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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吃晚饭时白珠敏锐的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沈书似乎对沈青月抱着莫名的敌意。
就算是没有明确的说出来,按照白珠同他一起睡了那么多年的了解,这男人眉头动动就能明白他心里头想着什么。
有点好奇, 是什么原因能让沈书如此讨厌一个女人, 白珠摸了摸自个的脸,一瞬间自恋的以为是自己。
里头吃着呢,外头的炮仗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喜欢热闹的沈星河第一时间跑了出去,满眼满天空的烟花迫不及待的大喊她们出来。
白珠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沈书走了出来,用毛毯把人盖的只剩下一个脑袋露在外头, 两人仰头看向天空中绽放的烟火,不自觉的握紧对方的手。
忽然双瑞指着远方的火光惊讶道, “哪儿发生了什么?”
向那看去火光冲天, 照亮了半边的黑夜, 滚滚浓烟升起,似乎在这里都能闻见焦糊味。
沈书看着看着发现不对劲,疑惑的看向身旁的妻主, 犹豫的说道, “那个地方…”
白珠面容僵硬, 笑意凝固在了脸上, 肩膀微不可查的颤抖, 冷冷的说了句, “学院。”
此话一出全安静了下来,就连闹腾的沈星河都不敢再说话, 全都在观察白珠的脸色。
白珠俯身在郎君的耳边轻身道, “时候不早了,我推着你回去休息吧。”
张了张口, 沈书想要说的话在侧头发现妻主的眼角带红时咽了下去,心疼的道了句:“好。”
没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也没提及此事,就像是没发生过一样。
回北院的石板道两旁红艳艳的灯笼照耀路面,耳畔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墙外传来孩子的欢笑,沈书搓了搓鼻子不敢乱动。
学院是白珠前半辈子的心血所在,那把熊熊烈火下不知道还剩下多少的残留,沈书根本不敢想此刻的女人心中是怎么样的情绪。
鼻子痒痒的,沈书没忍住的打了个喷嚏,捂着脸缓和了好一会,察觉到手腕被握住后立刻抬起了脸来。
女人蹲在他面前,查看他的衣裳是否穿戴整理,殊不知自己早已经泪流满面。
看见她流泪,沈书也控制不住,捧住妻主的面颊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替她分担此刻的心情。
白珠明白失态了,捂住了面颊缓和了一会,泪水擦干后扯着嘴角笑了下,替沈书抹去了滴落下来的眼泪,“没冻着就好。”
默契的两人没再说话,安静的回到院内,照往常一样洗漱身体后上床休息。
沈书在妻主躺下后紧紧的抱住了她,感受肌肤相触传来的体温。
虽然不知道火灾是为何引起,也不清楚还剩下多少可以用的东西,但沈书唯一能清楚的是一切的冷静不过是妻主为了不让他担忧的伪装。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沈书喃喃的说了一句,不清楚妻主听到后会有什么想法,但这是沈书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闭上了眼睛,希望一觉醒来发现都是梦罢了。
睡的并不安稳,沈书对被子里热源的消失非常敏感,伸手摸了一个空就睁开了眼睛。
隐约看见了白珠穿衣的背影,想询问大半夜的要去那里,却困倦的怎么也无法张口,只能看着她离开。
火势蔓延的那一刻立即受到守城君的注意,派遣了大批的人马扑灭大火,看不到火光可空气中依旧弥漫着烧焦味,越靠近学院越是浓重。
白珠走路踉跄,宽大的披风压在肩膀上仿佛要将人随时压垮似的,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冷风刮在脸上生疼的,无知觉的站在一片废墟前。
学院大门亲手贴上的对联,被烧了一半残破的挂在上头要掉不掉的,红艳艳的喜庆显的格外嘲讽。
天空飘起了小雪,洋洋洒洒的落在她的肩膀上,白珠低头拽着袖子擦了把脸。
焦黑的建筑落上了白雪,星星点点的纯白色。
“白大人。”带着人从废墟中走出来的武棋一愣,“我们刚扑灭,还没来得及去通知你。”
“全都烧了吗?”白珠喃喃道。
说出来过于残忍,武棋只得点头,安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那么大的学院说没就没了,谁能接受得了。
“有人员伤亡吗?”白珠又问。
“附近没有居宅,火势及时得到了控制,目前没有人员伤亡。”武棋抿唇捏着腰间配剑的手紧了紧,随时准备接住脸色苍白的白珠。
女人比她想象的心理承受能力强,身子只是晃动了两下堪堪站稳了,规矩的作揖,“给各位增添麻烦了。”
武棋本不该多嘴,但在看见白珠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没忍住的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道,“白大人莫要自责,依照我观察并非是意外之火,还得打起精神来,莫要让宵小之人得逞。”
白珠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澜,说什么都无法再刺激到她,纤长的睫毛上落了雪花,轻颤了一下,“多谢武郡守。”
武棋点到为止,不再多言,“明日会转交给六扇门,天冷还请早些回去歇息。”
大部队撤去只剩下白珠一人站在废墟前,一砖一瓦皆是她看着建造起来的,如今化为了灰烬。
仅仅是一把火就将她四年的心血毁于一旦,心脏已经麻痹察觉不出痛感了,或许现在出现一个要杀她的人,白珠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大早上的起来睡到迷糊的严文文听说了学院昨晚被大火烧毁的事情,立刻清醒了过来,拔腿就来到了学院查看情况。
烧焦的糊味还没能散去,学院的门口围着不少看热闹的人,严文文快步走了过去,看见了蹲在墙边坐着的白珠。
身上落满了雪,如同身后被雪覆盖一层的废墟一般,无视她人的指指点点目光呆滞的望着一处。
嘴唇毫无血色,脸苍白的几乎接近透明,严文文下意识的明白从昨晚上人就呆在这里了,心中翻涌出怒火将她一把子拉了起来,“你在这里伤害自己有用吗?学院能恢复如初?”
白珠缓慢的眨眼,终于是看清了来的人是谁,耳畔是嘲笑惋惜的指指点点,吵闹的她脑袋疼。
被拽着胳膊上了马车,温暖的环境让她忍不住的哆嗦,靠在车厢壁上闭口不言,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去分给严文文。
对此严文文生气却又无可奈何,任劳任怨的拍打着她身上的雪花,脱下了已经被雪沾湿的披风。
“不论是天灾人祸,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算守在门口冻死又能怎么样?”严文文气的瞥了她一眼,捏着人冰凉的下颌晃了晃,“振作一点,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还有沈书,还有未出生的孩子,你病倒了落下了病根子,让他们拖着你过下半辈子吗?”
终于白珠有了反应,慢吞吞的坐直了身体,严文文见有了成效,更是一鼓作气的道,“你难道不想查清楚学院失火的真实原因,给那些学生一个交代,给自己一个交代吗?”
“白珠还有许多事情等着你去做,现在不是颓废的时候。”
白珠像从大梦中惊醒,喃喃的起身要出去,“六扇门,我去六扇门。”
可在站起来的一瞬间腿软的直直摔了下去,撑着半天都没能爬起来,浑身软的厉害,脑袋也隐隐作疼。
“去看郎中!”严文文吓的手忙脚乱的扶她起来,“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一听到回去,白珠立马摇头,死死抠住严文文的胳膊,“别告诉沈书,不想他担心。”
“你现在知道不想让在意你的人担心了?”严文文叹了口气,“暂时住在我家吧,我会给你想借口的。”
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白珠终于是放松下来晕了过去。
男德学院失火的消息迅速蔓延开,大街上酒馆里讨论的都是这件事情。
金如意在失火的第一时间得知了,她坐立不安了一天就在等白珠进宫来,可偏偏没能等到人,终究是按耐不住的派人去沈宅召见白珠入宫。
可回来的人说白大人并不在沈宅,半夜出去后就没了踪影,沈宅的人也在寻找她。
金如意所在高位上,目光深沉的望着远处的大殿,烦躁的将面前的奏章扫开。
身旁的小太监轻声的道了句,“陛下,武郡守来了。”
“让她进来。”金如意整理好情绪,又是一副帝王家威严的模样。
请武棋前来是为了询问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具体的情况还是当事人最清楚,火是她带着人灭的。
不过金如意最在意的事情只有一件,白珠去哪儿了。
“微臣昨晚上见过白大人。”武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将昨晚所知道的事情详细的叙述了一遍,“微臣走后就不知道白大人是否还在学院里。”
而后又补充道,“不过在晨起巡逻时,听到有百姓传言白大人守在学院门口一夜,被赶来的严侍郎带走了。”
“严文文。”金如意蹙起眉头,不悦的神情写在了脸上,摆手道,“退下吧,朕明白了。”
“是。”武棋迅速的抬头看了陛下一眼,后退着转身离开。
沉浸在思索里的金如意并没有发现异样,想到什么生气的猛拍了下桌子,吓的身边的侍从连忙跪下。
第六十二章
送走陛下的人后沈宅陷入了寂静, 双瑞安静的陪在沈书身边,昨天还是他安慰自己,今天就轮到来开导他了。
沈书不喜欢香薰, 平日里屋内会放新鲜的瓜果代替, 冬日里的水果少运输困难,只能替换成郎中调配的安神香。
可怎么也无法让沈书安神,反倒是越看香炉里升起的白烟越是烦躁, 一巴掌将它打翻,香灰散落一地。
双瑞连忙查看他的手,有些责备道, “就算是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下意识的要去收拾东西,被沈书一把按住, 冲外头喊道, “福瑞进来把地上弄干净。”
福瑞把香灰处理干净, 准备重新点上时,沈书不耐烦的摆手,“拿下去, 拿的远远的, 看的心烦。”
“是。”福瑞知道主子是因为什么事情生气, 不愿意触霉头连忙带着东西走了。
门关上后沈书深深叹了一口气, 无助的捂着脸, 尾调带上了哭腔, “到底去哪里了?”
自责于在看见其中离开时醒不过来的自己,更加的讨厌发生事情后选择独自面对的白珠, 就像是拿他当外人一样隐瞒内心的想法。
“别多想, 白娘子可能是去处理学院的事情了,没来得及回来, 再等等,等晚上再说。”双瑞无法子,心里头也是没底,连陛下都暂时找不到的人,会去哪里呢。
去而复返的福瑞洋溢着笑容,连忙将听到的好消息告诉愁眉不展的主子,“奴在前头见着严侍郎了,严侍郎说白大人在她的府上商讨学院的事情,还让主子不要担忧,一切安好。”
沈书悬着的心松懈下来,怨气转为了委屈,压制着想要去侍郎府寻找她问个清楚的念头。
人没事就好,总是要回家的,到时候再询问也不迟,现在不回来说不定是查到了什么,免得过去打扰到她们。
双瑞顺着沈书的后背,也跟着放松下来,“中午就瞧没吃多少,我去让小厨房做点吃的来。”
犹豫了一会,沈书点头了,就算是自己不饿,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吃一些。
头疼欲裂,鼻子吸着不通气,浑身像是散架重新组装一样,白珠悠悠的睁开双目,浓重的药苦味在嘴里头蔓延开,刚才有谁趁着她昏迷灌了药。
最后的记忆是被严文文带回府去,四周的装饰和上一次住的一样,果真是在严文文这儿。
屋内的碳火充足,放在床边烤的暖烘烘的,白珠穿的单薄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凉意。
看窗外雪似乎又下了起来,白茫茫的一片势头不小,想下床却浑身没有力气,无奈的又躺了回去。
严文文掸去肩膀上的落雪,解开披风大步的走到碳盆旁边烤火,动作一点儿也不想屋内有病患需要安静修养的架势,凑进了才察觉到白珠望着床顶发呆,连她进来都没有反应。
好奇的凑过去躺在了旁边,挤着人往起头挪了挪,“有什么好看的,让我也瞅瞅。”
漆黑的床顶什么都没有,也不晓得白珠是如何看的入神的,免得身上的凉气再侵入如今脆弱的白大人体内,严文文很快就撤开了,端着绣花凳坐在旁边。
“我看到了好多东西。”白珠喃喃道。
也不想管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心理上的感慨,严文文自顾自的说道,“我刚才去了一趟沈宅,告诉沈家的人你和我在一起处理学院的事情,让他们不要担心。”
拿过放在桌子上的铜茶壶放进了烧的猩红的碳盆内,搓着手道,“你就别担心,在我这里安心养病吧。”
提到沈家白珠才将视线转移向她,免不了的要询问一番沈书的情况,自己一夜没回去想必很担心。
“我是没见到沈公子的,不过呢你担心他倒不如担心担心自己。”严文文啧了一声,指着外头道,“我可是听说了陛下派人前往沈宅召见你,扑了个空。”
“学院失火,找我也是应该的,是我没能保护好学院。”白珠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拽了床尾的软枕垫在了身后,神情恹恹的,嘴唇是一点儿血色都没有。
“你别自责了,想整你的人你防着有用么?”严文文最看不得她这副样子,把什么问题全都归结于自己身上,生怕好过一点点似的。
“你倒不如想想怎么通过六扇门找到纵火的凶手,我可是一点儿也不相信是意外的啊。”严文文等着她回话半天没能等到声音,推了一下,“跟你说话呢。”
白珠缓缓的抬起眼睛,铜炉内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水开了。”
“知道了。”严文文任劳任怨的倒了热水给她,昏迷前还是要死要活的一个人,醒了后就变成看淡一切了?
捧着茶杯吹了吹,白珠喝了一小口,烫的嘴唇终于是有了血色,淡淡的道了句:“陛下会来找我。”
“你脑子冻糊涂了吧?”严文文毫不客气的嘲笑她。
陛下召见她还差不多,且多半是兴师问罪的,还过来找她是把自己当什么大人物,能值得让陛下亲自过来。
面对严文文的嘲笑白珠不做解释,喝完杯中的水后躺了下来,拉高被子背对着她表示自己要休息了。
严文文的话堵在心口不上不下的憋的难受的厉害,可白珠一副不愿意搭理的样子让她不再好开口,只能先离开了。
睡梦中的白珠感觉浑身又冷又热,在冰火交界之间徘徊,身上汗津津的维持不了温度,猛的从梦中惊醒。
刺眼的烛光让她不舒服的眯起了眼睛,白珠恍惚间感觉有人向她靠了过来,当触碰到肩膀的那一刻才察觉并非是在梦中,也不是错觉。
面生的郎中端了碗药给她,白珠寺丝毫没有犹豫了喝了下去,苦味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将她从虚无中拉回到现实。
外头的天已经黑了,白珠踉跄的不顾郎中的反对从床上爬了起来,一阵的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连忙扶住凳子缓了一会,翻涌的胃在不停搅动,仿佛是在让她安静的留在原地休息般。
白珠强忍不适推开了屏风,膝盖一软的跪了下去,长发随着动作滑落在脸侧,“参见陛下。”
屏风后被吓着的两个人一动不动的,严文文悄悄的打量陛下的脸色,谁能想到陛下真的找过来了,白珠又一副昏睡死的模样,只能她上前去陪着。
这是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完全不知道要和陛下聊什么来度过尴尬的时光。
金如意肩膀放松下来,语气带笑道,“头都没抬,就知道朕来了?”
