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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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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脖子上戴着金链子, 手腕上是金镯子,拇指套着玉扳指,白珠像是个暴发户一样, 拎着一大堆东西大摇大摆的进了沈宅。

    沈穆南为了给沈书创造空间, 可是下了手笔的。

    本是想随便添置点东西,谁知道刚出来没多久白珠就嚷嚷着要回去,只好是买了又买才安抚情绪。

    钱都是小事情, 关心是沈书那边是否能说通,也不枉费花了那么大心思。

    还不知道一切的白珠,手中提着的东西都是给郎君买的, 要不是出去一趟,都忘记需要给沈书准备新年的礼物了。

    那些可就不是沈穆南付钱了, 送给自家郎君的肯定是自掏腰包。

    白珠也聪明, 明白锦衣玉食的沈大公子啥都不缺, 不用费心思的去想他需要什么,只要是她送的应当是都喜欢。

    进院子里就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白珠想找个人询问一番, 奇怪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屋门推开暖风扑面而来,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脱下外氅朝着里屋而去。

    炭盆里时不时噼里啪啦一声, 充足的光线透过纸糊的窗户照射进来。

    沈书趴在软榻的矮案上睡着了, 手旁还放着卷曲起的书本, 眉头微蹙,像是做了不好的梦。

    能休息一会就多休息一会, 已经不止一次半夜醒来发现沈书没睡觉的了。

    虽然不知道他在愁些什么, 但不愿意说那白珠也就识趣的不问,相信以沈书的能力, 可以很好的解决让他困扰的问题。

    蹑手蹑脚的放下东西,凑到了男人的身边坐下,身上的凉气已经散去了大半,白珠才敢去碰他。

    搂着人躺了下来,把沈书圈在了自己的怀中,抚摸着他的头发。

    沈书常年不见阳光,皮子格外的白,眼底多出来的淡淡乌青也就异常的明显,白珠心疼的点了下他的鼻子。

    熟睡中的人似乎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本能的朝白珠的身上靠,朦胧的睁开眼睛看了下又睡过去了。

    自家的郎君是怎么瞧都好看,即便沈书并非是现如今流行的美人标准,但在白珠的眼中就是最好看的。

    没忍住的把金项链给摘了下来,戴在了沈书的脖子上,手镯也顺着撸了下来,刚好挂在沈书的手腕上。

    玉扳指是女性特殊的饰品,男子带不了,不然白珠也要拿它装饰上去。

    白珠撅着嘴巴,准备像话本里写的一样,亲吻熟睡的美人额头,表达此刻的浓情蜜意。

    一只手抵在了她的肩膀处,另一只拦在了白珠的嘴上,没睡饱的沈书双眼皮都宽了不少,幽怨的瞧着一回来就摆弄他没完的男人。

    手腕上金闪闪的镯子看的一愣,沈书晃动着举起,斜眼道,“这是你送的?”

    随即又摸到了脖子上多出来的东西,分量还不轻。

    “母亲给的,我的就是你的。”白珠并不在意金饰谁戴,只晓得沈书醒过来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摸郎君了。

    手不老实的顺着腰带滑了进去,在臀肉上捏了又捏,被瞪也不害怕,嘴上一本正经的说,“外头可冷了,我满脑子想着回来抱着你睡觉,可惜母亲就是不给。”

    沈书不用多问都能想到那幅画面,怪不得带了许多的东西回来,敢情还得是用钱留了会白珠。

    小两口子大过年没事情干,卿卿我我也是正常。

    从软榻上爬起来的白珠,头发汗湿的黏在光滑的后背上,身躯虽看起来瘦弱,却是藏着力道的。

    抿着红唇,垫着脚尖拿衣裳披身上,还不忘捡起地上散落的给沈书穿上。

    完事后在心底记上一笔时间,还就是不相信那郎中说的话,秉承着只要肯努力,万事都简单。

    除夕守岁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大家子吃完年夜饭就守在屋子内喝茶聊天,等待着新年的到来。

    外头鞭炮声响起,隔着墙都能听见街道上孩子的欢声笑语。

    过节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了,除了能拿到压岁钱之外,热闹的氛围也是最喜欢的。

    沈星河不老实的在院里子蹦跳,好奇的打量放在石板地上的炮仗,就等着时间一到看烟花了。

    安萧给大家伙编织了红绳扣在手腕上,说是能够抵御接下来一年的邪祟,保护着身体健康。

    笑盈盈的看着热闹的一家人,当初在山头游荡的时候,怎么着也想不出来,跟着沈穆南走后能过上如此安稳的日子。

    漂泊过的人才会懂得安定的不易,安萧嘴上说着想念当时的无拘无束,但心里头更加喜欢亲人陪在身边的感觉。

    握紧了妻主的手,相识无言,情话说了千千万万遍,也听了千千万万遍,最直接的是岁岁年年的陪伴彼此身边。

    白珠捧着茶水小口的喝着,眼睛时不时朝郎君的身上看,大过年的那么矜持吗?

    既然他不来,就别怪白珠主动的过去。

    一把抱住了走神的沈书,下巴靠在他的肩膀处,呐呐道,“新年快乐。”

    沈书一瞬间的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摸上了腰间的手臂,安抚的拍了拍,闪过的落寞很快被掩盖住。

    烟花在此刻绽放,照亮了半边天空,沈星河欢笑着跑进来,嚷嚷着要去点燃炮仗。

    火红的鞭炮响起,未归家的下人们也跟着过来凑热闹,捂着耳朵满脸笑意的相互道好。

    新的一年,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到来,寄托着对未来日子的美好期盼。

    闹腾完已是后半夜了,小孩子精力来的快,去的也快,沈星河趴在安萧的怀中,呼呼大睡,眼睛都睁不开。

    “你们也回去休息吧。”沈穆南托着孩子的背,减少郎君受力,打发那小两口回自己院子里去。

    回院路上的灯笼都被替换成了大红色,旁边还挂着同色的绸缎,在风的吹拂下飘摇。

    为了方便沈书的轮椅,宅院内没有鹅暖石路,都是用打磨光滑的石板铺路,丝毫没有颠簸。

    白珠推着他,仰头看天上的一轮明月,第三个年头了,由衷的感慨道,“像不像我们大婚的那天?宅子内也是这样装扮的,我就推着你啊,一步步进了洞房。”

    吹的有点冷,不免加快了脚步。

    夜晚使得人格外柔软一些,寻常不会或者想不起的话,在此刻表达欲达到了巅峰。

    “我本来是想抱着你进洞房的,可又怕你觉得我轻浮,只好在后头推着,那帮子人还挡在前面,可把我着急坏了。”

    想起年轻时的稚嫩想法,白珠就忍不住想笑,装作老成淡定,实则手心里冒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提到成婚那日,沈书也柔和了下来,靠在椅背上拉住了女人的手,“其实掀盖头的时候,我紧张的差点忘记呼吸,看见你朝我走来的时候,心差点跳出来。”

    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但大婚时的桩桩件件都记在心中,以至于再拿出品味,还能有不一样的感受。

    一路轻松的闲聊回到了院子,掌灯的双瑞在等着她们回来,穿着新袄子头上也戴着颜色艳丽的假花。

    看见白珠的那一刻,就底下了脑袋,埋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挑着竹竿子把灯笼挂了上去。

    沈书只不过淡淡看了一眼,自顾自的转动轮椅进了屋内,神却是关注着外头的动静。

    “这一年幸苦你了。”白珠掏出红纸包的碎银子,扔给了双瑞。

    双瑞捧着不知所措,不敢看白娘子,也不敢去看主屋的方向。

    “收下吧,也不多。”白珠奇怪双瑞什么时候那么胆小害怕了,往年都是嚷嚷着要的,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好奇,笑着安慰道,

    “你是沈书的贴身小厮,跟在他身边那么久,照顾的细致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些是你家公子额外给你的。”

    是谁给的双瑞心中清楚,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落,连忙拽着袖子擦拭干净,终于是鼓起勇气抬头看了眼白珠,“奴才多谢主子赏赐。”

    把人惹哭,是白珠没有想到的,免得哭哭啼啼的惹得沈书不开心,摆了摆手,“回去休息吧,大过年的不需要守夜。”

    炭盆没有熄灭,回来屋子里就是暖和和的,白珠舒服的叹息了口气,接下来绑上平安扣,然后就可以美美的抱着郎君睡大觉了。

    沈书已经站在了床头旁,招手让她过来,相互拿着一侧,绑在了床头上。

    “本来不觉得,挂上去后,怎么看怎么好看,不愧是你选的。”白珠拦腰抱起人就要往床上扔,鞋子都着急的蹬掉了一只。

    跌在柔软的被褥上并不疼,只是有点羞耻的红了耳朵,眼尾上挑的看着脱衣裳的女人。

    沈书可没有忘记要说些什么,平安扣还挂在那晃悠,时刻提醒着沈书要直面问题。

    穿着白袜子的脚踩在女人的腿上,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白珠麻利的脱掉了,露出了白嫩的脚,坏心眼儿的挠了下,痒的沈书当即抽了回来。

    “等等,我有事情要和你商谈。”沈书推着欺压过来的女人,衣领已经散开来了,胸口大片春光乍现,却还是坚持要在今晚把事情说明白。

    白珠自以为不会是什么大事情,一边按住男人不老实的手,一边扯衣裳,“你说。”

    “关于孩子的事情。”

    瞬间,身上的人安分下来,白珠趴在他脖颈间顿了一会,翻身大咧的躺在了旁边,眨巴眼睛瞧着床顶,“孩子怎么了?”

    沈书撑着身体做起来,头发顺着滑落到胸前,张了张嘴,将打好腹稿的话毫无感情的念了出来。

    “我的身体我最是明白,可能这辈子都不能怀上一个孩子,所以我希望你能纳个…妾室。”

    舌尖打了一个弯,通房和普通的下人无异,就是多一个□□的任务。

    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了,只好替换成了妾室,好歹也算得上一个主子了。

    白珠难得没有搭话,手臂垫在后脑,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有预想中的愤怒,也没有过激的反应。

    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沈书慢吞吞的凑了过来,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外头的风言风语我听的心里难受,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总得给留个后。”

    女人看了他一眼,头一次眼中不带任何的情绪,理着乱糟糟的衣裳,坐了起来,“有心仪的人选了吗?”

    第六感告诉沈书,最好不要说出来,不然会有无法控制的事情发生,可嘴巴偏偏不听使唤,一顺溜的脱口而出。

    “双瑞。”

    气氛凝固起来,白珠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收拾起东西来,在柜子里准确的翻找出了自己的衣裳,利落的打包好。

    无声的反抗最为吓人,沈书慌乱的连腿瘸都顾不上了,从床上扑过去抱住了女人的腰,手不停的拽着她手中的衣裳。

    没有过多的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愤怒,这让沈书格外的不安,眼泪瞬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别,别走。”

    白珠却恍若未闻,阻止她整理衣服,那衣裳就不要了,面对哭泣的郎君,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一瘸一拐的沈书被拖拽到了屋门口,就算是如此丢人的样子,也坚决不松手。

    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见女人站着不动了,一屁股坐了下来,捂着心口喘息着。

    若是放在平时,白珠已经贴回去了,可现在心疼是心疼,却仿佛隔着距离一样。

    从前的吵闹也就是两个人的事情,沈书的各种怀疑,白珠照单全收,问心无愧丝毫没有畏惧。

    都明白争吵只是一时间的事情,待到情绪平静下来,还是互相爱着彼此的。

    可这一次,让白珠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沈书的心到底在不在自己这里。

    能为一个没影子的流言蜚语而大发雷霆的沈书,现在却亲手送男人到自己的枕边,白珠看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这荒唐的事情。

    后退了一步,保持在沈书碰不到她的距离,垂下眼睛,晦暗不明。

    良久,就在沈书缓过来,要站起身的时候,解开了腰间一直佩戴在身上的荷包,妥帖的放在了身侧的柜子上,冷声道,“我出去冷静几天。”

    打破了最后的希望,沈书重新跌回了冰冷的地板,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懊恼的捶打地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晚北院没有一个下人守夜,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任何人知道。

    第三十二章

    新年的第一天早上, 家人聚在一起吃早饭已经是习惯了,只是今年少了一位家庭成员。

    安萧左看看,右看看, 都没能等到白珠的出现, 不免把探究的视线放在了独自前来的沈书身上。

    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小两口子昨晚上回去肯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不言而喻, 他也是知道的。

    除了沈星河被蒙在鼓里,其他人心照不宣的未提及此事。

    但架不住多嘴的沈星河,环顾了一圈指着空出来的位置, 歪头不解的瞧着沈书,“嫂嫂怎么不来吃饭?”

