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谢忱不知该怎么安慰明怿之。方才碰到他的手指尖是那么的冰凉。
他肯定很难过吧。
可这种时候最好的安慰是什么都不要说。他把明怿之的座椅调成休息模式,再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轻声说:“你先休息会儿。”
明怿之狼狈的时候不想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谢忱。他拉起衣服盖住了脸,把自己当成一只鸵鸟。
谢忱轻轻摸了下他露在衣服外的头顶,以示安慰。启动车子开出了庄园。
不知是身体太虚弱,还是因为有一个会护着自己的人在身边让人心安,明怿之迷迷糊糊睡着了。
车缓缓停在了公寓楼下。彼时夕阳西下,光晕犹如金纱笼罩在明怿之的身上,像久违的温暖怀抱。
他醒了,眉头紧蹙,抬手去遮光时,已经有人先一步替他挡去了刺目的光。
谢忱的声音仿佛轻风拂来:“醒了?”
明怿之嗯了声,声音透着初醒时的微哑:“这是哪里?”
“我家楼下。”
“怎么不叫醒我。”明怿之慢悠悠地坐起来,怀里还抱着谢忱的外套。
“因为我也困了,懒得动,所以没有叫醒你。”谢忱抻了下腰,“饿了没?一起去吃晚饭吧。”
这种事情原本是不需要和他说的。偏偏谢忱处事进退有度,总能恰到好处地抚慰他的伤痛。
很绅士,也很容易让人误解。
“其实不用管我的。”明怿之低声说。
“嗯?”
谢忱没听清,因为明怿之的声音实在太轻了。他自然而然就联想到是饿久了没力气,加上心情不好,才拒绝出去吃饭。
“不想出去吃?那好吧,回家做饭去。”谢忱下了车,绕到右边来扶明怿之。
明怿之虽然没有强悍的力量,却也不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娇花。他摆摆手,不让谢忱扶。
“还是扶着吧,我怕你低血糖头晕。”
“不会的。”
“扶着。”
“……”
拗不过,明怿之刚把手搭到谢忱的小臂上准备推开他,一道声音横插进来。
“哟!这不是小谢吗?”
一听嗓门就知道是隔壁的热心大妈,谢忱笑着应答:“是我。刘大妈遛弯呢。”
刘大妈生着富贵相,圆圆的脸,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即便是这样,她依然一副我早已看穿了一切的表情,呵呵道:“小谢,这姑娘是谁啊?”
“这姑娘”表情一僵,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下了车,挺直腰板站在谢忱身边,力证自己的性别。
然而,刘大妈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眼神不好,瞅了瞅并不比谢忱矮多少的明怿之,撇撇嘴:“呵——现在的假小子长得跟男人似的。”
假小子真男人的明怿之:“……”
谢忱憋着笑,用气音告诉明怿之:“大妈一米开外眼里全是马赛克,你别跟她计较。”
原来是个老花眼,差点误会对方敌视自己。
他道:“那我先上去了。”
“一起。”谢忱终归是不放心明怿之一个人,转头跟刘大妈说,“刘大妈,我们回家做饭了。”
“你们?”刘大妈抓取关键词比搜索还精准,“诶小谢,你跟这姑娘同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啊?”
这话问的,他俩谁听了都上火。
谢忱依然好脾气的解释:“没有的事。”
“我都看到你们牵手了。”刘大妈不依不饶,还搬出自己的证据,“还有这车,停你们家车库大半个月了,你说你没有跟她同居?”
见过无理取闹的人没见过这么无理取闹的。
明怿之皱了皱眉正欲开口说什么,谢忱忽然抬手搭到他的肩膀上,说:“哎呀,刘大妈真是好眼力,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对!我们是同居了。”
“你——”
刘大妈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坦然地说出口,气不打一处来:“小谢啊,你怎么这样啊?你不是说不打算……”
“刘大妈!”谢忱突然打断她,“我们还没吃饭呢,赶着回家做饭,回聊。”
说着,他用力揽紧明怿之的肩膀进了楼道。
一离开刘大妈的视线范围,谢忱马上松了手,歉意道:“刚才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明怿之总觉得刘大妈对自己的敌意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问了,“你刚刚是拿我挡桃花么?”