“给微臣药的郎中是个生面孔,看气质并非是民间医师,那就只能是宫中的御医了。”白珠说一句咳嗽一声,面色苍白嘴唇却被烧的通红,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快扶起来,地上凉。”金如意道。
严文文第一个冲了过去,利落的把白珠架起放凳子上,取来厚实的披风给她盖着免得着凉。
“陛下来见微臣,想必是学院失火的事情。”白珠捂着心口平复了一会,眼皮无力的垂下,捏紧了拳头不甘道,“是微臣无能,让心怀不轨之辈得逞,要是能让微臣有机会复仇,绝对要将那人千刀万剐了。”
“你还是先将病养好再说,身体弱成这样。”严文文帮她拍背顺气,光是咳嗽她听着都难受。
金如意的眼中闪过笑意,不过掩饰的很快不留痕迹,起身手搭在了白珠的肩膀上,故意诱导的说道,“朕明白你心中的恨,朕也厌恶不把朕放在眼中的人,有什么困难尽管来寻朕,朕会为你做主。”
“多谢陛下。”白珠作势要跪下,被金如意一把拖了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打哑谜听的严文文一头雾水的,直到陛下离开都没能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但看白珠一副又要晕过去的模样,疑惑的话放在了心中。
“你赶紧上床休息吧,待会我让下人把晚膳递过来。”严文文嫌弃的不行,催赶着她上了床。
“你能…”想了想白珠叹了口气,“算了。”
严文文来气了,刚和陛下在她面前打哑谜就算了,现在说话还说一半的,“你说啊,说一半的给谁听。”
白珠勉强的笑了下,侧躺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想见沈书,但又想到自己这副样子,恐怕只能让他担心,说不准还会传染疾病给他。”
“你也清楚自己是什么状态,好好把身体养好就是给在乎你的人积德了。”严文文又是忍不住的去说教她,当真如老妈子般。
身体还在发烧吃不了大鱼大肉的东西,清淡的粥配上小菜白珠勉强吃了一点,实在是没胃口逼着自己吃下去的。
从宫中来的太医暂时在侍郎府住下,等到白珠的病完全好了才会离开,相当于是陛下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消失了一会儿的郎中端着一碗新的药走了进来,看见凳子上还剩下的一大碗米粥时不自觉的蹙眉,“大人就算是不舒服,还是要勉强吃一些才好。”
“这个我是知晓的。”白珠望着她,模样年轻不像是宫中的老御医,应该是新晋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关溪文。”关溪文将药给她,“再喝一副,晚上好睡觉。”
白珠抬眸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喝了个精光,“那么年轻的太医不多见。”
“我是院使关旗的女儿,靠着母亲的关系进来的。”关溪文说这话的时候全然不避讳,也没有任何走后门的羞耻感,“药效差不多了,也该困了。”
话音刚落白珠感觉到眼皮沉重的厉害,保持清醒都是无用的,迷迷糊糊的躺了下去,瞧着收拾东西走的关溪文,渐渐闭上眼睛。
第六十三章
不清楚是不是睡前那碗药的缘故, 这一觉睡的极其的好,头也没有那么的疼,身上有了一点力气。
白珠撑着身体做起来, 瞧见外头白茫茫一片, 似乎雪还在下,一想事情脑袋就隐隐作痛,只能暂时搁置在一旁。
“这雪下的诡异啊, 真的如鹅毛一样。”严文文推门而入,蹦跳着把身上雪花抖落,身后跟着进来的还有关溪文, 依旧是端着她的药来让白珠喝。
苦涩的味道再次蔓延,多尝试几遍后发觉还能接受, 似乎尝出了一些甘甜味。
“还在下雪啊。”白珠放下空碗, 准备起去窗边看上一眼, 屁股还没离开床铺就被关溪文按回了床上。
年纪不大教训起人来不容拒绝的,“即使窗户关着,也有风吹进来, 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是一点儿风都吹不得, 一着凉又要发烧。”
“我现在是不烧了吗?”白珠试探的摸了摸额头, 相比于昨天身体舒服了不知道多少倍, 应当是好了吧。
可惜她还没能高兴一会, 关溪文不留情面的道, “你只是烧恒温了。”
白珠一听这话乖乖的将被子拉高了一些,指着整理斗篷的严文文道, “你可别靠的我太近, 免得身上的凉气冻着我。”
“谁敢让你生病啊。”严文文拎着斗篷挂在了架子上,搬着绣花凳子坐在碳盆旁边, “陛下可是等着你病好去见她呢。”
不理会她的打趣,白珠漱完口感觉嘴里没那么苦涩,接过严文文扔给她的橘子剥吃了起来,喉间清凉的汁水瞬间舒服了不少。
“六扇门可是在调查此事件?”白珠询问道。
“失火的第二天早上就派人开始调查了,你猜猜是谁负责?”严文文挑眉,见她没反应也无趣,“江月月。”
不禁感慨,“你和她真的是有不解的缘分,如果我没记错关于你的每一个案子都是由她负责的?”
这么一说确实如此,从江月月毛头小妮子匆匆来沈宅被吓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到现如今成为六扇门的中流砥柱,无法缺少的一人。
严文文搓搓手,凑进了一些低声询问道,“你心里头肯定是有想法的,快和我说说看。”
白珠轻哼了一声,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关溪文,不甚在意说道,“谁最痛恨男德学院的存在,那凶手就是谁。”
没有指名道姓,却胜过指名道姓。
谁能不知道男德学院是哪位高管的眼中钉,肉中刺的。
没说一会儿话白珠又困倦了,懒散的躺在床上,眼皮子打颤,“困了。”
“什么?”严文文连忙揉搓她的面颊,还没陪她说几句话呢,不可思议道,“你这刚醒又要睡觉?”
关溪文上前替白珠放下了床帘,驱赶严文文的态度,“药中我加的安神的成分,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睡觉,让身体能够在睡眠中得到恢复。”
这可是陛下钦点指派过来的宫中太医,全权负责白珠的治疗,严文文可不敢乱说话打扰进度,免得到时候在陛下面前落个不好的名声。
“知道了,我走就是了。”严文文小声嘀咕了一句。
吃瘪的样子看的白珠心里头直发笑,不过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中,药效可真足。
不清楚睡了多久,但能够察觉到有人来看过她,可惜的是太困倦了睁不开眼睛,睡的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真的是奇怪,白珠不免怀疑关溪文给她药里头加的安眠成分是想让她好好休息,还就是单纯的不想让她起来。
又是陷入了睡眠,再次有感觉的时候是手被什么人握着,想了想侍郎府内没人会对自己做肉麻的动作,白珠努力的睁开眼睛想要看清楚身边的人是谁。
熟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白珠下意识的就清楚是谁了,除了沈书还能是谁会如此的担心她,守在身边一动不动的。
果不其然睁开眼睛后白珠看见了朝思暮想的郎君,红着眼眶子坐在床边牵着她的手,还不忘记给她替换额上的湿毛巾。
见白珠醒过来担忧的神情立马转变,扯过毛巾扔进了水盆子里,负气的要离开。
“等等。”白珠一把抓住了郎君的手腕,说话太急猛烈的咳嗽了好几下,不得已撑着半坐起来,自始自终没松开手一下。
瞧见妻主咳的脸都红了,沈书哪里能想着再生气了,连忙拍背顺气的,拿来温水给她喝。
“我没什么事情。”白珠平复后擦去眼角咳出的泪水,见屋内没有其他人在,说话也就不用顾及太多,“你怎么过来了?”
说道这件事情沈书就来气,恨不得揍女人两拳解气心里头才舒服一些,带着愠怒的质问:“我若是不找来,是不是打算病好了再见我?”
白珠确实是那么打算的,没理由反驳解释,干笑着揉了揉郎君的手腕,察觉出自己的体温又升高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
“我感染了风寒,容易传染。”
“我能不知道吗?我又不是不懂事,你总不能连发生了什么情况都不告诉我吧。”沈书说着说着委屈了起来,低头擦试着流下的泪珠,又觉得自个这副样子属实是矫情了一些。
抽回了手推着妻主躺了回去,凶道,“你还在发烧,别乱出被窝。”
白珠老实听话的躺下,眼睛一直盯着帮她淘洗毛巾的沈书,在生病最脆弱的时候郎君陪在身边说不开心是假的,昏沉中的白珠不知道梦到多少次沈书了。
乍看见人出现在眼前时一瞬间以为又是梦,直到沈书生气才察觉出来眼前的人是真的。
“我让下人送吃的来。”沈书下巴隔空点了点女人攥着他的袖子。
白珠摇头就是不松开,侧过身子来勾起唇角笑道,“不饿,让我好好看看你。”
毕竟还在生病不能靠的太近,保持着距离互相看着对方,对此白珠已经很满意了。
树枝断裂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白珠微微蹙眉,抬头看向窗户外头,白纸浆糊的看不清楚外头的真实情况,但透过光亮能察觉出来雪并不小。
“外头还在下雪吗?”白珠疑惑的询问。
沈书不客气的将人按了回去,换下她脑袋上的毛巾,刚放上去没多久就被滚烫的身体捂热了,又得重新的淘洗,“我来的时候还在下,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沈书嘀咕了一句,“说来也是奇怪,年前洪灾,年后难不成是雪灾?这两年真的是多灾多难。”
虽然没能亲眼看见外头的情况,但每次严文文来时身上落的积雪能看出来雪势的大,加上沈书说的一连好几天,白珠大致能猜测出外头是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了。
“什么时候回家?”
沈书一句话把白珠的思绪拉了回来,不回家是为了隐瞒生病的事情,现在沈书都知道了自然再赖在侍郎府就有些打扰。
白珠摸了摸男人的脸颊,“等雪停就回去。”
关溪文好似掐着时间点来的,药是一顿也不给她落下,隔着远远就能闻见飘过来的苦涩味道,白珠忍不住的拉拢脸来。
白珠端着药碗放在唇边顿了顿,抬头看向等候着的关溪文,“安神的成分能不能去掉,不想每天睡的昏昏沉沉的。”
“可以,我明天会逐渐减少剂量。”关溪文面无表情,扫过旁边挺着肚子满脸担忧的沈书,“我能给你把脉吗?”
沈书一愣,突如其来的奇怪要求不得不警惕,不悦的准备拒绝时,白珠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背,“关太医是陛下钦点来照顾我的,大可以放心她,看看也是好的。”
听白珠这么说沈书才逐渐放下戒备,将手腕伸给了关溪文。
诊断号脉的时间并不长,关溪文依旧是那副表情,点了点头,“恭喜白大人是双生子,不过郎君要记得别忧思过度,免得影响到肚子里的胎儿。”
关溪文拿走空碗,转身要离开之际听见了沈书道,“我在这里陪着你,好吗?”
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还请郎君注意身体,白大人现在的情况容不得陪伴。”
就算是关溪文不说,白珠也是不会让沈书留下来的,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这次大病一场不是几天就能恢复的,到现在还无法控制住发热的情况。
“听话,侍郎府不适合你安胎,我等着身体好一些就回去。”白珠见男人的眼泪又要委屈的落下来,连忙用手等着擦去,“我会好好的听太医的话,我的身体从来不差,你是知道的。”
沈书并非是胡搅蛮缠不懂得事理的人,可就是这样的人在面对在意的妻主时,所以的考量瞬间消失不见,满脑子都是白珠一个人生病的躺在床上,身边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光是想着就心疼的厉害。
沈书点点头,没忍住的搂住了妻主,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感受透过布料传递而来的炽热温度,“学院发生那样的事情不难过是假的,可不能总是向着过去看,我们还有好多好多的未来。”
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明显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沈书不自觉的抱紧了一些。
“重建学院只是钱和时间的问题,我这几年做生意存下了不少的银子。我算过了耗材,不能说让学院恢复到从前的模样,但能建造一个雏型出来。可以再向父亲母亲借一些,她一定会同意的。陛下那儿肯定也会出资的,我们慢慢来。”
听郎君说了许多的话,白珠的眼神逐渐温柔下来,抚摸着沈书的头发低声笑了。
瞬间明白了严文文为何看见颓唐的她会那么生气了,明明身边有那么多在意她的人,而她却为了已经发生的事情伤害自己。
“学院的事情我已经看明白了,心中有自己的考量。”白珠心中隐藏的欲望在此刻达到顶峰,站不高永远会被别人按着脑袋的欺负,“烧了就烧了,它对现在的我来说没那么重要,只要你好好的陪在我身边,一切都够了。”
沈书不清楚妻主的心中在想着什么,但无条件的相信她,就像是白珠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一样。
趁着天色未晚,街道上的路不算难走,沈书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本以为他要住下来的严文文都准备好了干净的房间,从沈书在钱阮青难产时陪伴在身边鼓励着阮郎开始,严文文就不再是从前把钱看重的态度面对他。
不过一转头,人还没感慨完从沈宅内送过来的贵重礼品就砸的严文文头晕眼花的,满满一大箱子的东西不是给严文文的,也不是给钱阮青,而是送给嗷嗷待哺啥都不懂的严兰。
严文文蹲在箱子前一件件的盘点,抓挠的头发乱糟糟的,惆怅道,“这该怎么还礼啊。”
大致能够明白是为了感谢她将白珠带回来的恩情,要是送的不是小孩的玩意严文文还能退回去,可这些东西是给兰儿的,这可让她如何退。
送礼也是真的会送,让对方完全没法子。
抱着孩子从里屋走出来的钱阮青垂眸看了眼,明白了沈书的意思,没忍住的捂唇笑道,“这是给兰儿的东西,自然是要等着兰儿长大还了。”
严文文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两个男人之间有着什么小秘密。
第六十四章
这病见不得风, 白珠为了尽快的好起来屋门是一步也不踏出去,药中安神的成分减少后没那么嗜睡了,会让严文文带些书来给她打发无聊的时光。
该停下急匆匆的步伐, 捡起书本继续学习了。
沈书没办法过来探望她, 就让宅内的下人送书信来,上头写着家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对白珠身体上的各种叮嘱。
几乎是两天一送的,白珠看的津津有味。
沈青月毕竟是陪着双瑞回来的, 自己身上还有职位在不便京城多留,得知白珠没事情后就带着双瑞离开了。
关溪文走了进来,手中罕见的没有端药, “白大人今日的心情不错。”
“看来我是不需要再喝药了。”白珠将信件整齐叠好放回了信袋子里头,枕头下面已经存放了好几封沈书让人送来的书信了。
“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白大人也能感觉到吧。”关溪文倒了茶水递给她, 坐在了旁边的绣花凳子上, “不过依旧不能放松警惕,这个冬天都不能受凉,吹冷风也是要避免的。”
白珠点头, 太医的话还是要听的, 看向关严实的窗户, “外头还在下雪吗?”
“比前几天好了, 断断续续的下。”
关溪文静静的看着她, 平淡的眼中却让白珠看出了此人似乎有许多话要同她说的样子, 可惜关溪文藏在心底暂时不愿意表露,白珠也无意多嘴询问。
“或许明天就能回家, 我也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
关溪文起身, 穿着的衣裳简单朴素,全然不像是她这个年纪会喜欢的款式, 不论是医术还是说话都给人一种少女老成感。
手中的茶逐渐流失温度,白珠失神的盯着屋内的一处发呆。
从迫切的想要出去将事情处理好,去了解六扇门进展到什么程度了,到现在身体好了可以出门了,反倒是有点恍惚。
说是生病,却也是给了白珠一个强制休息,思考人生的时间。
没有了药中安神的成分,身体休息的很充足,白珠睡的也就浅了些,稍微有点动静就能将她从睡梦中惊醒。
更不用说是树枝被压折重重的摔在地面上了,咚的一声听的她心肝一颤,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警惕的看向昏暗的屋内。
确认没有外人入侵后,才爬起来将蜡烛点上,柔和的光晕瞬间充斥整个房间,耳畔是噼里啪啦的碳火声。
黑漆漆的外头仿佛有什么动静,白珠拽过厚重的披风搭在肩膀上,一步步的走向窗户处,推开了许久未动的窗户。
眼前的景象让她呆愣在原地,鹅毛大的雪花纷纷扬扬的洒落下来,很快就院子内清扫出的小道淹没,那一直立在院内大树的粗壮枝桠终于是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断裂倒了下来。
冷风吹来白珠连忙将窗户关上,坐在软榻上手脚瞬间冰凉。
算下来持续小半个月的雪了,这架势并没有要停,反倒是越来越大,就像是要吞没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事物。
在众人没意识到的时候满满蚕食脆弱的生灵。
有了意识后外头的雪花落下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吵闹,白珠没再上床睡觉,而是坐在软榻上抱着膝盖。
早上过来找她的严文文直朝着床处走,发现人不在床铺上,被褥里连个热气没有时,转身准备喊人就看见了如坐化般的白珠,吓的她差点腿软了。
“你怎么都不吱一声。”严文文小声的抱怨了一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旁边,“我来是准备告诉你一件重大的事情…”
话还没说完,白珠动弹了一下,骨头发出嘎吱的响声,“雪灾了。”
严文文眨巴着眼睛不可思议道,“你怎么知道?”四处去寻找有没有书信来告诉她这件事情了,放眼望去是什么也没看见。
白珠不愿意花费时间在无聊的解释上,反问她道,“除了雪灾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严文文正色不玩闹了,“年前的那场洪灾影响到了收成,这次的雪灾直接冻坏了苗子,再不干涉,恐怕要闹饥荒了。”
要干涉自然是何等的困难,说了和没说一样,白珠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再怎么做饥荒是避免不了的,哄抬物价仿佛就在眼前,好不容易安置好洪灾的灾民,没来得及喘息又跑出来雪灾。
“最关键的是不止田地里苗子冻死了,家禽也死了不少,就单单京城内发现了不少被冻死的流浪者。”严文文眉头皱起,神情算不上好,“陛下安排了元丞相和裘宥去解决这件事情,说是洪灾有了经验。”
话语声停止,白珠奇怪的看向盯着她的严文文,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吗?你也是洪灾是处理人。”严文文说这话的时候无比真诚,“你要是主动请缨,能在陛下心中获得不少的好感。”
这下轮到白珠眨不眨吧眼睛,有些不确定严文文的意思,“你认真的?”
