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枫叶
秋听栩好像一个跟踪狂一样，在许言声出了办公室之后，还厚着脸皮跟着他一起走。
没有悄咪咪地跟在身后，而是尽量并肩而行。
他没有主动去打扰许言声，好似只是单纯地在他身旁走一样。
殊不知两人的着装风格都差不多，许言声又喜欢微微垂着头，只看着脚下的路。
如墨的头发丝就从肩后滑到胸前，在脸侧挡住了清晰的下颌线。
变得雌雄莫辨。
在不知情的路人看来，这就是一对女生比男生还高的俊男靓女。
就是这靓女的胸有点平。
从办公室走到操场的这一段路，是秋听栩穿书后走过的最安静的一段路。
只能隐约听到路过人群的嗓音，任何心声都销声匿迹。
这对于接受了原主记忆的他来说，算得上是得来不易。
穿过操场之后，就是一片枫叶林，有几个长木椅隐在树林中。
许言声将他忽略得彻底，自顾自寻了个长椅坐了下来。
他背着单肩包，黑色的，挺薄，没装多少东西。
秋听栩看着他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自顾自看了起来。
他摸了一下鼻尖，在想自己一个自来熟怎么突然不知道怎么搭讪了……
他也知道为什么许言声不直接回家，晚上六点有班助组织的班会，用来让一个班的同学们互相熟悉一下。
许言声虽然不怎么搭理人，但好像对于学校的安排都挺上心。
章程怎么来，他就怎么做。
除了不好接近，完全就是一个乖乖学生。
秋听栩一边琢磨，一边估摸着距离，一点点开始远离那个背对着他看书的身影。
一米、两米……五米。
路人的心声开始若隐若现了。
距离越远，路人的心声越明显，到十米以后，屏蔽效果完全消失。
他在十一二米的距离停住脚步，抓了抓松软的头发，心里有了结论。
十米之内有屏蔽效果，五米之内完全屏蔽。
“嘶，这距离有点近啊，以后岂不是上个厕所都要失效？”
秋听栩又开始自言自语，把路人搞得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又看他一眼。
【我靠，帅哥！】
【只是这帅哥好像脑子不太好，喜欢自言自语。】
秋听栩额角一跳，无视路人诡异的视线，又踩着远离许言声的路线，一步步走了回去。
【他刚刚不是从那边走过来的吗？怎么又回去了？】
【果然……】
这次是靠近，感受世间原本不该存在的喧嚣一点点褪去。
他一屁股坐在许言声旁边，把控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靠在椅靠上，仰头看着金黄的枫叶在枝头摇晃。
“许言声，你的身边真的好安静。”
许言声充耳不闻，继续看书。
五分钟过去了，一片枫叶晃晃悠悠地落了下来，掉在秋听栩特意张开的手掌中。
他捏着叶柄，转了两圈，笑道：“怎么不翻页？”
许言声后知后觉，捏着书的手不自觉紧了些许，却并没有听他的翻页。
他将夹在书封的钢笔抽下来，从书包里掏出一张a4白纸，不疾不徐地写了几个字。
而后递到秋听栩的面前，眼睛也不看他。
——你认识我吗？
他的字很漂亮，遒劲有力，宛如游龙。
不似他这个人，冷淡沉郁，好似没有活力。
秋听栩却忍俊不禁，觉得他很可爱。
一个成年男性，用可爱来形容显然是不恰当的，但他想不出来其他形容词了。
他也掏出一支中性笔，去拿许言声手里的纸。
许言声像受惊一样松开了手指，任由纸张落入他的手中，被写了字之后又还给自己。
——刚刚认识的，我叫秋听栩。
许言声显然不明白他打的什么算盘，捏紧了手中的钢笔，差点将薄薄的一张纸写破。
——所以呢？为什么要跟着我？说话，不用学我。
秋听栩贼听话，不写字了，改转头看着他，但是死活没办法对上许言声的视线。
许言声在躲他的视线。
他抿了抿唇，不打算继续散发存在感了，轻轻地将手中漂亮的枫叶搁在敞开的书籍上，站起了身。
“因为我的世界很吵闹，而你的身边很安静。”
他从来没打算瞒着许言声，他是有目的地在接近他。
如果欺骗，那这个人以后会不会坠入更深的深渊？
他看起来，真的好害怕与这个世界建立多余的联系。
秋听栩退后两步，温声说：“许言声，真的很高兴今天能认识你，希望你不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感到困扰，再见。”
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许言声的任何反馈，但他不在意，还有时间。
他一定会达到自己的目的，也一定会阻止许言声的死亡。
脚踩在枫叶上的声音有些清脆，可怜的枫叶寸寸碎裂，会随着雨水变成尘埃，化作来年的春泥。
只有被搁置在书本里的枫叶会变成华丽的书签，扰乱某个人的心弦。
许言声小幅度侧头去看那双渐行渐远的脚，那印记像是踩在他心上一样，将沉默许久的死水也激起一圈圈涟漪。
a4纸张不再白净，而是黑白分明，两道笔记在上面格外清晰。
粗黑潇洒的字体是许言声的。
柔和略细的字体是秋听栩的。
他将纸张对折起来，四边都堪堪齐平，不漏出一丝一毫多余的边。
所有字迹都被藏在里面。
长椅不远处就摆放着垃圾桶，这一张纸对于他来说显然已经算是垃圾了。
但他没丢掉它，而是将它和枫叶放在一起，夹进书中。
那些枯燥无味的文字语句，在这一刻迎来了陌生的来客，热情地将它们拉扯着关押在黄金屋中，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光。
路过来往的人对他的背影感到好奇，目光落在他纤瘦的肩背黑发上，许久都不肯转开。
但始终没人大胆踏出那一步去主动搭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