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薛定谔的死亡
一道来自刚刚就进来帮他换药的护士，一道来自刚刚推开门的警察。
护士看着他的眼神很怜惜，警察看着他的眼神温和中带着严厉。
像是怕把他吓到，但又没办法将职业本身自带的威严压下去。
隔壁病床上的病友出去检查了，护士走了之后，便只剩下秋听栩面对警察叔叔。
“你——”出口的声音中气十足，一听就很有力。
【是不是太严厉了，万一这孩子胆子小，被吓到怎么办？不行，我得温柔点。】
警察叔叔清了清嗓子，试图柔和一点，“水果刀上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现场也没有其他人的痕迹……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自杀吗？”
殊不知秋听栩在数十道或近或远的声音中，清楚地听见他内心的想法。
听着硬朗的警察叔叔刻意柔和下来的嗓音，这反差感有点大。
他好不容易才憋住了笑，导致因失血而苍白的脸有一些扭曲。
警察：？【这孩子好像在憋笑？】
秋听栩端正坐姿，垂眼认错：“对不起，我一时想差了，干了傻事，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不惜命了！”
警察欣慰一笑：“你不用紧张，别把我当警察，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叔叔就好。”
“等你有力气走动了，我带你去吃本市最好喝的十全大补汤，把那些珍贵的血都补回来。
如果你愿意，可以跟我说说你有什么难处。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丢了第一回就没有第二回的。”
“我是说，下次不要干傻事了，这个世界上，总有你能留恋的存在。”
秋听栩静静地听着，他已经接受了这个炮灰的所有记忆。
他翻遍了所有记忆，除了钱多，还真没找到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于是他低声问：“如果真的没有呢？”
警察叔叔厚重的手掌温柔地落在他垂着的头顶上，不太熟练地揉了几下。
他的头发是栗色的，浓密柔软，本该充满了朝气蓬勃的少年气。
现在却因为少年的久躺变得软趴趴的，支棱不起来。
“那就自己去创造。”
巧了，其实秋听栩也这么想，但是他脑子里好像时时刻刻都有一群人在唱大戏。
让他归隐山林还有点可能，在这纷纷扰扰的人世间创造人生？
讲真的，他能让自己好好活着，保持精神不分裂估计都是开启了hard模式。
但是他必不可能放弃原身好不容易才考上的大学啊！
这是一个多么励志的原主啊！
成天请补习老师轮班上门替自己补习，忍受每一个老师或贫瘠或丰富的心声。
刷了一摞又一摞的五三，最后在特殊的隔离教室独自高考……
啊~这该死的有钱人，参加一个高考居然也会这么难！
别人都以为原主是有什么毛病搞特权非要独占一个教室考试，以彰显权势。
连原主那对脑子有坑的双亲都这么认为。
其实单纯就是学校太吵了，根本没法儿静心学习考试。
还很容易被动作弊，原主不愿意这样。
但没人相信原主能够听见心声，他也无意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异于常人。
即使他的身份和所作所为早已不同于常人，但终究是不一样的。
这么曲折的求学路，那他这个借原主壳子活过来的秋听栩不去上这个大学的话，多少有点不太礼貌了吧？
他一向是个体面人，且非常懂礼貌。
所以，上！这大学必须得上！
不仅要上，他还要研究一下怎么才能屏蔽脑内无数人上演的风牛马不相及的大戏。
不是说上帝关上某人一扇门，就会为某人开扇窗吗？
他就不信没有关闭读心术的方法。
他秋听栩从来就不知道认命两个字怎么写。
幸运的是，秋听栩可能死了，但没完全死，他也不知道现实世界的自己嗝屁没，这就叫做薛定谔的死亡。
不幸的是，秋听栩穿进书里的时间，是大学开学的前一天。
当天是2028年8月31号，而原主是2010年8月31号出生的。
自杀日期刚好是他满18岁生日的当天。
选择这一天自杀，这原因，秋听栩牙疼地都不愿再回想。
缺爱的孩子真是可怜又可怕。
他最终还是没办法跟着警察叔叔出去喝十全大补汤，因为护士说他现在太虚弱了不适合大补，要慢慢来。
警察叔叔一脸心虚，为自己关心则乱的举动脸红了一秒，然后礼貌告辞。
只有秋听栩关心自己的学业，一脸好学地问护士姐姐：“那我明天可以去上学吗？”
护士姐姐怜爱地看着他：“不太建议你去。”
“对了，刚刚你昏迷的时候，警方找到了你家长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们好像都很忙……”
“你到时候出院有人陪吗？”
秋听栩耸了一下肩，眼睛看着窗外，弯着唇：“到时候我一个人出院也可以，没办法，谁让我这么独立呢。”
这脆弱又坚强的模样，把护士姐姐心疼死了。
“你爸妈怎么这个样子！你都差点……他们怎么忍心连看都不看你一眼呀？”
原主确实独立，被迫的，他极度渴望得到来自父母的爱，却无法再次得到。
他也没办法交朋友，原本是有的，慢慢地都被他主动切断了。
他们太吵了，他不愿意听任何人的心声，那些表里不一的谄媚和讨好，在他面前都暴露无遗。
那时候他还没学会不动声色地远离，只能发脾气，原本他也是一个被宠着长大的少爷。
可以说，就是他十岁开始拥有的读心术毁了他原本和谐的家庭以及整个人生。
可秋听栩不是原主，他不仅独立，且足够爱自己，从来不钻牛角尖。
缺爱？不存在的。
但是原主留下的记忆和情绪好像还是影响了他。
以至于他收了笑，惆怅道：“大概是因为，他们有了新的孩子吧。”
护士：“……”
【妈耶，这又是什么豪门大戏，是我不给钱就能听的吗？天知道我刚刚听到这位是谁家的孩子后多震惊！】
原主爸爸是秋家的现任家主，妈妈则是林家的掌上明珠。
秋家和林家在南安市的家族里面，都是排名前五的家族。
林家实力甚至比秋家还要强上些许。
当初秋长明和林慕月的结合标榜的是自由恋爱，强强联合。
不可否认，他们也曾甜甜蜜蜜过一段时间。
但爱情在他们这些身居高位的男人眼里，好似也就图个新鲜。
七年之痒，或者感情没有波澜，淡了就再去找一个年轻漂亮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徒留林慕月还短暂地沉浸在和谐的假象中。
原主十岁那天，爸爸妈妈都在，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来替他庆祝生日。
生日宴提前过了，那是专门用来认识人、拉关系的宴会，他不喜欢，还是喜欢自家人给他过的这个生日。
窗外月明星稀，窗内欢声笑语。
蜡烛吹灭的那几秒，原主却听见爸爸说的异于其他人哄他许愿的内容。
【赶紧过完听儿的生日，就去找我的小娇娇约会……】
浓重的黑暗中，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爸爸根本没张嘴说话，而是静静等着他许愿。
灯光在声音落下的下一秒亮起，是有人喊了开灯。
可是小原主却开始好奇爸爸说的小娇娇是谁。
他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妹妹。
“爸爸，小娇娇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找她约会？”