严文文点头的架势快要把脑浆晃匀了似的,“我算是发现了,我们是站在同一条线上的,我不愿意与你立场上为敌,阮郎也不能缺少沈书闺中密友,那我就只能选择和你站在一起,就是说你站在哪一队我就站谁。”
算得上是剖白,严文文为人没问题,好几次也是多亏她出手帮助,白珠是拿她当朋友的。
既然严文文坦白了,白珠也就不藏着掖着,盘起腿靠在软枕上,“我不参与这件事情。”
“为什么?”严文文不假思索的问了出来。
“洪灾的事情尚可有回转的余地,疏通水道,防护堤坝。这次的雪灾你觉得能有什么法子降低损害?”白珠勾唇笑了下,“陛下指名道姓让她们两个前去,怕不是真的让她们去解决问题的。”
严文文一拍大腿,明白了其中的事情眼睛睁大大的,难以置信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雪灾和上一次的洪灾不一样,没有办法妥善的处理,陛下心里头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所以专门挑选了两个替死鬼推到大众的面前。”
“你是清楚陛下有多忌惮元丞相手中的权利,外加上元若确实是有才能的人,在百姓中的口碑算得上是一位好官,上一次洪灾处理暴民让她的事迹更是广为流传。”
还是生病后第一次说了那么多话,嘴唇有点烦躁,白珠不免想下去倒杯水来喝。
停下来可把严文文急坏了,几乎走过去将一水壶都提了过来塞给她,“你赶紧喝,喝完继续说。”
严文文要是处理自己一亩三分地的事情可以处理的很好,但事情一旦上升到陛下,上升到政治脑子就不够用的了,身边又没有人能够帮助她梳理,可谓是想也想不明白,只能看见事情的表象。
除非是事情已经发生后,后知后觉的感受出来,对于白珠同她讲的格外新鲜。
白珠无奈的喝了几口,擦去了嘴角的水渍继续道,“在百姓中口碑好对陛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证明往后要处理掉元若需要花费大手笔堵住悠悠众口,而雪灾的事情恐怕是陛下临时想到整治的法子。”
“你知道的,为百姓办事做的好是好名声,是身为朝廷的官员应该的,做的不好可就是骂名,特别是关乎到利益钱的事情。”
白珠眼神暗了下来,“让裘宥也跟着一同去,我猜测…新任状元娘的通病,自傲的认为可以改变朝廷而触碰到了陛下的怒点,面上不训斥,可保不准用什么事情来整你,挫一挫身上的锐气。”
一番话听下来,严文文忍不住的想拍手叫好,谁能预料到一个雪灾能看出来那么多的事情。
“你当初不挺好的吗?前任状元娘。”严文文打趣的推了下她的肩膀。
“侥幸。”白珠只道了这一句。
当初放榜后看见状元娘的名字下写的是自己后,白珠也膨胀了,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特别是所有人看见她都礼让三分地时候。
可对比之下幸运的是白珠的傲气误打误撞的和陛下站在了一条线上,不愿意入朝廷且孤注一掷的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创办男德学院,为对抗一手遮天的国女监做出了一定的贡献。
所以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同严文文分析当前的局势。
傻人又傻福说的或许就是她这样的,当时不入朝廷成为了多少人口中的惋惜,谁能知道兜兜转转的未来又会是什么变化。
“雪灾的事情咱们是管不着了,我就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向陛下解释学院失火的事情。”
严文文起身双手叉腰的来回走动,学院失火后她也在想办法能解决这个问题,可怎么想都是要钱的,重新建造花费的时间漫长不说,也不清楚会不会收到其他的影响。
在重建的时间内,够国女监做许多小动作的了。
“火不是我放的,我为什么要解释,我才是受害者,伤心欲绝到卧塌半月,身上还落下了病根子。”
白珠看她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不免弄的有些头晕,移开了目光,“创建学院本就是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我也坚持那么多年了,算是尽了心。”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搞男子学院了?”严文文疑惑道。
“你觉得呢?”白珠垂下眼眸,掩盖住落寞,声音很小很平淡,“在女子为尊的时代,男子学院本就是一个笑话。”
严文文重重的拍着她的肩膀,“无论你心里头如何想男子学院,但学院创办后是真正的帮助到了想要摆脱束缚的男子。”
白珠红了眼眶,声音带着丝颤抖,“那就好,我想父亲也不会责怪我半途而废了。”
窗外的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静谧无声只能听见碳盆内噼里啪啦的烧火声,一切都得到了释然,多年的执念也在此刻放下。
第六十五章
午饭在侍郎府解决后, 白珠穿戴好厚实的衣裳确保外头的冷风无法吹到重要的部位才走出屋子。
毛茸茸的靴子踩在雪地上嘎吱作响,白珠走路晃晃悠悠的,就连口鼻都被严文文贴心的用绸缎蒙住, 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来。
“马车在外头等着, 阮郎屋内陪着兰儿午觉,就不出来送你了。”严文文扶着她走路,免得在雪地里摔倒, 到时候沈公子又是要心疼的了。
白珠自个成这样还不忘去关心别人,“孩子还小,别冻着她。”
知道她今日要回府, 马车是沈书特意派去接的,柔软的毛垫子和烧的火红的碳盆, 侧边窗户也加固的木制推拉, 就连马车的门都不例外, 一点儿风都吹不进来。
稍微打开窗户的缝隙看街道上的情况,原本该热热闹闹的主干街商家小贩少了许多,路面的积雪没来得及处理变成了冰渣子和肮脏的泥水, 车辆和人走在上头格外小心打滑。
收回视线的一刻马车刚好经过一条小巷子, 看见了几个官兵用破烂的竹席包裹着一具被冻的发紫的尸体, 等待着运送的推车过来好送去城外的乱葬岗内。
白珠倒吸一口冷气, 如何都远不及亲眼目睹来的震撼人心。自然是宽容的, 雨露土地滋养着大地上的人们, 同样也是残忍的,稍微的严酷就能击溃防线, 打的她们毫无还手之力。
沈宅门口有人在等着她, 沈书坐在轮椅上不断的看向道路的尽头,直到视线内出现了熟悉的马车, 终于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福瑞站在身后为他撑伞遮挡落下的雪花,看见大人完好无损的回来紧跟着松了一口气。
厚实的衣裳也遮盖不了白珠因为生病而消瘦的身型,仿若风再大一些就能跟随风散去,抓都无法抓住。
沈书忍不住红了眼眶,小心翼翼的牵住了妻主的手,扯着笑容道,“欢迎回家。”
很想好好的抱着沈书浓情蜜意,互诉思恋,可理智告诉她要先去见岳母大人把事情说清楚,沈穆南没有出现就已经证明她在生气。
不过换位思考,要是她儿媳妇一声不吭的消失许久,让怀孕的儿子找都找不到人,白珠揉了揉脑袋,大概率回来的时候就是她的死期。
先是陪着郎君回到屋内,白珠亲吻了他的额头安抚情绪,捏了捏白嫩的脸蛋子,“我先去母亲那儿一趟,很快就回来。”
沈书知道是去做什么的,人在眼前还没捂热又要走了,有些不开心的瘪嘴点了点头。
外头看能隐约瞧见书房内闪烁的烛火,年后名下的店铺陆续开业,上交来的账簿和一年的安排都要给沈穆南过目后再进行抉择,这几日一直在书房处理这些事情。
书房内的碳火十足,白珠知道是为了她准备的,脱去了繁重的外衣感觉轻松了许多,没开口去打扰低头处理事情的沈穆南,乖巧的坐在旁边烧茶水。
咕噜咕噜冒泡后白珠倒了杯放在沈穆南的手边,依旧是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
本是想借着机会好好训斥一番的沈穆南被她这副样子弄的说不出话来,无奈的放下了手中的毛笔,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
“女儿是来和母亲坦白的。”白珠不自觉坐的端正了一些,消瘦的下巴尖尖的,脸依旧苍白毫无起色,唯独一双眼睛还算事有神。
光是凭借这副外貌沈穆南心就软了下来,说不得什么重话再让小孩难过了。
实打实的从心眼里心疼父母早逝,一个人独自闯荡到如今地步的白珠,不然也不会如此的宠着她,要什么就给什么,真心把当女儿来疼。
“从侍郎府回来后书儿都同我说了,学院的事情你心中自有打算我不会多插手,只是没了学院你日后打算怎么办?”
沈穆南叹了口气,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口,满口清香的茶叶使得她紧皱的眉头舒展开,“若是想走商这条道路,趁着我还没老,能带着你一些。”
“母亲的好意孩子心领了。”白珠垂下眼眸笑了笑,“我不打算入商,也不打算再创建学院了,我要入朝为官。”
没能想到是这样的回答,沈穆南挑眉看向她,眼中带着不可思议,重新的审视眼前的人。
不仔细看差点忽略了细微的变化,原本是单纯倔强的眼神变了,变的幽深不见底,若是就单单坐在那里,谁都猜测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穆南很快的将心中的疑惑压了下来,白珠身上有状元娘的身份入朝并不困难,只是在朝廷中银子并不能解决所有的事情,于是道,“你可想好了,入朝后得自行立府邸,朝廷中的事情沈家没办法帮你。”
“母亲放心,入朝后女儿会小心谨慎,关乎于家族的存亡不可不小心。”白珠的态度诚恳,从容不迫的回答。
没有讲述入朝后的宏伟大志,心中想要报复谁的激昂,一句小心谨慎让沈穆南彻底放下心来。
两人闲聊了许多,从日常的生活琐碎到如今朝廷的局势,沈穆南将自己所能够知道可以帮助白珠路好走一些的诀窍,一一的讲述给了她听。
一壶茶水很快就见底了,天色也逐渐暗沉下来。
“人各有志,三十岁能摸清楚人生的门道已经是难得的事情了。”沈穆南站起身来走到了碳盆旁,“沈家能如此对待你,是清楚你是个好孩子,就算是往后身处于高位也不会忘记根本。”
白珠神色微动,心中的思绪一瞬间的飘过,很快整理好说辞道,“沈书的陪伴和照顾白珠一辈子难忘。”
“明白这些就好,留在我这里那么久,相比书儿已经着急了。”沈穆南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独自的坐了回去,手边还有一摞没有看完的方案,看来是要挑灯处理了。
白珠仔细的把衣服穿戴好,确保一点儿也不会吹着风后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外头的雪势小了些,下人趁此机会赶忙的争抢着去清扫地面的积雪,免得被管事的看见罚扣工钱。
白珠踩在带着雪水的石板上走的小心翼翼的免得打滑,脑中回顾着在书房内的谈话。
其他的倒是没有问题,沈穆南最后一句让白珠摸不着头脑,难不成她就肯定会坐上高官?
虽决定要入朝为官,但白珠自己都不能保证会担任什么样的职位,又会做成什么样子,倒是让岳母大人先担忧高官后的行为了。
想着想着脚下不留神的打滑了,一个屁股蹲的摔坐了下来,白珠疼的眉头皱的死死的。周边的下人想过来却又是不敢动的,毕竟手里头还拿着扫帚,凑过去会不会就同自己脱不了干系。
“大人!”拐个弯的福瑞一眼就看见了跌倒的白珠,想都没想的小跑过来,差点自己也摔了一跤,连忙把她扶了起来,训斥周边看热闹的人,“一个个胆子肥了!大人大病初愈摔倒就在旁边看着!是想吃板子吗?”
“无碍,就是脚底打滑,一时半会站不起来。”白珠虚扶着福瑞伸过来的胳膊,要怪就怪她明知道路滑还边走路边想事情,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的摔倒。
白珠弯起眼睛笑了笑,纤长的睫毛让人看不出眼眸中是否带着笑意,“你有什么事情先去忙吧,我能自己回去。”
福瑞也是自小进入沈宅的,没见过多少人,看见白珠冲他这般的笑不自觉红了脸颊,好在冬日里风大吹的早就红了,不然被发现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
连忙解释道,“奴就是奉主子的命来寻大人回院子的,时间不早了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主子说等您回来一起吃。”
既然如此白珠也不推辞,大病初愈的身体还是虚弱的,有人在身边扶着点走起来也轻松。
到院子门口自觉的抽回了手,冲人点了点头,虽然是好意的搀扶,但还是不要让沈书看见为好,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能避免的误会自然是要尽力避免。
等候许久的沈书终于是能独占女人了,连忙上前去帮助女人脱去外氅,冰凉的手好不介意的放在了怀中捂着,心疼的瞧着瘦了许多的人。
“定然要弄些好吃的给你好好补补。”沈书的目光落在了福瑞挂起来的外氅上,发现了上头湿掉了一处,疑惑的询问道,“外衣怎么湿了?”
“走路想事情不小心摔倒了。”白珠趁着郎君气鼓鼓的没发话,赶紧抱住了他吻了上去,一切的话全吞了回去。
轻微的挣扎不过是情趣罢了,紧紧的抱住女人的脖子享受此刻的亲密。
白珠拖着他躺在软榻之上,揭开了外衫露出白嫩隆起的肚皮,没忍住的亲了一下,一发不可收拾的往下延伸。
惊恐的沈书要抓着妻主上来,在触碰到什么时手瞬间脱力了,虚浮的搭在女人的脑袋上,指缝间白珠的发丝扫过带着酥酥麻麻的养意。
眼尾带上红晕,难耐的声音压在喉咙中,咬着嘴唇不让其泄出。
在一瞬间没了力气,红艳的唇吐出热气,变得懒洋洋起来。
突然肚皮一动,连白珠都愣住了,擦了擦嘴角耳朵贴在了上头,又是一脚准确无误的踢在了白珠的脸上。
奇怪的感觉让她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还是沈书撑着软绵的身子坐了起来,娇羞的说道:“就连孩子都知道你欺负我。”
心跟被猫挠了一下似的,白珠眼神暗了下来,极其克制的将郎君的衣服穿好,“不能太折腾,等小家伙出来的,看她如何在护着了。”
脸更是红了,却是怎么也拒绝不了这样的妻主。
第六十六章
满地白雪阳光照在上头反射的格外亮堂, 白珠身上盖着毛毯子坐在软榻上借着外头的光亮看书,眉头时儿紧皱时儿放松,瞧在沈书的眼里好玩的厉害。
就是喜欢赖在妻主的身边, 怎么着都是要挨在一起的, 沈书撑着身子探头看白珠书本上是什么,从圣贤书上看着看着目光就转移到别的地方了,女人饱满的唇瓣格外的诱惑他, 想到昨晚上的感受不自觉红了面颊。
以为怀孕后得禁欲,谁能想到还可以玩出别的花样。
轻轻靠在妻主的肩头,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儿似的, 晒着太阳舒展身体,沈书对书上的内容并不感兴趣, 透过窗户看枝桠上跳动的喜鹊。
忽惊奇的坐了起来, “雪停了。”
刚才还飘着的小雪停了, 白珠终是放下了书本,侧身将男人往怀中搂了搂,嘴唇擦过耳廓, 炽热的呼吸拍打在耳边, “终于是停了, 下午进宫一趟, 在家里等着我回来。”
“进宫做什么?为了雪灾的事情?”沈书不解的扭头看她, 顺势亲了一口在眼前晃悠半天的嘴唇。
“雪灾的事情我管不了, 其他的事。”本是不想解释太多,没定论的事情和男人说了让他平白无故的担心, 可见沈书倔强探究的眼神,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道,“进宫是为了和陛下商谈学院后续的事情, 还有…”
沈书眼睛瞪大大的,迫不及待的追问:“还有什么?”
白珠贴着他的耳朵,讲悄悄话的语气小声的说道,“我打算入朝为官。”
男人的心中百转千回,从眼神的变化就能看出纠结来,一双眼睛转悠了半天才垂下来,“不会出去后又小半个月不见踪影吧。”
“保证在天黑前回来。”白珠道。
雪一停就开始打扫街道,去除地面上结的冰霜,大多数的百姓自发的帮忙,快一些整顿好城内的交通。
白珠光是听旁人说起此次雪灾的情况都有好几个版本,无一例外只能信一半,想要知道真实情况最好的是去询问陛下。
马车缓慢的停在宫门口进不去了,只能够腿走了,白珠的身边从不会带着侍女,独自一人有时候真的挺不方便的。
走的很慢,害怕像在府内一样摔倒在地,那可是丢人丢出家门来了。
远远就看见太和殿外站着人,白珠眯起眼睛在冰天雪地下看的并不真切,隐约的猜测是裘宥在门外争辩什么,只不过对象是陪着笑脸的李素。
李素挡在太和殿前不让裘宥前进半步,看见后头来的白珠仿佛是看见了救命的菩萨,连忙高声的喊道,“白大人!许久未见!”