“呃……”谢忱不让刘大妈说出口,是突然间冒出来的想法。只是没能逃过明怿之敏锐的洞察力。
他干笑着默认了:“不愧是执行官,洞察力惊人。”
“不比那位刘大妈,精准扫除障碍的能力,令人佩服。”明怿之往右道靠了些,与谢忱拉开了距离。
谢忱摸了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他打开门,抢先进屋给明怿之拿拖鞋,态度像极了犯错后积极哄老婆的老公。
明怿之有一瞬的恍惚,在对方的注视下换好鞋,悠然进了屋。
当他坐下来,背靠沙发,手捧着水杯看谢忱在厨房忙活的时候,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舍不得离开了。
他贪恋温暖。
谢忱无意中回头,就看到望着自己出神的明怿之。他笑了笑,继续翻炒锅里的青菜。
两个菜一个汤很快出了锅,他正准备端去餐桌上,明怿之进来,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我来。”
“好。”谢忱拿了碗筷,跟在他身后。
两人分工合作,谢忱舀汤,明怿之盛饭。
香喷喷的饭菜,搭配男人帅气的面容,似有增加食欲的功效。
罢工了一整天的胃终于发出好饿的信号。明怿之拿起筷子准备扒饭,手边却塞过来一碗汤。
谢忱道:“先喝碗汤暖胃,再吃饭。”
对于谢忱的要求他几乎十有九应。自然也不会拒绝对方的好意。
他喝完了汤,也吃完了整碗饭。停下筷子的时候,才发现谢忱在看自己。
明怿之抬手去摸自己的脸:“是有饭粒么?”
谢忱的视线从明怿之光洁的脸滑落至微微发红的唇上。他拇指轻轻摩挲下对方的唇角:“嗯,有的。”
“真有啊?”明怿之信以为真,目光追逐谢忱擦饭粒的手指,像个好奇心强烈的孩子。
做贼心虚的某人手指飞快卷上湿巾一抹:“吃饱了么?”
“嗯。”
“难受么?”
“不难受。”
“那就好。我去刷碗了。”谢忱打个岔的功夫,已经成功转移了明怿之的注意力。
等他坐下来,才想起自己忘了问谢忱。
算了,还是下次再说吧。
下半个月的时候,明怿之的工作越来越繁重,几乎连吃饭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
新令推行之初,很多工作进展不顺利。作为推行人,明怿之首当其冲,亲自带领工作人员处理难题。有时候碰到复杂的案例,能磨一整天。
好几次,明怿之焦灼到嘴唇干裂起皮,即使谢忱把水递过来了,他也没有时间喝上一口。
那时,谢忱就会想,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明怿之。
连轴转到月底,明怿之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哪怕谢忱把炖锅搬来办公室,一刻不停地煨汤给他喝,也没见他长一两肉。
心疼却帮不上忙,谢忱把心里的苦恼全记录进日志里,琐碎的日常成功将明牌开启的时间延续到下个月末。
直到第二个月中,明怿之说可以休息一阵子了。谢忱忙不迭装起炖锅,立马把明怿之拖回了家。
当晚,明怿之洗完澡,头发吹到一半歪到沙发上睡着了。
谢忱早料到会这样,轻轻地抽走他手里的风筒,小声唤他:“明怿之,别在这里睡。”
明怿之连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他顺着对方力道往下滑,直到身体躺平以后,再次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闻到一股特别香的味道,紧接着肚子非常给面子的咕咕叫个不停。
他这才不情不愿地睁开眼。
四下里漆黑一片,身下触感柔软舒适。他有些茫然,半天想不起来自己在哪里。
过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他看清了这是他的房间。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对,他什么时候回房间的?
他记得……
刚想到谢忱,就听到脚步声。
“还没醒么?”
房里没有开灯,遮光窗帘严丝合缝的挡住了所有光源。明怿之怕吓到人,只能重重地翻个身,提醒对方,他马上就醒了。
果然,谢忱听到动静,摸到床边,先将床头灯光调到最弱,然后才打开。
明怿之立即抬手盖住了眼睛。
谢忱站在旁边帮他挡了一会儿光,估摸着他的眼睛应该适合了,才按了开窗帘的键。说:“你睡两天了,快起来吃饭。”
睡了两天?
他可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深过。
明怿之往被子里缩,只露出双眼睛眨了眨,表示知道了。
谢忱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出去带上了门。
本以为谢忱是出于礼貌才把门关上,方便他换衣服,结果——
掀开被子后,明怿之蓦地瞪大眼睛。
没记错的话,他睡着之前应该好像是穿着自己的睡衣,可为什么身上这套不是?
难道是谢忱趁他睡着了换的?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怿之设想不出什么情况下自己需要换睡衣,但他坚信谢忱有他的理由。
于是他开口问了。
谢忱十分坦诚:“对,换过了。你突然出了很多汗,我担心你感冒,所以把湿透的衣服换下来了。”
见明怿之的眼神有些微妙,他立即补充一句:“当然,只是换了睡衣。”
“原来是这样,谢谢了。”明怿之淡然自若从谢忱身边走过,进浴室之后,关上门,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