    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沈书的眼珠子转悠的极慢, 还未消肿的眼皮看的人憔悴的厉害。

    只是一个眼神, 就让跳脱的沈星河乖乖的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

    安萧到嘴边的劝说也都咽了下去,有些事情还得是她们自己转过弯子来, 才能和谐相处。

    同时也纳闷, 当初他和沈穆南之间就没有那么多的问题, 喜欢就是喜欢, 就是要绑在一起一辈子, 现在小辈的感情都那么复杂了吗?

    街道上热闹非凡, 早市人来人往的,马车只能在人群中缓慢的移动。

    沈书一夜未眠, 想趁着机会小憩一会, 外头的喧闹吵的头疼,一闭上眼睛全都是昨晚上女人冷漠的神情。

    从未见过那般失望的女人, 让沈书没来由的害怕。

    若是只因为纳妾的事情而推远了白珠,那么心里是一万个悔过,真想回到昨晚上好好问问自己是怎么想的。

    放在膝盖上的手蜷缩起来,困倦随着悔恨消散无踪,沈书焦急马车的速度太慢,时不时的撩开帘子去看外头的路况。

    心底的暴虐快要压抑不住了,只想要快些找到妻主,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能缓解沈书此刻的焦虑。

    过了闹市区,速度就快了起来,眨眼间的功夫停在了男德学院的门口。

    沈书迫不及待的下马车,连轮椅都来不及坐,可在看见落锁的大门后呆滞的站在原地。

    双瑞侧面扶着他,瞧着主子的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了下来,心都跟着颤了颤。

    白娘子并非京城本地人,初来乍到也不过是住在朝廷给的暂时安置的房子内,和沈书成婚后顺理成章的搬入了沈宅住着。

    可以说全京城,除了沈宅就只有学院可去,但学院门上的大锁,明确的表示没有人来过。

    那白娘子还能去什么地方呆一晚上。

    双瑞移开了目光,不敢再看主子的脸色了。

    仿佛冷水从头浇到尾,瞬间让沈书冷静了下来,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回去吧。”

    双瑞不敢多说话,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扶着人上马车后,拽着缰绳原路返回。

    再次路过喧闹的集市,心境已经不一样了,靠在车厢壁上,眼神空洞的盯着一处看。

    集市的两边有许多的早餐摊,大家伙在上工之前都爱坐在一起,吃早饭谈闲话。

    免不得几个嗓门儿大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你们听说了吗?昨个怡红院有个酒鬼,去了也不找男人,就在那里喝酒,把老鸨都吓坏了。”

    “谁啊!长什么样子啊!”

    “听说长的不丑,这大过年的可真会玩哈哈哈。”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传入了沈书的耳朵里,一个激灵。

    虽没有明确说是谁,可沈书觉得那就是白珠能干出来的事情。

    双瑞也识趣的询问了一声,马车朝着怡红院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沈书思考了许多认错的方式,也做好了面对各种情况的准备。

    人在喝醉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如果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沈书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

    怡红院上午休息,到了中午之后才开始营业到第二天的黎明。

    可沈书不管他们是否休息,敲响了门。

    来开门的老鸨满脸怒气,张嘴要骂哪个不长眼的,没看见门口告示上的时间。

    就瞧见坐在轮椅上,脸色更差的沈书,谁能不知道沈大公子的名头啊,立马转变了情绪喜笑颜开的询问是来做什么的。

    沈书没那么多时间废话,连进去都嫌弃,抛给她一袋银子,“昨晚上白珠来这儿喝酒了是吗?”

    老鸨收了钱,立马重新站队,皮草披在肩膀上,媚态的眨着眼睛,“那可不,喝了好多,酒瓶子散落一地的,都没落脚的地方。”

    “现在她人在哪里?”沈书搭在扶手上的手紧了紧,眼睛扫过里头,停留在了上面的包厢上。

    老鸨面露难色,直到又一钱袋子扔了过来,笑容更加灿烂了,“您可不知道,白大人到我们这里来,不要男人,就光喝酒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那喝的烂醉,走路都站不稳的,咱们也不想出人命,就想着让白大人留宿一晚。

    可是不听我们的话啊,醉醺醺的就离开了,我们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沈书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被戏耍的感觉让他想一脚踹在老鸨的脸上。

    真的是掉钱眼里的家伙。

    线索再一次断掉了,沈书宁愿女人在这里住上一晚,也不想她深冬大半夜的喝醉了在外头晃悠。

    附近的客栈问了一圈,都没有白珠的消息,女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主子咱们回去休息一会吧,最起码找个地方吃口东西。”双瑞担忧的看着面色苍白的沈书,仿佛下一秒人就能倒下似的。

    沈书也自觉身体的不对劲,太过于劳累导致他不过是在强撑着精神。

    餐馆虽小,却胜在干净,临近中午里头坐满了人。

    放在寻常时候,沈书是绝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用餐的,怎么说都得是单独的包厢,安安静静的吃饭,而不是大家伙的说话声交织在一起。

    盖着菜卤子的面端上来,双瑞的口水都要留下来了,拿过筷子大口的吃着,肚子饿的咕噜噜直叫。

    对比之下,沈书吃的格外艰难,心情压抑使得他丝毫没有食欲,吃了几口就停了下来。

    就那么看着双瑞,心中百感交集。

    是从小跟着自己长大的人,沈书的确是把双瑞当成弟弟看待,也是想过为其寻找好人家,让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最起码在双瑞对女人动心之前,这些都是沈书最真实的想法。

    心底能不恨贴身小厮爱上自己的妻主吗?

    那是不可能的。

    在白珠离开前,沈书心中都是充满了怨恨,认为所有人都背叛了自己。

    可当双瑞哭着拒绝,女人一言不发的离开时,沈书又迷茫了。

    不是说喜欢白珠吗?他都愿意退步了,为什么还要哭,仿佛他才是那个恶人。

    不是想要孩子吗?自己没办法给的,也愿意忍受嫉妒的折磨,让其他人来帮助完成要孩子的心愿。

    都做到如此的大度了,为什么要冷漠的看着他,对他的哭泣爱答不理。

    怎么到头来,无论怎么做,都是在伤害别人,在折磨自己。

    “双瑞。”沈书叹了一口气,盯着被叫一声,就吓着放下筷子的人。

    垂下了眼睛,做出了第一次的道歉,缓缓道,“让你当通房的事情,是我自私了,不该草率的决定你的婚姻大事。”

    双瑞立马红了眼眶,嚼着咽下口中的食物,胡乱的抹了把脸,“主子,奴才不怪你,是奴才不好,奴才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只要其中一人开口,解决事情就要快上许多,堵在心口的淤气排解了不少,沈书放松了脊背。

    也是个心眼实的孩子,面对主子稍微的示软,双瑞就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

    “其实白娘子一点也不喜欢奴才,生气离开在奴才看来,是白娘子以为您不在乎她了。”

    新颖的解释角度听的沈书一愣,从来没有想过女人生气离开是这种原因,迫切的希望双瑞能够多说一些。

    “奴才看得出来,白娘子心里很在意您,不然按照白娘子的条件,外头可以养好多的花花草草,可是白娘子都没有。”

    双瑞收不住话匣子了,把平常看在眼里的事情一股脑的全说了出来,“相处的时候,奴才看的明明白白的,白娘子的眼中只有您一个人,爱意藏都藏不住。”

    如今的话,如巴掌打在沈书的脸上,在不曾触碰底线的情况下,怎么得闹腾都有人包容。

    可一旦过头了,只剩下了自己。

    沈书越发的焦急想找到女人,想要把心里的话说清楚,最大的悲哀莫过于亲近之人间的误会隔阂。

    旁边桌子坐着几个码头的工人,喝着小酒吃着油炸花生,脏兮兮的布鞋踩在长条凳子上,压低身子交换着听到的八卦。

    “今早上护城河捞起一具尸体,你们猜怎么死的?”

    说话的女人长相粗旷,皮肤黝黑,穿着袄子脖子都没了,眉飞色舞,得意洋洋唬住同伴,“酒喝打发了,一头栽进去的,直接溺死了。”

    砰,筷子掉落下来。

    沈书扑过去,死死的拽住女人的衣领,咬着后槽牙道,“在哪里?”

    “什么在哪里,哪里来的疯子。”女人挥舞着双手,要把他甩开。

    钱袋子砸在身上的分量不轻,瞬间安静了下来,女人挑眉,上下打量了眼沈书,细看模样不错,舔了舔嘴唇。

    不过也明白能拿得出这样大手笔的男子,背景肯定不一般,识趣的揣起了银子,“南边护城河,六扇门的估计还没走。”

    清脆的铃铛声回响在空旷的护城河上,突兀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江月月扶着腰间的佩刀,眯起眼睛瞧直驶而来的马车,认出了是沈宅的。

    都快要到眼前了,还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江月月不淡定了,招呼着大家把马车拦了下来。

    沈书不耐烦的掀开帘子,扫视了一圈穿着衙役服饰的人,丝毫没有怯懦,“各位是做什么?”

    和沈家有几分交情,江月月主动上前解释,“沈公子,前方是案发现场,需要保留场地,您不能过去。”

    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卸下了后面的轮椅,沈书即便是坐着,长久以来被众人捧着,用金钱堆砌出的压迫感也是不容小嘘的。

    “马车不进去,那我能进去看看吗?江大人。”

    已经判定为了意外事件,进去看看也是没问题的,只是江月月不明白,死者是怎么和沈公子产生关系的,大老远的跑来护城河这儿。

    “跟我来吧。”江月月在前头带路,眼睛一直向后瞥着,观察沈书的神态。

    尸体还没有抬走,用布简单的包裹着,冷风呼啸而过,吹起了麻布的边角,青紫色扣着红绳的手露了出来。

    没见过死人,吓的双瑞哆嗦着不敢上前,控制不住的想要逃跑。

    这才是正常人看见尸体的反应,而江月月再瞧沈书,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摸着纤细腕处的红绳,张口说话的时候,眼泪就落了下来。

    “江大人,她是何时被捞起的?”

    美人落泪,江月月不好意思的挠头,“今早上处理护城河垃圾的老李,跟着垃圾一起网上来的。”

    “是我不好。”沈书痛苦的捂住了脸,抽泣的肩膀不停颤抖。

    莫名其妙的哭丧,江月月就不能忍了,插嘴打断道,“沈公子是认识这位溺水的男子吗?要是认识的话,还方便我们身份调查了。”

    情绪瞬间收敛,要不是脸上还挂着泪痕,江月月都以为自己幻视了。

    沈书眉头挑的老高了,“男的?”

    “不然呢?”江月月耸肩。

    对视无言,尴尬的氛围在此刻蔓延开来。

    第三十三章

    话分两头说。

    后半夜的街道上不见人烟, 徒留下一地的碎屑,冷风瑟瑟的吹,白珠裹紧了大氅。

    发现自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独自走在黑夜中, 肌肉记忆带着她到了学院门口。

    大锁牢牢的挂在上头,一摸口袋,钥匙落在宅子里了, 最后能去的地方也没了。

    顺着墙角坐了下来,毛茸茸的大氅边缘遮盖住了大半张脸,白珠望着路边的树木发愣了一会。

    不想周围如此安静, 也不想再回想发生的不愉快,她需要释放压力, 需要暂时忘掉一切的烦恼。

    待到缓过神来的时候, 再抬头是熟悉的青楼, 依旧灯火通明,里头热闹非凡。

    只来过一次,但里头的男人都认识了她, 一提就是被郎君找来青楼的那几位贵人, 拽着耳朵领回家去了。

    白珠对男人不感兴趣, 来是因为在这个时间段只有这里热闹, 撇开了缠绕上来的男子, 独自坐在大厅的角落。

    沉甸甸的钱袋子甩在桌子上, 看的老鸨眼睛都直了,笑呵呵的不管三七二十一, 先好菜好酒的上来伺候好, 可不能让大款跑了。

    白珠撑着脑袋,菜是没吃几口, 空酒瓶倒是七到八歪的散落脚边。

    周边围了一圈的男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拿不定主意。

    天都要亮了,也要打烊休息了,可白大人醉瘫在这里,他们也不好就那么走了,万一人要出现事情,那可就不得了了。

    想要去给沈宅递个消息,送消息的人还没走出楼里头呢,就被白珠扔的酒瓶差点砸破脑袋,是万不敢再有想法了。

    老鸨摇晃着身躯走了出来,驱散了他们,趴在桌子上凑白珠耳边道,“白大人啊,天都要亮了,我们打烊了,要不我扶您上楼休息?”