裘宥顺着看过去,忍不住的皱起眉头来,作揖道,“大人消瘦了许多。”
“一场大病身体亏空,是消瘦了不少。”白珠回礼,双手拢袖放于身前不再说话了,静静的等待她们的事情先解决完。
裘宥不满的要推开挡路的李素,怒道,“我要见陛下,再拦着要出事情了。”
李素满脸苦相,嘴巴都说干了可就是没用,无奈的扯进白珠道,“白大人你说说理,陛下说了今日不见任何关于雪灾的事情,老奴要是放进去那可是触了陛下的眉头,到时候追责老奴首当其冲。”
“我说过出事情一人担着!”裘宥极其不耐烦,“那么怕死,外头冻死了多少百姓!”
李素怯怯的不说话了,甩着浮尘看似不言语,实则都是老狐狸心里头打量着呢,有些话能接,有些话是万万接不得的,装聋作哑可是一把好手。
在太和殿门口闹腾成这样,白珠也是明白了为何陛下要派她参与雪灾了,心中满是百姓导致目无皇恩,这哪个统治阶级能够接受的。
白珠不参合事情的评理,微微欠身道,“我先来和陛下商谈学院的事情,还请通报一声。”
李素点头,召来了徒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拦着,免得离开的功夫人闯进去,这事情可不够裘宥做的。
正被闹腾吵着烦的金如意听到白珠前来觐见后心情好了不少,让李素给人放了进来。
裘宥脸色非常不好,却是按耐住性子道,“大人学院的事情还请节哀,天灾人祸世事无常。”
“我唯一值得开心的事烧毁的只是建筑,而没有人受伤,不然我怕是不止病倒半月了。”白珠苍白的笑了笑,从宫门口一路走过来手脚已经冰凉,嘴唇也是冻的没了血色。
身体一时半会养不起来,只能等开春后好好的锻炼,说不准多花几个月能好一些。
李素从太和殿内出来请白珠进去的举动直接让裘宥无法忍耐,竟然想要强硬的闯进去,大声的叫喊着陛下。
白珠叹了口气,雾气很快消散在空气中,出于当初洪灾时同僚情分劝说了一句;“不论事情如何紧急,太和殿前都不容喧闹。”
说罢没再理会裘宥神情如何进入了大殿内。
金如意撑着下巴耳朵竖起来听外头的动静,听见白珠的话满意的勾起了唇角,被吵闹而烦躁的情绪缓和不少,看白珠也越发的顺眼。
白珠恭恭敬敬的双手附在额前跪拜,陛下允许她起身却并未动弹,而是沉声道,“微臣身体已无大碍,前来是请罪的。”
“因为学院的事情?”金如意收回收,饶有意思的垂眸看向她,压低的头颅看不出脸上的情绪,观察了一会也觉得无趣了,于是缓缓的开口道,“你知道六扇门查出来失火的原因是什么吗?”
白珠眼珠子转悠了一圈,六扇门查案她没有去过问,大病一场想开后释然,查到对方是如何作案的已经是无用的事情了,还不如思考未来要怎么做。
“还请陛下直言。”
吵闹声响起,李素终归是没能拦住裘宥大胆的闯入,被撞翻在地,灰溜溜的扶正帽子站了起来,在陛下面前出这样的糗老脸一红。
“陛下!”裘宥箭步走上来撩开衣袍跪下,“臣有要事汇报!”
看她直勾勾的冲着陛下而去,李素脸是红了又刷白,连滚带爬的跪了下来,颤抖着声音解释,“陛下饶命,老奴该死,怎么着也是没拦住人。”
一个两个的闹腾金如意心中烦的慌,摆手让李素下去了,后者知道这是不追究责任,一刻也不敢多留的出去将门关严实。
白珠依旧是没抬头,旁边发生怎么样的事情都影响不到她,微微将腰塌下来,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陛下此次的雪灾波及范围广阔,需要增派人力物力去救助灾民,灾民已经对朝廷的救助不及时哀怨了。”裘宥说的诚恳,满眼的祈求愤慨。
而坐在高位上的金如意神色分辨不清,无喜无怒的问道,“前有洪灾,后有雪灾,朕体谅民情减两年赋税,朕的银子不是大风刮来的,全投入救助雪灾百姓,那军队吃什么?国家如何稳定运转?拿什么发给你们?”
说着明显是动怒了,金如意直视裘宥的双眸,“朕要你参与救助雪灾的事情,是让你动脑子去帮朕排忧解难,而不是只会冲着向朕索要!”
大手一挥扫去桌面上的摆件,瓷器碎裂的声音叮当作响,吓的裘宥肩膀一哆嗦。
女帝的威严只在一瞬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才后知后觉的惊觉自己的冒失,想要弥补已经没了机会。
金如意扯出笑容,却看的人不寒而栗,“朕回答了你的疑问,是否也能回答朕一个问题。”
“陛下…”裘宥张口欲言,金如意却没有给解释的机会,抢先问道,“朕已经对你在太和殿前的喧闹行为一再容忍,可你依旧擅闯太和殿,可知罪?”
一肚子的文墨在此刻辩解不出一句话,裘宥颓唐的低垂下了脑袋。
“二十大板。”金如意冷冷的吐出一句。
白珠摸到了掉落在手边瓷器碎片,似乎是茶盏碎裂的,默默的将手指蜷缩起,免得不小心被划伤。
大殿内又恢复了平静,金如意坐着揉捏胀痛的太阳穴,好一会才从怒火中缓和过来,暗生闷气最是伤身体。
“六扇门查到了失火原因…”金如意顿了顿,似乎是不想多说话直接扔了一本奏章给她,“你自己看吧。”
白珠麻溜的拿了起来,奏章上写火是从院长办公室内蔓延开,而后其他地方独立的建筑才陆续被点上火,所以从火源不单一能推测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
事情早就如白珠所料,但在陛下面前不得不装作诧异,一双大眼睛饱含泪水的抬头看着金如意,察觉到不能直视皇恩后立马低下头颅,扯着袖子擦试眼泪。
“可恶!是谁毁了我的心血,我一定要让她加倍奉还!”白珠咬着后槽牙的低吼道。
“痛恨男子学院的怕是为数不多的那几个人吧。”金如意说的隐晦,余光看向跪在地上的白珠,“单凭自己的力气想要复仇恐怕是天方夜谭了。”
白珠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嘴角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微笑转瞬消失,再抬头是一双通红满怀恨意的眼睛,“还请陛下垂怜。”
洋装叹息的金如意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处的垫子,“朕不想再提拔,万一又是如裘宥这般敢私闯太和殿的臣子,那朕还要不要操劳国事。”
“恩是恩,仇是仇,白珠从不是忘本的人。”白珠捏紧拳头,也不自觉的捏皱了手中的皱书,“若是陛下愿意用臣,臣定当为陛下扫除心头大患,为金风国鞠躬尽瘁。”
到达目的的金如意得意的扬起笑容,上前将白珠扶了起来,关系颇好的说道,“不必同朕如此拘束,朕还是喜欢你像以前那样。”
心意表达后白珠回去等着陛下的旨意就好,出了太和殿扑面而来的冷风凉的她一哆嗦,不禁裹紧了披风。
听到了被风带过来隐约的拍打声,白珠向外走了走垫着脚尖看去,裘宥被大庭广众之下压在长条凳子杖刑,愣是咬着牙齿一句哀嚎没有。
李素站在她的身边,同样是看着那方向,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也算是一条硬骨头。”
“硬骨头怎么说?”白珠微微挑眉。
“白大人有所不知啊。”李素抹了一把脸,或许是白珠平日里给人的形象不争不抢且又是朝廷之外的人,李素也没那么大的防备,缓慢的说道,“自从裘大人被委任官职后三天两头的朝陛下面前跑,提出了一大堆利民的方案。”
其中利民二字说的含糊,白珠不用细想都能知道大致的内容,无非就是从陛下口袋里掏钱出来,那简直就是拔凤凰的羽毛。
且从今天裘宥在太和殿的态度就能推测出平日里金如意是多么的烦她,一大堆的方案在陛下面前高谈阔论的,字字句句为了百姓着想,无形中将陛下架在了至高点的位置。
仿若不按照她说的去做,陛下就是不在乎百姓似的。
白珠收回了视线,冲李素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离开了。
用完午膳目送着妻主离开后沈书自然的躺在了白珠的位置上,拿着女人没看完的书本细细的翻看着。
上头讲述的道理沈书都是明白的,只是治理国家和做生意始终是不同的,久而久之宁愿多花点时间去了解行业动向,也不愿意浪费时间在看圣贤书。
温暖的碳盆让他即使盖着毛毯也察觉不出凉意,舒服的光着脚丫子磨蹭柔软的垫子,就那么看着看着睡着了。
鼻子被流苏挠的痒痒的,睡的香甜的沈书不耐烦的侧过身去,发现还是躲避不了,一着急伸手朝着来的方向打来过去。
啪一声清脆的响把沈书从梦中惊醒了,发现是回来的妻主后才逐渐放松下来,责怪的轻拍了一下女人的腿,目光转向外头天色,最后一下太阳沉了下去。
沈书懒懒的坐了起来,察觉到女人身上的凉气还未全部散去,娇气的凑了过去,“也算是赶在天黑前回来了,完成了对我的约定。”
“答应你的事情,不敢怠慢。”白珠捏了下男人圆润了不少的面颊。
沈书鼻子哼了一声,自然的躺在女人的腿上,把玩着妻主一直佩戴在腰间的荷包,心里头别提多甜了,询问道,“陛下如何说?”
“等着旨意就好,怎么你比我还着急?”拨开沈书脸上的碎发,没忍住的弯腰亲了一下笑道。
“你的事情我肯定是最在意的。”老夫老妻还是容易被日常的小互动羞红脸来,沈书微微侧头道。
杖刑不是小事情,加上行刑的地方并不遮掩,路过的宫人全都看见了,消息也就口口相传迅速传播开来。
二十丈不是小数目,身强力壮的武夫挨上都的躺个半月修养,更不用说像裘宥这般细胳膊细腿的人了,后来白珠听说是被府内的人抬着回去的。
冬日里的太阳晒在身上格外的暖和,趁着今天气温回升也没什么大风白珠躺在院子的摇椅上晒着太阳。
说是要给未出世的孩子准备小抱被,长辈亲手缝制的是最好的,沈书一大早就去了安萧那儿说是去帮忙。
白珠隐约想起了严兰出生时的小被子,怪不得看起来很特别,想必也是缝制出来带着美好寓意的。
闭上眼睛快要睡着时听见隔着老远急匆匆的脚步声,白珠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严文文一把子按住了肩膀,额角冒出的细密汗珠显得很着急。
白珠拍拍她的胳膊,示意松开,“你慢点,我身子骨扛不住。”
没凳子坐严文文也不在意,大大咧咧的蹲在旁边,还是白珠喊福瑞搬个凳子过来的。
“什么事情那么着急。”白珠玩笑的抬头看了眼天,“也没塌下来啊。”
“裘宥被杖责的事情你知道吗?”严文文没理会她的胡扯,“我去看了一眼,那趴在床上下都下不来,听说当时你也在,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珠眨了眨眼睛,胳膊肘抵在摇椅上撑着下巴笑道,“裘宥自作孽的闯入太和殿,只打二十杖是陛下心软。”
闯入太和殿一句话砸的严文文头昏脑胀,想不明白天底下谁胆子能那么大的敢做出这种事情,元若都的乖乖的站在大殿外头等着陛下召见才能进去。
“难不成是为了雪灾的事情?”严文文挑眉有些难以置信,再一次觉得裘宥怕不是个疯子,“元若都没上赶着去,她倒是积极。”
白珠得知在那日离开后陛下就下了旨意增派资金去救助灾民了,就明白了其中的用意,笑着说道,“虽然被杖责了,可在百姓的心中落下了一个好官的形象。”
“你的意思是?”严文文心里有了一个猜想却又觉得太过于复杂不太可能,更想听白珠心中是什么看待这件事情的。
谈到正事白珠不免坐的端正了些,缓缓道,“雪灾的难度大家都是明白的,百姓对于救助的力度不满也是有目共睹的,元若装死不吱声反倒是裘宥冲了过去,你没想过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严文文挠了挠脑袋。
“裘宥就算是再鲁莽也绝没胆子私闯太和殿,顶多就是跑的勤快些,说话不顾及陛下颜面。”白珠敲打着膝盖,摇椅随着动作晃来晃去,“我猜测是元若私下里和裘宥说了什么,才会让本就性子烈的人更加冲动。”
“让裘宥去触陛下的眉头…”严文文一拍大腿,焕然大悟道,“新状元娘前洪灾后雪灾的势头正盛,元若害怕她成为陛下的得力臂膀,想要借此机会除掉裘宥。”
“应该是这样的,但陛下可不是吃素的。”白珠起身活动身体,太阳光从她身后照射来,看不清她的表情,严文文只能眯着眼睛仰起脸来听声音。
“拦住裘宥不让她进来,逐渐消磨耐心等到闯入顺理成章的责罚,而后又听从裘宥的意见增加人力物力去救助。
被杖责二十获得陛下准予的裘宥和同样负责雪灾却不作为的元若,你觉得百姓的眼中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
细想其中一环扣着一环的,严文文眉头拧起,“可…可要是裘宥就是不闯入太和殿呢,计划不就做不成了吗?”
“那日我去见陛下是一个不可控的因素才会导致裘宥情绪的爆发,或许就算是我不去,她在太和殿门前大喊大闹陛下也是会降罪的。”白珠耸肩,真要让她有理有据的解释还真不一定能说得通,许多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凑巧,少一人都无法做到如此完美。
“陛下还是重视裘宥的。”严文文喃喃道。
白珠没有回答,谁知道陛下心中想的是什么呢,谁都能成为她手中的棋子,没有什么重视不重视的一说法。
或许愿意让她入朝为官的其中一条原因就是,家中的人都在京城好拿捏。
对白珠来说最重要的莫过于家人的,放弃什么东西都不会放弃家人。
正沉思着呢就听见严文文望着她感慨了一句,“你真的变了好多,从前没那么多心思藏在眼底的。”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白珠时眼底的清澈和热血,也是严文文愿意同她亲近的原因,爱憎分明的相处起来格外的轻松。
可惜京城就是一个大染缸,只要还带呆在这里就逃不过,就算是以后离开了这儿,身上也带着洗不去的色彩。
身上还有事情严文文不便多留,来这里只是想要询问白珠当时的情况解决心头疑惑。
目送着人离开,白珠也没心情晒太阳了,整理好衣裳准备回屋内睡一会扭头看见了一直站在身后的福瑞,男人低垂着脑袋怯怯的,发现白珠的视线落在身上后更是害怕的抖了一下。
怎么也是没能想到会听到这些事情,心中慌张极了,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说话的声音都带上的哭腔,“奴不是有意要听见的,奴绝对一个字也不会往外头说,还请大人饶恕。”
白珠蹲下身子捏着福瑞的下巴迫使人抬起脸来,就算是哭花的脸蛋也能看出姿色不错,察觉到手指下人的颤抖后白珠松开站了起来。
“什么都没听见。”白珠神色莫辨的道。
福瑞连忙的重复了一句,“奴什么都没听见。”
兴高采烈回到院子里沈书看见妻主和福瑞靠着有些近,心里头顿时不舒服起来,连带着语气都不好了,“你们在做什么?”
白珠没有回答,而是走过去拿起沈书膝盖上的成型的小被子询问道,“已经做好了吗?”
面对妻主沈书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心里头也清楚女人故意的转移话题是不想他多询问,颇有些不情愿的说道,“父亲早些时候就在做了,我今天过去是帮忙塞棉花和封口的。”
“辛苦了,我推你进去休息。”白珠走到后面推着轮椅。
沈书注意到摇椅旁边多出来的凳子,眼神暗了暗,没忍住的质问,“晒个太阳还需要两个地方坐?”
