都是围着一堆的人，封年抛下一堆的人，只追着玉婉走，像那年初遇的小竹林里，一前一后的走，旁人都当他是在追求玉婉
但玉婉知道，是因为她不怕封北寒，她承过封北寒的好，她记着封北寒
封年随意抱了一盆花，悄声劝玉婉别听她们胡说，问玉婉可有心意的人，他帮玉婉去打探，若对方也有意，他可以帮玉婉去求圣意指婚，玉婉感激的摇了摇头，与他说，外祖要她去拜仙门，婚事就不提了
封年听了忙问她要去拜哪个宗门，玉婉说出靖雪宗时，她看见封年的眼睛都亮了，他细细问了玉婉出发的时间和地点，不知道的都以为他俩是在对花谈情，那天封年欢喜的很，抱着一盆海棠欢天喜地的回了家
出发那天玉婉等到假装路过的封年，封年仗着平时他与玉婉交情好，非说要送送她，遣散了身边一起游玩的公子哥们，策马随着她的马车，就这样跟着玉婉一路去了靖雪宗
那年玉婉和封年一起回家省亲，陪着封年去给封北寒扫墓，那个墓冷冷清清，孤零零的，连名也没有，只雁归二字，草高的几乎要把碑淹没，玉婉帮着封年一起把野草清理掉，好好整理了一下
“伯父说，那天见到小小的你，恍惚以为见到了故人，你知道吗？你的眼睛，和你师尊特别像”
所以封北寒当年，才会对初次见面的小玉婉伸出援手，封年因为封北寒对她的礼遇，和玉婉成了朋友
那天封年笑的很苦，玉婉一直在哭
封年说他被除了籍，封年说他没有家了，封年说他再也回不来了，封年说，他未来的墓，也会同封北寒一样，封年说，他要证明他的坚持没有错
封年头也不回的走了，后来玉婉代他送礼物给他父母时，长公主细细向她问过封年的近况，连国公爷也悄悄躲在外面细细聆听，他们一直很挂念封年，玉婉求他们写封家书给封年，让他宽宽心，也好有个台阶归家来，长公主却什么也没给，连口头的叮嘱也没给一句，只说，别让封年回家，是为他好
玉婉后来得知真相，才知这所谓的为他好，背后是多么可怕的代价
如今尘埃落定，终是物是人非，时光难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