    白珠道眼神涣散,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看老鸨一个分成三个的在眼前晃悠,不耐烦的一巴掌拍开人。

    “滚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随手拿过桌上的酒瓶子,摇了摇,一滴都没有了。

    楼上趴着看的,屏风后面躲着的偷窥的,见白珠步履虚浮的离开后,心里皆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人送走了。

    侍郎府内,严文文用完了早膳,在郎君的协助下穿好了衣裳,站铜镜前看了又看,觉得新做的衣裳衬托的她格外的好看。

    准备带着郎君回丈母娘家去,老人家来书信说想念了,作为合格的儿媳妇,怎么能不去满足老人家的念想。

    只是没想到,刚踏出府门,一个蜷缩睡在柱子下的身影就吸引了她的注意。

    大过年的哪家叫花子跑来蹲门,也太没有职业素养了。

    掏了点碎银子准备把人打发走,凑近越看越不对劲,大喊了一声,“白大人!”

    钱阮青闻声也过来了,惊讶的站在旁边,立马让下人把东西收拾回去,暂时延缓回夫家的事情。

    “大过年的,怎么醉醺醺的躺在这里?”不用凑近都能闻到酒味,钱阮青捂着肚子稍微往后退了一些,求助的看向妻主。

    “看样子是吵架了吧,这小两口也真会挑时间。”严文文拍了拍白珠的脸,见她没反应只好把她扶了起来。

    被拖拽着,白珠模糊的睁开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这儿是哪里,胃里头就开始翻江倒海,一阵阵的恶心感压都压不住。

    “我这是新衣服,你可千万别吐我身上,不然我跟你没完!!!”话音刚落,呕吐声响起。

    白珠胳膊挎在严文文的脖子上,半垂下的把胃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吐的是一波接着一波。

    完事后,直起身来,抹了把嘴角。

    指着脸色铁青的严文文,不知危险的笑道,“你怎么在这里?”

    还没说完,人晃悠了一下,翻着白眼直直的倒了下去。

    快把身上搓破皮的严文文终于舍得从浴房内出来了,怨气比鬼还重,坐在床边掐住白珠的脸,恶狠狠道,“赔我新衣裳。”

    不贪污,拿死俸禄的严文文哪里能和白珠相比,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好不容易大过年的整一套上档次的衣裳,还没穿出去显摆就被吐脏了。

    其实洗干净也没什么,但亲眼见识过污秽之物,就再也无法接受了,忍痛的扔了。

    端着醒酒汤进来的钱阮青面露担忧,“还没醒吗?这是喝了多少啊?”

    立马收回手的严文文不自在的咳嗽一声,挠了挠面颊,要在郎君面前维持着自己的形象。

    故作深沉道,“我认识白院长那么久,没听说过她那么能喝的,一定是不小的事情。”

    “那我们要不要告诉沈公子?”钱阮青秀气的眉头纠结的皱起,拿不定主意,只能让妻主来做决定。

    虽然对于新衣服被毁掉,严文文非常愤怒和心疼,但理智尚存,摇头拒绝。

    “有家不归还喝得烂醉如泥,一定不是普通的吵架,等她醒过来自己决定吧。”严文文察觉到郎君的情绪不高,连忙过去安慰。

    抚摸着他的肚子,轻声的哄道,“怎么不开心了?嘴撅的都快要挂油壶了。”

    床上的人虽昏睡着,钱阮青依旧害羞的躲开了妻主的手,娇滴滴的瞪了她一眼,“沈公子很爱白大人,白大人也很爱沈公子,我想不明白两人会为什么事情吵成这样。”

    “想不明白的事情多了去了。”严文文牵着人到了外屋,有帘子和屏风的遮挡,就不会让脸皮薄的郎君产生负担。

    开心的摸着男人并不明显的小肚子,夹着嗓子道,“有没有把宝宝吓着啊~”

    幼稚的举动引人发笑,钱阮青又觉得幸福的厉害,双手搭在女人的肩膀上,“那我们以后也会这样吵架吗?”

    怀孕的人总是会敏感一些,郎中说是孩子在父体内,要多承担一部分的情绪。

    要问就是没有,怎么着也不可能毫无事情的事情,将那虚无缥缈的事情。

    “怎么会。”严文文极其坚定,压低声音俏皮的眨眼道,“我可不是会独自生闷气的人,你肯定也舍不得把我丢在家门外。”

    这么说也是没问题的,钱阮青想了想,妻主不在身边一天心都慌的厉害,又怎么会把人赶走。

    睡到了下午,白珠才睁开眼睛,恍惚间不知身处何处,脑袋疼的厉害,嗓子也极其不舒服。

    只记得自己喝多了,又不敢在青楼留宿,出去后的记忆就全消失了。

    这是谁的家?

    白珠正思考着,有人推门进来了,四目相对之下,松了一口气往后一倒。

    原来是被严文文带回家了,那就好,不至于沾上什么不清不楚的事情。

    “可算是醒过来了,再睡下去天都要黑了。”严文文端着简单的饭菜放在桌子上,热腾腾的香味瞬间飘散开,唤醒了腹中的饥饿。

    要不是钱阮青惦记着同沈书的交情,时刻的害怕白珠醒来后饿肚子,她才不会多管一下死活。

    身上的衣裳不是出来的那一件,白珠警惕的捂着领口,盯着严文文看。

    后者嫌弃的翻白眼,拽着人起来,“衣服是我给你换的,吐了一身臭死了。”

    都是清淡的菜肴,非常符合醉酒后的人食用,吃了些胃里舒服了不少。

    倒了杯茶水递给她,严文文胳膊搭在桌子上,手指点着桌面,“我今天可是打算带着阮郎回夫家的,被你给打乱了计划。”

    “我也没想到会倒在你府门口。”吃的差不多了,白珠擦了擦嘴。

    “我们两个也算是交情不浅,你给的那强身健体泡茶喝的东西,真的有效果。”严文文的脸上浮现出笑意,“阮郎没多久就怀上了。”

    怀孕是好事情,但此刻的白珠却没办法感同欣喜,敷衍的祝贺了一声。

    严文文也不恼,拍着她肩膀语重心长道,“看在这份上,跟我说说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大过年的烂醉街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解惑。”

    白珠没什么朋友,遇到事情也没人去说,憋在心里头难受的厉害,才会去喝闷酒解愁。

    张了张口,又觉得难以启齿,把严文文钓的不上不下的,差点动手掰开她的嘴。

    好半天憋出来一句,“沈书想给我娶妾室,绵延子嗣。”说完自己还愤愤不平的哼了一声,仿佛多嫌弃这件事情一样。

    严文文掏了掏耳朵,瞪大眼睛瞧着她,摸了摸白珠的脑袋,“你也没发烧啊!正君给你纳侧房,你还气的跑出来了,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我又不喜欢其他的男人,留在院子里干什么?”白珠回答的理直气壮,随后神情落寞了下来,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他塞给我男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一时间,严文文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她,天底下哪有女人嫌弃后院人多的,巴不得多抬几个回去呢。

    这位倒好,郎君上赶子的送,自个气的跑出来喝酒。

    但该安慰还是要安慰的,夫妻两个哪有那么多的隔阂,说开了就好了。

    “这你就不明白了吧,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们对于传宗接代的事情看的非常重视,越爱你才会越想要给你留下后代。”

    掰着指头跟她掰扯,努力的去圆沈书做事情的苦衷,讲着讲着自己就感觉不对劲了。

    沈大公子是京城有名的妒夫,旁的男人多看一眼白珠都恨不得剜了人眼珠子,如今亲自送人去身边,怎么着也说不通啊。

    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拍手道,“难不成沈公子外头有人了!”

    如晴天霹雳,雷的白珠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呆滞的盯着严文文看了一会,嘴角下撇,颓唐的一头栽桌子上去了。

    第三十四章

    喝醉了睡过去还好, 不省人事没什么烦忧的,心情郁闷的时候清醒才是最折磨。

    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的夕阳余晖,一半洒落在白珠的身上, 一半照在地上, 在冬日里头暖洋洋的。

    女人瘫在软榻上看似表面平静,实则心里头翻江倒海,抓耳挠腮的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晚上本来就容易感性, 一时间情绪上头就跑出来了,干了许多不理智的事情。

    估计在青楼喝的烂醉的事情,已经传遍京城了吧。

    等冷静下来后, 白珠又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回去,才能不显得尴尬。

    在软榻上翻来覆去的, 揉的头发乱糟糟, 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脑海中将各种荒唐的理由想了一遍, 鸡皮疙瘩都被自己的苦情剧给惹了起来,搓了搓胳膊,猛然听见了院子里传来的急匆匆脚步声。

    迅速的坐起来, 眯着眼睛顺着窗户的缝隙打量过去,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轮椅上被推着进来的沈书, 还好巧不巧的对上了目光。

    像是被猫追的老鼠一样, 白珠立马从软榻上窜了起来, 四处找能逃跑的地方, 门窗是不用想了,出去刚好撞见。

    床底狭窄, 衣柜堆满了东西, 急的在原地团团转…

    在门开的一刹那,无处可躲的白珠如鸵鸟般, 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屏气凝神的听着外头的声音。

    没了动静,想探出脑袋察看,后背一重,像是手按在了上头。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不应该擅自做主,替你决定事情。”

    沈书垂下眼睛,轮椅侧面紧贴着床边,担心女人会逃跑还将腿翘在了床上,是一点机会都不给。

    如此奇怪的姿势也没能耽误情绪的释放,喉结滚动,一路上的腹稿化为了哽咽,半句都想不起来了。

    还想继续当鹌鹑的白珠听见了细碎的哭泣声,当即钻出了被褥,捧着郎君的脸左右的看,指腹擦去男人眼角的泪花,郑重的说道,“不许哭了。”

    屋内只有她们两个人,门窗也都关严实了,看来是特意留的独处空间,给小两口解决问题的。

    “我找了你好久,差点要崩溃了。”

    沈书贪婪的吻住女人的掌心,手指摩挲在她腕间的红绳上,所有的矜持在此刻碎裂,只剩下无尽的眷恋。

    眼泪一出来,白珠什么火气都没了。

    男人憔悴的模样让她格外心疼,放松的跪坐在床上,也委屈道,“你怎么能塞男人给我,我一点也不想要别人。”

    “我的错,我不该那样的。”沈书瞧白珠的眼泪比他先落落下来,拽过袖子胡乱的给女人擦拭。

    要的不过是一句道歉,白珠咬着嘴唇,像是害怕被抛弃的小动物似的环住了沈书的腰。

    憋了半天,还是没能把破碎的情绪憋回去,扯着嘴巴嚎啕大哭起来。

    “父母都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不需要什么子嗣,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过日子。”

    沈书被她爆发的态度弄的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目光逐渐温柔,拍着女人的后背安抚道,“沈家就是你家,你是我沈书的妻主,说什么傻话呢。”

    哭声把守在外面的几人听的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决定装聋作哑,默默的离开了院子内。

    严文文扶着自家的郎君回去休息,自个坐在绣花凳上发呆,眉头皱在一起苦大仇深的模样。

    “在想什么?”钱阮青顺着旁边坐下,妻主这样他也没心思休息,犹豫了一会握住了妻主的手,“是因为我悄悄叫来了沈公子吗?”

