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台
伊见心底诧异，但也没太注意，在经过他身边时被他一脚绊倒，手上的盆栽摔了个彻底，碎渣全都磕在倒下的胳膊上，鲜血顺着胳膊汇聚到手心再从指尖滴落的全过程将三个混混吓的不清。
整片胳膊都被染红，画面确实过于血腥。
伊见没有过多反应，就只是垂下头盯着一地残骸，面无表情的淡淡道：“我去洗手，剩下的你们自己收拾。”
被吓傻的三人聚在一起不停点头，直到伊见完全走出视野也没有停下。
盆栽碎的那一刻伊见几乎是从转瞬而逝的惊慌到现在的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接下来该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告诉匆匆见过数面的小姑娘她心爱的盆栽被自己摔碎了，内心的惆怅甚至让他忘了手臂的辣疼。
在伊见从小的印象里，女孩仿佛生来就是自己难以对付的天敌，以母亲作为范例，特别是她们流起眼泪，吵的脑子嗡嗡做响，自己作为男生却又拿她们没办法。
他现在根本无法想象待会需要面对的情形，那时自己的耳朵会有多难受
说要找地方洗胳膊，脚下没注意就走到闲置许久的旧学区。虽说自己从未在这上过一堂课，却因为一直开放没下钥的天台，隔三差五造访，享受难得的片刻清净。
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好与天台打电话的钟艺视线碰上。
两人对彼此的到来都感到意外。
钟艺耳朵贴着手机对面前的伊见上下扫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沾满泥土血渍的右胳膊上。面露担忧的立马挂断电话，走到面前抬起胳膊蹙眉愤怒问道：“谁干的？！”
伊见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但看着对方神色担忧，心中不免燃起一簇火苗，感觉浑身暖暖的。
好像除了已逝的爷爷，面前这人是唯一一个愿意正真关心自己的人。
他之所会这么做，伊见也很意外。
见他傻站着不说话，钟艺转身就要拉他下楼，伊见却表现出不乐意，身体靠后板正站着。
钟艺回头看着他询问：“怎么了？”
伊见很真诚的提醒，“今天星期五，校医提早下班。”
钟艺为自己记不住事抬手轻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那你先在这等着，我去抽屉里拿酒精帮你消毒。”
伊见很乖巧的抿着嘴巴点头。
来去的速度很快，要不了十分钟钟艺又折了回来。
顾不上休息，喘着粗气就径直走来蹲在脚边，拧开瓶盖柔声叮嘱，“可能有点疼，你忍一下。”
伊见低头看着他，眼底水汪汪的。
钟艺感受到头顶灼热的目光，抬头与他对视，眉眼弯着浅浅一笑，玩味儿的说：“感动了？”
伊见没有否认的点点头。
钟艺笑着抬手揉了揉短发，按着他的后脖颈让他微微弯腰，与他‘深情’对视。
呼吸打在鼻尖，伊见偷偷红了耳垂。
他竟然对一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人有了异样的冲动！
至于这个冲动是什么，他还想不清楚。
钟艺以长辈的口吻要求，“感动了，就记住今天的疼，不能让别人随便伤害自己，我会担心的！”
最后一句话让伊见心跳加速，藏在心口多年的压抑在此刻全都爆发。
“老师！”伊见眼泪挂线珍珠，蹲下后直接抱住钟艺脖颈，将脸埋在肩膀嚎啕大哭起来。
可给老父亲心境的钟艺心疼坏了。手扶着脊背轻拍安抚，嘴上哄着，“嗷～小可怜，不委屈，不委屈！老师一直都在！”
伊见哭上许久，有点依依不舍的松开紧贴在一起的肩膀，眼角挂着泪小声询问：“你怎么这么好啊？”
钟艺轻声一笑，“因为我是你的老师呀！”
“骗人！”伊见表示怀疑的微微皱眉，“你到现在连班里的人名都记不全。”
“我只需要记住你就行了。”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坐好，我给你擦药。”说完伊见便被钟艺提起坐到身后的露台上。
胳膊上的伤口并不深，只是一下子被碎片划伤的太多，血聚到一起才看着吓人，现在基本都已经干到结痂。
钟艺耐心的沾取酒精擦除伤口周围干掉的血渍，等到新换的棉签挨到伤口，刚才还一脸轻松的伊见立马被疼到皱眉。
“老师轻一点！”
“现在知道疼了？”钟艺也锁着眉头，“一早干什么去了？问你谁干的，你也不说。现在就先疼着！”
伤口的泥巴被酒精带走，疼到伊见面目狰狞的丝上一声。