“想什么呢。”白珠推着他进了屋子,轻松的将人抱了起来放在软榻之上,“严文文过来找我询问裘宥的事情,那凳子是她坐的。”
“裘宥?”沈书记得她是新任状元娘,好奇的打探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就像是讲故事一样,白珠不厌其烦的重复了一遍,手下也不停歇的帮忙揉捏按摩男人的双腿。
听下来沈书连盘子里的酸梅都吸引不了注意力了,秀气的眉头皱巴在一起,“元若的心思坏成那样,以后你入朝为官得多小心着她些。”
“我懂得其中的分寸。”
给孩子的小被子做了两件,一个上头绣着福,一个上面绣着寿,能看出安萧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在上头,针脚细密用料考究,能盖到小孩学走的年岁。
都是干净的整理好放在了橱柜中,需要用的时候也好找出来。
陛下的旨意下达的很快,没要几天宫里头就来人传旨了,沈书的身体不便特意免去了跪拜,安静的坐在轮椅上看着跪了满院子的人。
披风上的茸毛遮盖住了大半张脸,白珠恭敬的接过圣旨,内心无波无澜,唯一让她惊讶的是陛下让她担任礼部侍郎一职位,主管的是外交方面,而相同等级的严文文是管理大小学院。
外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沈穆南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动神色的看了她一眼。
侍郎的职位并不大,但还是需要有自己的府邸,同样陛下也分配给了一件宅院给她。
是上一任外交侍郎留下来的,早几年间就告老还乡不知去踪了,职位却是一直空缺在那儿,如今白珠顶了上去。
宣旨的人离开后白珠才慢悠悠的站起来,皇旨需要妥善的保存起来不可懈怠,福瑞上前送来了一个长条的木盒子,刚好能够放下。
“放在书架上就行。”白珠侧头嘱咐道。
没什么好说的,事情已成定局,心里头担心的事情发生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沈穆南也就不愿意多说什么,还是得谨记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别什么事情都放在心上管。
抽空去看了府邸,中规中矩和严文文家里头差不多的大,已经打扫好随时都能住进来,不过白珠并不着急,打算等沈书生产后再搬入这里。
前任礼部到外交侍郎白珠略有耳闻,刚入京城时有幸远远的看过一眼,是一位脊背挺拔的矮老太太,就算是皮肤松弛皱着也无法侵蚀一点儿眼中的清澈睿智。
能一把年纪还被要求呆在朝廷任命的人能力可想而知,凭借着远处外交化解了许多准备动干戈的事情。
有传言并非是告老还乡,而是在一次外出时人凭空消失不见了,但为了稳定人心才谎称是告老还乡。
其中种种真相白珠并不感兴趣,她站在侍郎的府邸心中说不出的舒畅,这儿的风水养人,各种细节的小建筑摆设就像是前任主人一般,风轻云淡的。
量身定制的官服很快就送了过来,白珠被沈书催促着穿上,有些奇怪的看向镜中的自己。
绯色衬托的人明眸皓齿的,乌纱帽往头上一戴活脱脱俊俏小娘子,哪里还能看出来快要三十的年岁,走路上谁看了不迷糊,反正沈书是移不开眼睛了。
“腰带整理好。”沈书上前给妻主整理好腰带,耳廓不易察觉的红了,“你这样我反倒是不放心你总是往外头跑了。”
“心都落在你这里了,再跑也是跑不远的。”白珠清楚知道沈书对于这种事情的敏感程度,所以不会放过表达爱意的机会,“或许等开春,我们能出去踏青,运河开辟了船只来供人们观察夜景。”
新年的假期眨眼间就过去了,白珠第一次上朝有许多的事情不了解,越了严文文在宫门口相见结伴而行。
所负责的东西不一样,衣裳的颜色就是不同的,严文文围绕着她转悠了一圈,感慨道,“是说人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还是说外交部的衣裳颜色衬人气色。”
白珠笑了笑,跟她并肩走了进去。
金銮殿前聚集着前来上朝的官员等着门开,大多数的人都围在元若的身边,有说有笑的谈论最近发生的事情。
扫了一圈,白珠侧头低声的询问道,“裘宥还没好?”
“这好可就是有程度的了,能正面躺着是好,能走路是好,你说的是哪种好?”严文文手中拿着朝笏在面前晃来晃去的。
“你觉得呢?”白珠一把按住了她的手,龇牙一笑。
“裘宥看起来挺结实的,谁知道修养到现在只是能翻身。”严文文叹了口气,“不过二十大板也不是开玩笑的,估计还得躺半个月。”
说着金銮殿的大门开了,大家整齐的排队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白珠依旧是和严文文并排安静的听陛下发话。
现如今轮不到礼部出来,雪灾的事情户部和兵部可是忙坏了,两个尚书焦头烂额的要处理事情,还要被陛下压力,可谓是过的极其不是滋味。
上朝也不过如此,就是汇报工作的近况,有时候看见人在朝堂上吵起来白珠就跟着严文文看戏,也不出声去参合。
下朝后不少人注意到了新上任的白珠,多少都是听过她的名讳,再不济家中的男眷也是买过学院出品的绣品。
纷纷上前来替白珠为学院的事情感到惋惜,并且表达了自己郎君对于男子学院出品的东西喜爱,希望她能够继续办下去。
被挤到旁边的严文文垫着脚尖都看不见人群中的白珠,无奈的抱着胳膊跟在后头,心里头可是把一个个都数落了一遍。
直到宫门口才逐渐散去,白珠放松的叹了一口气,总算是应付完了。
冷飕飕的走过来的严文文不屑的说道,“这些人可没在学院困难的时候见过,现在倒是一个个都跑出来献殷勤了。”
“哪里是献殷勤给我。”白珠无奈的苦笑,“学院出来的绣品价格实惠款式好,比外头那些绣坊的大价钱要好不少,郎君花的都是她们口袋里幸苦赚的银子,自然是挑又好又便宜的了。”
白珠站在马车前头迟迟没上去,忽转头冲着严文文的方向而去,揽过她的肩膀强制带着她上了马车,严文文一头雾水的准备反抗,瞧见白珠严肃的表情又咽了回去。
密闭的马车内安静了下来,严文文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有人跟踪。”白珠眉头拧起,回想着余光看见的那位借着摊贩遮挡自己的女人,压低声音道,“我们走去看看裘宥。”
“跟踪!”严文文瞪大了眼睛,察觉到声音有些大后赶忙的放低音量,“怎么回事?”
在严文文的眼中白珠不过是在马车前停留了一秒,怎么就发现被跟踪了,警惕心也太高了。
“被偷偷的看当然是会有感觉,你难道没有吗?”白珠奇怪于她的问题。
堵的严文文说不出话来,承认不是,不承认也是不是,干脆闭嘴。
到的时候裘宥躺在床上喝着药,苦的脸都皱了起来,味觉过后叹气声隔着门板都能听见。
“什么事情那么愁?”白珠跨入门来,身后紧跟着严文文。
“白大人。”裘宥连忙喊了一声,对于白珠就像是面对长辈一般的恭敬,知遇之恩时一辈子记在心中的,“你怎么来了。”
“来探望你的伤势。”白珠手里提着半路上买的糕点,不过是严文文付钱的罢了,但按照她的话来讲心意才是最重要的,是谁买的都是虚无,把严文文辩驳的话哽在心头。
“已经好多了,可以坐起来了。”想起自己伤势的由来裘宥不好意思的低下脑袋,“那天实在是让你看笑话了。”
“你为百姓焦急的赤子之心值得朝廷中的每一个人学习。”白珠安慰道,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
“听闻大人被陛下提拔担任外交侍郎一职,本应该是我上门恭贺的。”裘宥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扯着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冷气。
“其实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白珠坐在绣花凳子上,身上绯色的官服是屋内最鲜亮的存在,一丝不苟束起的头发展现出线条顺滑的鹅蛋脸,明眸带着审视严肃的让不敢说谎。
“在处理雪灾的事情时是否有人跟踪过你。”
“你这是…”裘宥愣了愣,仔细的回想发生过的事情,连带着严文文都屏住了呼吸,期待着能发现什么。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踪我,但是…我总感觉在走访的时候有奇怪的视线,不过一瞬间那种感觉就消失了,我以为是太累了产生的幻觉,你那么一说我不得不注意起来。”
那就是没看错,却是有人在跟踪朝廷的官员,跟踪裘宥能够理解,可跟踪新上任还什么事情都没做的白珠就有点奇怪了。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难不成大人也察觉出被人跟踪了?”裘宥恍然道,“莫非是得不到妥善安置的灾民心生报复?”
细数历史上因为赈灾处理问题而被记恨的官员不在少数,没办法去照顾到所有的人,你多了别人就少了,可东西就那么点,心里头容易产生怨恨。
白珠拍了拍她的肩膀,“还不能确定,只能说最近出行注意些,在家好好养伤,朝廷还需要你。”
“是大人。”裘宥连忙点头。
从裘宥府上出来严文文难得没有东问西问的,自个在思考着事情,反倒让白珠好奇起来,询问道,“在想什么那么入神?害怕自己被牵连进来?”
“那不是。”严文文感慨的抹了把脸,略带着迷茫,“我当了不少年的礼部侍郎,日子都是三点一线的平淡度过,今年可谓是翻天覆地啊,接触了不少…啧,从前没接触过的黑暗复杂一面。”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恐怕已经有人嫌我碍事,想法设法的准备处理掉我了。”白珠说这话的时候一点儿也没看出恐惧担心来,仿佛是在做游戏一般,饶有意味的等着她人先出招。
严文文拉拢肩膀靠在车厢上,哭丧着脸道,“我这和你整天黏在一起,不会也被搞针对吧。”
“要不然现在就辞官告老还乡,说不定还来得及脱力这趟浑水。”白珠见她这样故意调侃建议。
立马摆手,“那可不行,我还有女儿要养着呢,得给她攒去郎君的银子。”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向沈宅,先将白珠送回去再回家,一路上互相调侃有说有笑的,缓解了不少严文文面对陌生情况的焦虑。
这条路一旦踏上了,能善终的都是有本事的人,严文文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只想着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守护好来之不易的家。
白珠挑开侧窗的帘子,目光落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眼神逐渐暗淡下来,藏着不易察觉的杀意。
人来人往的人群中混入了几位神色严肃的人,从宫门口就一路跟着,将自己隐藏在人流之中,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又消失在了人海。
第六十七章
夜里静悄悄, 白珠睡的香熟,突然身侧的人翻身爬了起来,碰到了床头的油灯发出巨大的声响, 把白珠从梦中惊醒。
沈书捂着胸口哗啦吐了一地, 难受的眼泪跟着流了下来,指尖死死扣住床边缓和反胃。
睡的迷糊的白珠连询问都没询问,手脚还发软的越过沈书赤脚下床, 倒了温水给他漱口。
“我去喊人来处理。”白珠抹了把脸散去困意,话音刚落手腕被男人握住,沈书难堪的抿唇不说话, 鼻尖萦绕着吐出来难闻的气味。
几乎是一个眼神白珠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摸了摸男人苍白的脸颊, “我知道了。”
好面子的沈书怎么会让外人看见自己难堪的一面, 特别是他的心中对福瑞存在芥蒂。
白珠扶起油灯点亮, 屋内瞬间亮堂起来,沈书直接缩回被子里当乌龟去了,一声不吭的观察妻主。
先是去院子里取了一小盆土盖在上头, 再拿扫帚将其打扫干净, 白珠给他被子裹的严实, 自个披上了厚实的外氅后开窗通风散去里头的味道。
“胃里头还难受吗?”白珠坐在床边, 抚摸着被中的男人, 顺着毛安慰道。
沈书拉高被子遮盖住了大半张脸, 也遮挡出了因为羞耻而浮现出的红晕,声音极小道, “好多了。”
睡的好好的喉间反酸直接闹醒了他, 控制不住的想要把胃里头的东西吐干净。
味道散去白珠关上了窗户,并没有着急上床而是低声询问沈书的身体是否还有其他难受的地方, “天亮后请郎中来看看,心里也能放心些。”
沈书没有反对,关于孩子和身体的事情不敢疏忽大意,可是想要活的长长久久陪伴在妻主的身边的。
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门被推开福瑞端着碗山药粥进来放在了桌子上,笑着说道,“小厨房现熬出来的甜粥,配着清爽的白灼生菜开胃,最适合当夜宵了。”
“夜宵?”沈书疑惑的看了眼女人。
出去时顺带着嘱咐了守夜的福瑞做些粥送来,已经想到了郎君吐完后空胃会难受,亲自拿过来喂到了嘴边,“吃点东西再睡觉,不然会不舒服的。”
“奴听老人家说往后月份大了,会经常饿的。”福瑞端着餐盘守在旁边,笑呵呵的说道,“以后奴盯着小厨房晚上做份夜宵给主子备着。”
甜滋滋的粥入肚舒服了不少,沈书眉眼放松下来,就着妻主给他喂的吃了大半碗后白珠就不给她再吃了,说是担心吃太过了睡觉也是不舒服的。
福瑞把东西收拾走灭掉了油灯,屋内暗了下来,身侧感觉到躺了一个人,沈书不自觉的凑了过去钻入妻主的怀中,摄取着温暖。
“明天还要早起上朝,被我耽误的浪费了休息时间。”沈书喃喃自责,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的。
“说什么傻话。”白珠哼笑了声,手掌覆盖在隆起的肚皮上,“应该是我开心能帮到你。”
天亮后就请郎中来询问了一番,说是孕夫的正常反应,随着孩子的身体长大,所需要的空间机会越来越大,容易挤压到身体里其他的脏器,而后期的呕吐很有可能就是挤压到胃了。
沈书点点头,表现的很淡然,可旁边听着的白珠心里头却不是滋味,无法想象男人所受到的折磨。
似乎是看出了妻主的担忧,沈书反倒是过来安慰她,目光柔和的抚摸肚子道,“一切的相遇都是要付出点代价的,能看见那两个小家伙,这些算不得什么。”
开春天气回暖,冰雪消融,雪灾的救助情况逐渐好转,频繁的好消息传来让朝廷中提心吊胆的众人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又熬过一劫。
事情虽不关乎于白珠,但她也是亲眼目睹了雪灾带来的人命消亡,怎么着都是希望国泰民安。
很少见到陛下开心的结束早朝的,气氛缓和了许多,白珠慢悠悠的从金銮殿内出来,迎面而来的刺眼阳光让她不舒服的眯起眼睛。
初生的太阳从东边升起,每当下朝后都能够看见,白珠活动站的略微酸胀的小腿,旁人的手板上不论陛下将了什么都一一的记上去,白珠倒是好一干二净的,一块手板能用小半月。
裘宥身体好了今日来上朝,又是一副铁骨铮铮的模样,不过她看元若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友好,不是蠢笨之人,估摸着在家里头修养身体的这段时间也想清楚的事情的经过。
正在和严文文请教阮郎怀孕时身体会产生的反应都是如何处理的,询问过来人的经验好过手足无措。
两人说着眉头紧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谈论什么国家大事,如此的沉重一丝笑意都没有。
裘宥快步走了过来想要加入,却在听见具体的内容后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了嘴,连喜欢的男人都没有,更不用提谈论男子怀孕的事情了。
尴尬的挠了挠脑袋,出声缓解窘迫,“白大人是要去外交部那里吗?”
“外交部那里暂时没什么事情,我得赶着回去陪郎君,他现在的情况我是一点儿也不放心。”两句话没说又扯到了自家的郎君身上去了,白珠自己都没发觉一直围绕着沈书在转悠。
近几日沈书半夜起来呕吐的频繁了不少,看的她格外揪心,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后和喂他吃点东西再睡觉。
郎中开的药按时按点的喝也不见效果,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裘宥加入后谈论的话题就围绕着雪灾善后的事情,肩膀上的重担瞬间轻松了不少,人看起来都精神有活气了。
“我的能力就那么多,只能尽可能的为百姓多着想些,谁都不愿意碰上大灾大难的。”裘宥叹了一口气,经历过此事情后成熟了不少,没毛头小妞那股子莽劲了。
远远就看见了马车旁边等着的人,待到看清楚后白珠小跑了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调整好情绪的任奇在看见白珠的一瞬间绷不住了,上前猛的抱住了她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引得周围下朝的官员纷纷看了过来。
“大人!学院没了!它怎么就没了呢?”任奇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全然无法顾及颜面了。
算着开春开学的时间从老家回来,一路上还在想着雪灾会不会给部分的学生造成生活上的困难,准备着如何同白珠商讨解决。
谁能想到站在熟悉的门头前,再见已是一片焦灰的废墟,半点儿看不出从前的痕迹,任奇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拉着路人再三确认后被告知学院在新年的夜晚烧毁在了大雪降临前。
瞬间精神桥梁的崩塌让任奇不知所措的抱紧了包袱和带给白珠的土特产,前去沈宅询问猜知道白珠入朝了,没耐心在宅院内等着跑来了宫门口守着人出来。
白珠拍了拍她的后背,本以为要淡忘的回忆猝不及防的被勾了起来,连带着声音哽咽了起来,“上马车说。”
私事裘宥和严文文不好参合,自觉的离开了。
情绪难以平复,任奇哭的鼻涕眼泪一起下来,帕子擦的赶不上落下来的,好半天才能完整的说话,“学院肯定不是意外对吗?是谁对学院下手?国女监?”