    “那肯定不是,辛亏你喊来了人,看刚才的情况是和解了的意思。”严文文拍了拍郎君的手,叹了一口气,“我在想,要是我坚持不泄露白珠在这里,是不是就要一直伺候她。”

    原来是这种事情,钱阮青弯起月牙般的眼睛笑道,“肯定不会的啦,就算是沈公子不来给台阶下,白大人也会自个找台阶回去的。”

    “这些事情上还是你聪慧。”严文文道。

    钱阮青依赖的靠在严文文的肩膀上,“相爱的两个人,怎么会轻易走散。”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侍郎府门口却热热闹闹的。

    沈书轻轻碰了下钱阮青的肚子,沈大公子头一次束手束脚的,对于里头存在小生命的事实,充满了难以置信。

    “看样子我家的先出来,以后可以保护你的孩子。”钱阮青笑的没心没肺的,想着之前和沈书说的孩子出世后想为伴的约定。

    外人并不知道沈书难以生育的事情,提气孩子来毫无顾忌。

    白珠担忧的看向他,手预判的搭在了男人肩膀上,害怕他就此生气,不免伤了情分。

    只见沈书淡然一笑,拍了拍肩膀上的手,“那我们可得努力,不让孩子们年龄差距太大,免得到时候大的不喜欢带小的玩。”

    严文文脸上跟着笑,实则心里头一直在想自个的新衣裳,打碎的牙只能朝肚子里咽。

    谁料到第二天清晨,府门再次被敲响,一箱一箱没见过的好东西抬了进来,都是来自沈家的谢礼。

    作为朝廷官员,肯定是不能收礼的,但这些里大多数都是沈书以闺中好友的身份送给钱阮青的,给孩子添置的小首饰和小玩意。

    严文文不禁感慨,算是明白了沈家为何会稳坐京城首富的位置了,就这样的为人处事风格谁会愿意和他们结仇。

    一回到家就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赖在上头不愿意起来,扯着沈书的衣裳一起躺了上去。

    那挂在床头的平安符随着床板的晃动,也跟着轻微晃动着。

    “我给它拿下来吧。”沈书伸长胳膊够着,见证了不美好的事情,看着心里也膈应的慌。

    白珠阻止了他的行为,把沈书的双手压在身下,摇头,“就放在上面,让你以后都不敢有给我纳妾的想法。”

    沈书眨了眨眼,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妻主只需要他一个人怎么能不开心,顺势的双腿缠上了她的腰,“以后都不会了。”

    都准备解床帘,一解相思之苦了。

    沈书突然正色的推开她坐了起来,“我在找你的时候,听说了南护城河有醉酒失足的,就过去看了。碰上了六扇门的江月月,她让我给你带句话。”

    本被打断的白珠郁闷着呢,听见六扇门也正经了起来,眉头从放松到紧蹙,摸着下巴思索,“阿浣在六扇门的地牢里死了,有说死因吗?”

    “外头人多眼杂的,江大人似乎并不愿意透露太多。”沈书知道阿浣的事情和当时学院集体中毒有关系,也和白珠猜测了背后是有人指示。

    莫名其妙的死了,江月月说话还遮遮掩掩的,定然不是正常的死亡。

    能把手伸到六扇门里头的人,能力可想而知。

    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对学院出手,怕是今年还要多防备些。

    两人对视,皆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迷惑。

    具体的情况还需要到六扇门才能清楚,对此白珠并不着急,犯人暴毙,最该头疼的是六扇门才对。

    沈书没忍住打了哈欠,眼下淡淡的淤青看起来疲惫的厉害,浑身也软绵绵的没力气。

    几乎是两天没合眼,已经是到了极限,现如今隔阂解开了,心里头的石头落地,到了沾枕头就能睡的地步。

    把男人的衣服剥了个干净,沈书红着耳廓自然的贴了过去。

    可惜白珠没能如他所愿,面不改色的给人塞进了被子里头,盖严实后自个也躺了进去。

    “不做吗?”沈书侧躺着,眼皮沉重的厉害,若不是强撑着怕是早就入了梦香了。

    “好好休息吧。”白珠克制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搂着人闭上了眼睛,“我可不想看见,做着做着,你睡过去的样子。”

    想想那画面诡异的画面,沈书没忍住的笑了出来,低声应了句,“好。”

    殊不知就在她们的房外,两个年纪加在一起快一百岁的人,趴在墙角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我们走吧。”沈穆南直起身子,倒不是有多正直,而是实在听不见声音了。

    确定是没动静了,安萧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怎么就没声了呢?”

    “咱们一大把年纪了,还管人家小两口的事情,是不是太逾越了。”沈穆南嘴上那么说,却是一点也不敢违抗郎君的命令,说来就陪着来了。

    安萧瞪了她一眼,两人走出了北院后才开口,两手一摊教训道,“你懂什么?放自由让她们自个处理,你看看处理成什么样子了?”

    瞧沈穆南被训斥的背过身去,又自觉语气不好,于是主动的勾起妻主的手,声音放软了些,“我们不是干预,是避免孩子把小事情钻牛角尖闹大了。”

    安萧见女人不搭理自己,还气着呢,放出了杀手锏,“就问你想不想抱孙女!”

    “想!”沈穆南立马来了精神。

    谁不喜欢白白胖胖的小娃娃,男女无所谓,只要是沈家的血脉就够了。

    想想若是沈书能够生下孩子,那得被宠成什么样子,光是这对爷爷奶奶就不会让孩子受一点委屈的。

    “她们努力,咱们也得努力。”提到计划安萧来劲了,有院子不回坐在花园里头。

    夜晚的寒风也吹不灭她们讨论的热情。

    “说到底问题出在小书的身上,我们得想办法把小书的身体养起来。”安萧的手指在桌面上来回的比划,一个缜密的计划就在此刻诞生了。

    第三十五章

    话说开了, 彼此陪伴在身边触手可及,心里有了底踏实许多,睁眼天都亮了。

    这一觉睡的极好, 沈书一扫昨日的昏沉, 脑袋清醒了过来,身上也不再是软绵无力,一转脸就看见还熟睡的妻主, 更加的安心了。

    像小猫似的舒服伸懒腰,抱着女人磨蹭了一会才爬起来。

    白珠也睡的格外香,睡来睡去还是家里的床睡的最好, 被提前醒来的郎君弄醒了,揉着眼睛慢悠悠的爬坐了起来。

    大概是吹风的原因, 嗓子有点沙哑, “不再躺一会?”

    “睡饱了, 再躺着身体该难受了。”沈书回头瞥了她一眼,后者知趣的背过身去,不看他走路的样子。

    什么情况没见过, 还防备着她看见, 白珠抬起手百无聊赖的拨动床头的平安符, 心里头默默数着时间。

    年后也给双瑞放了两天的假期, 其他的人又伺候不惯, 这几天近身的事情就都得自己来了。

    简单洗漱过后, 沈书跪坐在了梳妆台前头,摸着眼角多出来的几条细纹陷入了沉思。

    白珠蹬着靴子, 系着腰带的, 抬眼四处找着什么,终于是看见了柜子上的荷包, 还一动不动的放在原处。

    见沈书还在揽镜自照,轻咳了一声,慢吞吞的凑过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荷包塞进了宽大的袖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男人身后。

    “我好像老了。”沈书侧过脸,手往上抬着眼角。

    男人的花期就十几年的时间,年轻时候再好看的美人,老了也都满脸褶皱,分辨不出什么来。

    沈书很少会注意到自己的外貌,恰恰就是今天留意了一眼,就看见了多出来的皱纹。

    “有吗?”白珠左看看,右看看的,眼睛瞪的老圆都没能发现男人口中的老态。

    不过郎君难过,身为妻主自然是要宽慰的,“我比你大上两岁,要老肯定是我先老。”

    没有得到回答,罕见的瞧沈书拿出了抽屉里快要落灰的润肤膏涂在了脸上,轻轻拍了拍才算完事。

    “这是什么?”白珠干脆并肩坐在了旁边,好奇的盯着抽屉里头的瓶瓶罐罐。

    从来没有留意过沈书的梳妆台都放着什么,只晓得给沈家送礼的东西里会带着养肤的玩意,不过就是没见过沈书用。

    乍一看满抽屉的,光是外包装就能察觉价值不菲。

    白珠随手拿起一罐放鼻子前嗅了嗅,眉头挑起,“好香啊。”

    别看沈书不用这些玩意,但讲起来每个的用途可谓是头头是道。

    涂涂抹抹了多久,白珠就在旁边盯着看了多久,当男人每拿出一个就要询问一句。

    到最后两手一摊,往后躺了下去,肚子咕噜不老实的叫个不停,白珠两眼一摸黑的,“饿了。”

    “走吧,估计在等我们了。”沈书也察觉到耗费的时间太久了,拉着女人起身,自个坐上了轮椅,有些得意道,“那就劳烦妻主把我推去前厅吃饭了。”

    推他的力气还是有的,只是看见沈书细胳膊细腿的不免担忧,“真的不尝试脱离轮椅吗?”

    沈书垂下了眼睛,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闪过的神情,不说话又开始装聋作哑了。

    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让人拿他实在没办法,白珠明白腿上的毛病是沈书心中的痛。

    不断的提起只是希望他能够自己想明白,并不打算强行让男人去面对,选择权还是在沈书的手中。

    只是她那么想,其他人可不是。

    屋门推开,老两口已经在外头等候许久了,搓着双手向他走来,脸上挂着的笑意在沈书的眼中格外的诡异。

    做了二十几年的家人了,眉毛挑一下都知道对方要干什么,沈书焦急的拽了拽妻主的袖子,低声喊了一句,“快跑。”

    傻乎乎的白珠还好奇大早上的老丈人和丈母娘怎么在北院里头,举着手打招呼就没听清楚沈书的话,弯下身子问了一句,“什么?”

    安萧扬起嘴角,自然的挤开了白珠的位置,接管过轮椅,“儿媳妇啊,小书就暂时交给我们照顾吧,你先去吃早饭,别饿着自己。”

    还在接收和理解沈书传达眼神意思的白珠,被沈穆南一胳膊挎去了旁边,直接阻隔了求助的可能性,“放心吧,咱们去吃饭,顺带着谈谈学院的事情。”

    看似轻飘飘的,实则推着白珠往前头走,“这…等一下…沈书。”

    “没关系的。”沈穆南压下她的手,笑眯眯的带着人出了院子。

    刚复合没多久的小两口就那么被分开了。

    白珠没剧烈反抗,是知道她们不会做对沈书不好的事情,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今天的饭桌上只有三个人,气氛算不上多好,白珠的心思一直在沈书的那边,好奇的话都要到嘴边了,看沈穆南吃到香就忍住没询问。

    人小鬼大的沈星河只是看了眼缺席的是谁,心里头大致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捂着嘴偷笑,“哥哥估计又要气上半个月了。”

    “什么事情啊?”有人开口了,白珠迫不及待的凑过去询问。

    只是沈穆南的一个眼神,沈星河就闭了嘴巴,匆忙的塞了个包子就摆手离开了。

    待到吃饱喝足后,沈穆南不紧不慢擦了擦手,一副什么都懂的看了眼她,没忍住的勾起了嘴角,“担心啊?”

    白珠点头,心道你的郎君要是被一声不吭的拐走,怕是比我反应还大。

    这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情,只是并非被拐走,而是安萧自个离开几天,忘记告诉沈穆南了。

    那几天沈宅差点闹翻天,京城都要被沈穆南掀翻过来找人,差点求陛下出动官兵去搜索了。

    谁知道几天后,安萧大摇大摆的回到了沈宅,还提回来一袋子的地瓜,嚷嚷着要烤地瓜给沈穆南吃。

    把沈穆南气的又是笑又是跺脚的,当即提着人回到屋里好好教训的一顿。

    从那以后,安萧再也不会忘记出门报备的事情。

    跟着沈穆南来到了她们所居住的东院,还没靠近屋子呢,就听见了里头传来沈书充满怒火的声音。

    白珠撒腿子要前去查看,被沈穆南一把子按住,龟腰躲在窗沿下头。

    “想不想要孩子?”沈穆南声音小的不能再小了,白珠差点以为是自己空耳听错了。

    要孩子和现在她们做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不要说话。”沈穆南悄悄的揭开窗户的小缝隙,两人挤着向里头看。

    沈书的两只手腕上被绑着绳子,另一头攥在安萧的手里,轮椅已经不知去向了,只留下他一人站在原地,咬着牙齿不愿意动弹半分。

    可惜你爹还是你爹。

    不愿意主动运动,那被动的动也是动,握住绳子在宽敞的房间里转圈,连接的绳子绷紧了,沈书不想动就只能被拽跌倒。

    被迫的跟在后头走着,脸胀红,任由说什么安萧都不为所动。

    白珠惊讶的瞧着老两口的教育方式,思考着要不要出手解救一下困境的郎君。

    “小书要面子,性子倔,小时候还愿意拄拐走,被嘲笑多了一把火给拐杖烧了,屁股粘在了轮椅上。”

    沈穆南叹了一口气,身为父母,孩子成这样子,不着急是假的。

    “那时候小书在长身体,郎中说久坐影响发育,我和萧儿把嘴皮子都说破了,人家压根不听。

    后来萧儿想了这个办法,说是从前在山上,遇见不愿意动的倔驴,就用这法子磨性子。”

    用倔驴来形容沈书,有些冒犯,但还挺贴切的。

    “可是他不开心啊。”白珠跟着坐在了窗户下的石头上,手指扣着靴子毛茸茸的边喃喃道。

    沈书不开心,她就不开心。

    沈穆南瞥了她一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育单纯的儿媳妇,“你不懂,男人都喜欢说反话。”

    为此还举例子。

    “你看啊,之前吵架小书老是赶你走,真的是想让你走吗?是想你哄哄他,哄一下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点拨一下,白珠瞬间通透了。