钟艺用成盒的创可贴将每个伤口都照顾到，远远看着，就像给他贴了个肤色款冰袖。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坐在一旁盖酒精盖子的钟艺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扬眉拧头看向他，“办公室太吵，来这里落得清净。”
钟艺粲然一笑，“看来老师和我来这的目的一样。你真的很与众不同！”
无论是第一次见面的嘲讽，还是蛋糕店里的惆怅，听演讲的悠然自得，都是之前没见过的。
就好像规矩在你这是专门用来打破的，活的随意，张扬又自信。
“对了！”伊见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魏来的聊天框，内心忐忑的打出“盆栽碎了”这四个大字。
没想到这姑娘还挺大度，回了句没事，并嘱咐下午放学一定要去一班教室找她。
伊见也欣然答应。
钟艺在一旁双手抱怀，侧身凑上来看，莫名其妙的问：“交女朋友了吗？”
“？”伊见脸上表现出心底的疑惑，有点颓废的说：“就我这样的，除非是瞎子，否则真没人看得上。”
“总有一天你会遇上那个深情的瞎子。”
钟艺说这话时眼含温柔，惹得伊见不小心脸红。
那天之后，两人默契的将天台当做只属于他们自己的秘密花园，钟艺有时候自备午餐总是会多做一点，毕竟每天都有小馋猫伸着筷子偷吃。
让人意外的是，伊见今日也带了餐盒，没再点学校里的快餐。
上午最后一节语文课钟艺提前了五分钟来到教室，一进门没有搭理任何人就自顾自走到讲台用手上借来的钥匙打开多媒体，搜索一直持续到了上课一分钟才停下。
疲惫的翻了翻眼皮，两只手撑在桌子上长吁一口气。
“在上课之前，我们需要讨论一个问题。你们觉得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女巫？请站起来回答。”
秦艽因为事先和隔壁学委打听过这节课的内容，在所有人低头纠结的时候，一脸轻松的站起，坚定的回答：“没有！”
“哦？”钟艺歪头看着她，“请说出理由。”
秦艽自信的站直身板仰起头，“因为科学家说出来的话在许多时候都表现出不靠谱，他们找不出证据证明，就更能说明女巫是疯子的胡编乱造。她们只是童话里捏造出来的负面角色。”
“很好。算一个答案。”钟艺抬手用遥控打开投影，“今天我们跟着作者深刻讨论一下‘宇宙的未来’。相信你们一定很感兴趣，世界末日会在什么时候到来。”
在一片高涨的情绪中，费脑子的一堂课过去。
中午两人一前一后爬上天台，伊见兴奋的将餐盒打开与钟艺固定的两个菜盒并在一起，不客气的说：“我们一起吃，这样就有四个菜了。”
钟艺轻声笑了笑，用筷子不客气的捻起一块土豆夹进米饭碗里，使劲一捻分成两半，很斯文的放进嘴里。
土豆很绵软，用舌头轻轻一抿就化了。
“嗯，很好吃！”
得到钟艺的夸奖，伊见体内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那我明天做给你吃！“
要知道伊见赖床迟到在学校是出了名的，搁以前根本就不会早起做午饭。
钟艺欣喜之余还不忘泼冷水，“你起得来吗？”
“你干嘛瞧不起人？”
“我就是不敢相信你会给我做饭？”
伊见纠其原因，也不敢相信自己会萌生这种违背自己生活习惯的想法，直到现在也没有后悔的意思。
不好意思的说：“那我也不能总是白吃你的。那样显得我特别贪得无厌。”
“没事！”钟艺眯眼笑着，“我乐意让你吃。”
这几日，伊见被这张温柔且深情的脸不知道弄的脸红心跳多少回。
小声嘟囔着，“别说这种奇怪的话”
钟艺弯腰凑近勾了勾鼻梁，笑着说：“吃饭！”
空气安静了不下五秒，伊见就忍不住的问：“真的会有世界末日吗？”
钟艺其实只论课本不论现况，因为他自己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这件事始终没有固定答案。
可孩子好奇，他也不介意现编一个答案。
捻起一块红烧肉放进伊见碗里，“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也和现在的我们无关，活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好好吃饭。”
“老师！”
“你私底下可以叫我名字。”
“那”伊见犹豫着，紧张涨红了脸，歪头微笑着叫了声“钟艺！”
钟艺看着他，不知为何，总感觉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非常的悦耳。
随即“嗯”了一声，眉眼弯弯温柔的看着他，回答：“我在！”
这让伊见更加脸红，心里仿佛有无数个小鹿在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