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毫不怀疑她能立刻提刀站在国女监门前打擂台,来一个砍一个泄愤的。
白珠能深刻的体会到她的愤怒,学院是她一手创建的,发生事情后心理上承受的痛苦要比旁人多的多,不希望任奇也同当时的她一样被蒙蔽了双目。
“六扇门查出来学院的失火是人为,但暂时查不出来是谁做的。”白珠将自己的手帕借给了任奇,转移话题道,“千恩没跟着你回来吗?”
“他也暂时接受不了学院没了的事情,我让他先回京城内的住所休息了。”任齐哭的嗓子有些嘶哑,通红的眼睛盯着她满是可怜,“学院就不办了吗?”
“办不办不是我能决定的,它已经不是当初的一间小屋子,想要重建是何等的难事,银子的花费如流水。”白珠长长叹了一口气,肩膀都跟着垂了下来,“想要继续办,得上面的人提起。”
上面是谁清楚明了,陛下不开口谁敢私自创建大型的学院,不过从事情发生到现在白珠始终没能等到金如意提起。
看来在她的眼中男子学院的存在已经没有作用了,元若的势力或者说国女监的影响力并非是一所男子学院能够制衡的。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白珠还在纳闷今日回去怎么那么快的时候,外头传来了嘈杂的声音,掀开帘子看去白珠微微瞪大了眼睛。
返回学校的大批学生站在沈宅的门口等着白珠的出现,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句,纷纷向着马车而来,各个泪眼朦胧的围在白珠的身边。
下了马车白珠听见了耳边是哭泣和祈求,哭泣学院的销毁,祈求她想办法将学院创办起来,给她们一个希望的寄托。
四面八方的声音白珠不知道先去回应哪一个,也不知道该如何像他们表达自己的能力有限,无法完成他们寄托在身上的希望。
在吵闹声中冷静的傅淮走了出来,他怀中抱着一麻袋的东西解下来,里头是各种的刺绣品,傅淮勉强的露出笑意,“孩子们知道学院运转困难,这些是放冬假自发在家里头绣的,准备开春带过来换钱,知道学院被烧毁后就都给我了,让我一起交给你看能不能添砖加瓦。”
白珠拿起来的手都在颤抖,作为院长清楚的知道大部分学生家里的情况,身为男子要在家中料理家务同时还要抽出时间来给学院准备绣品,可想而知每天是如何度过的。
张了张口,无形中被架了起来,白珠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痛苦的抹了一把脸。
“各位远道而来相比劳累了,已经给各位订好了酒楼,劳烦大家去歇息,这些事情自会想办法的。”不知道何时出现的沈穆南站在了白珠的身后,温文儒雅的给无助的学生寻找到一个暂时的希望,“后续的情况如何,学院能否再重新建立,都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
白珠失神的看着她,如何被带进府内的都忘记了,直到手被轻轻的握住,察觉到沈书担忧的眼神才回过神来。
“学院的事情我们会出力,你不要压力太大。”沈书最看不得女人失魂落魄的模样,心脏仿佛被揪在一起似的,轻声细语的哄着。
沈穆南在旁边没说话,静静的观察她,但互相摩挲的指尖显示出了她内心的焦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白珠并没有回答,垂下眼睛在思考着什么,迅速的对自己的状态做出调整。
安萧为了避免气氛尴尬早些就出来了,招呼着大家一同去用午膳,有什么问题吃饱了再去想。
“我们去吃饭,吃完睡一觉好吗?”沈书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想去提起,最希望的是此刻的妻主能够放松下来,哪怕是责任往他身上担。
“不需要。”白珠嘴唇开合,而后眼中恢复了坚定,“这次我会用自己的方法去解决问题,不需要沈家出面,学院的事情本来就是陛下的事情,而不是沈家和那些学子的事。”
沈穆南浮现出了赞许的目光,要是白珠求助她不可能不帮,同样的也是明白了此人的能力在哪里。可看见现在坚定自信的白珠后越发觉得当初并没有看走眼,把儿子交给她是正确的选择。
扬着下巴隔空点了点,语气中带上笑意,“想明白了还不快点推着人去吃饭,别给我的宝贝孙女饿哪里去。”
紧张的安萧跟着放松了下来,不清楚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情,看见大家和和气气的心里就开心,挽住沈穆南的胳膊催促道,“快些来,饭菜都上桌了,厨房今日炖了鸡汤,说是山里头抓的野鸡,有营养的厉害。”
沈书心里头还是放不下,害怕女人是故意让她们放心才那么说的,在长廊处搭上她推着轮椅的手背,是藏不住的担忧,“真的没事情?”
“相信我。”白珠勾起唇笑了下,俯下身子亲吻了郎君的嘴角,心里头已经有了计划。
男子学院的学生聚集在沈宅门口的事情瞬间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大家伙都在感慨他们的可怜,也惋惜昙花一现的男子学院。
众人都在期待着白珠能在早朝上向陛下提及学院的事情,可惜让她们失望了,当时人安静的站在队伍中连头都不曾抬起一下。
就连金如意也奇怪于白珠的态度,好几次的暗示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下了早朝后白珠没着急回去,和严文文告别后脚尖一转去了太和殿,恰好陛下也刚刚到达。
金如意身上的凤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鄙夷的瞧着跟着她进入大殿的白珠,“事情不在朝堂上说,倒是喜欢和朕私下里交谈。”
白珠安静的没有回话,跪在大殿内等着陛下换好衣裳出来。
换回常服的金如意少了丝繁杂服装衬托的威严,多了些松弛,坐在书案前喝着早已经准备好的茶水,“说吧找朕有何事,如果是学院的事情不必和朕商谈。”
“陛下恕罪,臣来确实是为了这件事情。”白珠从怀中掏出了一张人员名单递上,“元微微的事情想必陛下还没有忘记,应该是被关在牢中的人如今却出现在了国女监,还担任了国女监内重要的职务。”
金如意扫过纸上国女监人员的名单,挑眉道,“上头可没有元微微的名字。”
“元微微已经化名为元迟,微臣也去衙门里头了解了一番,元微微早在年前死于牢中,一张脸被老鼠啃烂了,半点儿看不出来样貌。”
“就单单凭借你的怀疑在质疑朕的执法机关!”金如意一掌拍在了桌子上,震的手边的茶水哆嗦着溅了出来,低气压蔓延开。
白珠并没有因此被震慑,等到金如意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后缓缓开口道,“臣从未质疑执法机关,臣只相信眼前看到的,臣曾经在珠宝铺子内看见了元微微,并且还和帮她掩护逃走的武蜜扭打在一起,想必陛下只要稍微打听就能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说刚才金如意只是愤怒于创建的机构被质疑,现在是彻底的脸色很差,依照她的状态来看竟然是不知道元微微被替换出来的事情。
白珠稳定心神,被金如意不知道这件事情所震惊了一下,足以证明元若的能力和手段比她们想象中的还要不可测。
如果不是她偶然间发现了元微微的存在,或许致死都不知道她金蝉脱壳,说不定日后会以全新的身份步入朝廷。
趁火浇油,白珠步步紧逼的说道,“一心想要将元微微扶持起来,且有能力做出种种事情的人,想必陛下的心中比微臣要清楚。
微臣期望重建男子学院并非是臣一人的私心,先帝一手创办国女监为的是替朝廷国家输送人才,如今国女监已经不再是从前一心为朝廷的学院了,陛下也当要培养自己的新鲜血液,男子学院就是一个契机。”
金如意眉头不展,嗤笑:“朕凭什么相信区区男人能干出什么大事情来。”
此话一出白珠明白陛下心中松动了,规矩的跪了下来,语气无比诚恳,“臣并非是为男子说话,而是陛下也清楚明白国女监垄断了大批的人才进入,想要新创建一间女子学院的难度和投资可比创建男子学院要大的多。
男子虽然力量微小却是极其容易被控制的,陛下也听闻了学生自发的前来为烧毁的学院出力,这时候陛下站在他们这边,哪怕是给一点好处也会获得感激,那时候还不是以陛下马首是瞻。”
又是无休止的沉默,金如意目光深邃的审视她,突然的笑了,笑中透露出无可奈何,“朕若不是知道你心里头打的什么算盘,怕是要被忽悠了。”
“依照你那么说,朕只有这一种方法了。”
白珠从宫内出来脚步是虚浮的,表面装的再淡定,心里头的害怕是无法装的。
如果说元若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毒蛇,那么金如意就是拥有锋利獠牙和爪子的笑面虎,看似和和气气实则算计着所有人,谁都不相信。
年纪轻轻就登上凤位治理国家,能暗地里同元若抗衡那么多年,怎么会是酒足饭饱的窝囊之辈。
陛下的旨意下达很快,出了资金修建男子学院,并且在早朝上一再暗示,明眼人都能听明白话里话外是什么意思。
学生做出来的绣品放在店铺里头卖,价格提高了一些也依旧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前来,且白珠在着手于学院的建造时收到了不少官员或者各地商户的捐赠,不清楚金如意是用了什么样的法子,但证明效果非常的不错。
资金充足建造起来就很快,开春学院的雏形就出来了,已经能够运转起来。
一番举动彻底将男子学院的名声从京城打了出去,不少其他地方的男子慕名而来,有的是想要来学院上学,有的则是带着自己的特长来认聘教师。
崭新的门头,陛下亲自提笔的男子学院四个大字金光闪闪的挂在上头,白珠站在门前久久不能回神。
傅淮陪着学生打点近期的绣品,路过门口看见了发呆的白珠,当即放下了东西走了过去,站在女人的身边侧头笑看着她,“满目疮痍仿佛就在昨天,眨眼间学院又变回来了,甚至比从前更加的好。”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白珠不禁发出感慨,傅淮是第一个身为老师跑回来,从学院的建造开始就忙前忙后,想着法子弄钱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女人心中所想,傅淮碰了碰她的肩膀,低垂眼眸笑道,“学院不止是我工作的地方,也是我另一个家,为自己的家付出算不得什么。”
学院一运转,徐家就将徐远从军营中五花大绑了回来,一把子扔回了学院来继续当骑射的老师。
这次徐家也是捐助了不少的银子修建学院,恐怕除了陛下的原因,还有就是为了系住心向战场的徐远。
傅淮道,“我才听说沈公子怀孕了,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白珠突然想到傅淮身为男子应当是懂得一些怀孕的事项,于是乎询问道,“你知道孕后期身子难受如何缓解吗?”
“我倒是不清楚。”傅淮愣了愣,见女人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道,“不过我听闻有产夫在生产前会去观音庙里头求平安扣,来确保生产时孩子和父亲不会产生意外。”
“平安扣?观音庙?”白珠喃喃了一句,显然是将话记在心里头去了。
对待沈书的事情从来是怠慢不得的,休沐的一大清早就爬了起来,天气极好适合远行。
沈书纳闷于女人起早,好好的一天休息那么早的爬起来倒是让他也睡不着了,打着打欠的询问今日是否和别人有约。
给求平安扣白珠并不打算提前说出来,惊喜总是要留到最后才能体现出价值。
观音庙距离城外并不远,白珠并不打算在路上逗留,来回晚膳前就能够回来了,
白珠整理好衣着,抽取了一根同色系的发带将头发绑了起来,整个人的装扮非常的舒适休闲,俯身在还迷糊着的男人唇上亲了一下,“出去有事情,天黑前一定赶回来。”
每天就像是睡不够一样,沈书身子越发的疲倦,快要成了吃饱就睡的状态了,不过他对自己身体上的改变并没有太大的反应,郎中说都是正常情况,他肚子里双生子会更加的累一些。
恰好严文文同她一天的休沐,白珠自然的就拉着她陪着一起前去,起初严文文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休息的时间在家中陪着郎君和咿咿呀呀的孩子玩多快乐。
可白珠却用了给孩子祈福的理由让严文文无法拒绝,只能屁颠屁颠的陪着她一同前去了。
天还没亮就到了沈宅门口等她,两人共同乘坐一辆马车摇摇晃晃的出了城。
白珠将视线从城墙上收了回来,放下帘子摸了摸下巴,询问道,“武棋和武蜜的关系如何?”
“她们两个虽然是姐妹,但不是一个父亲生的,长相也就不一样,不说还真看不出来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严文文思索了一会,摇头,“不知道两个关系如何,很少看见她们在人面前互动,都没人看见过出现在一家餐馆里。”
这么说武棋应当和武蜜的关系并不好,两人的性格也是不一样的,但当时武棋看见元若出面压制暴民时的眼神让白珠记忆犹新,难不成她也是元若的人?
“你怎么好端端提起她来?”严文文拨了橘子塞嘴里,吃的正欢。
“学院烧毁的那晚是武棋带人扑灭了大火,她出言安慰失魂落魄的我,让我振作起来,刚才恰巧看见了她在城墙上巡视,不免的好奇起来。”白珠道。
“那家伙还是少接触的为好,说是脾气性格古怪,不过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多多少少心理上会出现些问题。”
严文文不甚在意的说道,将剩下的一半橘子递给了白珠,感慨道,“我从前可是不信鬼神说法的,可现在知道拜哪位神仙对夫儿好,那巴不得上赶着去磕头捐钱的,难道这就是长辈口中所说的长大?”
白珠微微挑眉,看奇葩似的看她,并不打算搭理她说的话,将半个橘子一口塞入嘴中,又去思考其他事情去了。
观音庙来的人并不多且里头大多数是男子过来祈求平安的,一个个怀里揣个肚子,有妻主陪在身边的,有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倒是很少见到两位女子结伴前来。
所以白珠和严文文下来的一瞬间受到了不少目光的洗礼。
观音像在正殿中央,前头摆放着香火炉子,白珠点燃香后就过去跪拜了,心里头祈祷着所祝愿的事情,无比的虔诚。
严文文也格外的认真,在捐香火钱时特意的多给了一些来表示自己的心意,那副小心谨慎的样子看的白珠哭笑不得。
捐了香火钱就能够拎到开了光的平安扣,并非是好玉做的勉强看的过去,每根平安扣的金刚结是驻守大殿的师傅亲自打的,胜在寓意好,戴着格外的安心。
从观音庙出来太阳正当空,严文文摸着咕噜叫唤的肚子,打算在庙里头吃一顿斋饭后再离开,不然马车内的零嘴子也是不抗饿的。
白珠对她的决定表示赞同,妥帖的将装在红色布袋子里的手链放于外袍内侧的口袋中,拍了拍确认不会掉落才跟着严文文去了后头的食堂。
斋饭清淡不指望吃出花来,能填饱肚子就行,也当是一种别样的体验。
白菜煮出来的汤喝起来没味道,白珠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准备不动声色的把东西退给严文文时忽感觉不对劲,扭头却什么都没发现。
午膳时分来用餐的人不少,因为庙里头的斋饭是免费提供的,旁边村落里的人有时候也会过来蹭饭吃,一来二去人逐渐多了起来。
“怎么了?”严文文瞧她脸色奇怪,“你汤不喝?”
白珠摇摇头,希望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喝不习惯,你帮我解决了吧。”
吃斋饭不能落下剩饭剩菜,本来刚刚好的严文文多喝了那一碗汤,撑的走路都走不动,摇摇晃晃的跟在白珠的身后。
眯起眼睛感受山间的风吹拂过脸颊,望着远方的天空飘来黑色的乌云,“啧,春天的雨是说下就下。”
可不嘛,话音刚落乌云就飘到了上空开始刮风下雨了,周围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拍去肩膀上的水花,跑到屋檐下躲雨,白珠低下头的一瞬间又感觉到了奇怪的视线黏在了身上,这一次快速的抬头回望去,没能让她及时躲开。
还在感慨天气变化的严文文发现身边的人冲了出去,心跟着一下子抬高,连攥着衣摆的水都不做了连忙跟了上去。
当赶过去的时候白珠正将一个女人按在草地上,双方身上的衣裳湿透了,严文文也顾及不了那么多跑了过去。
被按在地上的女人是生面孔,衣着打扮并非是富贵人家,怎么好端端的白珠会把人按在地上,而且那人的表情看起来咬牙切齿的,似乎十分的怨恨。
“等等,怎么了?”严文文还没搞清楚情况就先替白珠把挣扎的人按牢了再说。
“她从我们入观音庙开始就一直偷窥我们。”白珠眉头皱的很紧,记忆中并没有这个人出现过,不清楚为何会遭到她的跟踪,并且一看就不怀好意。
“都是你!”女人挣扎好几次无果,咬着后槽牙怒视白珠道,“要不是你对雪灾无动于衷,我的家人就不会冻死!”