    沈书是想要孩子的,知道只有听郎中的话好好养身体才能有机会。

    每次白珠提起,也只是装傻并没有过激的反抗情绪。

    长久的心理阴影导致沈书本能的去忽略需要双腿才能做的事情,并非是不想配合。

    要不然安萧用那种法子,他往地上一坐,也不能真的拖他在地上。

    “岳母大人的意思是,沈书想要动起来,但心里头不好意思?”白珠恍然大悟,看来面对沈书,用点强硬的手段会来的轻松许多。

    露出了孺子可教的欣慰笑容,沈穆南拍了拍衣裳,“这件事情你就不用出面了,坏人交给我们做就好。”

    打开新世界大门的白珠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做事情。

    临近中午沈书才蔫巴巴的坐着轮椅回来,额头上的汗珠被擦去了,头发却是湿答答的。

    看见白珠后,委屈的嘴角都要撇下巴上去了,蜷缩在妻主的怀中,痛斥受到的非人折磨。

    殊不知白珠全都看见了,装作不知道的配合郎君,愤愤不平的一同谴责强盗似的行为。

    “腿好疼。”沈书敲着腿放在女人的身上,后者自然的帮忙按摩,力道拿捏的刚刚好,舒服的人眯起了眼睛。

    不忘嘱咐道,“估计父亲明天还会来找我,你可得把我带走。”

    女人眼珠子转悠一圈,答应的含糊,手下加重了几分力气,转移了男人的注意力。

    第三十六章

    年后是走亲访友的好日子, 沈家的远房表亲年前就递来了书信说要过来拜访。

    往年都是互动礼物,不知道今年突然的动身前来是所谓何事。

    在饭桌上闲谈的时候,白珠听过关于这户远方表亲的事情。

    是沈穆南隔着老远关系的姐姐。

    几年前因为家庭的变故求助上了在京城混的风生水起的沈穆南, 顾念情分出手相助缓解困难后, 逢年过节就会送些礼来表达感谢。

    懂得恩情的人在哪里都讨人欢迎,所以沈宅对待要来的她们表示出了东道主的慷慨。

    大清早的就跟着她们在宅院门口等着马车,白珠双手搭在沈书的肩膀上, 不出意外被嫌弃的躲开了。

    就是因为安萧后面再带沈书去锻炼,白珠表示了赞同且没有阻止,就被记在了心里头。

    可谓是睡觉都不让越过楚汉河界, 超出一点就是一脚踹了过来,把白珠弄的是哭笑不得。

    好在经过安萧的磨练, 能明显感觉到沈书纤细的小腿上长出了肌肉, 胃口也是比往日好了些。

    身体上良好的变化, 使得白珠自愿再承受一段时间的摧残。

    两人无声的对峙呢,一辆马车就晃悠悠的行驶而来,对比沈宅出行的车辆, 略显的寒酸了一些。

    车上下来两个人, 上来就寒暄了起来, 白珠是一个都不认识, 站在边上充人数用的。

    此时一个穿着青色袄子, 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女子朝她走了过来, 先是甜甜的喊了声沈书表哥,视线就立马转移到了白珠的身上。

    “这位就是表嫂吧, 久仰大名了。”女子丝毫没有见外, 拉起白珠的手就好一顿的摸,像是痴女一般吓的白珠不知所措的。

    “她叫沈青月, 我的远方表妹。”沈书面无表情的一巴掌拍了过去,打断了继续接触,不悦的拧起眉头。

    就算是女子,太过于亲密的接触,他心里头也是不开心的,似乎占有欲已经不分对方的性别或者是原因。

    特别是清楚白珠的心中只有自己后,沈书更加的肆无忌惮,女人只能他碰,他来欺负,其余的人动一下都是不可以的。

    外头冷风嗖嗖的,移步到了前厅坐着,围着炭火喝着煮好的茶水,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交谈这几年身边发生的事情。

    白珠就靠着沈书的旁边落座,对她们的闲谈并不感兴趣,反而是将注意力全放在了小炉子上烤的橘子。

    橘黄色的表皮稍微烤的焦黄就可以拿起来剥皮了,橘子皮本身带的清香被放大。

    完全不用担心会吃到酸的果肉,烤过的橘子消除了自带的酸涩,只剩下了甘甜。

    吃了一个后就忍不住了,白珠又烤了好几个,拿了一小瓣塞沈书的嘴里,见他摇头不吃了,准备自个把剩下的吞掉。

    一直安静观察她的沈青月开口了,指着她手中的橘子道,“不吃给我尝尝呗,我也想吃。”

    橘子而已,吃完再烤。

    白珠没有丝毫的犹豫要递给她的时候,身旁的沈书从长辈们的聊天中快速的抽离了出来,一把抓住了白珠手中剩下的橘子,塞进了嘴巴里。

    而后在两个人震惊的目光下,若无其事的回到了聊天之中。

    奇怪,真的是太奇怪了!

    还沉浸在郎君幼稚的举动中的白珠被点名了,吓的手里的橘子皮差点没拿稳。

    因为是状元的缘故,格外的受到长辈的喜爱。

    当初放榜,白珠一跃成为了长辈父母口中教育孩子的典范,特别是白珠的身世在她们眼中凄惨且自身不屈,最后获得了众人梦寐以求的成就。

    还记得当时身骑枣红色骏马,穿着状元的大红袍子,胸口别着大红绸子结成的花游街,一颦一笑迷倒了多少前来瞻仰的男子。

    那一段时间,茶馆里头的说书人全都在赞美白珠的事迹。

    当初意气风发的女子和现在弯腰地上捡橘子皮的憨憨,明明是一个人,却又看不出从前的半点痕迹。

    “青月今年也要参加科举了,特意带她过来请教状元。”说话的女人穿着打扮老气横秋的,一些礼仪更是刻在了骨子里头。

    她是沈穆南的远房姐姐,名叫沈萍。

    而口中的青月就是沈青月了,唯一的女儿。

    都差点忘记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了,算着时间也就是今年春天的事情,要不了几个月。

    怪不得几年都不拜访的人,挑着今年来京城了。

    提到科举的事情,白珠最了解不过了,“我记得是要一层一层考上来的,最后才是到京城参加最后一轮,而后是面见陛下。”

    ‘对的,青月也争气,前头都过了,今年就带着她来京城,等到考试结束后,我们再回去。“沈萍说话间带着小小的骄傲。

    家里头能出个当官的,是莫大的荣幸,直接跨越了阶层,所以把期望全都放在了备考的女儿身上。

    没想到看起来不着头脑的沈青月肚子里是带着墨水的,点头表示肯定,白珠也表达了由衷的祝福,“好好准备。”

    不过说完后气氛尴尬了一瞬间,白珠眨巴着眼睛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沈穆南开口将话题引开,又闲谈起了其他的事情。

    都说了要在京城住到科举考试结束,肯定是不能安排住客栈里头的,沈宅那么大,分出一座院子给她们是无关痛痒的。

    本以为事情就那么结束了,晚上的饭桌上,沈萍又提起了科举考试的事情。

    “说是考试会邀请前任状元参与监考,这是真的吗?”

    白珠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在沈书的碗中,点了点头,“是有这个说法的。”

    沈萍又赶快到接上了话,生怕又被打断似的,“那今年可不得是你也要去。”

    白珠就算是再迟钝,也能感知到沈萍的意思了,垂下眼睛挑着骨盘中的鱼肉,“具体情况还需要看陛下的意思,目前还没有人通知我。

    “真的是幸苦啊。听说你还创建的男德学院,在外头受到了一致的好评。”沈萍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要是青月能有你一半的出息,我也就放心了。”

    白珠干巴巴的笑了两声,怎么成婚后还是躲不了成为别人家的某某某。

    一顿饭白珠都没心情去吃,沈萍老是问东问西的,知道的白珠自然是不会保留,毕竟科举考试是大事情,不能马虎了孩子的未来。

    可沈萍的字句之间都透露出另一层意思,不言而喻,让白珠不得不多想。

    沈穆南和沈萍之间有情份在,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不停的咳嗽来暗示她适可而止。

    只是沈萍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般,扯着白珠问个不停,就差让她手把手的教沈青月如何考试了。

    最后还是沈书看不下去了,反正和他也没什么交情,冷冷了说了句,“说道现在,人连口热乎汤都没喝到。”

    沈萍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连忙赔礼道歉闭了嘴巴。

    最后白珠也没吃下多少,全都梗在心口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总算是清静了些,以为只是个充人数的,谁料到成为了主角,一说话没完没了的。

    这下是忘记了前几天的气了,沈书凑过来体贴的按摩她的肩膀,撒娇的从后头搂住女人的腰,察觉到白珠的兴致不高故意来讨她欢心。

    “原来状元娘那么受欢迎啊。”

    一提白珠就头疼,捏了捏男人圆了些的面颊,“哪里是受欢迎,这是想让我假公济私啊。”

    “我和沈萍接触的很少,并不清楚她的为人如何,只是偶尔在父亲母亲那里听说过一些。”

    沈书听出女人并不迁怒于旁人后,放松了下来。

    就担心会因为沈萍的言论而让白珠对沈家有不好的感觉,影响到两人之间的关系。

    “沈萍一辈子都规规矩矩的,没什么出众的能力,也没啥坏心眼。可能是唯一的女儿在学业上有了成就,心思就开始飘飘然了。”

    能够理解平庸了一辈子的人,眼看着身边人水涨船高的,自己还停留在原地的痛苦。

    也可以感同身受沈萍寄托在沈青月身上的期望。

    都是沾亲带故的,白珠不是不能帮,但也是要在不违反律法之内进行帮助。

    瞧女人眉头不展,沈书格外的心疼,哪里来的远房亲戚都不如自己妻主来的重要,当即就道,

    “明日我就去说清楚,不会让她们再烦你了。况且你若是被委任监考,还是要保持距离来的好,免得被人说闲话。”

    监考差不多要三天的时间,最难熬的是不能随意的出入。

    考生在封闭的小隔间呆上三日,那滋味可想而知。监考也好不到哪儿去,也得在贡院里陪上三天的时间。

    钱多少,地位多高,对于白珠来说都是虚无,经历过那惨绝人寰的臭味,是一步也不愿意踏入了。

    “我不会去当监考的。”回答的斩钉截铁,白珠拍着自己的胸脯,“等宫门开放,我就去面见陛下。”

    不论白珠做出什么样的抉择,身为陪伴在身侧郎君,沈书会一直支持妻主的决定,从来都是这样。

    解决完这件事情,白珠握住了男人的手腕,两根相同款式的红色交叠在一起,烛火下显得尤为好看,“不生气了?”

    说的什么事情立马反应了过来,想抽回手已经来不及了,脸也是板不起来了。

    不得不承认,被强制运动了几天,身上出了汗确实舒服了许多,连带着晚上睡觉都踏实了。

    毕竟时间还短,其他方面的好处沈书还没能感觉出来。

    “不想被拽着走了,等开春后,你带着我在花园里头散步怎么样?”

    沈书笑起来很好看,眼中的阴郁消散无踪,透露出孩子般的清澈无暇,就趴在女人的后背上,无意识的求着关心。

    第三十七章

    都住在一起了, 三餐的用饭肯定是一起吃的,为此昨晚上睡前白珠就想好了如何应对沈萍问东问西,如何体面而不是礼貌的拒绝敏感话题。

    从脚踏入大厅的那一刻起, 白珠随时准备着应对出招, 谁想安安静静的吃完了一顿饭,期间简单的闲谈也无关乎痛痒,半点都扯不到白珠身上去……

    这是突然转变性子了吗?

    白珠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差点以为昨个的沈萍被夺舍了。

    对待家人沈穆南很少用生意场上的一套,陪伴在身边都是沉默寡言的,除非有需要她出手的事情。

    但这次全程她在控场, 不让话题冷落下来,照顾到饭桌上每一位成员的情绪。

    强大的洞察力给白珠又上了一课, 再次感慨京城首富可不是白当的, 身上没点真才实货也不会撑着沈宅那么久。

    距离宫门开放的时间还有几天, 学院也没到开学的时候,白珠闲来无事准备趁着上午的好天气,带沈书出门溜达溜达。

    等年过去忙碌起来, 又是晕头转向, 脚不沾地的了。

    推着沈书回院子的路上, 暗搓搓的准备将今日安排的想法说出来, 给男人一个惊喜, 好久没有单独两人出门游玩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还没来得及开口,后头就追过来一个人。

    “萍姨。”打了声招呼。

    看沈萍急匆匆的还以为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白珠正想要询问, 就见后头又跟过来了沈青月。

    “你们这是?”白珠拿不准是什么意思,看了眼已经冷脸的沈书, 自觉的躲到了郎君的身后。

    沈家的亲戚还是得沈家人来说,她怎么着也是个外姓,许多话不好说出口。

    沈萍一大把年纪了还脸红,拽过自家的女儿极其不好意思道,“要不是昨晚表妹给我说了这事情,还不知道能给你添那么多麻烦。”

    原来沈穆南看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昨晚上特意的去说了,怪不得今天早饭上她会有不同往日的举动。

    沈穆南不为她开口,白珠也不会想太多,毕竟事情已经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对她真实有效的影响微乎其微。

    但岳母大人的做法,让白珠更加感受到了家人的概念,心里头暖暖的。

    前一秒还在怀疑沈萍的居心,现在可是完全放下了戒备之心,反倒是不好意思起来。

    白珠不知道要回些什么才能表示自己的态度,沈书已经贴心的为她开口了,“都是一家人,沈姨不必如此拘束。”

    嘴上说的大方,可刚才冷下的脸可不是那个意思,要不是沈萍来表达歉意的,怕是沈书就呛起来了。

    和解关系拉近了一些,沈青月更加大胆了,上去拉住了白珠的手,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白嫂嫂!你就是我心目中的榜样!我会好好像你学习了!”

    没有不服气,没有妒忌,沈青月的仰慕全写在了脸上。

    有点明白刚见面沈青月为何那么热情了,拉着她的手摸来摸去,是想沾上状元的气息。

    民间老百姓中流传着一种说法,希望孩子成为什么样的,就找来那人身边之物佩戴在孩子的身上,寓意着沾染别人身上的贵气。

    白珠一个大活人在面前,沈青月可不得好好的碰碰。

    回院子后白珠一脑袋扎入了旁边的暖阁里,翻翻找找的搬出来一摞的书本,上头落的灰尘呛的直咳嗽。

    沈书拿帕子捂住口鼻,略带着嫌弃的捏着书本的一角,“都是老东西了,拿它们出来做什么?”

    这些书本是成婚后白珠带过来的,每本上头都有她亲笔写的标注和自己的见解,也是陪着她一路科举考试的见证。

    只不过学院创办后有许多的事情需要处理,每天回家后都累的不行倒头就睡的,久而久之它们被放在了角落里落灰了。

    “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上头有许多值得学习的思想,给沈青月再合适不过了。”白珠像是碰见老友一样,一本本的擦拭灰尘,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好在没有被虫蛀食,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真的要帮她?”沈书虽然嫌弃乱飞的灰尘,但也只是坐的远离了一些静静的看着女人。

    趁着今天的太阳好,把书摊开在外头晒晒,去去上面的霉味。

    自个端着小板凳就坐在旁边看着,白珠眨了眨眼睛,“一辈子能有几次的机会,况且我也不算是帮忙,只是把看过的书分享给她。”

    就算是旧书也要打理的像样才拿得出手送人,一天的时间也不能全耗在守书上,白珠可没有忘记要带着郎君出去转转。

    “就放在这里吧,让下人看着一点,免得突然刮风下雨的。”白珠舒展腰身站起身,“听说城北的戏园里新来了一队戏班子,口碑不错,咱们去看看?”

    正弯腰看书本上写什么的沈书一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在邀请他出去游玩。

    两人很少出去玩,更不用说是白珠提起的了,有一段时间沈书一度认为白珠的脑袋里只有学院二字。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竟然不习惯起来,沈书红着耳廓别过脸去,佯装矜持的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

    打算午饭就在园子里头吃,也不耽误她们看戏的,谁知道沈书在梳妆台涂涂抹抹的呆了许久,只能在家里吃完再走。

    不过单看沈书的模样,时间花的还是值得的。

    本就白皙的皮肤在胭脂的衬托下更加的通透雪白,眼皮上头不知道抹了什么东西,亮晶晶的,睫毛也变长了许多。

    马车内的地方很大,但白珠就是要挨着郎君的身边坐,一顺不顺的盯着他看,眼睛都挪不开了。

    就算是老夫老妻,被这样的看也是会不好意思,沈书别扭的转过脸去,小声嘀咕了一句。

    白珠没听清楚,脑海中划过郎君害羞的样子也好看。

    来戏园子里头看戏的人不少,好在都是寻常百姓过节闲来无事在楼下散座凑热闹的,二楼的包厢大多数都是空的,不至于挤在下头的位置。

    沈家的人来了,管事的自然是要上来打招呼,介绍今天要唱的是哪一出。

    沈书漫不经心的听着介绍,心思并没有放在上面,管他是谁唱的,管他唱的是什么,他来是因为妻主的邀请,不然也不会闲的没事做跑来城北。

    小时候陪着父亲在乡下教书,时常会有野班子搭台唱戏,求个打赏的过路费。

    父亲说每个人都不容易,就算是手头没多余的银子,也去捧个人场,免得台上的人落空。

    所以每次都会带着白珠一同去听戏,身上有闲钱就会赏一些,还会在结束后给她买块山楂糕吃。

    自小白珠就喜欢看戏,不知道是喜欢父亲的陪伴,还是台上各种凄美的故事,亦或者是回家路上那块酸甜的山楂糕。

    敲锣打鼓的戏开场了,白珠轻轻握住了男人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专心的盯着戏台子上看。

    今天演的是一出《天雨司》的故事,坊间传闻天雨司是掌管气候,也是农民每年都要祭拜的神仙。

    这出戏表达的是人间大旱,百姓民不聊生,天雨司不忍心百姓受此疾苦,背着天地私自降雨触犯天条,地上生灵不忍她受罚而集体求情的故事。

    也是表达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出来穿着青天色法衣的就是天雨司,围着舞台转了一圈,就开嗓子唱了。

    这类的角色一般都是男性反串,来表现出神仙的雌雄莫辨。

    白珠看过这出戏,但远不及眼前来的唱的好,不禁听入了迷,连带着情绪也会随着戏中天雨司的境遇变化而变化。

    随着最后一幕的结束,寂静了片刻后爆发出了剧烈的掌声。

    沈书听是听明白的,但就是不明白有什么好感动的,不过瞧妻主看的入迷也就没多说话。

    目光落在了女人腰间的荷包上,原本被解开的荷包又重新挂回了她的腰间,无声的重视让沈书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心情颇好的想调侃几句的时候。

    戏班主就上来了,看起来胖憨憨的,实则眼里头闪烁着精明,都是人堆里混出来的,找着机会就拓展社交。

    堆着笑脸的来打招呼,自来熟的站在旁边开始讲解戏的创作过程和其中的艰辛不容易,“《天雨司》是一部老戏了,老是唱一样的就没了心意,所以改了一些,不知道白大人觉得怎么样?”

    “你们是专业的,我就是个看热闹的看客。”白珠笑着摆摆手,不多做评价。

    她们在交谈戏的内容,沈书的目光落在了跟在班主后头来的男人身上。

    看戏评戏沈书没那个本事,但看人是有一套的,一眼就认出了这位男子是刚才台上唱天雨司一角的。

    戏版主带着有潜力的人来拓展关系并不是稀奇的事情,可在沈书的眼中意味就变了。

    入戏园子唱戏的大多数是从小被卖进去没办法,除非出人头地一般是不当人看待的,吃的苦什么的就暂且不提了,被达官贵人看上陪一晚的事情两双手都数不过来。

    鉴于这一层缘故,沈书对这位前来的男子抱着敌意。

    聊了一会戏班主转身拉过男子带到白珠的面前,介绍道,“这位是天雨司的扮演者凌儿。”

    名叫凌儿的男子褪去了戏服和浓重的油彩后的脸庞带着清冷,能当角的身段自然是不会差,每个动作都带着一股子让人瞧着舒畅的劲。

    身上飘来若有若无的油墨香味,瞬间让白珠恍惚住了,和记忆中熟悉的味道重叠。

    “那么年轻就能独自撑起一部戏,往后班主可有福气了。”沈书的声音拉回了她飘飞的思绪,腰上被轻轻掐了一下,郎君的警告使得白珠回过味来。

    都说沈大公子脾气不好,戏班主从一开始就没抱着能和他搭上话的期望,所以一直在和看起来好说话的白珠聊,没想到沈书竟然主动搭话,让她欣喜若狂连忙顺竿子接话,

    “还得多仰仗沈家在京城照顾。”

    轻哼一声,若是不带着凌儿来,沈书还能假意客套几句,现在心里头酸的冒泡了,怎么还能有好脸子给外人看。

    不动声色的收回在女人腰间的手,准备呛上两句发泄自己的不满,没想到被反握在了掌中。

    “戏也听完了,我和郎君该回去了,期待你们戏班子接下来的演出。”白珠强硬的拽着沈书,不让他有半点能闹脾气的机会,笑呵呵的拉着人离开了。

    第三十八章

    学会了在外人面前给妻主留面子, 沈书憋着没知声,待到上了马车只剩下她们两人,一切的小脾气就上来了。

    靠在软枕上抽回手来, 瞅了女人一眼, 语气冷飕飕的道,“看一个戏子那么入神,不妨给人邀请回宅内, 整日的给你唱想听的如何?”

    酸味充斥满车厢,白珠不想注意都难,偏偏男人还嘴硬, 要是现在逗他点头同意,怕是别想出这辆马车了。

    看凌儿出神只不过是因为他身上独特的气味, 让白珠想到了已故的父亲不免多留意些。

    但肯定是不能如实的说的, 任由谁听见都会多想, 更不用说本就心思敏感的沈书了。

    没办法解释清楚,那就转移话题,白珠假意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 表现的格外委屈无辜, “明明是出来散心的, 没想到又惹你生气了。”

    明知道女人是故意逗自己的, 沈书还是没忍住的搭理了她, 拽了拽她腰间的荷包, “你没那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 都把我送你的荷包挂腰上了, 那就得注意些。”

    郎君说什么都是对的,白珠连忙点头应和。

    回去半路飘起了小雨, 得亏领走前叮嘱了下人收书,不然得全都泡开不可。

    外头摆摊的人也支起棚子或者收摊准备回家,在忙碌的时节找个借口休息半天。

    白珠放下帘子防止雨水落进来,美滋滋的环住郎君的腰身,不论抱了多少次还是会忍不住感慨,沈书抱起来有多舒服。

    下巴轻搭在他的肩膀上,半眯起眼睛享受此刻的宁静。

    突然发现许久没有看见双瑞了,寻常都是沈书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的。

    “你给双瑞放了几天的假?”

    沈书干脆放松身体靠在女人的怀中,手搭在腰间环着他的手臂上,斜看了她一眼,“说是休息两天,但他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和双瑞之间说开了,沈书也表达了自己的歉意,但隔阂是一时半会儿消除不了的。

    与其在身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互相难受,还不如把人放出去几天,自己也跟着清净些。

    毛毛雨是越下越大,咂在车厢上吵的厉害,雨水带来的寒气使得沈书不舒服的往女人身边贴了贴。

    地面低洼处汇聚成了小水坑,掉落的雨滴砸下去溅起一片水花。

    下人撑着伞在外头迎接主子回来,轮椅已经拿下来放在地上了,上头铺着软垫子,盖着腿的小毯子也挂在扶手上。

    沈书没犹豫的准备坐上去,被后出来的白珠一把抱了起来,惊吓之间搂住了她的脖子,气还没上来,脸先不自觉的红透了,责怪的打了一下,“你做什么?”

    “下那么大的雨,要不了半路鞋袜就得湿掉,倒不如我抱着你回去来的好。”白珠没给他拒绝的机会,抱着人大步的往宅院内走。

    后头的下人捂着嘴偷笑,连忙举着伞跟在后头,免得两位主子被淋湿了衣裳。

    很少会在外头或者是下人的面做出亲密的举动,沈书非常不习惯的把脸埋在妻主的肩膀处,耳朵红的能滴血似的。

    正如白珠说的要是坐着轮椅回来,恐怕湿掉的不仅是鞋袜了,大冬天的冷风再一吹,指不定就要生病了。

    进了屋子白珠才把郎君放在软榻上,怀中的人是一点雨水都没给淋着。

    屋内的温度很高,瞬间驱散了寒气,炭火猩红是提前烧的,白珠微微挑眉,“知道我们回来,提前给炉子暖起来了。”

    能如此细心的怕是只有双瑞了,不过沈书没心思去在意双瑞去哪里了,目光落在女人湿掉的胳膊和后背上。

    叮嘱道,“你先去把衣裳换了。”

    若不是他提醒,还没有意识到衣裳湿了,现在才察觉出有些难受,不过并不着急,先去检查了书籍没有问题后才去换衣服。

    独自坐在软榻上的沈书揉了揉面颊,抱着软乎乎的枕头趴在窗户边。

    窗上压下来的檐可以很好的阻挡飞来的雨水,又能够让屋内的人看见院子内的景色。

    愣神之际看见了急匆匆跑入院子里的人,双瑞站在屋檐之下抱着伞,垫着脚尖眺望着谁,脸上害羞的神情不加掩饰。

    沈书饶有意为的撑着下巴观察他,大概是视线太过于直白让双瑞察觉到了。

    对视的那一刻,双瑞脸上的笑容立马收敛,一言不发的低着脑袋进了院子里来。

    进来跪下和他打了招呼,“主子您回来了。”

    沈书抬着胳膊把人带了起来,打量了他一眼才开口,“好端端的跪下做什么?”