雪灾?
白珠还没开口严文文先替她打抱不平了,“什么雪灾!她压根没有参与赈灾的事情,怎么能怪到她的头上,你要责怪也该去找负责这件事情的人吧。”
“怎么不怪她!”女人近乎于嘶吼起来,“能处理洪灾!为什么不能一起处理雪灾!都怪你!我要让你偿命!”
白珠沉默不语,看的严文文都跟着着急,是一点儿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下,可谓是天上掉下来个乌龟壳,准确的让白珠背上了。
寺庙里的僧人配合着她们一同控制住了神智不清的女人,五花大绑的放在大殿的门口,。
湿哒哒的衣服粘在身上格外的不舒服,白珠碰到了口袋中的布袋子,发现东西还在松了一口气。
本来只有衣摆湿掉的,现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严文文蹲在一旁拧着衣服上的水,哗啦啦的流了个小水坑,不满道,“她污蔑你的时候,你怎么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一下。”
“都能说出那样的话了,我和她解释的再多也是没用的。”
白珠说完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太好,于是耐心的解释道,
“她认为雪灾造成的损失是因为我没有参与,不妨先去找郎君查看一下她的精神状态,是不是收到过创伤后神智不清,急需要找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借口。”
春天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衙门的人赶来迅速的将女人以谋杀朝廷命官的罪名捉拿。
经过一番的调查后发现女人的家人全都死在了那场雪灾之中,但归根结底的原因是在雪灾之前赌博将家中的积蓄花光了,导致在人们发现是雪灾之前就已经无法支撑过严冬。
而后当意识到是雪灾,朝廷开始赈灾时苟延残喘的她后得到了救助,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亲人冻死在自己面前心灵上受到了创伤,故而对白珠产生了莫名了怨气。
这话听的严文文在旁边止不住的咂舌,怎么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发生在了白珠的身上,可谓是堪比话本里头。
寺庙内的人给她们提供了烤衣裳的地方,衣裳烤干后太阳快要西沉了,约定好天黑前赶回去恐怕是要食言。
一天下来累的厉害,严文文靠在车内的软枕上昏昏欲睡,都快要打起鼾来了,猛得爬坐了起来,吓了白珠一跳,“你还记得那天去看望裘宥时你说,感觉到有人在跟踪你,会不会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
白珠点了点头,“确实有这种可能,在京城内跟踪我的是她,当时我和傅淮谈论观音庙的时候是在学院的大门口,并没有避讳着什么,想要听肯定是能听见的。”
“真的是有毅力啊。”严文文又躺了回去,翘着二郎腿一颠一颠的,没一会就又睡着了。
雨水洗过后的空气异常干净,能闻见淡淡青草和泥土的芳香,白珠丝毫没有困意的望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神色晦暗不明。
到京城后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守城的武棋前来察看的动静惊醒了睡一路的严文文,摸不着头脑的爬起来迷糊的冲着武棋打了声招呼。
没有围观的物品和人员才被放行进去。
前一秒还笑嘻嘻打招呼,后一秒帘子一放严文文立马说起了坏话,“她这样子,得罪了不少人。”
“什么意思?”白珠道。
“每一辆晚归的马车都要检查,不论里头坐着多大的官员,统统一视同仁,导致查出了不少的丑闻。”严文文砸吧嘴,想想那画面就惨不忍睹。
乘坐的是严文文的马车,先给白珠送回了府,雨后的晚上还是带着凉意的,白珠揉了揉有些疼的脑袋。
恐怕是淋湿雨着凉了,身体一时半会还真是无法恢复到从前的结实。
北院的灯始终亮着灯她回来,沈书光着脚丫子在泡脚,能够缓解疲劳让晚上睡觉舒服些。
听见白珠开门的声音就像是没听见一样,自顾自的低头看手中的账本,福瑞拿着巾帕是进退两难,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白大人未能准时回来导致主子心里头不开心,已经小声的抱怨了好几次了,看架势两人是要矛盾了,福瑞可不想参和在里头。
好在白珠主动走了过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示意他可以退下去了。
白珠搬来小凳子坐在碰旁边,沈书怀着孕不方便弯腰,每天睡前的泡脚要么是白珠帮忙擦,要么就是福瑞帮忙。
“怎么气鼓鼓的,因为我没能准时回来?”
熟练的握着郎君的脚踝,擦干净后就放在自己的腿上,丝毫不嫌弃。
沈书没有回他,默默的将账本放在了一旁,低垂下眼眸看着女人,心里头的不开心早就在妻主开口同他说话时烟消云散。
只不过拉不下脸面来,抿唇不言语,擦干净的双脚塞进了毯子里。
手被握住,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套上了手腕,沈书微微瞪大了眼睛看着多出来的红色手绳,不解的询问道,“这是什么?”
“给你的惊喜。”白珠坐上软榻来,搂着男人的肩膀入怀中,轻声的道,“今天出门没告诉你去处就是想给你惊喜,我去了观音庙中祈求来了平安扣,说是能保佑男子和孩子平平安安。”
观音庙,沈书听过这个地方,打算等着天气暖和一些去哪儿参拜,没想到妻主已经将东西求了回来。
说不感动是假的,眼眶子都红了,沈书声音闷闷的靠在妻主的身上,懊恼于自己刚才闹的脾气。
在妻主的唇边亲了一下,小声的说道,“我很喜欢。”
第六十八章
天灾带来的经济萧条无法忽略, 为了重振商业贸易金如意决议开展海上贸易和派遣人去开辟新的运输之路,将与远边国家建立沟通。
此消息一出,有意的国家派来了使节前来勘查金凤朝的特产之物, 来以此拟定条约。
还有一些不主动的国家礼部的外交部会派遣人前去进行社交, 将陛下的诚意转告,看是否要进行合作。
白珠身为礼部外交部的侍郎轻易不会离开京城,还需要她在这儿主持大局, 派遣了手下的人前往了几个指定的国家,而前来拜访的使节就由她来接待。
前去港口迎接使节的到来,白珠穿着绯色的官服身后跟着同样是外交部的官员, 一群人站在港口处格外的显眼。
船只靠岸呼啦下来不少的人,为首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子, 身高体型都要比中原女子要大一些, 白珠一眼就看见了被洋裙勒的饱满胸围, 眨了眨眼睛勉强的才移开。
难不成洋人的身材都如此的好?
身边的各位默默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悄悄的将宽大的袖子拢在了身前。
白珠轻咳一声拉回了众人的思绪,笑着上前迎接, 洋语自然是不会的, 但外交部里头有会的官员。
“汪秋劳烦你告诉她们一声, 马车已备好, 让使节可以前往皇宫面见陛下。”白珠侧头对着身边站着的一位年轻女子说道。
女子长相白净, 身材瘦弱, 咋看起来豪不显眼,可谁能想到她从小被送去了国外学习语言, 为互相交流做出了不小贡献。
汪秋点点头, 把话语翻译给了她们听。
为首的女子就是前来的使节了,其他人都是带过来参观评估金凤国文化习俗的, 各种行业的都有。
不同长相,不同穿着的人很快吸引了周边百姓的注意,为了避免人群的骚动,白珠快速的带着使节上了准备好的马车。
马车内只有白珠、使节和汪秋在,根据汪秋和使节的交谈得知使节名叫玛丽,其他的性格方面白珠通过她大笑的红唇和讲话时眉飞色舞的表情就能感觉出来,她很激动来到金凤国。
一路上眼睛就没能从路边的摊贩上移开,而白珠也没能从她高耸的胸脯上挪开目光,实在是想不明白同样是女人,她怎么会波涛汹涌,而自己…难道真的是人种的问题?
到宫门口要下来自行走进去,使节也是不例外的,玛丽下马车后惊叹于宫门的恢弘,可谓是对什么都表达了好奇和惊喜。
本来可以很快走完的路,被她来回的询问耽搁了不少时间,吵吵闹闹的导致白珠听到她开口头就疼。
金如意早已就在大殿内等着,左等右等还是没来,开始纳闷于白珠到底是怎么去接待使者的,要是知道路上会花那么长的时间,就不早早的到这儿来了。
心里头正责怪着呢,白珠总算是带着人过来了,还没开口说话就先被瞪了一眼的白珠内心直喊冤,她可是催的不能再催了。
酒席已经摆好了,两个人边吃边谈,白珠乖乖的坐到了金如意身下一个位置,而汪秋跪坐在陛下和使节中间传话,可是一份苦差事。
玛丽不停的向金如意感慨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大肆的赞扬中原人的风俗,这话夹子打开就合不上了,汪秋尽职尽责的翻译好每一句话。
起初金如意还挺自豪的,慢慢的发现这人话太多了,且许多的理数和中原不一样,从穿衣打扮的风格就能看出来。
玛丽穿着的裙子将腰身勒得很紧,下面的大裙摆似乎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并不能像她们一样跪坐着,只能找来椅子让她坐。
艳红的嘴唇,高挑的眉毛,加上一头棕色的卷发,处处彰显着热情洋溢。
察觉到陛下投来的求助眼神,白珠默默的低下脑袋吃自己面前的东西,她也是拿这位玛丽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除非自己讲尽兴了。
就听她从天南讲到地北,伴随着夸张的表情和语气终于结束了感慨,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金如意连忙的将话题引入了此次酒宴最终的目的,开展贸易。
光是国内自产自销收益远不如将物品运送到国外去销售,金如意深知东方神秘的美感是她们所想要探究的,不论是瓷器,丝绸,刺绣,都能够在国外卖到一个好价钱,甚至于比国内的更加高昂。
提到正事玛丽也不再是一副不正经的模样,她将前来时女王同她说的话转述给了金如意,表示非常愿意同贵国建交进行贸易往来。
此话一出一路上受的聒噪也算是值得了,白珠心里松了一口气,金如意也跟着不自觉的放松了肩膀。
玛丽所在的国家是一个典型的代表,只要能同她们建交贸易,就可以轻易的打入西方市场,到时候才是真正能够赚钱的时候。
外来人员的居住交通以及行为都是由外交部管,酒宴结束后将玛丽送去了早已安排好的酒楼,为了避免使节发生什么意外而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她们所在的酒楼和房门口都有士兵把守,每日的出行也有专门的人跟随,可谓是保护的面面俱到。
将一切都处理完后白珠又前往了外交部一趟,将今日的事情汇总整理交给了礼部尚书,由她对工作进行审批和归档。
每个部门在工作上有什么进展,部门的负责人都需要将事情记录,以便于后续出现问题可以调查,写史书的人也可以通过此方资料进行编写。
整理完这些东西后白珠活动着酸疼的肩膀,才惊觉外头天已经黑了,忙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汪秋坐在她的对面打着哈气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她回来后可是没少喝水,明明是一个话多活泼的小孩儿,被硬生生的整成了一下午都没怎么开口。
白珠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天结束了,回去好好休息,估计地陪玛丽在京城内逛游几天,到时候还得你去做翻译。”
“侍郎大人我头一次觉得说话是多么讨厌的事情,难不成你平日里听我叽叽喳喳的也是这种感觉?”汪秋苦着一张小脸,快速的收拾好东西跟随在白珠的身后。
街道上车水马龙的,隐约的能够听见百姓在谈论有外国人来的事情,纷纷都在猜测是和什么有关。
“最起码你说的话我能听明白,玛丽说什么我是一下也没明白,只能靠这语气来推测。”白珠笑了笑。
虽然汪秋参与过很多外交事件,但在白珠眼中就是个小孩子,从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察觉出这孩子心思单纯。
恐怕是能够会外语的人不多,没什么人敢给她使绊子,并且就是一个翻译的官职,不会损害到她人的利益,竟也是保持了那一份纯真。
“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汪秋挠了挠耳朵,提到玛丽就后怕,“不过洋人的身材是真的好,我看到的时候都震惊了。”
白珠只是笑笑没说话,她在心里感慨一下就够了,拿出来讨论属实有些不合时宜。
汪秋也并不在意她有没有给回应,很快的就说道,“前不久我发了奉禄,请大人吃酒去!”
汪秋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作为翻译官的奉禄自然也是不会少的,也没有什么大的物欲,就喜欢请同僚喝喝酒吃吃饭,白珠就是其中一个对象。
想起今日出门前沈书同她说过要去钱阮青那儿玩,估计是要吃完晚饭才回来,白珠也就不赶着回去陪他,于是乎问道,“吃什么?”
“我听说南巷子里头的烤鸭一绝,再配上一碗高粱酒,那可是快活似神仙。”说着汪秋仿佛口水要流下来了,恨不得立马就飞到南巷去点一只烤鸭。
想起自己许久没有吃烤制的东西了,若是好吃可以给郎君带一份,白珠点点头,“走,我也去看看到底能有多好吃。”
“大人今天不着急着回家陪郎君啦?”汪秋捂着嘴偷笑道。
邀请十次有九次都是因为回家陪郎君而推辞,汪秋本是不抱希望的,都做好了自己一个人孤单单的喝酒,没想到大人如此爽快的就答应了。
“他今日有事情,得晚些才回来。”白珠上了马车,顺带着给汪秋一起拎了上来。
“我就知道。”玛丽凑到白珠身边,仰着脑袋感慨,“我要是有郎君在家里头等着,我也不会想乱跑。”
按理来说汪秋的年纪已经能谈婚论嫁了,自身的条件也不差,听说说媒的人也不少,可就是奇怪一个也没看上,还自个儿整天感慨有郎君的日子是怎么样的。
白珠又忍不住劝说道,“你要是把找好吃的的功夫用在找男人身上,指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也不用在这儿眼馋别人。”
真要是认真严肃的提起这件事情,汪秋就开始装傻充愣了。
还没到南巷子就能闻见空气中飘来的油脂香气,汪秋狗鼻子嗅了嗅,光是顺着味道就能摸到那家店,钱袋子直接往桌上一扔,让老板只管将招牌的菜上来。
两人在马车上将官服脱了下来,里头还穿着的薄衫在正值盛夏的天气刚刚好,谁也都看不出来坐在小凳子上大快朵颐的两个人,竟然是今日接待外来使者的。
烤鸭从炉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滋滋冒油,被师傅熟练的刀工片成了片,卷上刚蒸好的饼皮,加上配菜和特制的酱料,一口下去满嘴香。
再喝上一口自家酿造的高粱酒,那是回味无穷。
白珠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些官员晚上会约着出去喝一杯,实在是浑身心的放松。
第六十九章
吃完饭后白珠又去了一趟学院, 趁着今天还有精力查看了这几日的账簿,名气大扩大使得资金稳定上升,男子学院接受到四周的广泛支持关注, 不在像是从前那样时常要担心运转。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因祸得福, 浴火重生,放火的那人肯定怎么也没想到学院会因为这一场带有歧义的大火而获得新的转机。
天色已经不早了,白珠准备离开时看见了食堂的灯还是亮着, 好奇于谁会大晚上的在食堂内逗留,于是乎过去查看了一番。
只见千恩蹲在一堆傍晚运送过来的食材旁边仔细的盘点查看,身边的凳子上还坐着任齐, 小两口全天的时间都耗在了学院的管理上,就连晚上也不放过。
白珠走过去的声音都没能吸引到她们的注意力, 只能开口道, “是送来的菜有什么问题吗?”
突然冒出来的说话声吓的任齐差点从凳子上滑坐下来, 惊恐的看清楚来的人是谁后才猛得松了一口气。
任齐站了起来,捂着还砰砰直跳的心口道,“大人走路没声音, 我还以为大晚上是谁会到食堂来。”
“刚好路过看见灯没灭, 就过来看看。”白珠在千恩旁边蹲下, 手指翻看着一捆捆的新鲜蔬菜, “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蔬菜都是新鲜无缺损了, 量也是按照规定的送来。”千恩摇头, 惆怅的说道,“就是害怕会出现问题, 所以我才想着临走前检查一遍, 妻主不放心我一个人,就陪在这里等我。”
白珠没离开也在那里陪着, 千恩检查的很仔细,甚至于在一些叶子上做上了标记,有人动过会被立马察觉出来。
看他如此小心谨慎的模样白珠心中有说不出的感觉,恐怕都是被学院一系列发生的事情弄害怕了,就连日常的食材都要一遍遍的过目确保无误,免得又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做文章。
走到学院的门口,两人住的地方距离并不远,白珠要送她们回去被婉拒了,小两口手牵着手,沐浴着月光散步走回去。
白珠有些羡慕的看着她们,任齐能够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郎君陪在身边,将漂浮的心定下来,属实是难得。
天已经漆黑,街道上半个人都没有安静的厉害,白珠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缓解一天下来的疲惫。
正要睡着之际车厢突然晃动,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拉了回来,白珠警惕的听着外头的动静没有说话,刀锋划开肉的声音听的心一凉。
帘子被撩开的一刹那,白珠拿起抱枕扔了出去,砸在了想要进入车厢内的人身上,趁着黑衣人躲避的时候撞开她跑了出去。
脚下踩着的黏糊糊东西白珠没细看,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道她立刻就明白了车夫已经死了,就在刚刚被黑衣人杀死的。
反应过来的黑衣人快速的跟上,异常愤怒于她的逃跑,手握着腰间的砍刀眼神闪过杀意。
四周黑漆漆的白珠并不清楚自己在那儿,只能不停的往前面跑,身后跟着的黑衣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那些估摸着是在周边埋伏的。
白珠的心瞬间凉了下来,看来那次在宫门口察觉出的视线并非是观音庙中的那人,两方人马交织在了一起,使得判断出现了失误。
里衬的衣裳被汗水打湿,白珠大口喘息挤压胸腔内的空气,快要疲惫到窒息了,身后的黑衣人也无法接受高强度的冲刺,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咬着牙齿,身体的疲惫丝毫不影响脑子的灵活,白珠观察周边的情况,似乎朝着反方向跑远了。
突然她看见了不远处亮着的灯火,能够在夜里头点灯也就只有烟柳之地了,白珠想也没想的冲着那地方跑去。
跟在身后的黑衣人察觉到了跑去的地方,加快了速度,要是让白珠溜到人多的地方就不好下手了。
就在快要抓到白珠后衣领的一刹那,一道声音响起,“白大人?”
白珠猛的看过去,江月月此刻就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上前连忙躲在了她的身后,再看跟着她的黑衣人消失无踪影。
如果不是一身的冷汗和无法喘息的感觉,白珠怕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出现了幻觉。
“有人要杀我。”白珠撑着身子勉强的站了起来。
江月月眉头拧了起来,环顾一圈并没有发现可以的人员,但看白珠这副样子也不像是拿她寻开心的,压低声音再次确认,“有人要杀你?”
想起逃离时踩到的黏糊糊东西,白珠抬起叫来查看鞋底,干枯在鞋底的血迹在烟柳巷子的灯光下格外的刺眼,足以说明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多惊险。
“你受伤了?”江月月连忙上下打量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口。
白珠摇头,“不是我的血,是车夫的。”
有人要杀朝廷命官,身为六扇门的人不可能坐视不管。
不清楚追杀她的黑衣人是否会罢休,还是会在路上蹲守杀个措不及防,江月月一人也就罢了,身边还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白珠,要确保白大人的生命安全。
于是乎道,“你先跟着我回六扇门一趟,我们带着人马前去你的马车那儿。”
对此白珠并没有异议,后怕让她腿软了厉害,不敢想象要是没碰到江月月会是什么样的场面,恐怕天一亮就会被人发现暴毙街头了。
江月月是骑马过来的,白珠就坐在后头抓着江月月的衣裳免得被颠簸的掉下去,巷子露台上的男子看见她们这般忍不住的捂嘴偷笑,感慨两个女人同骑一匹马的。
白珠忽然反应了过来,为什么能够在烟柳巷子里碰见江月月,特别现在还是大晚上的,就算是巡逻也轮不到六扇门的人,扯着衣裳的手渐渐缩紧,心脏砰砰直跳,吞咽了口水问道,“你为什么会大晚上的来这里?”
骑马的江月月并不知道身后的人心思在一瞬间百转千回,不甚在意的说道,“里头一个嫖客猝死在了床上,有人跑过来报案,刚好今晚我值班就过来看看。”
听完她的解释,白珠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一同前往的六扇门,只留下了一小部分留守,其余的跟着她们前往出事的地点,白珠凭借记忆找到了马车所在的地方。
站在江月月的身后,白珠警惕的看着随风飘动的车窗帘子,不知道里头会不会藏着人,手持刀枪的衙役上前挑开了帘子,一瞬间里头冲出来一人。
“快!别让她跑了。”江月月立马大声的指挥。
白珠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身上,浑身极其不舒服的抖了一下,猛地向怀疑的方向看去,只剩下一片略过的衣角。
藏在马车内的黑衣人被集体的捉拿按在地上,嘴巴里藏了毒药准备咬破自净时,江月月眼疾手快的卸下了她的下巴,掏出了含在嘴巴里的毒囊,“带回去看管好,千万别出岔子!”
“其余的人以这儿为开始地毯式搜索,别放过一个可疑的地方和人。”江月月略显烦躁的双手叉腰,前去查看倒在前室车夫的状态。
白珠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车夫已经死掉了,除了割喉一般不会喷溅出那么多的血液出来。
“幸亏回去寻找帮手,不然就我们两个过来,真不一定能逮住。”江月月接过手下递来的麻布盖在了尸体上,还未来得及凝固的鲜血顺着木头滴落下来,汇聚成了一个小水洼。
“黑衣人没能杀掉我,知道我们还会回来,所以躲回马车内等着,周边也有同伙在埋伏,若是当时只有我们两个过来,怕是和车夫一样血溅当场了。”白珠脸色苍白,即便是漆黑的看不清楚满地的血液,那浓重的血腥味也让她胃里翻涌。
白珠眸子沉了下来,“她们还会来杀我的,毕竟已经等待多时了。”
江月月护送白珠回到深宅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鉴于白珠现在的处境江月月将会贴身的保护,免得在杀手抓到之前白珠发生意外。
“你好好休息,今日的事情我会上报陛下,在外交使节来的节骨眼上发生刺杀的事情,实在是居心叵测。”江月月感觉到白珠的精神恍惚,站稳都有些吃力,不免担心起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知道自己被追杀还能保持理智的说话思考,已经是不容易的事情了。
“多谢好意。”白珠身心俱疲,汗水的里衫被晚上的风吹干,极力奔跑的四肢酸胀的不成样子。
刺杀的事情不止告诉了白珠有人对她心生怨念,不惜在京城动用势力除掉她,同时也发现了自己疏忽于体能锻炼,稍微跑动身体就支撑不住,甚至于面对敌人时反击的能力都没有。
当初学习的六艺全都剩下了花拳绣腿的皮毛了。
白珠脑海中什么都没想,只希望能早些看见沈书,北院的灯竟然没有熄灭,屋内还亮着微弱的烛光。
心一瞬间踏实下来,一直紧绷的神经也在此刻终于得到了放松,白珠悄悄的推门进去,她也顾不上什么将自己洗漱干净,只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抱住郎君,让她感受到踏踏实实的温度。
怀孕后的沈书无法熬夜,那安胎药里边也有助眠的成分,时间一到就困得不得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一盏灯给妻主。
睡得迷迷糊糊的闻到奇怪的味道,沈书朦胧的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是妻主后才从睡梦中醒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话音刚落就被牢牢的抱住,察觉到女人颤抖的肩膀,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鼻尖奇怪的味道逐渐分辨出来,是淡淡的铁锈的血腥味。
“你受伤了?”沈书挣扎着想要去查看,却被箍得紧紧的无法动弹。
“别动,让我抱一会。”白珠将脸埋在他的脖颈处,感受着沈书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安心的油墨香味。
第七十章
白珠并不打算将今晚的事情告诉沈书, 清楚的知道男人的性格肯定会后半夜睡不着,胡思乱想的容易影响休息。
一双大眼睛求知的望着他,就希望女人能够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可惜等来的只有睡觉二字。
心里头也来了气, 不愿意告诉就算了,松开怀抱后转身躺了回去,闭上眼睛一副要休息的模样。
心底瞬间踏实了不少, 白珠简单的擦洗一番身体就爬上了床去,男人虽然还在生气于她的隐瞒,却不由自主的靠了过来搂住了腰身。
身侧人的呼吸逐渐平稳, 知晓他是进入了梦乡,白珠无声的叹了一口气, 感知到男人身体的温热心有余悸, 闭上眼睛全是今晚上事情的回放。
怎么也无法安静的睡着, 就这么睁着眼睛等到了天亮。
奇怪的是精神状态并不差,反倒是思考了一晚上,头脑更加的清晰明白要怎么做。
白珠心里头清楚刺客远在陛下决定开拓海外贸易前就盯上了她, 所以就是冲着要她的命来, 并不是其他事情所导致的。
但白珠每天就是三点一线的, 天黑之前必定回家陪着怀孕的郎君, 始终是找不到机会下手, 只能刺杀的行动不断的往后拖延。
直到昨天给她们找到了下手的机会, 太过于急躁让白珠有反抗的余地,没能一举取下她的人头。
六扇门的办案探查能力白珠不多做评价, 相信江月月不会往过任何蛛丝马迹找出幕后的凶手, 就像是当年面对学院投毒的案件一样,很快怀疑到了元若的身上。
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陛下重视此次的刺杀事件, 绝对不能直白的告诉金如意那些人单纯冲着她来,白珠不相信自己能够在金如意的心中有多无法替代的重要性。
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将事情和她的利益挂钩,白珠已经想到了办法,要说蠢就蠢在外来使节拜访金凤国是实施了刺杀心动。
白珠眼看着天色要亮起身准备收拾东西上朝,稍微一动身边的男人立刻惊醒了过来,一把子抓住了白珠的衣裳,脸上惊魂未定的。
“做噩梦了?”白珠摸了摸他的脸颊,轻声的询问道。
眼神逐渐聚焦,沈书才察觉一切都是梦罢了,慢慢的松开了手长吁一口气,痛苦的闭上眼睛拧着眉头道,“我梦见你出事情了,梦里头特别的真实,那血腥味仿佛就在鼻尖萦绕。”
看到出来梦给他的惊吓很大,提及时小脸苍白的,止不住的要去看身边完好无损的妻主,心里头才稍微安心一些。
沈书撑着胳膊坐了起来,“今天我帮你更衣。”
自从怀孕到中后期白珠就不允许他来帮自己更衣了,都是自个穿好官服束好头发去上朝的,沈书心中不开心却也是明白妻主的用意和其中的心疼。
白珠没有拒绝他的要求,穿戴好衣裳后让沈书帮她把腰带和帽子整理戴好,铜镜中的女人红唇齿白,眉眼带着稍微的倦意却并不影响她优越的五官和身上的气质。
入朝廷后白珠身上独特的气质逐渐展现出来,像是一块被打磨光滑的墨玉,温润如玉却又不失内在的个性。
沈书将女人的腰带系好,脸轻轻的贴上她的后背,说话的声音小小的询问道,“今天还要去陪外来使节吗?”
“王秋作为翻译陪着,我就不需要过去了。”白珠附上男人纤细的手背,“这几日在家里头呆着不要乱跑,就连钱阮青那儿也暂时别去了。”
沈书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明眸带着愤怒的瞪着她,“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稍微在敏感的郎君面前透露一些都能够被察觉出来,白珠捏了下他长肉的脸蛋,“等我回来再告诉你。”
时候不早了,再不出发就赶不上早朝,沈书想要继续追问也没法子,目送着妻主离开。
在京城内发生刺杀的事情传播的很快,几乎天一亮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一些消息灵通的也打听到出事的人是现任礼部外交部侍郎白珠。
还没到金銮殿的门口所以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汇聚在了白珠的身上,有好奇的、有看热闹的、当然也不乏幸灾乐祸。
对此白珠通通无视,默默的站在了角落里头等着大殿的门开。
赶在最后一刻慌慌张张提着衣摆跑进来严文文喘着粗气,擦去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找准白珠的方向毫不客气的挂在她肩膀上,两只眼睛眯起来大口的喘气,“差一点点就迟到了,要不是阮郎叫我,我怕是要睡到早朝结束。”
白珠扭头看她的眼神有点奇怪,严文文好像不知道昨晚上发生的事情,不过按照她差点早朝迟到,怕是也没有机会去听八卦,“昨晚上做贼去了?”
“要是做贼起码还能捞点东西。”严文文摆摆手,指着乌青的黑眼圈,“昨晚上兰儿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闹腾,哭的那叫一个惨烈,阮郎还在哺乳期间,须要好好的休息,我就给她带去了旁边的厢房内哄着,到后半夜才稍微能合眼。”
“没想到你还是个称职的母亲。”白珠点点头。
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周边人对她们的奇怪目光,严文文忍不住的小声询问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还是衣裳没穿好,怎么感觉大家看我们两个的眼神怪怪的。”
恰好此时大殿的门开了,白珠就没有说话,严文文自觉的闭嘴,整理好衣裳跟着人群一同进去了。
犯困的严文文控制着脑袋别一点一点的被陛下发现,握紧手板挡在脸前头遮掩一下精神不济。
听那群老臣日复一日的汇报,平常没觉得有什么,没睡饱的时候真的是催眠,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站都要站不稳了。
突然身边站着的人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吓的严文文一个激灵,瞌睡虫瞬间被驱赶走了,不清楚好端端的白珠是要做什么,外交部好似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汇报的。
白珠一出现,知道情况的人就明白是为了什么了,互相对视准备看好戏。
“陛下微臣昨晚归家时遭遇了刺客,好在臣的反应快逃跑的路上遇见了六扇门的江大人得以逃过一劫,可惜马夫死在了那刺客的收下。”
白珠说着说着哽咽住了,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微臣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可偏偏选在外来使节到访的时候动手杀害身为外交部侍郎的臣,奸的心思可想而知。”
听一番话下来严文文瞬间不困了,什么刺杀、什么奸人的,完全听不懂,昨晚上趁着她哄孩子的功夫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怪不得大家的眼神很奇怪,都知道了是在看白珠啊。
金如意睁开眼睛就收到了暗卫汇报此条消息,对于京城内出现刺客的事情很愤怒,但更多的是抱着玩味的心态观察白珠会如何去处理这件事情,可早朝上一听白珠那么分析,似乎那人并非是冲着白珠而去,而是为了撼动自己的统治。
这就不得不让金如意提防起来,手中的权利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外人动摇。
“竟有人敢在皇城底下做小动作,把朕放在何处!”女帝一怒,震慑下面的官员不敢说话。
元若的位置只在陛下的身下一些站着,能够看清楚台下众人的神情和小动作,扫视一圈最终将视线落在了白珠的身上,开口道,“臣听说昨晚上六扇门抓到了其中的一名刺客,说不准能从那人的口中问出什么来。”
话音轻飘飘却说到了点子上,金如意侧眸看了她一眼,头冠前垂下来的玉藻遮挡住了脸色,看不出此刻是何种情绪。
如今关于刺客的消息只剩下被捉拿的那人,能否审问出还得看六扇门的功力,白珠对于不确定的事情一直抱着没有的态度,免得到时候会失望。
直觉告诉她想杀她的人就在朝廷中,故而在今日早朝上将事情闹大,要么对方会心急的自乱阵脚,想要抓紧时间除掉她,那么就能够利用此将人引诱出来。
如果对方因为事情闹大而怯懦,也能够短时间的保证自身的安全,怎么算都是不亏的。
早朝结束后白珠还没能走出大殿,就被严文文一把拉住,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有许多的话要同她说,却碍于现在的环境不对只能憋着。
白珠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什么事情到我马车上来。”
上了马车后就不用太顾及,严文文连忙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耐心的听完白珠对昨天晚上事情的描述后,心都凉了一截。
从官那么多年从来没有碰上过这种事情,倒是让白珠给遇上了。
“没想到外交部这么容易招仇恨,你以后还是得注意一些。”严文文不免得多担忧,两人的交情放在这里且还是盟友,严文文并不想失去这样一位聪明的伙伴。
“你真的以为来刺杀我是因为外交部的身份吗?”白珠眼神沉了下来,“还记得第一次同你说被跟踪的事情吗?和在观音庙里遇到的不是同一批人。”
“你的意思是有两拨人在跟踪你?”严文文瞪大了眼睛,此刻的白珠在她心中就是行走的危险,谁都想要她的命。
白珠点点头,双手放在膝盖上互相握着,极其冷静的解释道,“两件事情碰上了一起,导致我疏忽警惕了。我在陛下面前将事情夸大,是希望能够将自己的利益和陛下的利益放到一起,祈求陛下的保护。”
严文文眨巴眼睛,没想到里头还有许多的弯弯绕绕,又一次对白珠的心思大开眼界。
她似乎从来不会赌,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手上,以最大的能力争取万无一失的方法。
有时候止不住的感慨,幸亏和她是盟友,假以时日白珠和元若指不定谁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