    “奴才这几日在郊外的村庄里呆着,那里虽不远京城,但远不及京城来的好。”双瑞扬起冻青紫的脸看向沈书,泪花冒出蓄积在眼角,“奴才舍不得主子,也舍不得沈家的恩情。”

    双瑞自小被卖入沈宅做了沈书的贴身小厮,虽然沈书的脾气不好但从不会克扣下人的东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拿下人来撒气。

    反倒是因为伺候沈书,获得了旁人院子里的奴才没有的特殊奖赏。

    在温室里呆久了,以为是自己能力的强大才过上如此好的日子,逐渐忘记了自身真实的本领。

    沈书放他假期不止给双瑞自行思考的时间,也是让双瑞能够明白谁才是真的依靠。

    就算这件事情他做的不对,但主子就是主子,单凭对白珠有想法开始,沈书就可以用魅惑家主的罪名将双瑞驱逐出去。

    能服软已经是看在多年跟着伺候的情分,可如果双瑞心中还是觉得委屈和不公平,天底下那么多想进沈宅的人不差他一个伺候。

    “能明白就好。”沈书垂下眼眸,手掌轻轻拍在他肩膀上,随后目光落在了屏风后的人影,“你先下去吧。”

    主仆之间如何去处理白珠不多做参与,也没办法多说什么,怎么着都是要向着自家郎君的。

    更何况得知双瑞对自己确实抱着想法后,白珠才恍然大悟那些当初没有在意的奇怪举动,或许她对感情敏感一些,就不会让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揉着脑袋懊恼了一会,一转身就看见了守在身后的沈书。

    男人坐在轮椅上勾着似笑非笑的唇角观察她的表情,见终于被发现才开口,“想什么那么入神,我拽了你好几次的衣角都没有反应。”

    “没什么。”白珠下意识的回答,却发现沈书带着别样眼神的盯着她时,终于是犹豫不能再犹豫的蹲了下来,指着自己的面颊道,“我是不是太迟钝了?”

    沈书一愣,握住了女人搭在他膝盖上的手,漫不经心反问道,“你说的是哪方面?”

    都说到这份上了,白珠也就不再隐瞒,把心里想的和之前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本以为会得到正常的回答,亦或者是郎君能够帮她想想办法如何改正,谁能想到先是笑了起来。

    沈书笑的时候眼睛会弯成小月牙,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小梨涡,一口洁白整齐的贝齿增添了感染力。

    虽然不明白说了什么事情能让沈书笑成这样,但白珠也跟着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你倒是不需要敏感,这样就挺好。”沈书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花,捂着嘴轻咳了一声才勉强的收住笑容。

    心思复杂的人永远无法理解,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人思想迟钝。就像是敏感多疑的人,总是会怀疑对方是否是故意的,从而不断的内耗自己。

    沈书就是后者,父亲不止一次和他提到过白珠的性格并非是沾花惹草之人,但多疑的沈书心里头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他并不能理解别的男人算盘珠子都要崩脸上来了,白珠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难道真的得直白到不能再直白才能明白。

    不过他现在是理解了,面对白珠这种情感上空白一片,就连身边的人大多都是工作而认识的,不得不相信。

    突然一个疑惑冒了出来,沈书捏了捏女人的耳垂,询问道,“既然你面对感情迟钝,是怎么看出来我喜欢你的?就随便娶一个男人回家?”

    提及当年的事情,白珠难得红了脸,别别扭扭、支支吾吾的,若不是被沈书握着双手,怕是要当场逃跑了。

    “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但我知道我喜欢你。”

    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语了,却将两人闹了个大红脸,不敢去看彼此的眼睛。

    “当初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妮子,什么都没有所以根本不奢望能娶到你。”白珠蹲在前头腿要麻了,干脆搬来绣花凳子坐下。

    初来乍到京城,无权无势只有那一个状元的名头,白珠并不知道状元意味着什么,但她清楚自己口袋空空,连容身之地都是朝廷暂时给她居住的,身上还背负着已故父亲的理想。

    在看见家世显赫,受尽宠爱的沈书时,自觉的认为两人并非一个世界。

    从小就听人说当户对的重要性,白珠自然也是在意的。

    情感的直白表露多少不符合一直以来宣扬的内里含蓄,但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才能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我本就不太聪明,选择不入朝为官也是因为人际间说话弯弯绕绕总是想不明白。”

    想到什么似的,白珠眼睛瞬间亮了,“说来也奇怪,那天岳母私下里找我,委婉的提及了娶你的事情,我立马就听懂了。”

    沈书很享受听她表达内心的想法,阐述对自己的爱意是从何开始。

    原来不是他一人的一厢情愿,原来两人是双向的奔赴。

    控制不住笑意,沈书扬了扬下巴,“是从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真要说出具体的时间或者事情,白珠还真说不上来,对沈书的喜欢并非是一见钟情。

    可能是每次前来和沈穆南汇报学院进展时,沈书在一旁的认真倾听给予中肯的意见。

    又或者是视线相撞后的互相闪躲,在心底埋下了一颗小种子。

    思来想去只能给出个看似敷衍的回答。

    “命中注定在一起的人,哪怕只是擦肩而过,也会带来旁人无法给予的感觉。”

    第三十九章

    晚饭大家聚在一起, 人越多厨房做的越丰盛,也好估算需要采购多少的食材。

    为了给每本书熏香去除上头的霉味,白珠是忙活了好一会, 抱着书来的时候大家伙都落座了。

    “嫂嫂带的是什么啊?”沈星河好奇的探着脑袋观望, 伸手想碰被白珠一个扭身躲开了。

    “这是给你表姐的东西。”白珠一股脑的放在了沈青月身边空出来的凳子上,“还有没来得及处理的,就先拿来了这些。”

    “表嫂这是…”沈青月瞪大了眼睛, 翻开一本后大致看了一圈更加是难掩激动,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书的意义是什么,“真的给我吗?”

    “这些是我备考时看的东西, 现在也用不到了,你拿去刚好, 都是好书免得在我那里落了灰尘。”白珠道。

    外头多少人花大价钱想收购前几名的书本或者寻求经验, 但白珠免费的送给了她, 什么样的价值不用多说。

    不过这些白珠并不知道,没人和她说打着状元的旗号就能把身边的物品卖出天价。

    对比之下沈萍显得更加难以抑制情绪,拉着白珠的手好半天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沈青月吃的很快, 眼睛一直撇着旁边的书籍, 眨眼睛就将碗中的食物消灭干净, 迫不及待的抱着那摞书回去了。

    饭后白珠准备离开被沈萍拉住坐在旁边又是好好的感谢了一番, 也敞开心扉的和白珠讲述了为供给孩子上学家里头所做出的努力。

    没有经商的天赋, 也没有独特的手艺, 想要摆脱阶级的束缚只能靠着书本满满堆积上去。

    金凤国提倡农业发展,对于商贩的态度不存在贬低, 但也绝对不是推崇。

    沈家之所以在京城能获得如此尊重, 是因为一个沈家的资产能抵半个京城,沈穆南在旁人口中还有一个打趣的外号沈半城。

    并且沈家从不会因此而苛刻的对待周围的人, 每个季度总有那么半月开仓施粥,对于国家要开启的建筑毫不犹豫的给予资金上的支持。

    这也是沈穆南能够拥有那么多资产,还可以活跃在京城,在陛下眼皮子底下的重要原因。

    也不知道拿到书本后沈青月看了多晚,反正第二天来找白珠的时候黑眼圈快要掉到嘴角了,脸上是一副欲生欲死的神情。

    白珠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她是怎么用一晚上的时间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的,就被沈青月一把抱住嚎起来了。

    “表嫂嫂!昨晚上我看了你留下的标注,醍醐灌顶,心态一下子豁然了。”

    白珠两手举着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外头的天色还灰蒙蒙的,她压根就没睡醒,只是想出来上个茅厕,谁能想到就碰到了一直蹲在院子门口的沈青月。

    “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沈青月点点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记得表嫂嫂说还有一部分的书对吧?”

    点头。

    “我就是来拿的,越想越等不及,睡不着,抓心挠肝的,就在外头等着了。”沈青月道。

    “那你得等等,书我交给双瑞收着了,得她起来才知道放哪里去了。”本以为只是出来上个茅厕就没穿多少,想着回去钻暖和的被窝就行。

    没想到被拉着说了好一些话,从茅厕回来后冻的手脚冰凉还不能上床,找了件厚实的外氅套在身上,独自的升起了屋内的暖炉。

    也没什么地方让沈青月呆着等待的,只好把人领入了主屋内。

    “表哥还在睡觉吗?”沈青月声音极其小,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卷起的书摊开,麻利的翻到做上标记的一页,指着一处询问,“我能问一些不明白的问题吗?”

    渴求知识的眼神让白珠不好拒绝,看了眼屏风后头,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人吵醒,于是乎压低声音简单的解释了一番。

    书本上的东西并不难懂,当在社会底层苟延残喘过,自然就明白什么样的政策才是百姓真正需要的。

    就像是久居深宫的人不能理解边塞寒冷凄苦,边塞的百姓无法想象有吃有喝,温饱不愁的人在哭泣什么。

    里屋传来动静,小声讲话的两人立马闭嘴,白珠拍了拍沈青月的肩膀,自顾自的绕过屏风进去。

    沈书睡眠浅,但昨晚上胡闹了一通导致他累的厉害,比寻常时睡的沉一点,不过也架不住生物钟的催醒。

    翻了个身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堪堪伸出一只胳膊拉住女人的衣裳,眉头不悦的皱起,“谁在外面?”

    “青月过来拿东西,顺便请教了几个问题。”睡迷瞪瞪的男人是最柔软可爱的时候,白珠圈住他的手在掌心捏了捏,撩拨开遮挡在脸上的头发,“吵到你了?”

    沈书点点头,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看了眼外头天色,心里暗自把沈青月骂了一顿。

    “手怎么那么凉?”自觉的将女人的手塞进热乎的被窝里来。

    享受被关心的感觉,白珠美滋滋的在沈书的怀中暖和着,陪着他慢慢醒困。

    腻歪了一会,白珠才想起外头还坐着的沈青月,立马从温柔乡中清醒过来。

    眼巴巴的翻着书本,心里头好奇又不敢去打扰,沈青月着急的原地抖腿。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端着热水的双瑞看见房间里多出来的人吓的一跳,手一抖热水洒出来不少。

    “久等了。”白珠整理着衣裳,满脸歉意的走了出来,“双瑞你来的正好,去将那日没处理完的书籍拿来。”

    双瑞脸红的莫名其妙的,放下盆后流恋的瞅了一眼才离去。

    “这就是双瑞啊?”沈青月收回目光,颇为不自在的板正了微弯的腰身,“一直跟在表哥身边伺候的吗?”

    “据说是从小就跟着的。”白珠美滋滋的淘洗干净毛巾擦了擦脸,瞬间舒服了不少,后知后觉的看了眼她,“你认识双瑞?”

    “听过!”沈青月想也没想的回答,一副心虚的模样看的白珠好奇心上来了,正想要询问,双瑞抱着东西回来了。

    “都在这里了。”双瑞本就是娃娃脸,面颊红扑扑的像是年画里的娃娃一样,放下东西后就拘束的站在旁边。

    “只剩下这些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白珠说完后又立马补充了一句,“但别那么早。”

    沈青月憨憨一笑,“下次不会了。”

    “白娘子奴先去收拾院子。”双瑞迈着小步子欠身离开。

    沈青月站了起来,抱着那一小摞书,“时间不早了,表嫂嫂我也走了。”

    要走白珠肯定是欢迎的,没休息好并不打算去吃早饭,趁着时间多休息一会。

    送走沈青月后,转脸看见了倚靠在屏风旁边的沈书,白珠哼唧唧的凑过去靠在了郎君的身上,重重叹了一口气,“我回床上再睡一会。”

    默默目睹一切的沈书望着门的方向,若有所思的勾起了唇角。

    天已经完全亮了,宅院内的下人也开始活动,为一天的工作做准备。

    沈青月左看看,右看看的,终于是在角落里找到了心心念念的人。

    “没想到你是表哥的侍从。”羞涩的神情在女人的脸上显得尤为突兀,手足无措的想着话题去讲。

    双瑞擦了擦手上的水珠,低着脑袋不敢去看她,“奴也不知道你是主子的亲戚,不然那日也不会接过伞,让你淋了雨水。”

    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上下的打量,“那日后可有着凉?”

    “我身子好,淋点雨没什么。”沈青月耳朵根都红了起来,傻傻的瞧着讲话的双瑞。

    “伞放在屋子里了,奴现在去拿。”双瑞没等她开口,抿着嘴巴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心跳如鼓,双瑞摸了摸滚烫的面颊,抱紧了怀中点缀着竹叶的伞。

    那日同在屋檐下躲雨,沈青月即便是沾湿了衣角也要将大半的地方让给自己。

    双瑞的心动非常简单,给了爱护和尊重就能获得芳心。

    只是没有想到,此人和沈家沾亲带故,双瑞不免心底失落,只求将伞还回去后,不再有过多的瓜葛。

    白珠脱了衣裳朝床上一躺,被子里还残留着余温,未睡饱的困意立马上涌。

    而她不去前厅用早膳,沈书也是不愿意去的,能在悠闲的早晨时间内陪在妻主的身边是不可多得的事情。

    也爬上了床,圈在妻主的怀里闭着眼睛养神。

    本是小眯一会,谁想到再睁眼已经是正午了,睡的头昏脑胀,差点爬不起来。

    坐着缓和了一会,白珠努力的思考梦中的事情,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晓得并非是好梦,不然身体也不会那么疲惫。

    “醒了。”沈书推着轮椅进来,靠在了炉子旁取暖,“我让小厨房备了一份饭菜,马上送过来,你先起来洗漱吧。”

    说完后见女人还在发愣,沈书眉头蹙起,到跟前带着凉意的手碰到她的额头,才将出神的人拉回来。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被白珠一把抱住,力气大的仿佛要将她揉入身体里似的,快要喘不过来气了。

    沈书拍了拍她的后背,就算是不舒服也没有过多的挣扎,而是更加担忧女人好端端的为什么情绪会有如此变化。

    “是做噩梦了吗?”

    埋在肩膀处毛茸茸的脑袋动了动,逐渐松开了紧箍着的胳膊,低垂下眼眸点了点头。

    沈书看不得女人这副样子,心软的一塌糊涂,自责若是一直陪在身边,或许能够及时发现睡梦中人的不适,让她可以减少被噩梦的折磨。

    不会让她独自醒来坐在床上不知所措的愣神了。

    握住了女人温暖的手放在面颊旁,沈书闭上了眼睛安慰道,“梦里头都是假的。”

    第四十章

    悠闲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 眨眼间恢复了日常的工作,学院也迎接来了四面八分学子的回归。

    开学第一天作为院长白珠肯定是要在门口迎接学生的,穿着喜庆的红色袄子, 带着一众的教师帮提着大包小包的学生带回宿舍。

    学院内也进行了一次大扫除, 过年期间贴上的对联还黏在门上,火红的灯笼挂在长廊一侧喜气洋洋,就连两边的盆栽也绑着红色绸带。

    一上午忙碌脚不停手没歇的, 学生从老家给的土特产堆满了桌子,白珠揉着酸疼的胳膊摊在椅子上,是一动也不愿意动弹。

    任齐拿着巴掌大的小算盘珠一个个点算, 头瑶的跟花棒一样,眼中的羡慕快要溢出来了, 上下一晃将算盘珠归零, “白大人, 这么多东西拿的回去吗?”

    一眼看过去满满当当的仿佛很值钱,但细看都是丰收的农作物,用得体的布装着好看罢了。

    “吃的就直接放食堂给学生加餐, 那些小玩意我带回去。”白珠抬了抬手指, 浮现出笑意。

    虽说累是累了点, 但看见学生一个不少的从家里安全返回到学校, 心里还是开心和欣慰的。

    白珠打起精神整理了番仪容仪表, 对着镜子确认没问题后, “下午我有事要先走,你看着点学院里头。”

    “这是自然的。”任齐把视线从送的礼物上移开, 一屁股坐在了白珠的旁边, 极其小声的道,“科举考试快开始了, 已经有人在打听关系了。”

    白珠瞥了她一眼没说话,自顾自的整理袖口。

    “科举距离我太远了,但架不住白大人是前状元娘,有人想借着我的关系搭上话。”

    任齐极其有眼色,看情况不对立马撇清自己的关系,无辜的耸肩解释道,“我是明白其中的严重性,那些人我一个没有搭理,告诉这件事情是希望白大人注意一些,免得得罪人被拖下水。”

    在当今的金凤国就算是找关系想把孩子安插入六部或者其他地方机关,也是需要导师的推荐或者文凭,不再是从前那般简单的事情了。

    科举获得的文凭是最有力的,有点门路的都会在科举上下功夫做手脚。

    能否成功取决于监考的考官对于此事情的态度如何,对于成堆银子往府内送能否抵御住诱惑,或者是不畏惧得罪人后仕途上受阻。

    该来的总是会来,该面对的总归是要面对,白珠下午出去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她无意于参合朝廷中的纷争,只想把学院做好,在力所能及的生命中完成父亲所期望看见的场景。

    “我明白的。”白珠按着任齐的肩膀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肩膀,故作轻松的转移话题道,“年前的时候说老家给你介绍的男人有苗头了吗?”

    提到自己的事情,任齐瞬间不自在起来,支支吾吾的脸肉眼可见的涨红了,“见到了,也定下来了,等到天气暖和,就把人接到京城来住。”

    年少的羞涩白珠也是经历过的,会心一笑,“到时候我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复工后的京城井然有序,白珠下了马车望着高高的宫墙无声叹了一口气。

    墙根下头嚷嚷叫卖的小贩看见熟悉的身影后,抱着满当当的果篮小跑到跟前,“大人!果篮看看?”

    白珠微微挑眉,指着小贩的脸好一会才想起来,上一次进宫看陛下就是在她这儿买的水果,“还记得我?”

    “那可不,谁能不认识大人啊。”小贩笑嘻嘻的。

    怎么会忘记,她在墙根脚下卖了十几年的水果了,头一次见买了往宫墙里头拿的。

    白珠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大手一挥,“那给我挑一个好一点的。”

    从早上开始头就隐隐作痛,李素捂着心口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总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在看见提着水果而来的白大人后,一切有了答案。

    陪着笑脸迎接上去,准备接下手中的东西却被白珠摆手拒绝,只好双手兜在身前,“白大人得等一会,元丞相在里头呢。”

    元若?

    白珠点头站到一侧,还是头一次在宫里撞见元若,年关刚过就来找陛下,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以白珠的脑袋肯定是想不明白的,也不自我内耗,便直接询问李素了。

    “主子的事情做奴才的本是不该多问。”李素扫视了一圈同样守着门口的下人,皆知趣的低下了脑袋,“但这件事情和白大人也有关系,待会陛下也是会说的,奴才就先透个底,是关于科举的。”

    又是科举的事情,白珠眉头微蹙,还想多询问一些,大殿的门打开了。

    元若踏出来的一瞬间,李素甩着浮尘迎接了上去,可惜人家的眼神都没多留给她一分,而是看向了白珠。

    眼中虽带着笑意却让白珠莫名想要远离,“白院长又见面了。”

    “元丞相。”

    在短短一句话内,从头到尾打量了对方一遍。

    抱着东西进去,白珠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简单对话中,元若眼角有几条褶皱,嘴角的黑痣以及说话时不自觉抬起的眉毛都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你来的刚好。”金如意放下笔熟练的接过果篮,“在外面碰见元若了吗?”

    白珠点头。

    金如意咬牙切齿的坐回位置上,摊开桌子上写好就差盖章的文书,“你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吗?想要做这次科举的监考官。”

    丞相当监考官也不是稀奇的事情,白珠没说话的站在原处,看陛下的架势有许多话要和她吐槽。

    果不其然金如意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瞬间变的虚弱的许多,可怜兮兮的瞧着白珠,

    “今年国女监有不少人参加科举考试,其中一位是元若亲妹妹的孩子,这时候跑过来要求参与科举的监考,目的就差直接告诉朕了。”

    元若身为国女监背后管事的,安排亲戚进学院只是动动口的事情,并非稀奇。

    只是听金如意前后那么一提,意思是元若想要插手科举,把自己的外甥女通过科举名正言顺的安排进朝廷,成为自己的势力。

    与其费尽心思的收买人心,倒不如培养与自己沾亲带故的人来的要安全的多。

    四周竟没有凳子,白珠干脆坐在了地毯上,慢慢的听金如意吐槽,顺带着够了个苹果拽着衣角擦了擦啃了起来。

    待到说累了,水喝了一壶又一壶,心里的不爽吐槽干净了才把话题转回到白珠身上,“你来做什么?”

    “是这样的。”白珠见提到自己了,才开口说话。爬起来将吃干净的果核用帕子包好塞入袖中,“微臣前来也是为了科考一事。”

    白珠将自己的想法和顾虑简单的说完,听的金如意眼睛越睁越大。

    “朕讲了半天,你过来和我说不想参与科举的监考?”

    白珠眨了眨眼睛,还没来得及解释就被金如意拉着手腕拽向了里屋。

    没想到里屋里头还有一间小隔间,空出来的地方能够容纳两个成年人并肩而立。

    墙壁上打着一格格的柜子直到顶部,每一格都放满了卷好的竹简。

    “朕是拿你当心腹才把这秘密地方给你看的。”金如意指着一侧的墙壁,随手抽出一卷竹卷打开递给了白珠。

    “武蜜,年三十二岁,京城本地人,家有一正君两侧君,膝下无子…”

    后面白珠念不下去了,都是无人知道的私密事情,恐怕一些细节本人都没有竹卷中记录的清楚。

    知道皇家有独特的消息机构和驭人之术,没想到能够如此的恐怖,记载在竹简上的这些人就像是透明人,一眼望穿。

    惊叹过后白珠脚底发凉,默默的挪出了隔间。

    她虽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敏感,但也不是痴傻之人,怎么能随便就知道皇家的秘事,要么掉脑袋,要么付出相应的代价。

    “哎呀陛下,时候不早了,郎君还在等着微臣吃饭,就先告退了。”

    白珠脚底跟装了轮子似的转头就想跑,一把被笑的阴森的金如意摁住,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朕可是把爱卿当成了自己人,朕都坦诚了,爱卿应该无所顾忌了吧。”

    躲不了了,现如今在朝堂上陛下无可心之人能用,只剩下编外人员白珠能信任,也因为男德学院的事情变向和陛下站在了一条船上。

    内心百转千回,白珠的面上却不显露,突然一副大义凌然的样子膝盖一弯,扑通跪了下来,以头触地道,“微臣万死不辞。”

    既然逃不了,那就落个好印象吧,白珠心道。

    金如意嘴角不自觉勾起,垂下眼眸满意她的态度,扶着胳膊将人拉起来,“什么死不死的,没那么严重。”

    转身抽出了最边角用布卷起的轴,后背靠在墙壁上,暖黄色的烛火映照着袍子上的凤凰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飞出来似的。

    “监考科举的人都是定下来的,朕要是现在安排人进去,那目的太明显了,还不是和元若撕破脸的时候。”金如意的手指点在了白珠的肩膀上,“只有你,上一届的状元娘,是名言正顺参与科举监督的。”

    “朕要你在三日的考试内,看着元若和她的同僚,不要让她们有机可乘,保持考试的公平公正。”

    布卷轴上记录的是此次考试的考生和监考的官员,白珠的视线停留在了元微微名字上,她就是元若的外甥女。

    随后又看到了监考官员上头严文文的名字一愣,指着道,“严侍郎也在?”

    虽不知道严文文是站哪一队的,但可以确定的是按照她的性格一定是跟着权利地位高的人走,目前来看自然是陛下。

    都有人在了,还需要她去?

    金如意抢过胡乱的卷了一通塞回了小隔间内,“元若为了让外甥女能够考上功名肯定是精心部署,你和严文文两人互相照应着也好办事情。”

    监考也就意味着要和考生一样,在贡院里呆上三天两夜,白珠想想那滋味就不好受。

    但陛下都开口了,肯定是不能违抗皇命的,她呆个三天也不是什么难事情,就是严文文的郎君刚有身孕没多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被迫分离三天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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